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收拾着,门外一阵脚步声传来,大尾巴还算机灵,连忙将桌上堆成小山的点心一卷铺掳走。
果不其然,脚步声刚在门口停下,就听见南宫云的声音跟着嚷嚷开:“小七姐姐。”
大尾巴挺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走了出去。
打开门,阳光瞬间漏了进来,长身玉立的少年站在门外,望着她,眼睛清亮,笑容比阳光还耀眼。
大尾巴开门的瞬间,仿佛有些恍惚,南宫云双十了,相比起五年前,身形长高了不少,稚气的脸庞也越发俊逸起来,于她来讲他却像是一夜长大。阳光笼罩在南宫云的身后,他的颈项和脸颊两侧被照得有些半透明,她抬头,第一次如此认真地看着他,眼前的这个孩子,为你痴候了五年的孩子,再次站在你面前时,笑容依旧纯净无暇,一如五年前,可当你望进他的眼里时,却望得见那里面藏着痛……
一个男孩的蜕变是因为被伤害。
她不是木头心,他对她的感情。
她是有知有觉的。
只是,她一直在躲避。
她望着他,忽然的心疼,双手忍不住抚上少年的脸庞,命运和她开了个玩笑————她还没能缓过神,五年就已匆匆过去,如今,漫漫在哪?手套,又在哪?
过去,她退不出去,现在,她接受不来。落空了的五年,她要如何找回?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留下她一个人徘徊在时空里,心还停留在曾经,人却活在未来,她现在就是一个“已死”之人,还有谁记得她?
大尾巴忽然鼻头一酸,猛地抽了口气儿,她要是真能一下死了就好了!
想着,她的目光瞬间黯了下去,像飞舞的蝴蝶折了翅膀,像盛开的花朵忽然枯萎,让人萎靡。
那小的望着她眼底的变化,原本愉悦的心情瞬间变成揪心的疼,他当然知道她心里想什么!抓过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小的几乎要哭出来,“小七,不难过好不好?就算没有他们,你还有我,还有我哥,我们都在你身边,你是好好活着的,你不是已死之人,我们陪着你一辈子好不好?小七,小七,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啊————”
有温热的液体流进了手心,她终于又抬头看他。
这一瞥,大尾巴心里却是真真正正地一疼!
爱一个人的定义到底是什么?
她笑时,你会笑得比她更开心,她难过时,你会比她更难过,若你看着她伤心痛苦,你会感觉自己撕心裂肺无处遁逃。爱她所爱,痛她所痛,贴肤般的炽热与切腹般的痛楚,这,就是爱。
那双清亮的眼睛里不断溢出的泪,一滴一滴,缀满了她的悲,他的痛。
当他看见她眼中的明亮如同折翼的蝴蝶般坠落时,像是回到了五年前他得知她坠崖的那一瞬间,所有的一切仿佛全部幻灭。他哭了,哭得有如当年一样肝肠寸断,像只受伤的小兽,他多怕她会再次离开!
小七望着南宫云,无比惊痛,他的泪滑进她的手心,滴滴灼痛她的心,这五年里他埋藏的苦与痛无不历历在目,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只是因为她!
清澈的泪水顺着大尾巴的脸颊无声落下。
“对不起……”眼前早已模糊,她的声音却被硬生生截住。
一双温热的唇贴了上来,一边吻着她,一边伤心地呢喃:“求你,不要走,不要走好不好……”
……
身后,红色的小身影倚在门旁,饶有兴味。
小红帽儿看着眼前的一幕,带着欣赏————
很美。
少年微微俯身,五指穿过她长长的黑发轻轻覆在她洁白的颈项上,柔弱不堪,仿佛他一用力就能轻易揉碎,两人的脸部轮廓结合在一起,阳光下笼罩着一层异样的光芒,她脸上的暗红痕迹被遮住些许,迷人而诡异。
小红帽儿移了移眼,让这一幕更加有趣的,是站在不远处的那个男人。
五味杂陈。
这四个字用来形容吴巧此时的心情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一边是小七,一边是自己的弟弟,两个他最在乎的人。
多想就此愤然离去,可,他怎么也挪不开脚步,甚至,连目光都移不开半寸。
那是我爱着的人啊----
她离我那么近,就站在我的眼前,可为何又那么远,我触手不及。
可,即便她对我无法付出一丝一毫的感情,我也心甘情愿为她,祭上我的命。
如果这一切都是错的,那就错下去吧,他,认命。
许久许久,远处的少年终于放开了怀里的人儿,捧起她的脸,大尾巴啜着气,脸上还挂着泪,哭得眼睛红红,鼻子也红红,此时此刻,就连那嘴巴,都是红的。
南宫云望着眼前的人儿,鼻尖亲昵地蹭了蹭她哭红的鼻尖,像在哄小孩子又像在撒娇:“小七,不要走好不好,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眼前的人儿终于望向他,抽噎着,按大尾巴的性格来说,她应该会忽然抬手甩他一个耳光,当然,他也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甩一个耳光算什么,老子爱她!她拿刀捅老子,老子都不走!
果然,你就看见大尾巴瞅着他,右手跟着抬了起来————“啪!”
南宫云眼睛瞬间瞪得老大,就连不远处的吴巧,都愣住了,她这是在干什么?自己打自己?!
一个巴掌下来,只见她右脸微微肿起,小的心疼死了,连忙抓住她的手抱住她,她可真舍得下手啊!“小七!你这是干什么?”
大尾巴被他圈在怀里忽然又哭起来,且,无比凶狠,活像被刨了祖坟的————为什么打自己?在她看来,南宫云还只是个孩子,傻得让她心疼的孩子,不管是谁先吻了谁,他毕竟比她小,尚不知人情世故,他不清醒,你也不清醒吗?!小七啊小七,瞧瞧你都干了些什么!
总之一句话:她觉得自己老牛吃嫩草了!
她现在要是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多好!偏偏南宫云还死圈着她不放,大尾巴忽然哭这么凶,那小的也慌了,连声哄她:“小七,小七,不哭了,都怪我都怪我,都是我不好,别哭好不好————”
哗————
这不说还好,一说,大尾巴心里直翻腾!她畏亵了人家反倒要人家先道歉,她怎么就这么丢脸!怎么就这么丢脸————南宫云正哄着她,却见这大尾巴忽然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他转身就往屋里跑!
那小的猝不及防,追过去时大尾巴已经逃进了屋内,“啪”地一关门将他拦在了门外。
“小七!小七!”小的拍着门焦急地唤她:“你出来好不好,都怪我,都是我的错,你出来打我骂我好不好?千万别折磨自己,小七!!”
“小七。”吴巧也跑了过来,“乖,你把门打开,让我进你,你这样我会担心的,听话好不好————”
小红帽儿看着坐在屋里原本抽抽搭搭的大尾巴,一听见吴巧的声音,忽然中邪似的猛地啜了口气————“吴巧什么时候来的?他也看见了?!”
小红帽儿斜睨了她一眼,懒散地应了声儿:“嗯。”这女人,总想些不着边的问题,她已经懒得鄙视她了。
什么?!还是当着吴巧的面!
这是丢了多大个人啊!!
无比颓败地往桌上一趴,大尾巴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儿————呵呵,她现在要是能一头撞死该多好!
大尾巴这回心狠噢,门外一大一小不管怎么软磨硬泡,她就是不开门!许久许久,大尾巴渐渐平复了心情,才想起门外还有两只没走呢,于是隔着门说道:“你们先走开,让我一个人静静好不好。”
门外原本蔫了的那两个,听见她有动静,立马满血复活了一般,小的首先站了起来————“好,我们走我们走,你好好平静平静,千万别折腾自个儿!”
“走吧,小云。”吴巧回头望了眼依旧紧闭的两扇门,轻叹一声,领着他家那小的离开了。
屋里的大尾巴听着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终于抬手抹了把脸上的眼泪鼻涕,抓着袖角的手指一片泛白:“走,今晚就走,这地方打死也不能待了。”
小红帽儿倚在床上,枕着双手看都没看她一眼,“哦。”
这个女人除了躲,还是躲,她觉得丢脸,觉得自己无法面对那两个男人了,她就逃,实际上,屁大点事儿!可放她那儿,比天还大,还偏偏就爱自个儿受着,她这是说走就走呢,却不管身后留下的两个男人又会有怎样的疯癫。
小红帽儿不觉直摇头,这就是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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