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心夜莞尔道,“夫人日日夜夜独守空庭,寂寞吗?”
夏心夜端庄柔静,清清雅雅吐出这句十分恶毒的话来,眼神竟清澄得光可照人。韦芳如一时怔愣,偏偏孟小显要死不活地“噗”的一声,笑着喷出一口茶来。
孟小显一笑,秦苍也失笑。韦芳如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毕竟孀居守寡,如今身边三个大男人,被这一问一笑,羞煞得说不出话来。
孟小显对这场两个女人的对决,初时觉得诡异,继而觉得有趣,然后叹为精彩,最后几乎为之绝倒。他喷了一口茶,再也忍不住站起来对夏心夜笑道,“呦呦好样的,痛快痛快!”
林依浑身颤抖,冲上去便推夏心夜,叫道,“你为什么羞辱我娘!”
夏心夜道,“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林姑娘,你也一样。”
林依举手想打,却被秦苍在空中拦住,将她往韦芳如身边一推,便将夏心夜护在身后。韦芳如冷笑道,“王爷未免太护短了,依儿太子侧妃,打不得一个鬼妾吗?”
秦苍道,“鬼妾也是我的鬼妾,打她也等于打我。”
韦芳如道,“她不过也就是王府的一个奴才,或者是,行尸走肉罢了,王爷未免夸大其词了。”
秦苍半笑半怒的风华只宛若初升的太阳般光辉寒凉,他将夏心夜搂在肩侧,扬眉浅笑道,“哦,她身份低,别人就随便欺负是吧,那好,我娶她,做我安平王的王妃,林夫人该满意了吧?”
林依骇然,抓着韦芳如的手都松开了,秦苍道,“现在她是我的未婚妻,没什么鬼妾了,林夫人和林姑娘都请放庄重点。”
秦苍牵着夏心夜的手走了几步,回头道,“从前有人能羞辱我的鬼妾,今后再不许人欺负我的王妃。林夫人,少陪了。”
孟小显瞟了一眼两人携手出门的背影,抱着胳膊吊儿郎当对韦芳如道,“想不到林夫人你竟这般歹毒,对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下这么毒的手,这平时看着你除了有点蠢,有点刁,有点狠,行事有点邪,我还傻乎乎引为同道呢,这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貌若天仙,心如蛇蝎,林先生娶了你,还真是瞎了眼睛!”
韦芳如淡笑道,“孟公子果然刻薄。我们林家的家务事,还用不着阁下Сhā手!”
孟小显道,“哼哼,不用我Сhā手,将来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时候,我看谁能Сhā得进手!”
林依突然声嘶力竭地推了韦芳如一把,跺脚撒泼地冲母亲叫,“她到底是谁!是谁!”
孟小显冷笑道,“是谁?你不是听得清清楚楚的吗,你姐姐!”
林依扑过去摇着韦芳如的肩道,“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韦芳如冷笑着将女儿甩开,骂道,“看你这失心疯的样子!这辈子我就生了你一个,你哪儿来的姐姐!”
林依怆然一个趔趄,奔至陆健青身边哭道,“师兄,……,她是不是我姐姐,师兄……”
陆健青苍然一笑,望着林依道,“不是。你姐姐死了,你师兄也死了!你没有姐姐,也没有师兄,跟着你娘,回去吧!”
陆健青说完,身姿挺拔地向门外走去,林依不依不饶地追上去,缠着他道,“师兄!师兄!”
林依在背后一把抱住陆健青,韦芳如在身后厉声道,“依儿!他不认你,你作践什么!回来!”
林依大哭道,“师兄!呜呜呜,师兄啊……”
永煦帝心下震惊,问韦芳如道,“你说什么?”
韦芳如面色平静无波,再次道,“安平王爷的鬼妾,是拙夫的长女,林悠。”
永煦帝倒吸口气,隐忍着,静声道,“这有什么区别吗?”
韦芳如道,“那丫头的身体里,被妾身灌入了最酷烈的寒毒,终生不可解。”
永煦帝默然半晌道,“二弟的鬼妾,也不是没有服用过寒毒,但是都无法克制独阳散。”
韦芳如淡笑了一下,“是。可是那丫头,还被妾身植入过情蛊。”
永煦帝拧眉,韦芳如道,“所谓情蛊,充其量也不过就是一种媚药,那东西原是番邦用来对付不听话的汝奴的,妾身当年把她卖进妓院,想着让她如仙如醉地享受罢了,按理说,被中了情蛊的人,活不过三年,她十六岁就该死了,可如今,她十八了。”
永煦帝道,“什么意思?”
韦芳如道,“妾身给她中情蛊,是为了让她淫贱,给她灌寒毒,是怕她万一被赎身也让她不能生育,可能当真是天道无常不能两全,这两种东西怕是起了相生相克的反应,以至于,在她身体里达成了某种平衡。”
永煦帝的眸子阴沉深不可测,却是淡淡笑了一下,韦芳如见状,说道,“安平王爷宠爱鬼妾,似乎动了情,脉象紊乱,独阳散有冲破之势,但是他的人神清气朗,竟是无碍。如此异象,妾身是怕……”
韦芳如的话没说完,永煦帝微微一笑道,“朕知道了,林夫人先下去吧。”
韦芳如告退。户外的阳光在书房的门口远远地射进来,永煦帝半眯了眼靠在椅子上,捏着茶杯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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