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小心脚底下,”夏心夜柔软地笑着,走到桌边道,“我给您,倒杯茶?”
进门,正背着光,徐奶娘的面容有些幽暗不清楚,似乎只是模糊地笑了一下。夏心夜倒着茶,妍笑道,“我还真的正害怕呢,幸亏奶娘来了。快喝口热茶,压压惊吧。”
“王妃,”徐奶娘的声音涩了一下,缓步走过来,“王妃羞煞老身了,怎么敢让王妃奉茶呢?”
月光里的夏心夜捧着茶明眸皓齿地淡笑道,“奶娘今夜,怎么突然就唤王妃了?咱们娘俩,还是叫姑娘,觉得亲切些。”
徐奶娘步伐滞了半拍,笑道,“王爷经过今夜一战,身份地位便大不相同了,这口总是要改的,再不唤王妃,怕是就要惹王爷发脾气了。”
夏心夜莞尔道,“奶娘从外面来,杀气冲天的,您的嗓子都有些嘶哑了。”
徐奶娘笑了笑道,“王妃不知道,外面,真是骇人呢!”
夏心夜双手捧着茶,轻声道,“阁下是谁?”
徐奶娘骤然顿住,当时他们的距离,只有半丈远。夏心夜道,“徐奶娘不会和我这样说话,也不会和我这样解释,她早就唤我王妃了。阁下的易容很像,身态酷似,声音也无可挑剔,一点都没嘶哑。”
来人静静地笑了,他侧首盯着夏心夜,轻轻地踱步,恢复了男人宽厚的声线,淡言道,“安平王妃,以鬼妾之身名满天下,都说是好容颜,好性情。今日一见,还是好胆色,好心计。泰山崩于前而不改于色,让在下佩服。”
夏心夜道,“皇上是要阁下抓我,还是杀我?”
来人淡笑无声,似乎心有不甘,“你发觉不对劲,为什么不尖叫一声,唤人救你呢?要知道你这小小的阁楼,潜伏着十多名暗卫高手,一有风吹草动,他们就会一拥而上。对付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我胜之不武,你难道不觉得,打群架更好玩些?”
夏心夜道,“这就是阁下的不对了,阁□负君命,只应该在我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一刀毙命,想着怎么好玩,便是渎职了。”
来人的声色有些悠扬,“你以为我不想吗?”
夏心夜扬眉“哦”了一声,来人道,“可是我刚上来,便是再快,也得和你照一面,知道你在什么位置才好下刀,可就那么一眼,我就已经下不了刀了。”
夏心夜道,“是啊,真正的杀机,是等不及别人来救的,我一声尖叫,别人赶来时也只是看到一具尸体,何况阁下的刀,说不定也容不得我尖叫。”
来人“哼”了一声,说道,“这要归功于你有个好师兄啊,他竟预先在你的第二十七级台阶上布了药了,我以后每走一步,内力便被钳制得更紧一步,”他摇头叹了口气道,“都说是林先生医道无双,与毒无染,可他教出来的徒弟,却是个深藏不露的用毒高手啊!”
夏心夜道,“用不用是一回事,懂不懂却是另一回事吧。”
来人道,“我瞟到你的瞬间,手起,刀至,原本无需任何啰嗦。可就是因为要非杀你不可,万不敢失了任何准头,一发现自己着了药,便想着和你说说话,逼毒,靠近你,再一刀毙命。”他苦笑道,“可是不想你,又用毒了。”
夏心夜道,“师兄布的药,我不懂。但从知道我是王爷解药的那一刻起,他便交给我七种药防身,从致人昏迷,到致人暴毙,都有。除非是我毫无察觉,否则任何一个妄图杀我的人,都会被我所杀,这,也算是一个秘密。皇上不知道,所以也怪不得阁下。”
来人道,“你们林家的人是怎么回事啊,一方面口伐别人用毒,却没人比你们浸染得更深了。”
夏心夜道,“我们林家恪守的是情操,阁下能分得出,什么是毒,什么是药么?”
来人突然抖着肩便笑出了声,他踉跄一步到了夏心夜身边,捂着腹部,一个忍痛不住跪在地上,挣扎着道,“王,王妃饶命……”
他一把撕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月光里是煞白煞白的,俏生生娇嫩嫩一张带血的脸。林依的脸!
“依儿!”夏心夜怆然后退一步,手中的茶盏“咣”一声落地,地上的人突然鱼跃起,匕首出!
齐王是于睡梦中被吵醒的,他披衣出来,见他的管家迎面疾走过来,便劈头问道,“外面什么事!大半夜吵嚷!”
管家凑近前道,“王爷!应该是皇上和安平王打起来了。”
“呵呵”,齐王一下子笑了,快步走到院子仰望着月朗星稀,拍手道,“好!打吧!拼得你死我活才好!”齐王一个人飞快地走来走去,兴奋地对管家道,“我告诉你,那老二半死不活的,不和我大哥争了,他们这两个人,便联合起来对付我是不是?现在老二的毒一有解,这两个注定容不下!京城是什么地方!那是我大哥的地方!就算我大哥不在,那是我的地方!他老二,就那些亡命之徒跟着他,犯上作乱,难道他还想着再像原来那样一刀一枪打江山?我告诉你,没用了!天下已定,他还想造反,你问问老百姓同不同意,谁给他后方补给?我大哥有多少军队,怕他那几个虾兵蟹将?呵呵,真太可笑了,他以为他是谁,天底下可不是他一个人会打仗的!”
管家在一旁附和着称是,齐王道,“快去!派人打探,打得怎么样了!最好是先把老二灭掉!把我大哥气半死!我跟你说我大哥那身体,不气也活不了多久了!到时候这天下依仗谁?就太子那个软棉花包,十五岁的娃娃,柳家?哈哈哈……”齐王大笑着,挥手道,“快去快去!多派点人打探消息!你王爷我等这天等得太久了!”
管家乐颠颠往外跑,齐王站立在月亮地里叉着腰忍不住笑。
“秦三哥,别人家还没死,你就先笑疯了,唾手可得的天下送到眼前了,却无从消受,那多不值啊,啊?”
身后这懒洋洋的阴阳怪调,让齐王激灵打了一个寒颤,他猛回头,喝道,“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