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术,是道教五术“山、医、卜、命、相”中的一种。世面上常听常说的画符行籙或是咒语法术都属山术一个范畴。因为它的神奇和有效,对人对物的作用常常如鬼似神,所以排在五术的首位。但同样也是最难练就的。
随着现代科技的兴起,和人心性上的浮躁,关于山术各派的种种实修法门,早被掩埋在历史之中,现在人对它的印象也只剩下“迷信”和“神奇”这两个名词了。
在大渡河上游到现在还生存着一个以狩猎为生的嘉绒族,猎人中有一部份被称为“吊鹿子”的,他们主要依靠在鸟兽出没的山道上铺设绳套机关来捕获猎物,听说他们还掌握有一套严密咒语法术的催山术。
据说一施此法,平寂的山谷顿时会变得山摇地动,阴风阵阵,山上的獐鹿麂兔等动物都自动地钻进吊鹿子布下的机关。
看手法,这种少数民族的催山术,很像从道教山术中演变而来的。土守形对符籙、咒语一类的山术只是听说并未真见。眼前这三只老鼠显然就像是被某种术力控制着,但从五行站位上看,又似乎与阵衍术有些相似的地方。所以土守形有点不敢确定了。
此时土守形护立的那根蜡烛火苗一弱,三只老鼠竟不约而同的抬起前爪,向前挪动了半寸。屋里光线随着速暗,朝歌惊奇看到,那三只老鼠又开始若隐若现的模糊起来。
土守形:“再拿一根蜡烛给我。”。
朝歌从炕橱中又拿出一根蜡烛递在土守形手中。
第二根蜡烛亮起来的时候,三只乌睛闪亮的老鼠又清晰的呈现眼前。朝歌忽然想到,如果刚才并没察觉三鼠运水的危局,施术的人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在你茫然无视的眼前把想要的东西拿走。想到这,朝歌不禁向炕上看去,石函还安然无恙的放在那里。
土守形似乎看出了朝歌想法:“对方还没这个把握敢闯进来,现在应该只是来探底的。”。
五行术设局隐秘凶煞,对斗双方稍有疏忽,就会陷入阵中。而且最忌被对手摸清路数。上次文物贩子的惨败,就是因为施局路术已被看清,一明一暗,土守形也就自然稳操胜券。
朝歌一看土守形并未使用自己的导引阵术,就已经猜想,既然对方是上来探底的,土守形也就自然没必要用真功了。
忽然,本来恢复火亮的烛苗又开始弱了下来。可这次那三只老鼠并未向前移动呀。再仔细一瞧才发现,三只老鼠身上的毛,从头部开始,一根根的竖立起来。朝歌从土守形皱皱起的眉毛知道,背后控局的那个人大概在催加术力了。
朝歌也看出了凶险处,如果土守形还只是利用自然五行火力来抵抗三鼠水局的话,随着对方术力的不断加大,迟早是支持不住的。但如果运起土局对抗的话,又恐怕被人摸清低路。
朝歌心里一转,多日来对阵衍术的不断深入,已经越来越明白它的布控原理。虽说这三鼠似乎是被某种山术控制着,但目前运北方水气而克火的奇用,却正是五行阵衍里的东西。朝歌忽然生出一种趣心来,他想试试利用自己悟到的东西,和这三只老鼠斗上一局。
朝歌在炕橱里取出最后三根蜡烛和一盒火柴,一根递给了土守形加大烛火之力,否则一但占据南方火位的烛光熄灭,整个屋内局中将会被水气淹没。到时候土守形如再不催动土阵,恐怕真的就被操控在别人手中了。
另一方面,朝歌也可借着两力相持的空隙,施展自己的布局。
所在的这座房屋坐北朝南,火性南方位是窗,西金、北水是两面砖墙,代表木气的东面开了一扇门。而门下稍稍凸起的一条木质门槛,就是朝歌即将布局的关键。
因为在五行生克里,水虽克火,但也生木,而木却生火。如果把点着的蜡烛立在正处东方的门槛上,就会激活局中的木之一气,从而把三鼠运统的水气引来生木,这一生木不要紧,就像把滔天水局泄开了一个口子,更要命的是,这木一生旺,就把木槛上的蜡烛火气也越加的生旺起来。
这样一个循环下来,三鼠运水的巧阵,竟反成了一个泄气自伤局,要是背后控局人再不收手,恐怕会被吸尽命力。
朝歌想到巧妙处,不禁微微的翘起嘴角。手拿蜡烛火柴向门走去。可刚迈出一步,就听到了土守形的声音:“这几步很危险,如果感到不支,千万不要勉强。”。
显然土守形也看出了朝歌的意图,只是后一句话颇让朝歌不解,不过来不及细想,朝歌就又向东门迈去。
可就在迈出第二步的时候,朝歌忽然觉得眼前有点眩晕。他停住脚稳了稳神。转头向那三只老鼠看了看,这一看不要紧,竟然发现三鼠中靠东门方向的那一只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掉头对准了朝歌。
朝歌这才理解到土守形后丠句话的意思,屋内局中的一举一动都会对脉局产生牵动,想来一定是背后控局的人,也深知这三鼠水局的缺欠处,所以对东门这一方向加力提防。
此时掉头对准朝歌的那只老鼠,眼神热胀、毛发颤抖,显然是被术力催动,体内翻滚难当。
朝歌稳住神后,又抬起了腿,可刚迈出半步,就感觉到比刚才更为加倍的眩晕,而且随着眼前黑暗的加重,心脏也像是被什么东西大力挤压一样,扑通扑通的巨跳起来。
朝歌知道,这一鼠的水气几乎被催到了极至。已经开始克制到了同属火性的心脏了。如果朝歌再拼力迈出的话,不是这老鼠爆毙在地,就是自己吐血晕倒。
就在无比艰难之时,朝歌忽然听到土守形的细细声:“把手指按先戌后卯再午的次序顺推,然后再反推回来。顺推吸气,反推呼气。别着急,先稳住心。”。
朝歌隐隐觉得这是土守形在暗地教他导引化解之法,按这个次序,戌土火库,卯生午当。再配合呼吸,把克制心脏的水气渐渐化开。就不知这临时抱佛脚的用功,能否派上用场。
朝歌按照土守形所教先稳住心,然后先戌后卯再午的推起来。可不出所料,这平时需要十年苦练的导引推局,的确没帮上临时抱佛教的朝歌多大忙,水气凝聚,心脏的压力依然在飙升。
朝歌恍恍惚惚的瞟了一眼那只老鼠,模糊中那老鼠的双眼几乎要爆凸而出了。朝歌的性子就像是韧钢,越是给压力就越是生出反弹力。此时面临难境的朝歌忽然生出一股逆火来。皱紧眉,向着东门方向又抬起了腿。
朝歌已经无法注意到,与此同时三鼠中间的那只,也慢慢凸眼颤毛的掉转了头,和东面那只老鼠一同对准了正迈出一步中的朝歌。
朝歌并不知道他这一脚落地意味着什么,土守形的一声喊,也来不及了。
可出乎意料的事情再次发生了,朝歌并没倒下去。而是惊奇发觉就在心脏被挤压至爆的一刹那,胸中的那团水气,竟然瞬间像是被掘开了一道口子,顺着内经散成瀑布一样的细支,漫过内脏,流过双腿,最后在脚心泄入地面。
朝歌不禁一阵惊喜,难道土守形教的导引化解之法起作用了?但好象记得刚刚恍惚之中并没再推这不顶用的导引术呀。但又怎么解释体内发生的奇妙变化呢?
【楼主】 (85):第二十五章:有趣
朝歌试探着又按着土守形所教推起局来,奇妙的事情再次发生了,随着手中推局的进展,来自两鼠的水气,更加快速顺畅的被泄出体外。但感觉上,似乎这导引推局只是辅助了那奇妙变化的作用,而并不是因为导引推局引起了根本性的奇变。
危机时刻,不容朝歌细想。更快速的抬腿迈步,向东门走去。
此时对准朝歌的两只老鼠已经开始可怕的颤抖了,看样子随时都有爆裂的可能。大概谁也不会相信,就在这农舍短短的几步之间,竟会生出如此的惊心动魄。
朝歌终于走到了东墙门槛之下,他擦着了火柴,就在点着立在门槛上两根蜡烛的一刹那,屋中的阵局完全被逆转了。
从三只已经缩成一团的老鼠看,运来的滔天水气,正源源不断的经过它们被东门吸走。门槛上的两根蜡烛,放出了惊人眩目的光。
朝歌胸中的压抑感彻底挥去不见,土守形也已经站了起来,注视着发生的一切。
忽然三声闷响,三只老鼠一同抖了几抖趴地不动了。
三只老鼠的内脏被同时震碎了,背后那个神秘控局人只能用这个办法来截断三鼠与自己之间的联系。否则迟早被泄尽命力虚脱当地。
朝歌快步走出房屋,院前屋后那还有半条影子。
屋内还是那么静,跟刚才的惊心动魄相比,只是多了梁库梦中翻身被褥的细碎声。
这背后施术的人究竟是谁呢?虽然在交手上多少知道些这是一种即像山术又有点像阵衍的奇术,但除此之外便没留下半点线索。
“婉姨?”朝歌首先怀疑到的是那位只听其声未见其面的婉姨。 [手机电子书网 om]
朝歌:“但刚才的阵气猛烈,又不太像女人使出来的。”。朝歌说这话的时候,不自觉的想到了那个梦,梦中惨白柔弱的婉姨。如果这梦中之人真的是婉姨的话。
土守形没答话,坐在炕头正沉着眼一点点卷着自家的土烟。
虽然惹人生怜的姐妹花也在朝歌的思维中晃了一下,但马上从直觉上被自然否定了。
剩下的只有阿光了。
从浅意识上讲,朝歌最不倾向于阿光了。因为别看外表上阿光和气可亲阳阳光光,但在人面风水上看,这阿光似乎得了一种极凶险的奇病,任何猛烈的五行冲击都会导致爆毙而亡。所以即便曾回想起许多初次见面时候的可疑细节,但最终还是不能让朝歌对起做出任何肯定。
“会不会还有第五个人呢?”。
始终未开一口的土守形发言了,仅有的这句话让朝歌的思绪为之一震。他忽然联想起一个被忽略掉的一个细节。那就是身患奇病的阿光,双眼失明的小轻小灵,柔弱怕光的婉姨,他们都有一个惊人的相同点,不是奇病就是身残,这像极了六甲旬的命局特征。也就是说他们极力造出互不相识的假象,很有可能在掩饰着他们的真实身份。
况且这类似山术的三鼠运水的用局风格,也的确跟文物贩子六甲旬手法相差很远。这样一来,难道真的还有第五个人?而那四人之所以没出手,是否在等着看完热闹坐收渔利?
情况更加复杂化了。土守形说了那句话后,就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如果是这样,那朝歌和土守形就完全陷入到一个摸不到边际的危险境地。随时随刻都不知道谁再向他们伸出黑手。更糟糕的是残缺不全的家族史,谁都不敢肯定几百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这座静寂了几百年的巨大墓地,究竟埋着什么。
还有这尚未揭迷的石函,如果真像文物贩子所猜测的,两族的世代命运都锁在这墓地之中的话,也就可能意味着这石函臂骨就是开启墓地的钥匙。也意味着,谁要是得到了他,谁就得到了掌控两族命运的神权。
但,同时也意味着,谁掌握了石函臂骨,谁就理所当然的成了众矢之的。能保得住吗?
土守形依然土土的沉郁着,似乎让人心里摸找不到一点底。
但朝歌却忽然笑了:“我想到了一个妙局。”。
朝歌边说边慢慢把石函打开,然后推到了土守形的面前。
土守形的眼神从飘渺无底,渐渐转成了说不出的惊奇,因为他面前的石函里竟然已经空无一物,而似乎更让他难以理解的是,朝歌此刻的表情竟然似乎还在微微的笑着。
原来下午画图的时候,朝歌就已经把臂骨埋回了祖坟山。一是觉得,既然本该空|茓的祖坟山忽然有了这截臂骨,也肯定会有它必然的功用。只是他们暂时还悟不到罢了。但如果长时间拿出,恐怕会影响到本来保持了几百年墓地格局的内力均衡。另一方面是,自从隔壁三婶家来了那三个神秘客人人,他就已经隐隐有种感觉,牧家村从此要多事了。而布满杀阵的牧家坟地,无疑是保护臂骨的最好之地。
土守形看着眼前的这个后生小子,他猜测不出此时的朝歌正在想些什么,其实从最初的那一面起,他就在试图琢磨清眼前的这位年轻而又复杂的牧氏后人。
其实朝歌的复杂,几乎连他自己都常常忽略。就像刚才心脏忍受极限的时候,发生的奇妙变化。
朝歌继续微笑着:“我要用这樽空函设一出空城引斗局!”。
今天又是个大晴天,草叶菜瓜上存了一夜的露水,很快被越爬越高的太阳给喝光了。
灰砖青瓦的小院子,安安静静的一如就往,昨晚发生的恶斗,就跟做了一场热热闹闹的大梦,天一亮,就又被忘的模模糊糊了似的。
梁库在迅速解决完早饭战斗后,又迅速的投入到另一场轰轰烈烈的战斗之中,他要充当姐妹花在牧家村期间的全权导游兼护理。
婉姨依然惧怕光线的未露一面,不过从窗口里隐隐约约传出跟三婶的对话,让人知道她还真真实实的存在着。而且从对话内容和淡淡飘过来的一丝像是酒精的气味知道,这位即想散心却又怕见光的奇特婉姨,竟然还有另外一个特异处——洁癖。因为她似乎用一种不知所谓的消毒液,把屋内除了地砖之外的所有东西都仔细的擦了至少三遍。
阿光并没有走,而是决定留下来。因为据他说,他偶尔从跟村长的闲聊中发现了牧家村一个奇特现象,那就是全村人民从生下来到埋下去,几乎一辈子都没得过几次感冒。虽然这存在着村民根本不把感冒当病所以导致记忆模糊的可能,但对于身为医师的阿光,却绝对认为这里面一定有其必然的神奇内因。最后在他的仔细勘测后推断:很有可能在那块巨大的墓地中生长着一种极为特殊的草药,原因有二:一是因为墓地的独特生态环境;二是因为保存完好几百年未遭破坏。虽然这需要阿光一定要亲身前往断定,但他仍然非常认真的遵守着朝歌对他的警告。但为了祖国人民的健康和世界人民的安乐,所以他决定留下来一定探个究竟。
一切都在平静安和中运行着,每个人都有很合理的理由生活着一举一动。
朝歌也跟昨天一样,手里捧着那个石函推开门、穿过院子、走入村街,不过接下来的举动却开始有些不太合理了。
朝歌并没像昨天一样顺着村街走向村外的墓地,而是在村街的中央停了下来,低下身,把手中的石函慢慢放在黄土路面上,然后又头也不回的转身走回了房中。
接下来就发生了更有趣的事情。
【楼主】 (86):第二十六章:牵驴
院子门外这条村路虽说看起来不太起眼,但无论你出村进村,还是上坡下田,这都是横穿牧家村东西的唯一通路。这样一条极具重要的战略通道,此时在中央被正正当当的放了个不一定很大,但却很显眼的石函,就跟血管里被塞了石子一样,这会令过往的村民们极不舒服的。
但奇妙的是,所有经过的村民竟然全当没看见一样。
没看见这也就算了,更有趣的是,赶马车的偏又像长了眼睛,直直的一条村路,竟然还距离石函十米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勒偏马头,大车骨碌骨碌的从石函的侧边碾过,而赶车的车老板儿却连视线也不偏顾一次。
平静如常的表面下,到底在发生着什么?
朝歌和土守形却像看戏一样,透过大大的窗子漫不经心但却又双眼含光的注意着发生的一切。
朝歌:“看样子他们斗上了。”。
土守形:“也可能是在演给我们看。”。
朝歌:“那我们就好好的看这场戏。”。
土守形:“这个局就是赌那个没露面的第五人,一旦两派人为了争这个石函斗起来,就不怕他们不露底了。可如果没这个第五人,这个局就有点一相情愿了。”。
朝歌的嘴角又翘起来了:“无论怎样复杂,其实无非有两种最有可能:一种是真有那第五个人;一种是施术的人就在阿光、婉姨、两姐妹四人之中。但不管是哪种可能,他们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这石函臂骨。既然想要,我就不怕你不伸出手来。”。
说着,朝歌颇为放松的揉了揉有点酸乏的脖子:“这回我把这个烫手山芋甩给他们,我们就清清净净的当一次看戏的局外人吧。”。
第一个走出幕后的主角终于上场了。
可爱的姐妹花小轻、小灵,被两眼红心口角衍水的梁库引领着走出三婶小院。行进自然的两姐妹始终手牵着手,远远看去除了步履有些稍缓外,真的很难相信她们是对儿失明的姐妹花。
此时一阵微风抚过,本来已经顺道向东的一行三人,忽然停了下,在姐妹俩说了什么话后,又开始转向西行。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转路后的方向,正是路中石函的所在。
看此细节让朝歌再次想到了姐妹花赞赏窝瓜花的情景,风,一定是风在指引着姐妹花。
随着姐妹花一步步接近路中石函,脚步也渐渐的慢了下来。两双粉嫩娇润的小脚丫,俏生生的祼露在色彩怡目的凉鞋里。要不是身边俗的真实无比的梁库,真让人错觉为这一尘不染的姐妹花是一对儿化身村野乡路中的仙子,一对神秘的仙子。
朝歌和土守形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姐妹俩的每个细小动作,忽然,就在要走过石函的时候,姐妹花再次停下了。妹妹小轻弯下腰、伸出手,竟然向石函探去。
朝歌、土守形都秉住了呼吸,不知道接下来将会要发生什么。一下子满大村的世界,只剩下了小轻的那只葱尖嫩手,和黄土路上的青石老函。
可谁也没想到的是,就在小轻那只手快要摸到石函的时?,却稍一偏,在石函侧旁的地上拈起了一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风吹过来的小野菊。
随着梁库的惊声大赞和姐妹花的开心笑语,一行三人慢慢远行而去。整条路上又孤零零的只剩下了那一樽石函。
姐妹花的意图何在呢?是在解局还是布局,再或是掩饰着身份?
土守形一眨不眨盯着那樽石函的小眼睛慢慢眯紧了。
朝歌正左右打量着石函周围的一房一舍一树一石,不管姐妹花扮演着什么角色,跟村民们一样形同眼痴的梁库再一次证明了,以石函为中心的土路范围内正在进行着一场静而复杂的术局角力。
吱拗一声,三婶家的门再一次打开了,神秘的婉姨终于出场了。
不过让朝歌稍稍失望的是,一把巨大的欧式遮阳伞,几乎罩住了半个婉姨,让你根本无法肯定,这婉姨究竟是不是那梦中之人。只能从长长的老上海式旗裙和矮跟软羊坤鞋,找到一点点民国妇人的味道。
婉姨的举动却很简单,出了院子,没停顿一眼的径直向石函的反方向慢步走去。与漫无目的的姐妹花相比,好象婉姨早已决定了去向。
本该接下来登场的四号嫌疑人阿光始终没出现在这条路上。
太阳越来越毒了,村人越来越少了,石函还是文丝不动的静在那里。
午饭是在窗前吃的,大概最没味道的就属这顿饭了。嚼动的腮帮子,就当做了放松眼部神经的有氧运动。
半大缸的甜凉井水,全以湿汗的形式,热透了两人的前胸后背。从偶而路过的村民看,石函周围的斗局依然在进行着。虽然朝歌、土守形没使出半分术力,但他们却在以耐力,参与着这场看不见的斗局。
终于,差不多下午两点多的时候,沉闷的僵局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两个村里十一、二岁的毛头小子,蹦蹦窜窜的出现在黄土路上。与所有乡民不同的是,他们却好象一眼就看到了路中的石函,并且像是约好了似的,一路走到石函旁,哈腰蹲身一边一个,竟然抬起石函就走。
朝歌、土守形快速对望了一眼,他们的神情互相告知,真正的斗局开始了。
抬着石函的两个毛头小子走的很快,朝歌和土守形紧紧的跟在后面。
土守形在前,朝歌在后,中间保持着大概三步的距离。这是防备一旦路中有局,以免术力弱小的朝歌被困。从两个毛头小子的的介入看,显示这路中的斗局似乎已经消失,难道刚刚斗局的人达成了某种协议?还是在这平静的表面下,隐藏着什么预想不到的事。朝歌两人谨慎随行,丝毫不敢放松戒备。
而且朝歌土守形发现,从两人一出院子到现在,身旁就一直默默的跟着两只村狗,一黑一黄道左道右,行动默契而低调,这根本不像平常懒散泼皮的村狗个性。这让两人不禁想到了昨晚的三鼠运水,两只村狗很像是也被某种术力控制着。
就这样,前面是抬着石函的两个毛头小子,后面是三步间隔的朝歌、土守形,道左道右是低低潜行的黑黄村狗。一幅有趣而又诡异的画面,无声的铺展在夏日午后的牧家村。
很快,四人两狗已经顺着村路差不多走过了大半个村子,那正是婉姨出村的方向,这意味着什么呢?朝歌一直没断了思路,按正常推断,他们可能被牵引着走入一个被设好了局的地方,而这个设局人会是婉姨吗?不敢肯定,完全不能肯定。因为多日来的磨练,让朝歌深深感到,越是表面看得着的东西,越是不可相信。
局势纷乱复杂,一切焦点都集中在两个毛头小子手中的那樽石函上。
朝歌却显得异常镇定,甚至看起来很轻松的样子。好象无论局势怎样变化,他都有十足的把握。
忽然两个毛头小子一拐,闪进了一条村巷里。这很出乎朝歌意料,他原本以为会出村的,可现在又好似不像了。
朝歌,土守形快速跟了进去。刚转入巷口就看到了一群村民,和站在中间的阿光。
阿光终于出现了,确切点应该说不是出现,而是他原本就在这里。
【楼主】 (87):第二十七章:有人吗?
阿光此时正在一家院子前给村民们推拿治病。身为中医师的他,手到擒来的为村民们解决些腰痛腿酸的乡间小病,这当然是情理之中的事。反倒行色匆匆,神情专著的朝歌土守形,却让人觉得有点意外。
不过幸好阿光正专心的为村民们做着推拿,并没注意到突然来到的朝歌二人,也免得了互相不必要的分神。
两个毛头小子抬着石函钻入了人群,两只狗也忽然加快了速度在朝歌二人未到之前,抢先钻入巷里的村民中。
等进了人群朝歌才发现,其实站在这里的村民也并不多,只是相互间站的距离颇大,而且又零零散散好似杂乱无序,所以在远处看来好象有很多人似的。本来担心挤过人群要费一点力气,现在看起来似乎没那么困难了。
可很快朝歌就觉得不对了,他忽然发现每当他绕过一个村民以为就要走出的时候,前面就会又出现一个村民。绕过一个出现一个,绕过一个出现一个,就这样,小小村巷里的散落村民中,朝歌却像走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人谷。
更糟糕的是,就在朝歌绕过第五个人的时候,不但那两个毛头小子不见了,而且竟然连土守形也消失的不见踪影。他忽然有了种很不舒服的联想,联想到那只迷失在五色石子中的蚂蚁。
朝歌猛的从刚才一种轨道式的精神状态中惊醒过来,那两只狗其实不过是幌子,而真正的局是用人来设的。那零零散散看似杂乱的村民,实际已经像被催眠一样,不知不觉间组成了一个人阵,让朝歌两人毫不提防的被引入其中。
朝歌的心一下子收缩起来:停住脚,转头四顾,透过村民之间的空隙搜寻阿光的所在。难道昨晚那个催鼠的神秘人会是他?
阿光还在聚精会神的为村民推拿着,虽然是在一棵大树的阴凉底下,身上的薄衣还是被汗水湿透了,神情也不经意的流露出一丝疲惫。
看此情景朝歌很快又否定了这个推断,因为要想把这许多村民催动布阵,没有相当术力,根本是办不到的。显然身患奇病的阿光,根本不可能具备这样的煞力。
正想到疑难处,忽然感觉小腿像被什么东西在磨蹭着。朝歌低头看去,于是他就发现了一件更加匪夷所思的事情。
刚才钻入人阵的那两条狗,此时黄|色那条正用头在蹭着朝歌的小腿,黑色那条蹲在右上两步外的一个村民脚下看着朝歌,接着蹭朝歌小腿的那只黄狗开始向黑狗方向小步跑去,样子像极了在有意识的引领着朝歌。
朝歌迅速向四周寻望了一眼,他实在有点琢磨不透背后施术之人了。刚才分明是用两只狗来引朝歌二人入阵,现在的再次出现又有什么用意呢?
朝歌转又一想,反正事以至此,到要看看这施术者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让朝歌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两狗的引领之下,他竟然顺利的穿过了村巷人阵。朝歌的脑袋里飞快的旋转着各种推理,但却越转越没了头绪,难道催狗与这人阵是两个人所为?否则又怎样解释现在发生的事情。
但不管是不是一个人,大家都是为了得到那尊石函,也就是说不管暗中各方有什么对立,但此时要对付的最大目标,是朝歌土守形二人。人阵困住朝歌土守形二人,为的就是方便得到那石函。可以说困住二人对暗中各方都有利。但此时把朝歌带出人阵的举动,又代表着什么呢?
正思绪乱飞间,前面人影一闪,朝歌收神看去,那两个毛头小子竟然又出现在前面的村道上。
朝歌已经没有时间多想,快步跟了出去。
黄黑二狗自把朝歌带出人阵后就没再跟后,一左一右消失在村巷岔道里。
村道没变,两个抬着石函的毛头小子没变,只是后面紧跟的人只剩下了朝歌。
这回两个小子没再拐弯,而是直接出了村子,然后登上一个高坡。朝歌随后也登上了高坡,可忽然发现,再一次失去了两个毛头小子的影子。
高坡上是个像小型操场一样平整夯实的打麦场,每逢秋收时节,牧家村的家家户户轮流把收上来的麦子等带壳五谷杂粮拿到这里来拍打脱皮。除了整个秋季一些集体大事,这里大多是空荡荡静悄悄的。当初牧三文把从古墓里挖出来的坛坛罐罐铜铜铁铁就是在这里分给村民的。自打牧三文进了省城后,这里就再没有了往日古铜满地瓷釉闪光的辉煌景象了。
打麦场的边上是一间简陋而又长宽的土瓦房,是村民们打麦遇到下雨时,临时收藏粮食的地方。朝歌看到两个小子快步走进去,然后几乎没有停留片刻的又空着手走出来,样子极为兴奋的从麦场另一侧走下跑远了。
看样子是有人指使两个小子把石函拿到这里来,房子里的人会是谁呢?
可当朝歌走进去才发现,除了地面上静静放着的那樽石函,宽敞的仓房内竟然全无一人。
朝歌走过去,把石函慢慢打开,看了一眼,然后又把石函盖上了。他在想,是指使的人还没到,还是在故意把朝歌引入进来。石函是人人想得到的东西,指使的人不太可能任它一放而迟迟不到;如果说是故意引自己进来,也有点解释不通,毕竟目标是石函,而不是他守护石函的朝歌。
正在百思不解时,朝歌就看到门口站着了两个人,两个像花仙子一样可爱的人。
难道背后指使的人是这对我爱尤怜的姐妹花吗?朝歌的眼神变得复杂了。
“姐,这房子怎么没有门那?”小轻咯咯的问着小灵。
“不用住人,当然不要门拉。你没觉得,这里清清净净的,没一点人的脏气吗?”小灵处处想表现个出姐姐的模样儿。
偏偏小轻从不买账:“我才不信呢,不用住人干嘛还盖这么大的房子,难道是……圈?”。估计调皮的小轻是想说“猪圈”两个字,可终没说出口,但已咯咯的被自己逗乐了起来。
“如果你们想要得到这樽石函,现在就拿去吧。”。
朝歌真不晓得续“猪圈”之后,古灵精怪的姐妹花还会把这里形容成什么。而且冷俊静默的朝歌,在经过慎密思维后,喜欢直入主题。
姐妹花可爱就可爱在纯情而不矫情,她们并没故做惊讶,而是很默契的一同微笑着看向朝歌。
小轻:“巢鸽,你真好。”。
小灵:“早知道这样,婉姨就不用花这么大的心思了。”。
两姐妹花边说边走了进来。
朝歌有趣的看着走进来的姐妹花:“你们是说,这一切都是婉姨的安排?”
小灵:“我们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只是不经意听到婉姨很好心的送两个小弟弟礼物时,还好象叮嘱他们去拿一个什么石盒子到这里来。”。
朝歌发现事情越来越有趣了,听姐妹花话中的意思,这婉姨不但跟她们不像是同路的,而且似乎上一举一动竟都在姐妹俩的监视中。
这时小轻拉了拉姐姐的衣角:“姐,背地里说人家的闲话不好。”。
姐姐小灵的脸真的刷的一下红了起来,嗔:“我又没说婉姨的坏话,实话!”。
虽然朝歌知道不可以相信现在的每一个人的每一句话,但面前的这对天真无邪,被人一说就脸红的姐妹花,丝毫看不出矫情颜色。更重要的是,如果是她们引朝歌来此的话,也根本没有必要再嫁祸婉姨,因为这对夺取石函没有半分实际意义。
大多擅用心计的人,通常在某些细节上远比普通人干脆直接,就像一个笔法纯熟的画家跟一个刚刚学画的初学者,画家简洁几笔就把人物景观勾勒的形神具到,而擦了又画、画完再擦的初学者,虽然笔下线条繁复如麻,却往往画蛇添足,越描越黑。
但如果姐妹花所说的是真话,她们本身又是什么来意呢?从她们反常的举动来看,也一定是这场角逐游戏的暗与者。
朝歌迅速有了这样一个假设:如果说这场局是他设下的螳螂捕蝉不知黄雀在后之计的话,这樽石函就像是被朝歌设为诱饵的蝉,婉姨是螳螂,而这姐妹花和尚未露面的所有暗中人就是一群黄雀了。只是此刻螳螂不见,黄雀却提早出现了一对儿。
那只螳螂又去了那里?
【楼主】 (88):第二十八章:深不见底
就在姐妹俩的藕白嫩手碰到那尊石函的时候,门口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
朝歌微微翘起了嘴角,不出所料,果然又一个暗中者露头了。就不知这次出现的是螳螂还是黄雀。
“嗨!你们好!我叫阿光。”。
可当朝歌看清是阿光的时候,心里不觉还是一怔。虽然阿光的身份也一直是个疑点,但决没想到此时出现的会是他。因为按姐妹花所说的,如果设局的人是婉姨的话,这会儿出现的应该是婉姨。但却偏偏是阿光,看起来似乎毫无术力的阿光。
偶然吗?最近好象有太多的偶然发生了。
阿光开始往里走,向朝歌点了点头后,阳光灿烂的跟姐妹花俩进行着自我介绍。
“汪汪汪,什么阿光呀!”小轻却很不高兴这感觉起来很礼貌的阿光,因为他来的实在不是时候。
阿光已经走到了跟前:“阿光,阳光的光。”
小轻嘟着嘴没再理阿光,再次伸出手摸在了石函上。
阿光看到此也忙伸出了手:“我来帮你,这东西好象很重。”。
就在阿光和小轻的手都碰到石函的时候,小灵的手也加入了进来。一樽不到半米见方的青石函上,瞬间攀上了三双手,三双都想得到它的手。
朝歌疑点纷乱的思绪也瞬间为之一清,他终于可以断定阿光的身份了。集众多偶然与一身的阿光决不是偶然的,因为从他那双攀在石函上的手,让朝歌清楚的感觉到,那决不只是帮忙那么简单。
很快,诸多线索在朝歌的头脑里组成了这样一副渐渐串联起来的画面:从把石函放到村路中央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在都琢磨不透朝歌是什么意图的情况下,各自暗中用术力在石函周围彼此试探着。
姐妹花的先出,是为了引出婉姨,表面上她们和婉姨的去向完全相反,但却背地里注意着婉姨的一举一动。顺便可想而知,可怜的梁库一定是被姐妹花设局痴痴的困在了哪里,从而让她们腾出手来,专心致志的参与这场斗局。
而众人在暗中角力发现,这样僵持谁都占不到便宜。所以就在发现婉姨指使两个村中毛头小子时,决定将计就计,各自收回在石函周围布下的控力,从而能让两个小子顺利拿走石函,引出土守形和朝歌与婉姨拼斗,然后再坐山观虎斗的轻收余利。
只是让朝歌想不通的是,为什么被将计就计的婉姨却迟迟没有出现,还有那两条怪异的狗。从手法上看,催鼠、趋狗、人阵好象出自一人,但从发展的情况看,又好象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催鼠是在打探土守形的实力,人阵是为了困住朝歌二人,而趋狗似乎竟然是引领朝歌脱出困局。
而更让人捉摸不透的就是面前这位阳光笑意的阿光,既然他的出现决非偶然,但看似毫无术力的他,和那诡异的人阵又是什么关系?
看来事情远远超出了朝歌和土守形的最初判断,这樽石函就像是被抛入了一汪看似小洼的深潭,越是往下沉越是黑不见底。
石函上三双手在不断加力僵持着,尽管他们各自主人的表情看不出丝毫僵硬的感觉。
朝歌忽然把石函收了回来:“想拿石函,没问题。”。
朝歌看着阿光:“还是那句话,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想要得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