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心夜为他熬了半砂锅香浓的小米粥,拌了一小碟青菜豆腐,菜里点了几滴香油,一时间香郁氤氲,勾得秦苍食指大动。
秦苍靠在枕头上,敞着腿,只负责饭来张口,心安理得地让夏心夜添菜递饭侍候得舒舒服服。饭菜吃完,秦苍意犹未尽,身子惫赖在床上道,“那你晚上给我做什么好吃的啊?”
夏心夜笑,眉目清扬明亮,说道,“奴婢听王爷吩咐。”
秦苍道,“听我吩咐的话,先炒一个三鲜芦笋,再来一个金瓜杂菌盅,腰果笋尖炖豆腐,绿豆芽,黄花木耳,银耳山楂,冰镇苦瓜,菜心茭白,香糯藕,再蒸一笼二十四桥明月夜,一笼菠菜芝麻小笼包,一笼新韭鸡蛋包,一盅萝卜粉丝汤,一盅莼菜莲叶羹。”
夏心夜听着笑,秦苍说着也笑,长喘一口气懒洋洋地道,“在这些里面,你挑着做两样吧。”
夏心夜言笑着端水给他漱口,秦苍漱了口斜在床上,笑盈盈地看着在一旁归置的夏心夜。
探出窗口的三两枝红月季摇晃着日影,那是一个鸟语花香,晴朗怡人的天气。秦苍靠在床上,笑着,唤“心夜”。
夏心夜回头看他,他是偶尔唤她的名字,但是从不曾这样温润亲近过。
秦苍的笑容温温亮亮的,一双眸子,如透着光的墨玉般,深而明媚。
他拉过夏心夜搂在怀里,笑吻。手指抚上她的眼角,带笑凝视,目光之盛,若可言语。
吻很淡,却极宠。秦苍捧着她的脸,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似舒展,又似叹息。仍笑着,说道,“卿做对了一件事,我高兴,该怎么赏卿呢,嗯?”
夏心夜垂着眼睑,没有言语。秦苍躺在床上,对她道,“这事我好好想想,先小睡一会儿,卿在一侧不许走,听见了没?”
夏心夜称是,为他打开薄薄的蚕丝被盖上,秦苍一睡一个时辰,醒来时嘴上焦渴,想唤,可话在出口的瞬间,倏然打住。
书房很静。下午的阳光斜照进半屋,她低着头,正坐在书桌旁做手工,碎布,剪刀,各色丝线无序地在桌上乱摊开。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秦苍就在那一瞬间被打动,甚至眼眶,都微微地湿润。
这女人淡淡静静,做很平凡日常的事,却一点一滴渗进人心里,悄无声息地洇化开,直觉得与她今生相守,一呼一吸之间,岁月静好,一世安稳。
秦苍起床自己倒水喝。体贴的温开水,温度,也正刚刚好,入喉清润,几分香洌甘甜。
夏心夜见了欲起身,秦苍已凑过去,摸着那小香囊上的刺绣摆弄,笑着道,“好看!”
青草溪流,花香盈袖,有高大茂美的香樟树。
秦苍坐在溪边花丛里的席子上,夏心夜被他搂着,将头贴在他屈起的膝盖上。日影斑驳闪动得有几分俏皮 ,秦苍的手指抚过她的发,然后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轻声道,“心夜,现在问你话,你一字不拉老实回答我。”
他笑着说,声音柔暖温和,情意绵绵的。
夏心夜温顺说是。秦苍道,“你去找水伯,是不是想救我?”
夏心夜不敢去碰触他的目光,也似乎在揣摩他的心思,半晌轻声应道,“是。”
秦苍躬身吻她的唇一口,呼吸的热气在她的脸上,笑问道,“那为什么想救我。”
夏心夜似乎把整颗心都提了起来,不自觉咬住了下唇,秦苍居高临下道,“不许咬唇,更不许动脑筋骗我。”
夏心夜垂着眼睑,小心措辞道,“奴婢,……,不敢,不听从王爷吩咐。”
听起来还算过得去,秦苍暂且放过,用下一句紧逼道,“我这次若独阳散发作,必死,我死了,卿或许能活,是不是?”
夏心夜用力地咬住唇,称是。秦苍无瑕纠正她咬唇的小动作,直接道,“我死你活,你还因何救我。”
夏心夜牙齿深陷进唇里几分,不说话。秦苍与她十指相扣的手使劲发力,夏心夜痛得“哎呀”叫出声。
“说不说?”秦苍问。
夏心夜不肯说,秦苍的手越发用力,夏心夜疼得身形晃动,被秦苍压在肩怀里,低喝道,“说!”
“奴婢,”手上疼痛稍歇,夏心夜道,“奴婢并不想为了自己存活,便欲图杀害王爷。”夏心夜的整个人突然微微颤抖,静声道,“士为知己,虽死犹可。王爷临别以生命相托付,奴婢虽卑贱如蝼蚁草芥,亦不敢负。”
秦苍听着,半晌沉默。夏心夜低着头,畏惧颤抖,秦苍道,“你还想说什么。”
夏心夜道,“王爷说过,不会把生死交由一个弱女子,奴婢后来也想通了,事关生死,王爷放置于自己身上的,并不会只有水伯这一步棋,应该只是对奴婢心存试探,奴婢若心存妄念,王爷脱险之日,奴婢必不能活,若听从王爷吩咐安排,或可以,苟延残喘。”
秦苍唇角上挑,半笑不笑,眸光变幻一时黑暗不可窥测。他的手指在夏心夜的指缝间轻轻徘徊游走,似乎琢磨着,是该惩罚还是该放过。
夏心夜见他并未发作,半舒口气,良久,她在秦苍怀里温驯地低着头,轻声道,“王爷对奴婢的苦心,奴婢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