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然后一下子把门拉开?”
“是。”
“这就是全部吗?”
“是,全部。”
列车员哈哈一笑,说:
“那么,您去向上级反映当然没什么,但我想不通,罪名是什么呢?我猜,您可能这么说,制动手侮辱了老人的尊严。接着他们会问您,他说了什么话让老人受辱呢?您回答,他什么也没说。到了这儿,我猜他们就可以说了,既然您自己都说他什么也没说,那您凭什么说这就是侮辱行为呢?”
列车员说得在情在理、无可挑剔,乘客们纷纷点头同意。很明显,他受了赞赏,很开心。但上校完全没放在心上,他说:
“没错,这正是有关乘客提意见的制度中,存在着的一个大缺陷:除了语言侮辱,还有态度、表情、手势等其他方式的侮辱,这样的侮辱不像语言,说出口的话就是证据,它既羞辱了你,又让你抓不住实证,所以可能比语言侮辱更让人难以接受。就算把侮辱别人的人叫来对质,他也完全可以说,他从头到尾就没想要伤害别人。可是这件事一直以来都被忽略了。现在,不只大家意识到了这种忽略,看样子您也意识到了,所以我觉得,这件事必须要引起铁路公司的重视,让乘客主动去反映这些态度或者举动上的傲慢无礼。”
列车员听了哈哈大笑,说:
“啊,说实话,这么较真儿,是不是有点儿苛刻了呢?”
“我可不觉得这是较真儿,我会去纽黑文站反映这件事,而且我相信他们会感谢我的。”
这么一来,列车员反而有点尴尬了,他转身离开的时候,看上去脸色紧绷,一点笑意都没有。我说:
“您该不会真的为这样的小事劳心伤神吧?”
“这可不是小事,这是必须要随时反映的事。这是公民的义务,是每个公民都应该做的事。可是,就眼前这件事来说,还用不着我去反映。”
“怎么说?”
“因为用手腕就可以解决了啊,您就等着吧。”
果然,没一会儿,列车员又巡查到这里了,走到少校面前的时候,他弯腰耳语说:
“好了,您用不着去反映,他是归我管的,如果再有下次,我自己就会教训他。”
少校恳切地回答:
“啊,那就太好了!您可千万别觉得我是存心报复或者怎么样,不是的,这完全是出于责任,这是我的责任。是这么回事儿,我的小舅子就是铁路公司的董事,如果让他知道了,您的制动手侮辱一位无辜的老人,而您尽职尽责地劝阻了他,那他一定会开心的,您说呢?”
我本以为列车员听了会很高兴,没想到他反而一脸不安。他站在旁边好一会儿,说:
“我觉得必须要处罚他的行为,还是把他开除吧。”
“开除?这有什么好?您不觉得,好好教教他,让他以后对乘客好一点儿,接着用他更好吗?”
“有道理,那您觉得这件事怎么解决呢?”
“他在这么多人面前让老人难堪,那就把他叫来当众道歉怎么样?”
“我这就去,而且我还想声明一句:如果每个人都像您,对这样的事及时反映,而不是视而不见、背后跟人说铁路公司的坏话,那过不了多久,情况就会越来越好了。真是太谢谢您了。”
制动手过来赔完礼,少校说:
“看,就是这么简单。普通百姓可能做不成什么事,但董事的姐夫可就另当别论了。”
“那,您真的有一位当董事的妻舅吗?”
“永远有,只要群众需要。在所有地方,任何一个董事会,我都有一个小舅子。这样一来,事情可就简单多了。”
“这可真是张大亲戚网啊。”
“是啊,这样的亲戚我有三百多个吧。”
“但是就没有人怀疑过吗?”
“目前还没有,确实,真的没有。”
“那您为什么不按列车员的办法处理,把这个制动手开除呢?干吗要包容他,他活该不是吗?”
少校的语气有点儿烦了,他回答说:
“如果您能动脑子想想,就不会这么问了。制动手又不是条狗,他是个人,要养活自己啊。而且,他总有母亲、姐妹、妻儿等着他去养活吧,每个人都是这样的,不是吗?他的生活维持不下去,连带着他的母亲、姐妹、妻儿也没办法生活,可她们做错了什么吗?把这个人解雇了,再雇一个跟他一样的人过来,结果就一定好吗?不如让这个制动手改正错误,接着用他,这样不是更合适吗,您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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