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过深春,即将入夏。冯家那位贵妃娘娘回了宫里头,两家也找不出什么名目来相互走动,老太太倒是说了一句,关系好的何必找名目,哪天兴趣高了,就到另一家去走走,顶多找小厮跑跑腿,先通报一声罢了。
老太太发话了,两家太太夫人们也就定了心。这两天,本说好冯家大太太会带着儿子过来玩,谁晓得今年黄梅天入得早,竟然开始下雨了,本来就昏昏沉沉的天,结果冯家大太太竟然病了倒下,只得推了这次出行。
本来冯家人来的这天正好是难得的好天,趁着得空,萧氏叫了几位老妈子帮忙,将箱子里那些衣裳被褥翻了出来晒。玉涟被樟木箱子的味道给熏得逃到了院子里,正好遇到了要出门的籽涵。
玉涟挺喜欢这位堂妹,多嘴拦了她问了问,才知道今天拿了月钱,籽涵想出门去买点东西,玉涟心想正好,与她结伴同行。话说回来,籽涵刚回京城没多久,对这里不熟悉,玉涟自告奋勇充当导游,带她四处逛逛。
籽涵有些意外,去到南大街之前,籽涵小声地对玉莲说,她一直以为玉涟姐身为荣家长女,架子很大,不爱理人。碧罗前几日还说,小姐瞧起来跟以前不太一样。玉涟想了想,她从前那不是架子大,不过是唯唯诺诺不敢出头,生怕说了话会得罪人,是以只听不说,放在别人眼里,倒是成了摆架子。
如今她已不是从前那般了,想说的话她自然会说,要做的事她也自然会做。
逛了小半天,她们一行人在南大街遇上了三叔与顾里山。如果说在老太太寿宴上看到他们俩一起倒是不让人意外,现在在南大街遇见了,这怎能让人不起疑心?就连跟在身后的碧罗,都噗嗤笑出了声来。
玉涟上前行礼,满脸笑意问:“三叔,顾公子,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们。”
顾里山倒是有些意外,反而三叔瞧起来很高兴,丝毫也不介意,“呦,是玉涟啊,巧是挺巧的,今天你们怎么跑出来了?嫂子呢?”
“娘在家中大扫除,我陪妹妹出门逛逛。”
“那正好。”三叔一合掌,“择日不如撞日,之前说要带你们去满玉楼,既然遇上了我们现在就去,我和顾兄正准备去满玉楼吃饭呢。”
玉涟愣了愣,“三叔,今日不办公吗?”
一旁顾里山上来Сhā了句话,“今日六部尚书侍郎都要面殿,正巧户部还举办科试,借了我们吏部的地方,尚书大人便放了我们一次大假。至于荣兄吗……”
“尚书都不在,我待在刑部也没事做,就出来逛逛,顺道叫上顾兄去吃一顿,走走走,我们别站在大街上说话。”三叔推着顾里山,朝玉涟与籽涵一挥手,道:“让你们瞧瞧满玉楼的大厨到底有什么能耐。”
玉涟与籽涵面面相觑,便点头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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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三叔总说自己与满玉楼厨子关系好,玉涟总以为他说夸大其词,今日得见,三叔果然有他自己的一套。刚入满玉楼大门,小二搭着毛巾迎了上来,一见是荣世德,连问都不问,便将他们领到了二楼雅座,还问:“三爷,是老规矩吗?”
三叔点头应道:“老规矩。”
小二点了头,退到一边将屏风拉好。这满玉楼二楼是单格的雅座,四周靠厚重却不失风雅的屏风将位子隔开,桌椅四四方方的不大,倒是十分灵活,若是人来的多了,拿桌椅重新拼凑一下,再用屏风一隔,又是一个单间。
碧罗与籽涵带来的丫鬟都站在屏风后头,时时刻刻候着。三叔不喜欢这些下人跟,就拿了银子给碧罗,让她们下楼去大堂果脯,有什么事也有小二跟着,就将她们打发走了。
满玉楼倒也不是没来过,玉涟以前跟着冯家来过两次,故此她只是平静地坐在那里,倒是籽涵人小看着什么都好奇,四处扭头看着,坐也坐不定。
不一会儿,小二几人便端着菜上来,玉涟瞧了瞧,皆是上品。便对荣世德道:“这回让三叔你破费了。”
荣世德朝玉涟眨了眨眼,“玉涟何出此言,何必跟我客气。”
玉涟笑着吐了吐舌头,她差点忘记了,这个时候她不过只是个十五岁大的孩子。
荣世德率先动了筷,指着那道:“你们尝尝这墨鱼羹,满玉楼大厨的招牌菜,还有麻辣鹌鹑,都不是普通厨子能烧得出来的。”
荣世德废话颇多,一会儿说这鱼新鲜味道好,一会儿说那凤爪腌得好吃。玉涟Сhā嘴道:“三叔,何时回家看看老太太?”荣世德刚夹一只凤爪,听了这话,倏地掉到了桌子上。荣世德摇头道:“浪费啊,浪费。”
“三叔,老太太可想你呢。”就是连籽涵都Сhā嘴道,“这两天去给老太太问安,也常听老太太念叨三叔。”
荣世德摇了摇头,“啧啧,我花钱请你们俩丫头吃饭,你们俩丫头还说这话,不是存心让我没胃口吗。”
玉涟与籽涵对视而笑。玉涟道:“三叔,你怎么那么怕老太太呀?”
“我怕她?”荣世德提高了语调,“我才不怕呢,我不回去不是我习惯了吗,这些年你们爹都没说我一句,哪里轮得到你们俩小丫头片子来说我?”
籽涵收敛了笑容埋头下去,玉涟不知该说什么,看了看籽涵看了看三叔,叹了一声咬起来牛肉来。顾里山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便说:“荣兄你是怕那位老太太给你寻位娘子来管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