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听得海青霜奋声再喝,长剑上劲气暴吐,一道青芒自红影中喷涌而出,仍是直扑向翁白眉的脖颈。翁白眉错步疾退,还是慢了半步,头上白发纷落如雪,已给这凌厉无匹的一剑削去了半头白发。好在他那六个手下拼死杀来,才堪堪挡开霜寒七剑连绵不绝的后招。
翁白眉的脸色惊得惨白,实在想不到这一夜半日的功夫,竟让海青霜回复了这多元气。他的双目陡然一寒,又再扑上。他手下这六人都使枪,十字枪、乌金枪、三棱枪、五钩枪、毒龙枪和锁子双短枪,有长有短,有软有硬,本是一套配合高妙的六合枪阵,但其中三人适才已被海青霜迅雷一击所伤,这阵法便大打折扣。海青霜再遇强敌,精神大振,以一敌七,竟是游刃有余。
只是他激战之时,却要留着精神应付在一旁虎视眈眈的袁师爷。这位列江湖“三大绝杀”的绝顶高手,虽是一直未曾出手,但独目如电,跃跃欲试,却是一直在窥寻他的破绽。千金一笑刀,一笑杀一人!海青霜一年前曾在金陵和袁独笑交手一次,知道这枯瘦如猿的独眼人一出手就是绝杀之招,他的额头上已有汗水滚下,大半精力倒是为这袁独笑牵住。
除了袁独笑,千秋阁还余下十几个伙计,但这些人武艺稍逊,难以Сhā上手去,只是站在树下呐喊助威。夕阳一点一点垂下,将人影一分一分地拖长。几道人影在破庙前兔起鹘落,剑枪不住撞击,发出或尖锐或沉闷的声响。那每一次激烈的撞击,都似撞击在妙荷的芳心之上。她倚在破庙的半扇门上,瞧得目眩神驰。围观的众伙计眼见海青霜力战不屈,招招舍生忘死,不由心下胆寒,连好也忘了叫了。
庙前,只有渐起的晚风往来低吟。
她忽然想起什么,猛然转过煞白的脸孔,却见任孤虹斜倚案前,脸上一片漠然。“任堂主,你、你快救救他!”妙荷惊急之下,声音已经带了哭腔。苦斗的翁白眉、观战的袁师爷都听到了她的这声嘶喊,忍不住一起愕然抬头望来。难道这潦倒穷苦的盲翁真是声威赫赫的明镜堂主?任孤虹仍是不语,那张锋芒磨尽的脸上却现出两道凄苦的笑纹,在袁独笑苍冷锐利的眼神逼视之下,那颗硕大的头颅竟缓缓垂下了。
妙荷又悲又愤,咬了咬牙,将那只利器“怒发冲冠”放在背后,缓缓走近。但那几人转得快如流星一般,妙荷瞧得眼都花了,终究不敢将背后的暗器拿出来发放。千秋阁的众人早见了她,却只当她一个娇弱女子,未曾留意,这时头领正自全力厮杀,谁也不敢贸然上前生事。妙荷的那只素手突突抖着,只觉手中这冷硬的暗器慢慢变沉变热。
猛然间却听袁独笑仰天大笑了一声。这一笑乍然而发,声如巨雷,正是江湖中人闻名色变的“雷公笑”。妙荷只觉双耳嗡的一响,眼前一片惨白,急退的翁白眉和几个勾魂使身形也是一滞。海青霜首当其冲,心神更是为之一震,长剑几乎脱手。
袁独笑的金刀已经随着笑声疾飞而来,这一刀“金刀动秋色”去势如电,直砍向海青霜的咽喉。刀光如金,映着昏黄的日色,刺得妙荷双目难挣。千金一笑刀,一笑杀一人,这一刀的时机、火候、力道,都拿捏得妙至毫巅!海青霜心中一痛,想不到自己万分防备,仍是逃不过这绝顶杀手的致命一击,眼见势危,他奋身疾错,同时回身一剑劈出,直刺袁独笑的心口,竟是两败俱伤的打法!翁白眉看出便宜,怪笑声中,一闪而上,枪飞如蛇,也刺向他背心。
“青霜,闪开!”妙荷想也不想便扬起了手中的火器。随着砰然一声,她终于明白了这东西为什么叫“怒发冲冠”。巨响淹没了一切声音,红光四散奔涌,一片血的颜色伴着雷火染红了她的衣襟。海青霜听得她的声音一喊便即奋力伏下,但肩头还是着了袁独笑一刀,脊背上也给雷火燃着。最惨的却是翁白眉,他那一枪势在必中,却给满天雷火射得正着,背后立时破了个透明窟窿。两个勾魂使也给红焰射中,惨嗥着跌在地上。“怒发冲冠!”袁独笑惊叫一声,飞身疾退,那几个勾魂使也四散退开。
飞散的烟火中,却有一道青影怒飞而起,夹起目瞪口呆的关妙荷,疾风般地冲进了小庙。
袁独笑收刀狼狈不堪地跳起来,正瞧见翁白眉颓然倒下的尸身,抬起头来,却见浑身浴血的海青霜已抱着妙荷冲进了庙内,那半扇庙门吱呀一声合上了。“那贼丫头竟有霹雳堂的歹毒火器!”袁师爷暴跳如雷,回头向属下喝道:“海青霜已伤,那丫头不会武功,那霹雳堂的'怒发冲冠'只能发射两次,谁先攻进庙内,就是大功一件!”众人默不作声,袁独笑连催三次,才有一人战战兢兢道:“那、那火器比短铳还厉害,神仙难躲一溜烟呀!”袁独笑飞起一脚,将那汉子踢了一个筋斗,正待喝骂,却见一个锦衣少年踏上一步,躬身道:“袁先生,标下愿去打这头阵!”袁独笑见这少年面白如玉,认得是个武功低微的世家子弟,不由冷笑道:“孙文轩,你有这本事?”孙文轩玉面一红,终于嗫嚅道:“标下惭愧、标下只是想劝降那女子,我与她倒是……旧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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