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想说,又何必问。从歌伎,到为人妾,到为鬼妾,其中变故,也不忍卒读。
陆健青柔声道,“呦呦,跟师兄走,好不好?”
夏心夜没说话。陆健青道,“和我回蜀川,……,我,定了亲,准备年底完婚,”陆健青突然觉得自己说出话的艰难而残酷,他侧首望夏心夜,湿目道,“呦呦,是在怪我吗?”
夏心夜望着地上的日影,勾唇嫣然笑,“我怎么会怪师兄呢?这么些年,我,都算嫁过两次了。……,人海茫茫,所有人都认为我们死了,如今还能活生生地再见面,真知足了。”夏心夜的泪流出,话声也湿漉漉的,她盈泪笑了一下,轻声道,“欢喜还来不及,哪会有什么责怪呢!师兄,难道会责怪我,残花败柳,沦为鬼妾吗?”
陆健青瞬间只觉得酸辛无可抑制,当下悲怆地仰起头,想忍住泪水,泪水却不受控制地往下流,他咬牙责备道,“那你为什么不肯认我,不要我带你回去!”
夏心夜擦了泪,眼圈红红的,淡然一笑,面容清通得竟连一点苦涩都没有。她凝眸望着陆健青,言笑道,“师兄何时这样固执于物了,在哪里不是一生,得遇良人,我觉得快活就好,活得长一点短一点,又有什么区别。”
陆健青道,“安平王爷,真的是你的良人吗?”
夏心夜低眉委婉,轻声道,“是。”
陆健青一时无话可说,他拧着眉道,“呦呦不骗我?”
夏心夜咬唇道,“不骗。”
陆健青淡笑轻叹道,“你从不曾跟我过谎,不想说一次,竟是弥天大谎。”
夏心夜不说话,陆健青道,“你怎么会爱上安平王呢?傻子也看得出来,你只是心如死灰,无可无不可,与其哭,不如笑罢了。”
夏心夜轻声道,“师兄你错了。我只是情淡而已,并非便是无情。小时候娘曾经对我说,情浓情冷便好像花开花谢般自然,恩爱花开时,便欢享恩爱,可以尽情欢喜;情冷弃置时,便笑看花谢,本也无需悲戚。不欢享的人是傻瓜,会悲戚的人,是笨蛋。”夏心夜突然柔柔地笑了,对陆健青道,“我只是不悲戚而已,但并不是便不会欢享。师兄你,多虑了。”
陆健青无言。夏心夜道,“王爷虽然性子不算好,但对我,有相惜之情,知己之爱,共死之心。于我来说,就足够了。我与师兄步入世俗,自然能得师兄提携爱护,可又有几人能这样对我。”
陆健青道,“呦呦,师兄不敢再强娶你,但愿意护你一生一世,世人只知道鬼妾夏心夜,没人知道你呦呦,你照样可以风风光光嫁出去。你不过十八岁,容颜性情无可挑剔,即便是孀居,知心爱慕你的人何患没有?因何便动了一心求死的念头?呦呦,”陆健青动了情,声线低沉而沙哑,“若不遭遇,只道是我们已天人永隔,如今遭遇了,师父师娘都不在了,我是你师兄,即便是夫妻的情分被更改,但兄妹的情分还在,这么大的事,你得听我的。”
夏心夜面苍白,不语。陆健青望着她,说道,“你三岁读书,博闻强记,悟性又好,纵是这些年拉下了,但你那十年的书,别人一辈子也看不完,纵然没有男人,我稍加点拨,你悬壶济世,亦可成一代名医,因何,便如此自弃!”
夏心夜静静起身,行礼道,“谢过师兄厚爱,但心夜爱慕王爷,心意已决,师兄不必再说。”
陆健青腾地站起来道,“呦呦!”
夏心夜道,“师兄恕罪,心夜告退。”
她说完起身走,陆健青一把抓住她的手,一用力便把她抻进怀里,抱住她道,“呦呦,我不敢说,但是很想说,师兄喜欢的人是你,你没死,与我的婚约便在,只要你听话,师兄,娶你。”
林依蹦蹦跳跳地和秦洗墨手拉着手走过来,低声和秦洗墨咕哝着师兄乱发脾气,见了面要不要原谅他的问题,转过花丛,猛一抬头,她骇然顿住,然后跳起来冲过去喊道,“你们在干什么!”
陆健青和夏心夜猛一下松开,林依已经扑上来打了夏心夜一耳光,骂道,“你个贱女人,害我二叔还不够,竟然敢勾引我师兄!”
她又伸脚去踢,被陆健青扯了一个趔趄,扬手一个大耳光!
林依被打懵了,捂着脸道,“你,你竟向着她,打我!”
孟小显和秦苍听到动静也都赶过来,却齐齐围在夏心夜身边关切地看,林依委屈地道,“她,她勾引我师兄!”
秦苍上前几步把她猛地甩到秦洗墨身边厉声道,“给我滚!以后谁也别来了!马上滚出去!”
秦苍之怒,让林依和秦洗墨都有几分惧,秦洗墨扶住林依嗫嚅道,“二叔……”
秦苍缓了口气,怒色稍减,口气依然严厉冷硬,“给她带回去!以后不准她进这园子半步!”
林依捂着脸,气得胸脯起伏,切齿道,“我走!我去告诉我娘去!”说完一跺脚,扭头飞奔而去!
竹林深处晨曦遍照,寒泉波光潋滟,夏心夜坐在秦苍对面,温顺地任秦苍为她梳发,秦苍很自然地把她的小脑袋往自己胸口一按,为她在后面打通发结。
把发盘好,嵌进桃木梳,夏心夜在他胸前抬起头,秦苍端详着自己弄出的新发型,端起她的脸俯首吻了一口。
卫襄匆忙赶过来,秦苍皱眉道,“怎么了?”
卫襄道,“林夫人和林姑娘,在前厅兴师问罪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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