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回见那男子四十来岁,一身石青色长夹袍,头顶儒巾,两臂宽袖扎起,右手上卦握了把长枝花剪,正是父亲章望,连忙撇了手上包袱,双膝一屈向着便拜,口中道:“父亲大人万安生辰寿礼,父亲万千之喜”
章望原以为是房中下人来寻,正诧异其无礼,脸上颇有些不悦,此刻一见竟是章回,顿时转怒作喜,只笑吟吟看他拜跪叩了头,道:“却是回来了,且起来说话”
章回这才起身,随章望绕过花架,由着他引到屋正中鸡翅木大百灵台边章望先拣一张如意卷云的海棠式凳坐了,抬头将章回上上下下打量了足有七八息时间,才微微笑道:“才到的家?”
章回原自垂了手,笑嘻嘻任父亲打量这时听他问,忙答道:“ ... [,]
(是儿子正月廿六收到的哥哥书信,当日就禀了黄程黎几位先生,安排了书院里事宜,又与大伯父家去信告知次日书院里诸位先生处一一辞别后,就与老师一同到大伯父家里本想只在姑祖母那里侍奉两三日就回,但因伯父伯母带着往忠献伯王老将军府上问安,老大人赐下贵重物事,不敢轻易接受,这才又在南京待了几日,抄了一卷《法华经》回奉送去因此上是昨日一早才登的船因初七,过镇江时遇着小潮,在港里避了一夜;今晨一早赶路,正赶巧了顺风,水路轻快,却是不曾让家中久候,连累老太太老爷太太并父亲母亲的了”
章望闻言点头,道:“倒是如此你书信中原不曾确切说几日到家,想着潮水涨落,也左不过这两天只是晚回来一日,老太太便要念一日,叫老人家的就不好了”章回听了,忙应几句,也不过是些自责并感激尊长的话罢了
章望又道:“你前日并书带来的那些东西,已经都看过了,便按你整理拟出的单子着了人一一回礼——做寿的这些事老爷都交给了你四叔父,你母亲和哥哥也帮着一起斟酌裁夺,凡事皆有章程只不过,我却是要说你——你胆子也太大了罢!那几家的礼,加起来也是几千金近万金的,你怎么敢两个人一只船便打发上路?倒不在钱数多少,人家一片真心真意,这般不小心慎重地对待,却是我们失了礼”
见章望颜色肃厉,章回慌忙跪下,口中辩答道:“父亲教训的是只是儿子见那些东西虽珍贵,但一来不是寻常人家里面使用,二来寻常人家也见不得其中的好,若大张旗鼓百般郑重地送来,指不定反倒打了哪里的眼,叫人惦记了去因此只请了伯父家的张教练带了小义哥两个人,连同家书一起送回来现在回想,果然是太过胆大,以后必不敢再似这般决断鲁莽的”
章望闻言脸色稍霁,温言道:“知道鲁莽便好你年轻,也不晓得轻重,若真打谁的眼,岂是你这点小算计就能蒙混得过?好在你伯父家张教练是厉害的,两道上都有名头交情,别人又要看你伯父的脸面,才到底不曾有什么闪失以后,可莫再要这般聪明才好”
章回听了,知道自己疏失,脸上不免现出几分羞惭章望见他如此,脸上倒不由重现出笑容儿来,挥手叫他起身,又叫身边来坐章回行了礼,这才往他指的凳子上侧身坐了半边
等他坐好,章望才温言道:“其实这一件事,你已经开口向你大伯父指定地要了一个人,既还有不放心,就该再问他要上四五个,哪怕七八个来又算什么?他家又不会便短了这几个人手又是这一等得脸的美差,哪一个会不乐意?且要知道你大伯父与我们两家原本最好,他让你安排点人,也是给你权柄让你施恩你只点了一个,错并不错,却未免显得生分了”
章回这才明白过来,惭色道:“总是儿子自作聪明,以为少劳动几个人就是好的”
章望笑道:“知道了,以后都改过,那便好了”指着旁边炭炉茶壶,说:“才回来,就一番教训,可让我也口干了你倒一杯茶来,算是认错”章回忙恭恭敬敬斟茶奉杯章望接了茶,喝了一口,又笑道:“这就行了你也与你自家倒一杯吃了这屋里虽暖,你从外面回来,心口还是风吹的凉,热彤彤一杯下去也不容易招病再定定心,我还有其他的话问”
欲知章回父子说了些什么,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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