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书成怔忡,失望之色继而浮上眼。
先前看这人的身形还有眼神,都与许修祈极为相似,虽然面貌声音有不同,但还是怀了些希望截住人试探,结果……
手猛然被拍开,许修祈明显有不悦,“这位公子,现在无事了吧?小莫子,咱们出城。”
旁边的官兵小心询问顾书成的意思,顾书成轻轻摇摇手,示意放他们出城。之后便牵过旁边的马,翻身上马,往下一处城门查看。
而顾芸洛跟在他后面,不时回头看许修祈与莫熹出城的方向,满心狐疑。
她怎么觉得,那叫小莫子的人,说话声音怎么那么像那天那奇怪地莫大夫。
却不知此时驶出城的马车上,莫熹正同许修祈算帐。
“我好不容易才在师父那要了一瓶天香胶,给你易容就花了半瓶,要不是怕被人查出来,我才舍不得用,这笔账算你头上。”
除了城的许修祈明显有些精神不济,声音闷闷的,没有一开始和莫熹斗嘴时的心情。
“你爱记就记,反正自己问我爹讨去。”
“许修祈,你当我不敢把你送回去是不是?”
“……”
京城九门全走了个遍,却始终未能发现许修祈的踪影。顾书成找得急躁,更猜测这人很可能已经出了京城,只是有些不愿意肯定而已。
顾芸洛瞧着他着急,再想想许修祈之前和她说过的话,越发摸不透她哥的心思。
当年淮西王自请离京远走淮西的时候,她年岁还小,也不怎么记事,对于顾定睿与顾书成间的渊源,她知晓的并不多。只是长大之后,因为方成之事逃婚入京,顾定睿经常会宣她入宫,问些顾书成的事情。两人走过旧时宫殿,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顾定睿总会笑笑提两句旧事,这才让她得以窥见顾书成与顾定睿之间那些过往的模糊痕迹。
皇帝对她哥是与众不同的,这一点很清楚,但这不同的界限是什么,却无人知晓。而她哥对于顾定睿的态度,刻意回避与在意也很多,这样的反应,明显是心中有鬼。再加上前几日他对许修祈的态度,难免让人怀疑他对许修祈有多少真心。可不想现在许修祈人失踪,顾书成又如此上心……
她现在是真搞不清楚,顾书成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了。
“哥,你总不能这么一直封锁九门查下去吧?我总觉得,许修祈已经离开京城了。”
今日在东盛门遇见那对主仆之后,顾芸洛心里留了点狐疑,趁顾书成不在,便再次去了回春堂见莫熹。
结果人家告诉她,莫大夫有事远行几天。
这种巧合,让顾芸洛心里大致有了底。
许修祈和那莫大夫,八成已经离京了。顾书成这样找下去,也不可能有结果。
“跑了人,江南霹雳堂总跑不了。太后寿辰已过,咱们兄妹也该离京了。到时候如果真找不到人,你就回淮西去,我要去江南一趟。”
不管怎样,他都要把这人找回来。
这两日不见了许修祈,是少了人在身边惹他生气,但他却觉得,身边某个位置像是空荡荡的,缺了点什么,若不填补上,就觉得空虚。那样的感觉,远比早些时候他追着许修祈四处跑,故意看他气急败坏时的心情差了许多。
甚至有一些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在房间里终究坐不住,顾书成站起身来,“罢了,他必定是要回江南的,再找不到他,我早一步过去,总能候到人。”
然而顾书成的繁忙日子远没到头。
许修祈的人一直找到,隔两日,大理寺卿陆赞却先登门了。
自古刑官身上都有股锐气,这股锐气在陆赞身上就更显得犀利。刀锋劈就的五官冷锐异常,说话时语调平平,但一言一语都似凝了冰雪,冷到人骨子里。
再听他说话的内容,不只顾书成脸色不佳,就连一向笑盈盈不爱烦心的顾芸洛,也忍不住忧心起来。
陆赞到来,为的是不久前的一件事。
那日美人皇帝顾定睿私自出宫来行馆见顾书成,却在回宫途中遇见刺客,幸得顾书成和许修祈相护,才得全身而退。
那日瞧着顾定睿的意思,明显是不愿意将事情闹大,连太后也未惊动,便把事情压了下来。未曾想,事情已过了好些日子,风平浪静了这么久,大理寺卿陆赞竟会突然登门,更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请顾书成往大理寺走一趟,言语上只说奉旨查案,请顾书成配合。
顾定睿的态度突然间变得捉摸不透。
顾书成了解自己身份的尴尬,虽然他父王当年是自请离京往淮西,更十数年不踏入京门一步,但某些人心中存有的芥蒂,并不会因此就消去。
当年的皇太子,也就是顾定睿的父亲去世,先皇老年痛失爱子,悲恸欲绝,一夕病倒数月卧床不起,不久后也随太子而去。国不可一日无君,皇长孙顾定睿继位,朝中大半文武推举今日的淮西王当日的二皇子为摄政王,辅佐皇长孙。但之后不久便有传言,说摄政王认为顾定睿性情柔弱,担不起江山重任,有意取而代之。
太后与外戚陆氏一脉视摄政王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后快,但却碍于摄政王手握兵权,又没有逾越行为,不敢贸动。相持三年,摄政王一直恪守本分,辅佐顾定睿,制衡外戚,待局势稍定,这才自请往淮西,一走便是十数年。
此次顾书成再入京,太后对于他们一门,表面上是恩宠有加,而实际上的防备,也只有彼此自己知道。
这些年他父王一直不肯入京,也是因为太后的猜忌之心。
如今皇帝与他一道遇刺,真要查起来,顾书成并不惧什么,他只怕别人关心的并非真相。
但陆赞即是大理寺卿,更是太后的亲外甥,他亲自来请,顾书成不可能不去。所以,他简单交代了顾芸洛几句,要她安心后,便随陆赞前去。
春日未尽,大理寺内的森冷感却与冬日无异。
陆赞冷面修罗的作风,在这种气氛里更加显露无遗。
作为太后的亲外甥,陆氏一脉子孙,在某些事情上,陆赞的心思与太后不谋而合。
看似例行公事的问话,但他问的每一句话里面,似乎都含有陷阱。顾书成若是一个不慎,这场刺杀,他便脱不了干系。
心里存了十二分的小心仔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论陆赞问什么,顾书成总是谨慎回答。一番话问完,顾书成脸上无虞,背后却着着实实腻了层薄汗。
好不容易等到陆赞问清楚,起身将他送走,末了却还不忘加上一句,“近日还请世子不要离京,圣上安危为重,这些日子,就委屈世子了。
顾书成淡淡笑了回道,“本人忠心可鉴日月,陆大人几句问话,还不会觉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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