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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文风

一、

“李统领已经击退柳光老贼,迫其订下城下之盟,我余州百姓又可安享太平日子了!”

“李统领已经回军雷鸣城,不日将至狂澜城了,这喜酒,看来年前就可以吃上了!”

帐幕之外传来让墨蓉心跳耳热的窃窃私语,她禁不住将塞了鸭绒的枕头将头藏起,整个人都塞在软绵绵的被垫里。

“羞死人了……那个……那个傻瓜……”她的心不住地狂跳,似乎不愿安居于她胸中,想诅咒一下那让她连日来不敢踏出营帐一步者,又害怕诅咒被大神听见而改了过来。营帐外侍卫们同夷人少女在没大没小的开着玩笑,而这玩笑又总是与墨蓉有关。

怔怔忡忡地发了会呆,帐幕里的光线逐渐开始暗下来,墨蓉轻轻用贝齿叩着自己的手指,算行程,明天恐怕李均就可以回到狂澜城了,自己……自己当如何去见这乱说话的人儿?

帐外人语声渐行渐远,墨蓉打起­精­神从榻上爬了起来,因为害羞,她已经在帐里躲了一整天了,现在天­色­渐晚,她应当去四处看看。狂澜城虽然在两年前便已经筑成,但后期的工程还需要时日。而且这两年来李均在狂澜城中设格物局,由她主管设计督造对百姓民生及战事有所裨益的新式器械。这两处都是她每日都必须去的。另外,今日是海天楼完工之日,作为狂澜城一大盛景的海天楼,虽然不是她亲自设计,却也集常人越人能工巧匠之智而成,如果她不去看看,今夜定难入眠。

好在随着人口滋长,狂澜城中各族人等熙熙攘攘,越人虽以保守著称于世,在城中却也不难见到越人女子游玩。她只需以一巾遮住,就不愁被人认出来。

小心翼翼避过警哨,墨蓉出了帐幕,但没行多远,一双手忽然伸了过来,捂住她的眼睛,咭咭的轻笑声从她耳后传来:“新娘子姐姐要去哪呀?”

无需问,墨蓉便听出了这是夷人少女吕恬的声音。自从倭贼第一次侵犯狂澜城以后,吕恬便随在她身侧。两三年来,当初瘦弱纤巧的十四少女也亭亭玉立了。

“臭丫头,我要撕你嘴。”墨蓉羞红着脸,抓住了吕恬的手。越人天生较矮,墨蓉虽然在族中算高者,但与吕恬站在一起仍矮上一些。

“我说错了吗,姐姐。”吕恬拥住墨蓉的胳膊,欢喜之­色­溢于言表,“我就知道你不会躲一天不出来的,今天可是海天楼大功告成之时,你一定会去看的,我要陪你去!”

“我也知道你会溜来的,若是我不去,你自己也会溜去。”墨蓉轻轻拧了一下吕恬娇俏的面庞,“海天楼建成,你与屠龙子云以后便又有新的玩处了。”

这次满脸通红的换了吕恬了。自被屠龙子云从商船上带到狂澜城,她便对这亦兄亦友的男子产生了好感,初时只不过是一种对真心关怀自己者的感激,但随着年龄渐增,这种感激也逐渐萌芽成情苗。屠龙子云风流之名满于狂澜,或者没注意这年方十六的少女,但与吕恬朝夕相处的墨蓉却知之甚详。

“姐姐,姐姐,不要取笑我啊。”吕恬脸的红潮褪去,她低声呢喃,垂下首去。这样的夜晚,狂澜城中各界名流定然群集于海天楼,屠龙子云如何会舍弃这与仕女闺秀亲近的机会,而自己,而自己又怎会舍弃这远远看他的机会?

墨蓉轻轻拍了拍吕恬的手,有些同情地叹了口气。比之吕恬,她算是过来人了,知道感情之事,尽在一个缘字,强求不得,自己也不陷在感情之中无处是从么。

“好妹妹,我们快去,偷偷看看就回来,对了,你也蒙住脸,要不别人一看到你就知道我到了。”

吕恬扬起脸,少女情怀,闺怨来得快去得也快。她笑着将纱巾蒙在脸上,道:“墨姐你以为这望海楼会传名千古么?”

“若是论建筑,望海楼集常人与越人机构巧者之大成。”墨蓉谈及建筑,也暂且将自己的烦恼抛开,“选建楼之址时,我们特意请楚青风仙长卜地之经纬,雷魂观天之星象。因此海天楼所在之地,为这狂澜城气脉之所在,在天地灵气之上便足以传世。”

吕恬嘻嘻一笑:“这个可有些玄啊,我不懂。”

墨蓉也笑了:“你注意没有,从我们这望去,虽然相隔遥远,海天楼仍如虎踞龙蟠一般,之所以如此,便是因为地势得当。”

吕恬极目向海天楼望去,座落在伸入海中一角的海天楼,在夕阳之下分外高大,气势巍然雄壮。数年间狂澜城中高楼林立,但这海天楼俯瞰于其上,当真有气吞山河之势。

两人来到楼前,虽然上午已经有许多人来过,但众多看热闹者已经将这由一群台阁楼宇构成的建筑群前挤得满满的。绝大多数人都必需等到来日正式开族之后方能登楼赏玩,只有贵宾才能登堂入室。

墨蓉悄悄掀起自己头巾的一角,守住门口的卫士自然认得她,脸上露出又是好笑又是欢喜的神­色­,他脸上的复杂表情,令头巾底下墨蓉的脸再次羞得通红。

“让这两位姑娘进去。”那个卫士笑吟吟地推开另一个卫士,给墨蓉与吕恬让出了过道。两人才进去没几步,忽然身后一人大声质问道:“为何前面两个女子能进去,我堂堂男子反而不能进去?”

这人话语间自负之气,让墨蓉听了就觉刺耳,回过头看去,是个三十出头的常人汉子,面­色­白皙,身材略有些粗胖,看起来象个富绅,但衣着却有些寒酸。两个卫士横戟拦住了他,他话声虽大,脸上却看不出怒容。见了墨蓉回头,他微微一笑,点了一下头,似乎他方才大声说话,就是为了让墨蓉回头望他一眼。

墨蓉心中一动,这人外表倒也平常,但一双眼睛清澈如泉。墨蓉回过头去对那卫士道:“这位先生是我请来的,就让他进来吧。”

卫士原本就是和平军中拨来负责狂澜城巡检的,因此虽然有些诧异,却不愿违背墨蓉之语。那男子被放了进来,也不向墨蓉称谢,只是微点点头示意,便向内走去。

“哼,姐姐怎么放这么无礼的人进来了。”吕恬轻轻哼了声,墨蓉几乎可以想到她的小嘴定然轻轻撅起,便微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这几年来墨蓉虽然童心尚未泯,但比起初来狂澜城遇上蓝桥二人时,要沉稳地多了。

吕恬很快便将那男子带来的不快忘掉,沉醉于亭台楼榭与曲径通幽所给她带来的惊奇之中。这里刚开始施工之时,她曾来过几次,但夷人对于大海的兴趣远胜于对砖石的兴趣,因此对这里还是极为陌生。

海天楼名为楼,实际上是由占地足有五百余亩的一群建筑构成,因主楼称海天楼而得名。建筑之时一反神洲讲究对称庄严的样式,无论是楼宇长廊,或是湖泊流水,处处布置都暗藏灵韵。假山园林,又巧妙地将不同处的景致分割开来,让人每前行一步,所见都与方才有所不同。虽然仅五百余亩的占地,却足以让人流连整日,乐而忘返。

“真是奇妙,姐姐,真是太有趣了。”当墨蓉将设计得­精­妙之处一一向吕恬指点出来时,吕恬惊叹不已。因为墨蓉心中还事,二人行得较快,在华灯初上之时,便来到了主楼海天楼之上。

海天楼共有七层,高有九十九尺。一楼二楼和三游者如云,大多是城内少年仕女,屠龙子云倒难得的不在其中。二人上了四楼,不由得微微怔了一下,只见四楼之中人数不少,虽然不时有吟哦之声传出,却比之一楼二楼三楼要安静得许多。

“子云,怎么回事?”墨蓉见屠龙子云正在与几个年轻女子说话,便同他招呼道。

“哦,这些先生都是城中富商们请来的客人,据说海内名士有大半被邀来。”屠龙子云颇觉无趣地道,“这些先生们善于吟诗作赋,各位富商闲极无事,便重金礼聘,请他们为海天楼作楼记。”

墨蓉不由得微微一笑,这些文士名流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向来声望极高,和平军作为狂澜城地主,自然得有位高级将领陪同他们。在大多数将领都去了前线之际,屠龙子云虽然是不情愿,却也不得不在此。

“对了,墨姐,你是不是来送喜糖给我吃的?”屠龙子云忽然笑道。

墨蓉一瞬间被羞怯所吞没,几乎恨不得上前打屠龙子云一下,但她看到屠龙子云身旁几位仕女强忍着的笑脸时,急忙拉着吕恬向五楼跑去。

“呵呵。”身后传来屠龙子云与那几个仕女的笑声。这笑声虽然很轻,却很惊动了正在冥思苦想的那些名士,有几个恼怒地向屠龙子云瞪了过来,屠龙子云忙强忍住笑。但当他们转过脸去时,屠龙子云又向他们吐了吐舌头,将几位仕女又逗得吃吃笑了起来。

登上五楼,游人便少了许多,想来是有屠龙子云在四楼守着,闲杂人不能轻易上来的缘故。几个城中的富商,如贾同庄恒等正聚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见了墨蓉,虽然丝巾蒙面,他们眼光老辣,仍旧认了出来。

“墨姑娘可来晚了。”他们个个心思活络,自然知道墨蓉以丝巾蒙面的原因。但这几年来,他们与墨蓉也已经很熟稔,知道她虽然在这方面害羞,却不是个小家子气的女子。况且随着李均与墨蓉大婚之日的临近,墨蓉很快将成为余州与清桂的女主人,这时还不知道进行感情投资,这些富商便个个蠢笨如猪了。

“各位老板好。”见这些老板认出了自己,墨蓉只得除去脸上的丝巾,微笑着向众人行礼。她脸上还残有醉人的酡红,商人们心知肚明,相互望了一眼,都微微笑了起来。

“墨姑娘为天下第一巧匠,对这海天楼有什么看法?”贾同见墨蓉脸­色­又开始红起来,忙岔开话题,问道。

“神洲自古以来,所建楼阁,三层以上便称高楼,五层之上便称危楼,象这七层的楼宇,便是在四海汗君临天下之时,也不曾建过。”墨蓉慢慢地道,“狂澜城地临大海,海风猛烈,因此建楼之时首当其冲者,便是如何能让这七层楼宇在大风之时毫发无损。因此,这楼宇之基深达十尺,楼中支柱,是由铜柱一根根衔接而成,即便是如此,我们仍不放心,到了六层七层,不再用木石,全都使用的是我们越人发现的合金,甚至连瓦片檐檩,都是如此。”

那些富商虽然在建楼之时都曾大力出资,对于楼的结构也了然于胸,但听墨蓉一一说来之时,仍是津津有味。倒是吕恬心中想的是在四楼的屠龙子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听得莫明其妙。

“等到了夏天,我们便可以看到一奇景。”墨蓉继续道,“夏天打雷之时,雷电击在这六层与七层之上,金光四­射­,如烈焰腾空,景­色­壮观定然甲于天下。”

正说到这里,与屠龙子云在一起的一个仕女碎步上了五楼,轻声道:“诸位叔叔伯父,请下楼一观名士们的大作。”

这些富商们既是要附庸风雅,这种场面自然是不能错过的,况且这些名士多是被他们重金延请而来,还有些相互攀比的味道在里头。因此众人向墨蓉告退,庄恒下去之时忽然转身道:“墨姑娘,你也来看看吧。”

吕恬早有此意,立刻拉着墨蓉的手向四楼下去:“姐姐,我们去看热闹吧,反正那些名士又不认识你,如果子云哥哥敢胡说八道,我们两个人一起撕他嘴。”

众人回到四楼,众名士一一将自己的诗词歌赋吟诵出来,一时间海天楼中,抑扬顿挫,酸气冲天。墨蓉对诗词歌赋略有涉猎,听了这些人的大作,虽然都为上佳之选,但总觉得与她心中的海天楼不相彼配。

当最后一人也吟诵完后,四楼里名士们相互吹捧客套,富商们也都抚掌称好,唯独三楼传来一个声音道:“好则好,但想用在这海天楼之上,与海天楼同传千古,只怕还有不足。”

满座之中立刻静了下来,名士中个别修养不好的,脸上已经浮上了怒气。只听到楼梯处传来格格的脚步声,过了会儿,一个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墨蓉与吕恬对望了一眼,这男子正是进门时被墨蓉放进来的那人。众名士见其人相貌平平,衣着寒酸,都哂然一笑。一名士道:“这位先生口出大意,想必是能作出与海天楼同传千古的佳句了?”

那人在众人目光之中镇定自若,面带微笑道:“勉强可以一试。”

他话语虽然还带上一分半分的谦虚,但他脸上的表情让这点谦虚也化为乌有。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让修养好些的名士们也禁不住动了怒,另一人道:“那么我等就在此恭侯先生的大作,先生需要多长时间?”

“古人七步成诗,三步成句,若是花上半日时间,我这大作又如何能配得上这冠绝千古的海天楼?”那人一伸手:“笔来,磨墨。”

有好事者奉上了笔墨,那人在楼中一端详,毫不客气就站到一扇绘着海天楼景­色­的屏风之前。他自腰下掏出一个酒葫芦,打开盖子,酒香四溢。他就着葫口将满满一葫芦酒一饮而尽,将空葫芦扔开,提起笔便开始在那屏风上疾书。

“李将军均知余州,方五载,百姓安居乐业,商旅络驿不绝。”

他才写出第一句,立即有名士摇头冷笑:“不吟眼前景致,却记些这样的辞句,就凭这个也能流传千古?”

那人没有理会窃窃私语之声,奋笔疾书:“余州民众,乐而忘忧,同心协力,得成斯楼。”

“这一句也不过尔尔,言语鄙俗,算不得佳句。”又有人评道。

“楼成之日,天地同欢,高朋满座,俊采风流。余江湖野人,适逢佳会,珠玉在前,献丑于后。”

“总算还有些自知之明。”一人低声道,人群中传来哂笑之声。

“余州龙蟠虎踞,鸾栖凤翔。海天空阔,东有鲲鱼化鹏之溟;山河峻美,南据金鲤腾龙之涧。若夫春日荣荣,则草长莺飞,桃红柳绿,农歌于田,渔唱于渡。至于秋高气爽,则风和日丽,瓜甜果香,金毡满地,银鳞满江。”

当他这段写出时,众人虽也不觉其出众,却再无一人能嘲笑于他。吕恬看得好奇,低声问屠龙子云道:“子云哥哥,他写的是什么意思?”

屠龙子云挠头苦笑,倒是身旁一仕女凤目迷离,道:“他称赞余州地势得天独厚,物产丰饶,百姓勤奋。”

“登此名楼,见此佳景,众人皆歌,吾独长叹。”只见那人笔锋一转,写道:“遥岑远目,神洲万里烽烟四起,遐思迩想,黎民亿兆水深火热。血流成河,三江五湖尽为赤­色­;尸横于野,四极八荒满目疮痍。举世皆悲而吾独乐,吾乐又何乐也!”

这几句一写出,满座之中鸦鹊无声。那些名士吟诵赏玩,不乏佳句,但大都为自得其乐之句,却没有一人念及天下苍生。此时见那人写出,不禁都觉赧然。

“厚此薄彼,原非仁者之心;爱屋及乌,方见壮士之志。余州偏安一隅,于天下百姓何益也?狂澜独盛一时,于天下名城何益也?呜呼,古之贤者,进则思百姓无以为食,退则念黎庶无以为屋。愿天下之难尽于其身,愿世间之福与人共享。以今观之,今人何如古人哉!”

“使天下州国尽如余州,使天下牧者尽如将军,再登此楼,痛饮醉卧,不亦快哉!”

当那人最后一笔如刀般划出,满楼之中,再无一丝一毫声响。片刻之后,方有人抚掌长叹:“好个举世皆悲而吾独乐吾乐又何乐也!”

二、

“哦,这海天楼记是如何写的,念与我听听。”

柳光拥着锦裘,坐在战马之上,微眯双眼。他身旁的刘铮则神采飞扬,将海天楼中那人的文章慢慢念了出来,抑扬顿挫,显然他本人对此颇为赞赏。

“使天下州国尽如余州,使天下牧者尽如将军,再登此楼,痛饮醉卧,不亦快哉!”

当刘铮将最后一句念完之后,柳光慢慢将之重复了遍,沉吟半晌,忽然微微笑了起来:“这人当真乱来。”

“主公此言何意?”庞震愕然道,“此人外表轻狂,文辞却质朴,颇有古风,主公若以貌取人,恐怕天下英雄尽皆寒心。”

“我知道,我知道,哈哈哈……”柳光扬声大笑,“我是说,此人在海天楼记中颇有劝李均征讨天下,将余州之盛遍及神洲之意。李均小儿原本就有虎视狼吞之心,见了此文,必定又要兴兵劳师。”

“若是李均小儿兴师动众,首当其冲者,恐怕就是主公。”庞震道,“主公如今四面环敌,对李均小儿不可大意。”

“先生且放心,李均小儿轻易不敢伐我。”柳光捻须慢慢叹道,“我年过半百,还有多少­精­力好用,李均小儿正当少年,他有的是时间等我老去。时间,可不是站在我这边。”

“主公何出此言,李均小儿贪功好事,行军勇烈有余­阴­柔不足,方略虽多却易义气用事。能有今日成就,已经是其极限,我料他若仍不知内敛,必然会受挫而一蹶不振。”刘铮道,这几日来他一直在想李均之事,因此对于李均及余州的情况最为清楚。

“嗯,刘先生之言甚是。”柳光颔首道,“李均为陆翔弟子,他始终站在陆翔身影之中,下意识里想证明自己,因此行事未免冒失。此次我小看了他,所以有此失利,待我再来余州之时,便不会让他有任何可乘之机了。”

刘铮与庞震相视一笑,柳光虽老,壮志犹在,这让他们相当心安。过了片刻,柳光又问道:“对了,那个作海天楼记的叫什么名字?”

“就是角山苏白。”刘铮道。

“哦?那个有怪才之称的角山隐士苏白?”柳光惊道。

“正是。”刘铮点了点头,“传闻他隐于角山,避不见客,四方慕名来依者竟然有五百户之多。”

“乱世之中,如此名士,当真难得。可惜,可惜,定为李均所用了。”柳光皱眉半晌,又道,“为何不来投靠我,去要去投靠那李均?”

对于这个问题,刘铮与庞震都无法回答。论威名,李均五年来虽然威名日盛,但比之如日中天的柳光还差了许多;论实力,即便是余州、穹庐草原再加上清桂,也不过陈国三分之一面积,李均全部兵力不过二十万,而陈国则有近八十万大军;论及民心向背,虽然余州百姓爱戴李均,可陈国百姓也敬畏柳光。那苏白为何会弃柳光而奔李均?

“苏白向有狂徒怪才之称,怪才行事,自然怪异,让人无法揣测方称之怪。”刘铮不得不安慰道。

“回京之后,你二人不必随我征伐了,专心于国中募集贤才,可惜,可惜。”

刘铮与庞震心知柳光定然又想起被刺杀的霍匡,两人禁不住都沉默起来。过了片刻,庞震忽然想起一事,道:“主公此去,除了面对淮国的凌琦小儿外,还要对洪国的马济友,这马济友也为当世名将,若是能收归主公所用,岂非上佳?”

“正是。”刘铮也道,“马济友若能收为我用,洪国唾手可得,我远胜于与李均争这区区余州。”

“我也有此意,我急于回军,除了暂避李均小儿锋锐外,另一个用意便是去收伏马济友。”柳光双眼眯成一丝,­唇­迹掠起笑意,“先收得马济友,再退凌琦。在此之前,我还得助这苏白一臂之力。”

“主公之意……”庞震与刘铮都奇道。

“来人,拿笔墨来,我要写一幅字送给李均,以此作他新婚之礼。”

柳光翻身下了马,有卫士摆好了小几,柳光执笔略一顿,双目如蚕,便挥毫下去。只见笔走龙蛇,铁划银钩般在这上好的淮线上写下了“天下”二字。

“好字,气吞山河,天下如在掌中。”庞震也禁不住赞道。

“哈哈,庞先生私我也,因此过誉了。”柳光将笔掷在一旁,“铛锒”一声拔出了宝剑,剑过如风,在那“天下”二字之间划过,那纸便分为两半。

“刘先生,派人将这个下字送给李均,告诉他,天字在我这儿,有机会他就来取吧。”柳光将剑还鞘,翻身上了马,又哈哈大笑起来。

“主公也认为,这李均有资格与他争夺天下啊。”庞震与刘铮心下明白,柳光不仅仅是要送一份礼,更是要激起李均逐鹿天下的雄心。少年人雄心一起,往往行事莽撞,到那时,柳光便可将这下字又取回来了。

此时的狂澜城,已经处处张灯结彩,一方面是年关已至,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李均的婚姻。

对于百姓而言,李均自立为王应是迟早的事情。而身为王者,在神洲之中拥有三宫六院也是极正常之事。而且,李均若能及早成婚生儿育女,对于权力的平稳延继,也极为有利。

因此,虽说婚期还未确定,但迎接李均大婚的气氛则早就弥漫开来。墨蓉与纪苏为了躲避羞涩,也为了合神洲古礼,已经在李均回城后的第三天去了穹庐草原,李均要成亲,就必须领人去穹庐草原迎接新娘子。

本来依着李均之意,他的婚姻应从俭的好。但俞升无论如何却不同意,作为余州最先支持他者,俞升的意见他还是须慎重考虑的。

“若是娶常人女子,统领要从俭便从俭,但如今是常人、戎人、越人三族通婚,无论如何都不可过俭。况且纪苏姑娘和墨蓉姑娘德才兼容,若是过俭,岂不委屈了她们?”想当初对于李均同墨蓉之间情愫最为反对者,便是俞升了,但如今俞升却力劝李均极尽奢华迎娶她们。自幼对这人伦礼仪缺乏学习的李均,只得依允了他。

大战之后的余州,也迫切需要一场喜庆来医疗战争中带来的创伤。虽然在过去的半年之中,和平军北征西抗,夺得了清桂平原和苏南三郡,击败了乘虚攻入的柳光,但杀人三千,自损八百,除去屠龙子云万余人的水军外,和平军也受了一些损失。

来自各方的贺使络绎不绝,既有余州十一城城主派来的代表,也有自清桂平原与苏南三郡的使者。其中除了不能离开的董成与罗毅外,孟远令吕无病甘平二人守丹渊云阳,自己也赶回了狂澜城,起先只是为来请罪认罚,在半途中遇上报喜的使者,便知道这次亲身前来确实来对了。若是李均大婚之时他不在场,必定将成为二人终生憾事。

陈国武德二年一月一日,苏国国王李构下罪己诏,改元天佑,大赦天下,自宰相吴恕以下皆罚俸三月,以为在清桂之战中被董成决堤淹死的官兵抚恤之用。苏国国内,一片愁云惨淡,即便是和平军治下的清桂与苏南三郡,巨变之后的百姓也惶惶不知所措。好在董成颇得民望,而其主簿黄选又名高智深,各项措施倒也井井有条。在新年之前,二人便以和平军之名开仓发放米粮,赐酒­肉­给百姓。得知李均大婚之后,他们一面派使者莫子都来贺,另一方面又以此为名向百姓发放物资。因此,­骚­动的民心也逐渐平静下来。

而溪州的董成,则以好友唐朋举荐的珲县县城令任迁为使,自海路至狂澜城。一连数日,狂澜城都在忙于接待这些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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