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宿舍楼,认识的同学都冲我诡异地笑,然后满带同情地拍拍我肩膀,以示安慰。笑什么笑,不就是揭了个白榜又被贴了个白榜吗,迟早是要被贴的,少见多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们,我从心里诅咒下一个被贴白榜的就是拍我肩膀的人。
下课至熄灯这半小时属于老歪时刻,他积蓄一整天的力量,只为在夜晚的三十分钟闪光。我心怀诅咒地洗漱完毕时,老歪已经带领若干随从开始偷窥大业了。
这帮人乐此不疲,现在偷看女生脱衣服对他们来说已经审美疲劳了,他们开始观察女生在宿舍里究竟会从事什么样的活动,以此获得满足感。有的人是锁定一个目标连续观察几天,为以后追对方打下良好基础,而老歪属于游击队员,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没目标,没目的,就是穷乐呵。
“目标,二楼西边第五个窗口,一个穿黄|色羽绒服的在对着镜子挤青春痘,很专心,眼睛睁的很大,这一脸痘痘得挤到什么时候啊……”随着老歪的解说,众人发出一阵轻轻的感叹。
“目标,五楼东边第四个窗口,咱们班的某某坐在床上,对着我们这边发呆,她在想什么呢?不会是爱上我了吧……原来她摘了眼镜是这个样子,比戴眼镜好看多了……”众人又是一阵轻轻的感叹。
“目标,五楼东边第五个窗口,这人也是咱们班的,不知道什么名字,她的打扮很怪异,穿着胸衣,披着羽绒服,不觉得凉吗?”
宿舍一片寂静,众人没有任何回应。
老歪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一边冲后面招手:“来啊,来看啊,她的胸怎么这样……”
宿舍仍然是一片寂静。老歪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一回头,身后的随从变成了谢顶。老歪傻了,拎着望远镜不知所措,有人悄悄地打开了宿舍的灯。
“望远镜哪来的?”谢顶冷冰冰地问。
老歪傻乎乎地指了指自己枕头:“从那儿拿的。”
谢顶走过去,掀起他的枕头,威而猛的小广告平平整整地躺在枕头下面。
谢顶拿起小广告,粗略扫描了几眼,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他甩了甩手中的纸片,指着老歪说:“用望远镜偷看女生宿舍,枕头底下藏这种不健康的东西,你是一个中学生吗?你简直就是一个淫魔!走,跟我去教导处!”这语气和白天教训我比起来,不知道要强烈多少倍,说完连烟也顾不上点,急匆匆地走出了宿舍。
老歪这个“淫魔”赶紧披上外套,连鞋也没换就拎着望远镜跟出去了,我估计他现在的心情已经由“紧张,激动,兴奋”彻底变成了“苦闷,焦虑,害怕”,两罪并罚,不知道他能不能扛过去,淫魔斗谢顶,估计免不了一番恶战,结果如何就看老歪的造化了。
要是不幸壮烈牺牲了,那也算创了个高一上学期就被开除的新纪录,可以有幸与陈先生,耶耶和我齐名载入一中野史了。想不到我的诅咒居然砸到了老歪身上,太不幸了,正好应了他说我的那句话:“牛逼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个时候,忽然熄灯了,我把门Сhā上,趴到床上。
“老歪真倒霉。”有人嘀咕了一声,打破了沉闷的气氛。
“是啊,唉……”其他人也跟着应和起来。
“都给我闭嘴!一帮孙子!刚才你们就在他后面跟着看,怎么光逮住他了没逮住你们?看的时候比谁都积极,出了事儿比谁跑的都快,你们是人吗?当时随便谁捅他一指头也不至于这样,你们现在还有脸唧唧歪歪?再唧唧歪歪我把你们全举报了去!”高才生们不疼不痒的感叹听的我直恶心,真不知道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多不仗义的败类,要不是我今天刚背上个警告,我真想直接摁住他们猛抽一顿。
听我急了,高才生们都不出声了,一个个缩在被窝里不敢动弹,宿舍又恢复了安静,楼道里泼水的声音,打闹的声音因此显得格外清晰。我趴在床边儿上点了根儿烟,有点儿担心老歪的命运。
“草鱼,你不会真把我们举报了吧?”瓶底小心翼翼,充满哀怨地问了一句,这种又傻又天真的语气让我觉得非常可笑。
“闭嘴,睡觉!”
大约两个小时之后,我听到了敲门的声音,老歪回来了。我从床上弹起来给他开门。其他人被敲门声惊醒,也都趴到床边儿上翘首观望。
老歪闪身进来,一ρi股坐我床上。和出去时的忧心忡忡相比,现在他已经轻松了很多。
“怎么这么长时间?谢顶跟你感情还挺深。”我递给他一根儿烟。老歪点上,猛抽了两口:“别提了,本来半个小时我就交代完了,可是谢顶非让我叫家长,这我能同意吗,要是被我爸知道这事儿非得削死我,我就软磨硬泡跟他哼哼唧唧,说我爸常年卧病在床,经受不住这刺激,你们怎么处罚我都行,只要不开除不叫家长,我虽然不是个好学生但至少是个孝顺儿子,反正就是胡说八道,结果最后整了俩钟头才让我回来。”
“你单挑谢顶?”
“可能吗?大半夜的谢顶把咱班主任又给拎过来了,还把他骂了一顿,说头一天你们班学生揭白榜,第二天又是你们班学生偷看女生宿舍,你这班主任怎么当的?陈先生脸上特挂不住,差点儿当场把我撕了,你看着吧,明天他还得找我。”
“最后怎么说的?骂一顿就放你回来了?没这么便宜吧,我估计你明天也得被贴白榜,这可好,一下子三张,咱们仨能组成校园小虎队了。”
“你别小虎队了,要不是我聪明伶俐机智果断,没准儿就挂了。
看样子开除是不可能的,家长也不用叫了,别的爱怎么处置都无所谓。”
“望远镜呢?”我忽然发现他空着手,老歪丢了望远镜,好比战士丢了枪。
“还望远镜呢,能活着回来就算好的,家伙直接被没收了,我估计谢顶是嫉妒咱们,他自己也想看,可是没家伙,所以打着教导处主任的旗号明抢我一望远镜,自己拿回家去看,最后还得让咱们感激他,卑鄙,太卑鄙了,要不怎么不长头发呢。”他有些愤愤不平。
“行了,赶紧睡吧,都十二点多了,养好精神明天跟陈先生理论。”看到老歪没事儿,我的困意也上来了。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为什么陈先生知道了那件事却不跟我提,以至于耶耶叫我起来回答问题我都没听到,白挨了她几眼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