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平时不怎么繁华的街道都到处灯笼高挂,映地整个黑夜亮如白昼。家家户户都摆出了八仙桌,上面摆满了各种精致的巧果和男工巧物。所谓的巧果就是些用梅兰菊莲等花做成的食品,看的凌芊依直流哈喇子。
比较富裕的人家还用竹篾纸扎糊起一座鹊桥,鹊桥上陈列着各种精美的手工艺品,有用剪纸贴绘的彩灯,灯光透出彩画薄纸灯罩,艳彩夺目,有精心布置的Сhā花,白兰、茉莉、素馨等Сhā在铜瓷花瓶里,娇小的荷、玫瑰、夜合、山茶等都Сhā在小盆中,一朵真的配一朵假的放在一起,真假难辩。
玉烟看不见,只能凭感官感触周围热闹的氛围,凌芊依怕他在人群里走丢了,就紧紧拉着他的手,一边慢慢的走着一边详细地给他描绘身边的物事,玉烟都笑眯眯的听着,时不时的伸手去摸摸。颜珈抱着梦儿静静的站在他们身边,灯光落在他身上,将影子拖得很长很长,却没有地方可以落下。
明明是那么多的人,却反而衬得他越发的孤寂和落寞,明明是站在那两人的身边,却似乎隔了一座空茫茫的大山。
这次玉烟摸到的是一个用彩绸扎制的雏偶,牛郎织女和一对小儿女的形象,有的手里拿箫,有的弹琴跳舞。他拿着雏偶兴冲冲的递给凌芊依,凌芊依下意识的往后瞄颜珈的影子,一怔,然后霍地转身。身后的人来来往往,喧嚣声不断,凌芊依却一瞬间觉得世界空空荡荡的,寂静的可怕,她急急地往人群里走了两步,还是没有看见那人的影子。一直在一旁不发一言的阿星凑过来笑了笑,指了指一个方向,然后唔唔的说着什么,边用手比划着。
“怎么了?”玉烟放下雏偶,走过来拽住她的袖子,“颜珈呢?”
“可能是回家了吧。”
“要不去找找吧,别是走散了,人这么多。”
“……不用了,若真是走散了,他也认得回家的路的……”
掉了镜子回去找的颜珈刚刚走到拐角就听到了这句话,要迈出去的步子硬生生的收回,呆呆的看了看早就在怀里睡着了的梦儿,忽然无力地倒了下来。究竟是从什么时候,他竟然脆弱到如此地步了,原来的意气风发,原来的战场修罗都似乎已经过去了千年万年,早就成了一个褪色的神话。
疲惫的靠在墙壁上,一袭大红袍在人群中一晃而过,颜珈闭了闭眼,淡淡地开口,“菁华,出来吧。”
那袭大红袍似乎是犹豫了一下,然后在颜珈的眼前徐徐飘落。
“不是走了么?”
“不放心。”
“所以你就一直跟着?”颜珈没有看她,仰头望着被彩灯衬得黯淡的星辰,“现在最需要你的人是清慈,他一个人应付不了眼前的局面。”
岳菁华往前走了两步,冷笑道,“你以为我这么死心塌地心甘情愿地守护着这片江山是为了什么?”
颜珈的身子忽然往下滑了滑,岳菁华一把抱住他,焦急的问,“怎么了,身子又不舒服了?”
“累……”颜珈看着她笑,笑得前所未有的绚烂,像是成群结队盘旋飞舞的蝶翅,五彩纷呈,晶莹剔透,却一碰即碎。
“遥珈,我说气话的,你别恼,我是怎么都会为你守护住这片江山的,遥珈……我只是心疼……跟我回去吧,好不好?”
颜珈抬头,英挺的鼻,飞扬的眉,却配了双黯淡无光的眼睛。他记得这人原先不是这样的,这人的眼睛原本很黑很亮的,像是会发光的珠玉,言笑间带着一股巾帼之气。是从什么开始变得这样了呢,眼底还带着暗红色的血丝,满眼满眼的都是焦虑和疲惫。这个人用她并不是很强壮的肩膀硬是抗住了这个风雨飘摇的国家,这一切,又是为谁?
夜微凉,风微醉,彩灯照到他脸上异常的璀璨夺目,他轻轻的叹了口气,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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