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琳,个头不高,一头花发,穿着一件很厚的深色毛衣,指着随廖红宇一起进病房来的那几位,问:“她们是你什么人?”
廖红宇说:“这两位是陪我来北京的。这位是省红十字医院外科的苏大夫。这个是我女儿。这个是您儿子的同学。他嘛……”
董琳笑道:“他,你就不用介绍了。我这个儿子呀,就爱管闲事。”
董琳的儿子也笑道:“那还不是跟您学的。您不是说,有些闲事是不能不管的吗!”
董琳笑道:“是,这闲事让你管得我住院都不得清闲。好了,你们出去,上外头等着。”
秘书忙对苏大夫等做了个手势,把他们都请出了病房。
一走出病房,廖莉莉极感慨地对董琳的儿子说:“你这位妈妈真厉害,没让我们待几分钟,就把我们赶了出来。”
董琳的儿子煞有介事地解释道:“她管的那些烂事儿,总要牵扯一些领导,甭管大小吧,总还在位,当然不能让我们知道。在家里,她的书房轻易不让我们进,她的书桌都不让我们靠近,抽屉里的东西那更是不能碰。”
廖莉莉好奇地问:“那你爸爸呢?她对你爸爸也那么厉害?”
董琳的儿子笑道:“我老爸呀,早让我妈训练入门了!”
“他们说你因为举报单位领导的问题,被人砍了好多刀。
有二十来刀?“待病房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时,董琳问道。
“没那么多,一共是五刀。”廖红宇答道。
“五刀还少?都砍哪儿了?”
“头上两刀,胳膊上一刀,还有两刀砍这儿了……”廖红宇指指自己的ρi股,说道。
董琳仔细察看了她头上和胳膊上的伤,然后让她把裤子脱了,又验看了她臀部上的伤。查琳想知道实情,特别想当场验证一下眼前这个泼辣的东北女人有没有那种“夸大其词”的毛病。泼辣的女人敢作敢当,但往往也好夸大其词,看问题往往也只计其一,不及其余。办案的时候,跟这样的人打交道,有它有利的一面,但也有必须警惕的一面。她问她有没有二十来刀,一般的受害人都喜欢把自己受的伤害多说一点,争取更多的同情。但廖红宇居然没有顺着杆子爬,相反还主动把自己所受的伤害“减少”到五刀,这第一印象不错。但即便是这“五刀”,董琳也得亲自验过。看过五处伤疤,果然处处属实,而且都是新疤痕,也都是利器砍杀所致。董琳让廖红宇赶紧系上裤子,自己则气愤地说道:“……这些人真下得了手,砍一个女人五刀!材料带来了吗?”
廖红宇说:“材料是带来了,但写得不太好……”
董琳说:“什么好不好的,事情写清楚了没有?”
廖红宇忙把随身带来的那份书面材料递了过去,说道:“我相信有许多事情还没揭出来。”董琳往那个宽大的罩着浅黄|色的咋叽市套子的单人沙发里一坐,转身去找老花镜,摸索了两下,没找着。廖红宇赶紧从她的床头柜上取来镜子递了过去。这时,秘书轻轻推门进来说:“董副书记,差不多了吧?
一会儿专家组要来给您会诊,大夫请您提前停止会客。“董琳连头都没抬一下,说道:”请专家们等我一下。“秘书犹豫着,还想说什么。董琳却对他做了个手势,让他别再说了。秘书偷偷瞟了一眼廖红宇。廖红宇挺知趣,忙趋前说道:”董副书记,您先瞧病,我过一会儿再来。“董琳依然连头都没抬一下,对她也做了个同样的手势,让她别再”罗唆“。
董琳只看了两页材料,就感到头又有些晕了,便摘下眼镜,稍稍闭目休息了一会儿,“哗”他一下,把材料扔给廖红宇,说道:“你念。”
廖红字一愣:查琳说:“念啊!”
廖红宇这才醒过味儿来,赶紧拿起材料,问:“从哪儿念起?”
查琳闭着眼睛,低声地说道:“从头念起!”廖红宇念完材料,等着她表态。她却一声不响,只是闷坐着,好像在回味刚才所听到的一切。过了一会儿,才说了声:“你可以走了。”廖红宇却老大的不满足,心想,材料您都听了,情况大致您也知道了,好歹给个话呀!这样,我回去也好有个交代。
聪明的廖红宇从种种细微末节中,已充分地感觉出,这位董副书记对她有好感。于是她倚仗着对方的这点“好感”,怔怔地赖在那里,想求她发句话。却没料想,董琳又重复道:“你可以走了。”在一旁的秘书早就等着这句话了,便赶紧上前来催促廖红宇。廖红宇心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面前这位,虽说也是个“柔弱女子”,且又上了年纪,但用老百姓的话来说,毕竟是左手举着上方宝剑,右手掂着龙头铡刀的人啊,正经代表中南海对全国怀揣党票的领导干部,行使着监督检查权。一半个省长部长从她面前过,也得小心三分哩。而自己只不过是遥远黑土地上的一个小小科级干部,今天能直接向她报告情况,又倾吐了自己心里的委屈,应该知足了。想到这里,廖红宇便乖乖地留下一箱苹果和两支吉林野山参,赶紧走了。
但没等廖红宇下楼,秘书便追上来,把那箱苹果和两支野山参都还给了廖红宇。秘书非常认真地说道:“以后来看董副书记,别带东西。”“带几个苹果又怎么了?”廖红宇说道。
“照董副书记说的去做。明白吗?”秘书相当严肃地说道。还有两件事秘书没告诉廖红宇:刚才廖红宇一出门,董琳立即吩咐秘书,第一,记下廖红字的地址、电话号码,随时跟她保持联系;第二,马上给他们省纪委孙书记挂个电话,让他亲自过问此事。过问的情况,直接报告给她本人。
接到董琳的电话后,孙书记立即向省反腐领导小组的代理组长顾副书记做了汇报,再次提出请省反腐领导小组专门听橡树湾工作组汇报一次,重新研究一下橡树湾的问题,并希望在会上传达中纪委查琳副书记的有关电话指示精神。顾副书记问:“查琳同志在电话里说了些什么?”孙书记把一份完整的电话记录递给顾副书记。下面是这份电话记录的原文:孙立栋同志(以下称孙):董琳同志,我是小孙。
董琳同志(以下称董):你们那儿有没有一个叫廖红宇的女同志?因为举报九天集团公司领导的经济问题,被砍了五刀,这情况你知道吗?
孙:廖红宇被砍的事情我听说了。但被砍的具体原因还没有查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