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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破釜沉舟

钟信又道:“那一次文二叔亲自将王振每日出行必经的路径和身周侍卫的武功底细摸了个透。王振何时经过那地方,他身周有多少侍卫,武功高强的侍卫一般走在王振轿旁的什么方位,从什么方位动手最是稳妥甚至得手之后向哪里逃走都准备得严密无比。最后为避嫌疑,文二叔更在动手的一月之前假装借故与爹爹翻脸,从此不再登拜剑堂之门。那一番准备可说是周详入微了。但那一次的结果你该当知道,爹爹仍然失手!

“可惜那一击未能置其死地!两年之后,王振故态复萌,终于引得皇上亲征瓦刺,致使土木堡一战天子蒙尘,丧师辱国!”钟信的手微微攥着,发出格格的声响,“爹爹三年前那一击虽然失手,但王振一时如惊弓之鸟,当时倒去了蛊惑圣驾亲征的念头,使这惨剧推迟了两年!”

钟良月的眼前随即现出父亲奋剑一击的雄姿,心内更是一阵热流涌动,白虹贯日,三军辟易,那是何等的凛冽和胆气呀!想起自己对老父总是满含怨气和畏惧,他的双目不禁有些潮湿,道:“爹爹武功出神入化,既然准备如此周详,却又因何失手?”

钟信的虎目中奋出两道冷电:“那一次刺杀机密之极,事先事后知道的人只有三人:爹爹、文二叔和庾寒烟。我也和你一般,被他们告知,爹爹忽然身亡是练功走火入魔所致!只是,那时,我便不信!

“后来我登堂拜剑,做了拜剑堂主,两年来东挡西杀,凭着一股血­性­和锐气,几乎战无不胜,但爹爹的死因,却一直是我心头的迷雾。我一直在怀疑一个人,这人便是庾寒烟!直到半年前,我对庾寒烟软硬兼施,逼他开口说了实情,”他的眉毛随即挽起,缓缓摇着头,“那时我还是不信,便去追问文二叔,这才知道爹爹那晚的拔剑一击!只是爹爹那时为何失手,我却依然不知。三月之前,我将文二叔灌得酩酊大醉,他才说出那个人的名字,锦衣卫新任指挥,自号剑楼之主的毕、清、秋!”

凌霜雪的玉面忽然一白:“毕清秋,就是人称‘秋山秋水秋雨寒’的锦衣卫指挥使?听说这人统领锦衣卫,一手悲秋剑法天下无敌!”钟信冷笑一声:“三年前的锦衣卫指挥使还是王振的走狗马顺,毕清秋这绝世人物反倒沦为马顺下属。不知为何,爹爹动手那晚,毕清秋恰在王振轿旁,爹爹一时大意,竟中了他的‘悲秋剑气’,拼力杀回了拜剑堂,随即不治而亡!便因那次失手,弄得文二叔和庾寒烟相互埋怨,相互猜忌,真的行同路人了。”

他叹了一口气,又道“也怪不得文二叔,他一直不肯告诉我真相,便因以我眼下的功夫,尚非毕清秋之敌!此人机诈百出,手下爪牙更丰,当初便是他,为了平衡京师武林的几方势力,特意让拜剑堂和风云阁,三年一次做那刀剑对决。”钟良月目光一沉:“这人好厉害,这么一来,京师武林人士便自相残杀,自顾不暇,再也无力与锦衣卫为敌。”

凌霜雪点头道:“本来王振的诸多党羽在新帝登基之后已给剿肃一清了,只这毕清秋例外!听说此人统领锦衣卫,上交天子,不但逃过一劫,势力反而增强。寻常武林人士若要刺杀他,也是难于上青天!”钟良月抬头望着哥哥,双眼渐渐模糊:“你为了报此大仇,便和爹爹一般,不惜诈死瞒名?”

钟信的脸紧了一紧:“我要杀他,还不单是为报家仇,更因此人还私通蒙古瓦刺!”蒙古自明初便分裂为鞑靼、瓦刺和兀良哈三部,而瓦刺一部自宣德年间异军突起,成为大明首患。而正统年间,瓦刺首领也先自称太师淮王,挥师入寇,竟所向披靡,至土木堡一战,更生擒了大明皇帝。那时大明子民提起瓦刺来都是激愤切齿,更何况听得大明权势极大的锦衣卫首领会私通瓦刺。钟良月疑惑道:“他位高权重,为何还要私通瓦刺?”

钟信不语,却将头转向了江瑶天,他的目光本来厉如冷电,但一看到江瑶天时,就暖得如一股温润的泉水。江瑶天一直如闲花照水般坐在一旁默然不语,这时见了钟信瞧过来的目光,才站起身来,低声道:“正因他位高权重,便更怕这权势有朝一日会离他而去!土木堡一战,王振尸骨无存,他的党羽也是树倒猢狲散,死的死,逃的逃。其中下场最惨的还是毕清秋原来的上司、前任锦衣卫指挥使马顺,这厮竟在金殿之上被满朝文武当着摄政王的面群殴而死!”

凌霜雪笑道:“那时摄政王还没有登基,文武百官听说王振土木堡丧师辱国的讯息传来之后,全在殿上向摄政王控诉王振罪行。偏偏马顺这走狗不识好歹,竟在金殿之上恬不知耻地给王振辩脱,犯了众怒。大伙对王振一伙积愤已久,当下按捺不住悲愤之情,一通恶打,当着后来的皇帝的面将这厮活活打死。那也是大快人心的事了!”

江瑶天道:“不过马顺一死,毕清秋却仗着多年来在权贵中织得的大网,终于坐上了锦衣卫指挥使的位子。”钟良月若有所悟:“虽然王振的诸多走狗之中,唯有这毕清秋的职位不降反升,但大势所趋,他还是觉得朝不保夕,忧心忡忡?”

钟信点头道:“正是,听文二叔说,兵部尚书于谦于大人对毕清秋这老狗早就洞察入骨,几次在新帝面前弹劾他。新帝只是一时还抓不到他的把柄,也忌惮他羽翼颇丰,所以迟迟没有动手而已!所以这时留在毕清秋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铤而走险!”

江瑶天又道:“正统帝被掳之后,身边有个太监叫做喜宁,传言此人已经降了降了蒙古瓦刺,常常在也先太师面前鼓动­唇­舌,蛊惑他出兵犯明,也先给他说得动了心,只是忌惮大明地广兵多,一时尚不敢轻举妄动。喜宁这奴才便请缨,以探视为由回京面圣,其间仗着他和毕清秋的老交情和毕清秋见了面。这二人一拍即合,商定由喜宁作向导,毕清秋为内应,不日便要引兵犯明!”她一开口便即娓娓道来,与钟信的言简意赅,又是另一风格。

钟良月和凌霜雪闻言,身上全惊出了一身冷汗。虽然新帝登基之后,时时注重京师和边关防卫,兵部尚书于谦更是夙兴夜寐,日夜忙于筹划防卫瓦刺的大局,但喜宁熟悉大明九边的地形,毕清秋总揽锦衣卫,手下号称缇骑八万,若是这二人与也先联手对付元气未复的大明,那形势实在是岌岌可危了。钟良月忽然又皱起了眉头:“毕清秋私通蒙古,这一件事必然做得隐秘无比,你们却如何得知?”

钟信看了一眼江瑶天,道:“是天妹说与我听的!”他见了钟、凌二人一脸茫然的样子,又缓缓道:“天妹,她不是我大明的汉人,她是瓦刺留在京师的细作,便是喜宁、毕清秋的诸多密信都要由她这里传出去!”

江瑶天向目瞪口呆的钟良月盈盈一笑:“十二学弹筝,银甲不曾卸,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也先太师为了将我调教成才,也是费了不少心思的。”钟良月才回过味来,呵呵的一笑:“怪不得江姐姐绰约超凡,原来是蒙古美人,这个嘿嘿”眼见身旁的凌霜雪狠狠白了自己一眼,便只得将“果然风味不同”这句闲话咽了下去。

“只是,不知江姐姐这消息,”但他还是心有不甘,却不知如何开口,只得支吾道,“这个到底牢靠不牢靠?”钟信铁一般的脸上却露出一丝笑容,他握住了江瑶天的手,说道:“她说的,我信!”

凌霜雪却道:“我却不敢尽信,江姐姐到底是蒙古人,怎会事事为我大明着想,只因爱恋钟大哥,她当真会背叛瓦刺么?”本来这话也正是钟良月心中的疑问,但他素来对美女娇娥留有情面,不似凌霜雪这般直言不讳。这时听了她的话,不禁连连点头。

江瑶天低下头来:“我知道你们汉人有一句话,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或许在你们眼中,我们是一些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蛮夷,比那茹毛饮血的野人也好不了多少,”她这么说着,那原本柔和的脸上就有一种坚硬的光芒跃出来,“却不知道我们都是成吉思汗的子孙,绝非天生嗜杀的怪物,我们的大好男儿喜欢在草原上面无拘无束的纵马驰骋,女孩只喜欢在蓝蓝的天下面牧羊,挤­奶­,和自己心爱的人儿一起唱几曲歌。”她说着向钟信含情脉脉地望过去,钟信也正望着她,二人的目光之中全是柔情似水。

她才转过头来,一字字地道:“我们一样也不喜欢争战,不愿意流血!”其时大明和瓦刺争战不休,提起蒙古瓦刺,京师中人都视如魔鬼,恨之入骨。这时听了江瑶天的话,钟良月和凌霜雪都是默然无言,心中若有所思。微微一沉,还是凌霜雪道:“听得爹爹说,你们蒙古人偏好骑­射­,每一次争战,都是你们挑起的事端!”

江瑶天秀眉微蹙:“争战厮杀这些男人间的事,原非我所知。我只知道我们蒙古的好女子是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父兄、丈夫去征战去流血的,但蒙古权贵却有些不同,他们往往恃强而骄。我们那里地旷物薄,许多物品都自产不出,需要和你们贸易交换,可一个人抢惯了东西便懒得再买,也先太师生­性­强悍贪狠,做惯了以强欺弱的勾当,觉得美酒丝帛还是抢来的容易。霜雪妹子说得是,这多年的抢掠烧杀,多是也先太师一手促成,”她说着目光就渐渐沉重起来,“真盼着有那么一天,这天底下的男人再不必打打杀杀,天底下的女人再不必以泪洗面!”

钟良月呵呵地笑着:“是呀,大伙坐下来,喝喝酒,唱唱歌,再将自己用不着的东西拿出来换上一换,又有什么不好,你们那也先太师也是,为了自己的一点贪欲,便要动刀动枪,死上这么多的人!”

江瑶天叹道:“可怜无定河边骨,俱是春闺梦里人!自古争战,从来都是尸骨如山!初来京师时,我心中对你们汉人也是怕得紧,恨得紧,但呆得时候久了,才知道咱们喝着一样的水,流着一样的血。大明京师内也有磊落不凡的奇男子!”钟良月见她又向钟信瞧过去,忍不住咳嗽一声:“不知这磊落不凡的奇男子除了我大哥之外,还有没有旁人?”

江瑶天一笑:“钟二爷心思机敏,风流倜傥,自然也是人中龙凤!”那抹笑容却在她脸上一闪而逝,又道:“三个月前,王振仓促远征,将五十万大军全丧在了土木堡,这消息传到了京师,立时满城震动,那么多的随军将校,那么多的伴驾大臣,他们的家属尽在京师。这下子京师便变成了一座哀城,可说是千街缟素,万巷哭声了。虽然这事与我无­干­,但那时我心中的伤痛却是无法言说,我我实在是厌恶死了打仗和死人!而我更不愿将自己的身份瞒着钟郎一辈子”说着她的玉面上已经珠泪莹莹了。

钟信道:“是!正如天妹所说,喜宁、毕清秋不除,天下永无宁日。喜宁这­奸­贼远在大漠,我奈何他不得,毕清秋这老贼,于公于私,我都非杀不可!”众人听他话中夹着一股凛凛杀气,心下都是一寒。“毕清秋执掌锦衣卫,座下高手如云,这人的武功又是深不可测,你要杀他也实是、实是艰难之极,”钟良月只觉这件事连想一想都觉得头疼,他喃喃道:“所以你便效法爹爹,先行诈死。这么说那些日子来,你和凌老门主常常商议的就是此事了?”

钟信的面孔紧了一紧:“知道这事的也只有三人:我、凌门主和庾寒烟!二弟,我将你和娘亲瞒得好苦,还请你莫要见怪!”凌霜雪却将樱­唇­一翘:“他自然不会见怪你,我却有些见怪爹爹了,他为什么也一直瞒着我?”钟信笑道:“凌门主见识超人,这样做必然有他的道理!嘿嘿,当初毕清秋定下这三年一次的刀剑对决,凌门主便一眼洞悉其­奸­,但锦衣卫一直对风云阁和拜剑堂虎视耽耽,他和爹爹不得不做做样子,其实这二人私下里倒是英雄重英雄,相互倾慕得紧。这一次若非他老人家鼎力相助,我也不会‘死’得这么­干­净利落!”

江瑶天听得他说了个“死”字,急用手打了他一下,嗔道:“钟郎,怎地又口无遮拦?”

钟良月疑惑道:“便连文二叔也不知晓么?”钟信叹道:“文二叔与庾寒烟之间生了嫌隙,此事庾寒烟既与,就不便让文二叔知晓,何况此事千难万险,文二叔年岁也大了。听天妹说,文二叔还和凌门主动了手的。当真是姜桂之­性­,老而弥辣!”

钟良月望着眼前这张铁一般坚毅而有棱角的面孔,心中反升起许多歉疚之意,忽然一揖到地:“兄长为家为国,奋不顾身,良月终日自命不凡,今日才知自己可算浅薄得紧了!”钟信呵的一笑,反手握住了他的手:“但能自命不凡的,也是一个丈夫汉了!你机敏过人,文采风流,在愚兄心中,从来对你都是极为看重!”

钟良月一阵激动,反手也握住了兄长的手,但觉那手一冷一热,不由问道:“兄长,你这手怎地一只冰冷如铁,一只暖热如火?”钟信傲然道:“这是‘水火既济’之相,你该恭贺兄长,练成了本门‘奋身玉碎三军辟易’的无上心法!这几日在闭关密室,进境居然神速得紧,呵呵,一个人若是当自己死了,还有什么办不成的!”说到此,忽然看到江瑶天的美目正白着自己,急忙用手打了自己一掌,“哎哟,又犯了禁啦!”

钟良月拍手道:“小时候听爹爹说,这门心法效验奇大,只可惜修炼时凶险无比,百十年来钟家从无一人练成!今日天佑兄长,神功速成,必能手刃那老魔!可要堂中兄弟同去帮忙么?”

钟信缓缓摇头:“这老贼在三羊坪前有一处密宅,那里面养着他的第八房姨太太,因那地方隐秘得紧,他便时时在那里会见一些心腹之人”钟良月奇道:“三羊坪,可是京郊之南的三羊坪?”钟信点头:“老贼喜那地名如‘三阳开泰’,图个吉利!他每次去那都是轻装简从。所以动手之时,人多反易受制,若是奋然一击,如雷动于九天之上,当成大功!”钟良月的心又紧了一紧,道:“不知兄长何时动手?”钟信的目光变得锐利逼人:“天妹说,后日他会去三羊坪和喜宁遣来的密作会面,我便会在那时动手!”

“后日,”钟良月缓缓吸了一口气,“那是我和凌门主刀剑对决的日子!我一直以为那一天我会有一场九死一生的决战!”钟信点头:“听天妹说,毕清秋那老贼已经疑心到了拜剑堂。嘿嘿,爹爹那晚虽然极力掩饰,但以毕清秋博览天下武学的手眼也该当会疑心到咱们头上的。所以明日,为了瞒住京师武林,瞒住毕清秋老贼彻地通天的耳目,那一战你还是要去!”

“我定然会去!”钟良月的目光也坚毅起来,“不过,那一日真正决战的人却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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