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空竹的声音突然从塔内传出。可诺的脚步顿了顿。“那个奈不错，招待了我十几天，我却没有互通姓名……你帮我做件事情，告诉他，我的名字叫做——”可诺点头答应这个算不上什么的要求，按照空竹的指点，迈步走入凭空出现的空间通道。亡灵骨龙神念在碎碎念了些什么之后，也不管“莲华圣焰”对它魂体的伤害，刺啦不断但轻轻松松地渗入了可诺体内。花阴茶醉心纷碎，豆蔻情涩，孤影谁怜。思及空竹的名字，她脑袋里缠缠绕绕卷出了一句拗口的话，连体内的骨龙神念，都鲜见地叹了口气。这名字，是她爸爸在她出生时起的，只叫过一次。她……其实很可怜，一辈子的亲情……只有五分钟。可诺听着体内骨龙神念的碎碎念，知道这不过是活过千年、万年灵魂的一点感触，是属于他们那个层次的人与兽的回忆，并非她能够窥探，所以不作回应，只是将那个名字，在心里念了几遍。囡囡。囡囡。五分钟里唤出的小名，藏着无可比拟父亲的珍视。这样的五分钟，值得一辈子。和她比起来，我幸福如斯，这一辈子怎么还？可诺定定神，敞亮的空间出口，就在一步之遥。与此同时，洁白无瑕的背景环绕，空竹站在一道古色古香的门前，伸出细滑的手抓紧了守门兽口中的铜环。这是空竹这座宝塔本体内藏着的不动景观，是除了囡囡自己无人可见的第七层。她脸色变幻了几下，像是用表情努力抛却所有的不开心，直到露出之前常挂着的俏皮，才将双臂用力伸开。“爸爸，我回来了。”无边的黑暗中注入了清新的空气，归家的少女一脚踩入，将地上互相缠绕的黑色长发小心掬起、细细梳理，逐渐收拢束成发髻，正如这之前的无数年她每日做的那样，快乐而满足：“放心吧。很快很快，囡囡和爸爸就能真正团圆。一想到这个，囡囡就很幸福。”金爷爷在破晓门口迎接归来的可诺，白色的头发在阳光下泛银，脸上的皱纹因为见到可诺而舒张开来。一见就知，在门口张望期盼是他每天必须的活动。很快，倪院长和孩子们也飞奔过来，如同迎接久未归家的英雄。可诺的心被幸福感充斥，她所获得的巨大幸运不需要证明。破晓是她的家，是她灵魂归处。身后有破晓，她无所畏惧。也许还有……“小诺，这些天来，申阳那孩子……”“不用说了，金爷爷，我都明白……我会处理好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可诺对着担心的金爷爷平静地微笑，低头吸气。窗沿上申阳最后放下的蔷薇已经蔫了大半，但她双眼晶亮，动作轻柔，仿佛面对着最精致易碎的艺术品。她拨弄着蔷薇的花瓣，从花蕊上捻起一个东西，笑得如同天边的红霞。第二天，她花了整天的时间，把窗沿上的花朵做成了干花，夹在书中、包成香袋，分散给孩子们放在宿舍；她给每个破晓的孩子买了新衣服，给倪院长夫妇买了最舒适的床与沙发，给金爷爷配上了软底新鞋，给李精锤一片坚硬的虫壳。第三天，她离开了破晓，赶往一个建在密林中的小镇。未来充满美妙的旋律，但她仍需尽全力把握当下，直到能够轻而易举地将所有属于她的东西纳入保护的羽翼，直到能够理直气壮地站在某人面前，霸占他所有的笑容与悲伤。管事人青如同上次她见过的那样，面色苍白，虚弱地倚靠在柜台后，红色的眼睛看见她露出讶异：“几天前某个贵人才刚告诉我，你因为表现优秀获得了休假，时间很长，长得我可能再也看不到你了。”“是吗？贵人多忘事。”可诺抚摸胸前的“莲华圣焰”，得意地勾起嘴角。自从挂上了这件为她量身定做的圣器，她的畏寒症好了九成，已经能够正常穿戴，只是混沌法袍太惹眼，在狩猎者工会她还是用兜帽黑袍作为标志。但一样的兜帽黑袍，却包裹着不一样的灵魂，问魂之后，她日渐觉得自己心态平和，思绪清晰，就连此前最怕的寒风，似乎也能用灵魂的热量来抵御。感觉实在是太好了。“我到这儿，就是为了继续工作，青你觉得如何？”“你之前的同伴们不希望你再涉险。也许你该考虑一下。”“他们是为我好。但是……”可诺坐在吧台前，小口小口啜饮着果汁，若是不冷，她实在不愿喝酒，“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应对方式。你让我坐在家里等，我做不到，只有出去惹祸。大不了兜个一大圈，撞得头破血流以后，最后再回来坐在这里。”最后一句话，她直视着青仿佛要滴血的双眸，虽不咄咄逼人，但坚定得如同滴水湖中的湖石。青垂下眼睛，想了想，终究转身引路：“请。”仍在可诺接受上一个任务的密室中。正方形的房间四面墙上附庸风雅地画了竹子，中间的茶桌上古典茶具养护得润泽有光，即便找条天下最敏感的狗，也闻不到血腥味。“我不知道你从哪里打听来的。”管事人青没有沏茶，他把和蔼与虚弱统统收到冷漠的表情之后，掷地有声地说道，“但你和我情况不同，而且……你所珍视的东西，拖的时间长了，或许没有机会重新获得。”作为管事，他与面前的新晋狩猎者只见过寥寥一面，当天她在他面前杀了501号，还烫伤了他的脸，但他很笃定，若不触碰到她的逆鳞，面前的女孩绝不会有任何不妥冲动的行为。这种信任从何而来他不清楚，此刻他唯一的念头，就是劝这个刚从生死边缘逃回来的女孩珍惜自己。“女王对我有大恩。她是个好人。”所以女王对她的照顾，她应当领会，然后乖乖地“休息”。可诺不是不懂，但她不打算放弃：“我被卷进了什么样的麻烦，青你应当清楚。再不努力，恐怕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你有神格。不会有事。”“神格？”一听这个词汇，可诺只觉得自己背后汗毛直竖，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瞬间席卷。亡灵骨龙曾托词为了成神的伊丽莎饶过她的小命，成天被超越神这个阶段的家伙刺激，这个“神”字，没有人比她的体会更加深刻，而现在，管事人青居然说，她有神格？“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在这里。”青笑了，苍白的右手食指准确地点在她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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