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慕云用九转针又通了莉香的几条经脉,但一阵恶心之感随之猛袭而来,不自觉地“哇”一声吐了一地,只得又盘膝而坐,凝神聚气。此时莉香的神志已全然清醒,她见到这情形,以极细弱的声音对身旁的南宫英说道:“表哥,你出去一下,我有些话要对这位姐姐说。”南宫英点了点头,默默地离开了这间屋。莉香等秦慕云运气完后起身过来,便轻声地说道:“你姓什么啊?我有个亲生姐姐,应该和你差不多大,她很疼我的,但我很久都没见过她了,你救了我,我就当你是我第二个姐姐啦。”秦慕云笑了笑道:“我姓秦,你的伤还没好,需要把全身经脉都通一遍才行,不要再说话了,等你伤全好了我们再慢慢聊。”莉香接着问道:“秦姐姐,我看你好像是怀了宝宝吧,这种情况还为我疗伤,会不会有什么不妥啊?”秦慕云道:“没什么,不过把你治好后就只能呆在这屋好好休息,哪里也不能去,是有点麻烦。你也别想这么多,好好睡一觉吧,早点把你治好,这小子也不会再这样闹腾了。”莉香坚定地说道:“那好吧,你治好我以后我就在这儿照顾你,直到你生下宝宝。”说完便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在外屋石浩波和南宫英各有心事,彼此也没说话,只是耐心地坐着,期盼内屋那两个自己挂念的女子早点平安无事地走出来。但就在这时吴运喜从房外进来,低声在石浩波身旁耳语了一番,石浩波脸色立时凝重起来,他站起身,对南宫英道:“南宫兄弟,刚刚我帮弟子传来消息,尹长荣和琴香在两淮一带出现。这个尹长荣曾在我帮呆了十年,深藏不露,极为阴狠,据查尹长荣就是尹玄清的长兄,或许找到了他也就能有尹玄清的下落,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
石浩波自收到这个消息,就已知自己非走不可,给华帮主和罗长老报仇这是丐帮目前的头等大事,他这个继任帮主自然必须要去做。拉上南宫英,虽是想多个帮手,但实则是很担心秦慕云,看能不能把她也一起带走。但南宫英却是坚决地摇了摇头道:“我不去了,表妹的伤还没好,我要在这儿看着她完全恢复,在这之前不会去考虑其他事情。”这话倒让石浩波摸不着头脑,觉得现在的南宫英,与在“武林俊英会”时那个飞扬跋扈,轻狂自负的南宫英完全是两个人,竟是连一点好勇斗狠之心都像是没有了。他也没什么办法,只得大声对着里屋说道:“慕云姐,帮里现在有非常紧要的事要我去办,我马上要离开长安,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就找这里的弟子。。。”他就算有万语千言此时也没法再多说,只得咬了咬牙,和吴运喜一起出到房外,展开身形向长安城外掠去。
秦慕云此时正在施针,根本就没听见石浩波的话。她心知施展这耗费内力的九转针法对自己的保胎实在是极其不利,不早点结束,多拖一些时间,能留住宝宝的可能就越小,也幸好她深通医理,对妇人如何保胎之法知之甚深,在点刺完莉香全身经脉后,即刻坐在墙边,开始替自己针刺,虽然胎动不安之像很为明显,但也未有即时流产之厄。
莉香慢慢醒了过来,只觉身内真气已开始凝聚,胸口两处淤黑掌印也慢慢褪去,自己也可以试着起身坐起,心里明白内伤已被秦慕云治好。虽然还是很为虚弱,但她仍缓缓从床塌下来,一步步走到坐在墙角的秦慕云身边,把她扶到了床上,然后从包裹中取出衣物勉强穿上身。秦慕云知道她的内伤已愈,外伤虽还重,也没什么大碍,便安稳地斜躺在床上,拿了床被子盖住肚腹,接着低声对莉香道:“你拿笔墨和一些纸张过来,我要开药。”莉香便把笔墨和纸放在了床边。秦慕云拿起笔在纸上写了“紫苏、黄芩、桑寄生、砂仁、艾叶、白术、菟丝子、杜仲、续断、阿胶、竹茹、苎麻根、石菖蒲、苍术、厚朴”十五味药的名字,递给莉香,接道:“你把这纸给南宫英,叫他去回春堂找大夫每样抓五两,然后再在那里拿把小秤和两个药罐回来。”莉香点了点头,把纸拿上,去到外屋,把秦慕云的话给南宫英讲了一遍,南宫英当即拿上纸,出去房外,往回春堂方向行去。
南宫英一到回春堂,易进桀马上就迎了上来,急切地问道:“你表妹现在怎样?秦姑娘把她救醒没有?”他虽是以常理判定莉香凶多吉少,也还是希望得到一点好消息。南宫英展颜而笑,兴奋地说道:“秦姑娘救表妹时叫我在她耳边不停说话,没想到真的让表妹醒了过来。她开了张药方,说按上面所写每种药抓五两,分别包好,另外还要一把秤和两个药罐。”易进桀把那张纸接过仔细地看了看,周围的一些大夫也凑了过来。看了之后很多大夫都有些不解,便有一人问易进桀道:“这十五味药合在一起看,效用多是安胎,但怎么搭配也不是已成的方子,而且也没有每种的量数,难道开药之人要自己定量,自己创方?恐怕当世的名医,即便是那李时珍想来也不敢随便这么做。”
易进桀沉吟良久,缓缓言道:“安胎药用自创方确实很为不妥,我也不知秦姑娘是如何考虑的,为何不用现成的那些方子,我想可能在妇人病的用药上,她比我们懂得要多些吧。不过她的医术之精确实已是冠绝江湖,竟然能够想到让至亲之人在沉昏不醒的伤者耳边不停讲话来将其唤醒。我们这些人,自称为有着一颗‘父母心’,却又有多少大夫能像她那样,全心地为伤患者考虑,尽一切的可能救治那些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可以救活的人。她已是有孕之身,施用了九转针法救人以后,再想要保住胎儿就是极为艰险的事了,除了服药针刺外,在整个孕期都不能再随便走动,而且心情也一定要好,若是听到一些言语,看到一些物事以至感怀神伤,郁结劳心,那无论用什么药也是徒然,我想她应该是明白的,希望过六七月能看到她的孩子顺利生产。”说完后他便亲往药柜依纸上所写的药名每样抓了五两,各自包好了,连同一把小秤和两个药罐放在布袋中交给南宫英。
就在南宫英提着布袋从回春堂里出来,渐渐走远后,一个黄衣女子迅速地从对街步进了回春堂。易进桀见到一美艳绝伦的少女进来,心情自然也是很为畅快,便迎上前去,稍做端详,开口对那少女说道:“请问这位姑娘高姓大名,看你腰佩宝剑、英气逼人,显然是江湖女子。不过看你的面相,应是刚受过极重的内伤,现在也只是初愈而已,应该还需加以调养,否则遗患无穷。”这少女笑意盈盈,朗朗而道:“我姓齐,大名雪君,现是峨眉派掌门,长安城果然人才济济,随便一个大夫医术都这么高明,不过我进来不是找你看病,我想问一下南宫英提着那么大一包药,是用来治什么病的。”
齐雪君在大庸疗伤逾半月后,见有所好转,便急急想要去往长安,众人也拿她没法,只好跟她一起走,但齐雪君却是只让吕远清陪着去,叫展子航送谢玉华和慧可回返峨眉。她这么安排也自有她的道理,说是离开这么久,派中只慧宁一人在哪里守着弟子,也不大妥当,谢玉华也没再和她争什么,知道齐、吕二人正是初始情浓之时,当然不想有其他人在身边碍手碍脚。五人坐船到夷陵后就分道而行,齐雪君下了船也没骑马,就和吕远清大展轻功在小道上飞奔,也是想早点到长安知晓天星堡的情形。两人刚到了汉中就已获悉了南宫啸夫妇在天星堡被尹玄清击杀的消息,齐雪君当然是很为烦闷,吃饭也没什么胃口,吕远清就在身边耐心劝导,温语相存,两人的感情也就此一日千里,如胶似漆了。
到了长安城,此时距萧竟明的一月之期还有几日,齐雪君还是想先去云升酒楼看看。因从城门口去往云升酒楼必然要经过回春堂,齐、吕二人在街角一眼就看到了南宫英进到了回春堂里面,于是躲在了一旁等了一会儿,直到南宫英提着一大布袋物事出来,齐雪君当然就肯定里面全装的是药。她一时好奇之心大起,心念一转便叫吕远清小心跟着南宫英,看着他去往什么地方,然后再回返原处,自己则进去回春堂打听。
易进桀拈须笑道:“原来你就是这次在天门山一战成名的武林第一女侠齐雪君、齐掌门,真是失敬啊。虽然你是尹玄清那恶贼的女儿,但能够既不违孝情,又不负恩义,勇于担起应尽之责,其侠风和傲骨,实是当世江湖正派中人的典范。不过病人来此看诊开药,做为医者,是不可将其情况随便告知其它不相干人等,这还请齐女侠鉴谅。。。”齐雪君听到有人如此夸赞自己,这“武林第一女侠”的称号就这样加冕于身,不免也有些飘飘然,但她是个执拗的人,不弄明白南宫英究竟买的什么药,心内总是不太甘心。这时候一个中年男子上气不接下气地冲进回春堂,喘着粗气对易进桀说道:“易大夫,快去我家看看,老爷不知为何晕倒在地,口吐白沫,家人都吓坏了,又不敢随便去动他。”易进桀听后,也没再顾着齐雪君,急忙挎起医箱,匆匆和那男子离开回春堂。
齐雪君在回春堂里打量了一下,见到几个大夫偷眼看着自己,她便有了计较,走近其中一个,轻言细语地说道:“这位大夫,先前进来的那南宫英,你也知道我爸爸是他的杀父杀母大仇人,这事虽和我并没太大关系,但我总觉得欠了他很多,很想有什么机会能补偿一下,看他在这儿买了这么多药,我想定是病得很厉害,你能告诉我他得了什么病吗?”这般的软语温香入到耳鼻之中,那大夫骨头都有些发酥,更何况齐雪君心意甚诚,他便小声说道:“不是南宫英有什么病,他开的是妇人家用的安胎药。。。”那大夫还想说下去,齐雪君却已迅速离开了回春堂。她早知南宫英和莉香是未婚夫妇,一听此语,便想当然认为是莉香有了身孕,自己便更是急着想见到莉香。在她心中,南宫啸夫妇双亡的事实始终如一根毒刺,时时刺得她不得安宁,得知南宫英和莉香还活着,她也安心不少,更是想能尽快得到他们的谅解。
出到回春堂外,见到吕远清老老实实地等着,齐雪君也很为高兴,柔声问道:“你找到南宫英的住处了?原来他的莉香表妹已有了身孕,我们快去看看。”吕远清道:“我是跟着他找到了他的住处,但我们就这样去见他会不会有点唐突?”齐雪君摇摇头道:“不怕,反正最多被他们赶出来,我很想见见这个莉香,总是觉得和这女子有些不解之缘。”两人没再挂虑什么,一起往那间房舍行去。
南宫英回返之后便把布袋里的药和那把小秤交给了莉香,莉香随即捧着进到里屋,堆放在床边。秦慕云小心地打开其中一包,抓出一点,在小秤上称了称,倒在一张白纸上,接着又打开一包,直至称到第十种药的时候,忽然听见外屋传来一少年男子熟悉的声音,她不禁心内暗暗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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