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一下,让我就这么抱一会儿……”
“你到底怎么了啊。”
居然会这么撒娇,这实在是不像他的作风。纯也迷惑了。,
“因为,因为我不安啊。我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了--
“啊?”
“…………”
透没有回答,只是抱住了纯也。
虽然非常想当场把他推倒,但顾虑到透与平时完全不一样的表现,纯也还是努力地忍耐了下来。
+++ +++ +++
第二天早上。透在异样的干渴中,爬出了自己的床铺。
透很清楚,这不是因为身体发生了脱水症状,正相反,自己的身体充满了过多的水分。宿醉的时候会觉得干渴,都是因为呼吸中含有的乙醛的缘故。
酒精虽然能通过汗液和尿液排出体外,但是能排出的量是极少的。所以就算泡热水澡或者洗桑拿也不可能治得好宿醉。基本来说,只能老老实实等待到肝脏把酒精全部分解完毕才行。
“呜……”
即使知道摄取水分也没有用,还是想要治愈喉咙的极度干渴。透带着下了地狱一样的感觉,挣扎着换了衣服洗脸刷牙,然后为了喝水向着厨房走去。
“早上好。你果然是宿醉了啊。”
纯也正在准备早餐。见透脸色惨白,苦笑了一声。他本来从昨天的状况就预想今天会变成这样,没想到实际情况比预想的还要糟糕。
“别喝水了,喝这个吧。”
在透打开餐具架的门,正想自己拿出一个杯子来的时候,纯也把另一个杯子递到他的眼前,杯子里面是淡黄|色的液体。
“这是什么。”
“蜂蜜柠檬汁。可以促进肝脏功能,也可能补充能量。”
“……谢谢。”
含有葡萄糖的蜂蜜,加上含有枸橼酸和维生素C的柠檬,的确是
对宿醉非常有效的饮料了。
所以一开始还一脸嫌麻烦的样子的透在知道里面是什么之后,就老实地接过了杯子,坐到了餐厅的椅子上去。他的全身都很沉重,头疼得嗡嗡响,光是站起来都非常费劲。
“真是的,你干什么喝到这个地步啊。又不是刚进大学的新生,你也该知道自己有多少酒量的吧。”
“…………”
就算纯也碎碎念地说教不休,当下的透也没有回嘴的力气,只能吸着纯也做的果汁,不甘心地翻着眼睛来瞪瞪他而已。
“--不发烧啊。而且现在也没有流鼻涕或者咳嗽,看来应该是没有感冒,这算不幸中的大幸了哦。要是你真感冒了,那才是雪上加霜呢。”
纯也把手放在透的额头上,测量着他的体温说道。
“多少吃点早饭吧?”
纯也问,透像是在说你开什么玩笑一样,无言地摇了摇头,试图表示了自己严肃拒绝的意志,可是光是这个震动就让头又刺痛了起来。他发出微微的呻吟,一头扎在了桌子上。
“真拿你没办法。那中午一定要吃午饭。不许再绝食了。”
纯也无奈地耸耸肩,只把自己的份端到了桌子上。
“啊,对了。都已经快放假了,这个寒假再到我家来玩吧?”
“啊?”
纯也这突如其来的邀请,让透不由自主地猛地直起了上半身。可是这个动作再次刺激了他那脆弱的头,于是他的五官又皱成了一团。
纯也必须要回家去才行。每年三个假期他都是要回山梨的老家去的。比起跟家人团聚来,他更想见高中时代的那些朋友们。
可是透父母双亡,没有兄弟姐妹,亲戚们也都待他不好,所以就算休假,也没有地方可以回去。
正是因为这样,纯也才在开始与透同室的今天暑假第一次没有回去,留在了学校里。学生们大多回家去了之后,宿舍变得冷冷清清的,纯也实在不忍心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扔下透孤零零的一个人。
可是他们却被卷进了发生在富士山麓的事件里,透的脚受了伤,于是他们一起住到了纯也的老家,让透好好地休息。
结果纯也难得的归家还是在中途就宣告了终结。
“达矢他很想见你,而且我的父母超中意你的呢。一天到晚吵着让我一定要再带你回去。”
都是你这家伙太会装乖宝宝了,纯也苦笑。
透住在纯也家里的时候,一直都保持着彬彬有礼,随和温柔的态度。他平时对纯也和同班同学披露出来的那种毒舌,在纯也家人面前是一次也没有泄露过。
又认真,又优秀,而且还眉清目秀的医学学生。
不管哪一家的父母,都会觉得儿子能交上这样的朋友真是再好不过,进而欢迎之至了吧。
纯也的双亲--特别是母亲,对透有着相当的好感。在知道了透没有家可以回的时候,她对着纯也叮嘱了半天,叫他下次假期也一定要把透带回来。
纯也自己也不想丢下无处可去的透,所以母亲的嘱托对他来说,是再好没有的借口。
可是如果怕生的透不喜欢寄人篱下的那种憋闷感的话,那么即使对不起双亲,纯也也决定先不回去,至少在这个公寓里过完了年再说。
想要两人一起迎来新年。虽然也很想见朋友们,但是也只能说对不起了。
也就是说,纯也觉得不管在哪里,只要能和透在一起,他就非常满足了。而且这个月里还有圣诞节这么个对恋人来说非常重要的日子呢。
一想像到那甜蜜又幸福的时间,纯也的嘴巴就不由得愉悦地扯了开来。
“对不起。我已经有预定了。”
透的回答毫不留情。不过他会这么不高兴,应该只是宿醉心情不好的缘故吧。
“预定?”
“22日到28日这一周,我要到一彰先生的老家去。”
“……咦……咦咦!”
透看着日历,淡淡地宣告道,纯也大惊失色。
春假和暑假的假期都比较长,有两个月左右。只有寒假的长度和高中时差不多。帝都大学的课程一般都是上到12月24日,不过今年因为赶上休息日的关系,只上到21日星期五就放假了。
见透宣言一进寒假就要扔下自己去旅行,纯也顿时傻了眼。
“请你不要叫得那么大声。震得我头好疼。”
“可是,可是可是可是!--你要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吗?”
“啊?你说什么傻话。你不也要回老家吗。请帮我给你的双亲还有达矢君他们带声好。”
透冷淡地拒绝了孩子一样闹着别扭的纯也。
好不容易才放假,可是却有一星期都见不到透的面,而且他还是要去那个三浦的家。
本来见到他们最近迅速接近,纯也就已经感到很不安了,现在他更是不可能接受。于是他拚命地试图说服透:
“那你又为什么非得去三浦先生家不可啊!”
“还说为什么,当然因为人家招待我去啊。要是我擅自就跑去,不是实在太厚脸皮了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见透还装糊涂,焦躁的纯也就有点口不择言了:
“三浦先生的家比我们家还好吗?”
“我说啊……这不是好不好的问题对不对。是一彰先生先邀请我的,我只是讲个先来后到而已。”
透很烦地反驳。
“而且我也不是去玩的。”
“那你到底是去做什么?”
“学习会。”
透没什么干劲地叹了口气。
“开了学之后马上就是后期考试了。我们这里规定只要一个科目学完了就进行考试,不像其他学部的人一样可以集中精力准备后期考试的。
但是我们之前修完的科目因为教授的缘故延期了,所以这次的考试比平时的还要多。而且还都是很麻烦的科目,所以大家才决定一起分工准备的。”
不光只是医学部,其他学科也都一样很重视考试的,所以每个班的同学也都有自己的考试对策。
首先是分担科目,负责的人集中自己分到的那个科目的讲义与笔记,然后按人数复印。
有的讲师并不太上心,每年讲义的内容都是一样的。像这种情况,可以请师哥们出让一下去年的笔记。或者像学语言学的,碰到全篇翻译之类的问题,甚至可以请想赚零用钱的人来现翻。
大学里的课程安排与高中不一样,有不少人只去听自己喜欢的课,所以到了考试之前就得为了收集各科的笔记而奔走。
可是就算弄到了笔记,也必须要从头开始理解所有的科目才行。于是各科的负责人首先要整理内容,总结出重点,再传授给学习会里的其他成员。
几乎所有的学生都想只付出最小限度的努力,得到最多限度的学分,只讲求要领与高效,这也是如今大学生的实情。
“……既然你说‘大家一起’,那么去三浦先生家的不只你一个人而已了?”
“就是昨天一起去喝酒的人。我,松方,毛利,三个人一起去三浦先生那里打扰。”
“什么嘛,这样啊。”
知道透不是和三浦两个人去旅行,纯也呼地松了一口气。但是同时他也产生了疑问。
所谓分担科目通过考试,这是学生们之间进行的一种共同作业。纯也上的史学科也是这样,他自己也是考试小组中的一员。所以他当然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可是自己归自己,事情一牵扯到透,还是觉得很意外。
“可是亏你会参加啊。你不是所有的课和实习都认真去上的吗?”
“嗯,是吧。”
“那你还有必要去看别人的笔记?而且比起别人教你来,也该是你教别人才对吧?”
打从进学校以来,透就一直是学年首位,任何一科考试的成绩都是名列前茅。所以透参加的话,其他人都会大有好处,可是对他自己而言,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帮助。
纯也歪着脑袋做想不通状。
“自己都一知半解的话,是不可能为别人说明的。也就是说,教导别人对自己来说也是最好的学习法。而且大家毕竟是有缘才分到同一个班里的,我当然希望大家能一个不漏地全部通过啊。”
透皱着眉头,做出了冠冕堂皇的回答。可是马上他又改了口:
“……说是这么说。可是老实讲的话,是被一彰先生邀请,我没法拒绝。”他苦笑了起来。三浦最近一直想要促进这个实习班的融合。而这个附带学习大会的旅行,一定也是为了消除透与松方他们之间的隔阂。
虽然不是不觉得他多管闲事,但是只要面对着他,就没法直接拒绝。因为做过一次无法启齿的梦,透对他有着微妙的意识。所以他尽管对谁都那么强硬,却只对三浦硬气不起来。
“不过教导别人的确能增进自己的理解。我们跟只要通过眼前的考试就好的那些人不一样,如果不能切实地掌握学到的知识与技能的话,以后绝对会后悔的。”
“对哦。你们还有国家考试呢。”
“这是一方面,以后面对现场的时候更加重要。到了那时候,可是容不得说什么‘我忘了’,‘我不知道’,‘我做不来’之类的话的。”
透和三浦是为了确认自己的知识。
而松方和毛利有了优秀生教导,准备起考试来就容易多了。
这也是能让彼此利益一致化的结果。所以大家虽然犹犹豫豫,最后还是同意了三浦的提案。
“算了,既然这样也没有办法了。”
纯也不情不愿地点下了头。可是不管有什么理由,毕竟都要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离开透,这让他很难忍受,所以即使知道没什么希望,还是开了口:
“……那个,我也想一起去,可不可以……”
“啊?”
“不,我不给三浦先生添麻烦,夜里住在附近的商务旅馆就好。”
所以可不可以一起跟去啊?纯也问,透对他翻个白眼。
“你来又想干什么?”
“天地良心,我可没抱什么不良用心。”
就算是我,也知道该怎么做地下工作的。我保证绝对不当着别人的面跟你亲亲热热。纯也挺胸保证。
“不是这个意思……”
透头疼似地按住了额头。
“我换个问法。你又能干什么?你能解说生理学吗?还是说,你能提供神经科学或者组织学的笔记?”
“……”
“我们又不是去玩的。”
透冷冷地说完,纯也无力地垂下了肩膀。
自己什么用处也派不上,还只会拖后腿。这纯也也不是不了解。
“真是的,你怎么跟小孩子似的一个劲耍赖啊。你早不是不能一个人呆着的岁数了吧。而且你不是正好要回家吗。”
透带着不知该如何打发他的表情,打量着消沉的纯也。
“我要回来的地方,就是你的身边。虽然我有父母的家,但是我的家只有这里而已。”
“草君……”
“你难道不这么想吗?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一定会回到这里来的吧?因为我哪里也不会去,一直都在这里等着你。”
纯也哀求一般地这样说着,这下透也只得苦笑了:
“笨蛋。请不要擅自造出一个世界来,然后沉浸在里面爬不出来好不好。我又不是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任务,也不是去外太空。拜托,只不过是-星期的国内旅行而已啊。”
“小透透好过分哦。你刚才是不是在嘲笑我--嗯?”
纯也那嘟嘟嚷嚷的嘴唇忽然被食指封上,透打断了他的话。
“除了这里,我又有哪里能回去呢?”
“透……!”
手指松开了,代替的是嘴唇。
“既然知道了,就请你乖乖地好好看家吧。”
被当作小孩对待的纯也虽然撅起了嘴,但是也没有放弃这好不容易的机会。纯也抱紧了他,品尝着那甜美而柔软的嘴唇。
“……我想和你一起过圣诞的。”
很遗憾地说出了这句话来,纯也又好像说给自己听一样,小声嘀咕了句:“算了,反正能一起过新年,今年就先忍一忍好了。”
“谁又规定非得是24日晚上才行了?不是也有很多情侣那天还有工作,或者怎么也安排不开的吗。这些人会找个前后的日子见面做补偿啊。”
“唉?”
“嗯,现在不走不行了。”
透轻巧地从呆住的纯也臂弯里滑出来,向他露出一个微笑:
“如果你方便的话,我们28日晚上庆祝如何?虽然不知道几点才能回来,预约饭店恐怕是不可能了,但是家庭宴会也可以吧?那就麻烦你买蛋糕和香槟了。”
透走到玄关去穿鞋,背着身子又加上了一句:
“啊,虽然不挑牌子,但请你记得,要买玫瑰香槟哦。”
当然,纯也是不可能说得出“不”来的。只要能和透度过浪漫的一夜,就算日子差几天也不算什么啦。
兴奋得难以自抑的纯也,在当天回家的时候就冲到了酒店里去,可是在踏进店门的那一刹那,他就陷入了困惑。
法国的自然不用说了,意大利,德国,西班牙,澳大利亚,智利,阿根廷……来自世界各地的葡萄酒按出产地域分门别类地放置着,少说也有一千来种。
有名的品牌自不必说,还有很多直接从中小酒厂或者私人酒窖里直接买来的。
纯也本来就不熟这些东西,而且又一下子看到这么多。别说该买哪一种好,他连眼睛该往哪里摆都不知道了。
站在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酒架前面,纯也陷入了困惑。店员看出他不太热悉葡萄酒,就热心地走了过来:
“请问先生您要找什么酒?”
“那个,香槟……圣诞节喝的……”
“恕我冒昧,请问您是要与什么样的人一起饮酒呢?”
“什么样的人?”
干什么非得刨根问底的,纯也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我是问您是要和朋友办聚会,还是和家人一起团聚,再或者和女朋友一起庆祝--根据场合不同,合适的酒也是不同的。”
年轻的男店员很勤地做了说明。
的确选酒也是要看对方是谁,是在什么场合的啊。
“嗯……那个……是恋人。”
纯也很害羞地答道,店员微笑了起来:
“那么玫瑰香槟好了。”
这么说起来,透原本也希望纯也买玫瑰香槟,但是他似乎话里有话的样子,难道这酒有什么意义吗,
“为什么呢?因为它能适合任何料理吗?”
纯也困惑地问,而店员压低子声音,恶作剧似地低声说道:
“因为玫瑰香槟的意义,就是‘今夜与你两人共度’啊。”
“哇!”
纯也一下子满脸通红。
透之所以会特意指定玫瑰香槟,正是因为他知道酒的意思吧。
“……那家伙对葡萄酒还真熟啊。”
知道意义,还故意选择--这么想着,纯也的心脏就高声地鼓动了起来。
“那,您有没有合适的玫瑰香槟推荐?”
店员稍稍考虑了一下之后,从酒架上拿下了一瓶酒。
“您看这一瓶如何?摩埃?艾?香顿的‘闪耀玫瑰’。”
“摩埃……就是拿破仑爱喝的那种?”
纯也虽然对洋酒没有一点知识,但这个还是听说过的。
“是的。摩埃这个名字就是由此而来的。这在当时的欧洲广为人知。现在它已经成为大家最熟悉的品牌之一。虽然还有比这更好的,但是价格可能是稍过昂贵了些。这瓶酒是美丽的粉红碧玺宝石色,口感也像鸡尾酒一样好,是一瓶很时髦的香槟。”
看看价格,是五千日元。对身为学生的两个人来说,是很妥当的选择了吧。
“如果您的预算多一点的话,也有这样的。”
这么说着,店员拿出来的是九零年的唐?贝利尼玫瑰香槟,两万五千元。
据说这是可以位列于最高级水准的香槟品牌,感觉上不属于普通的平民阶层。虽然咬咬牙不是拿不下来,但是与其为了一晚上就喝掉的一瓶香槟花上这么多,还不如买个豪华点的礼物更有价值吧。
于是纯也买下了店员最初推荐的那一瓶香槟,离开了葡萄酒店。
他的思想已经完全飞到两人共度的甜美之夜上去了--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