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杀。”陈先生依旧是缓慢而又低沉的语调,“这是警方给的说法,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但他确实被抓了。”
情杀?孟亚菲?八万?我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是不是有一个女朋友?”
我没有理会陈先生,直接往学校外面跑去。
收发室的大爷拦在门口,“闪开!”我一把推开他,拉开了铁门。我一路狂奔往老歪家方向跑,我必须亲眼见到,否则打死我也不会相信老歪会干出来杀人这种事,快到他家我才发觉,打车的话要比这速度快得多。
我气喘吁吁地推开他家铁门,跑进屋子里,老歪的父母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到我进来,略微吃了一惊。
我站在他们面前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们两人满脸的憔悴。
我终于见到了老歪挖煤的爹,没戴矿工帽,也没拿小铲子,而是个地道的老板相。
“怎么回事儿?”我语调平静地问。
老歪的妈妈叹了口气,眼泪不住地往下掉,他的煤老板爹低着头,一声不吭。
“说啊!到底怎么回事儿?”我几乎咆哮起来,身体因为过度的激动而颤抖不已。
老歪的妈妈抹了抹眼泪,简单跟我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那天晚上喝完酒之后,老歪找到八万寻仇,两人发生了打斗,在打斗过程中,老歪连捅了八万四刀,导致八万当场死亡,第二天上午就被抓了。
他平白无故怎么就寻仇去了?他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起过这些事?他哪来的刀?我把这些问题一股脑地抛给老歪的父母,他们只是低着头,不再说话。
我又想起那天晚上老歪打给我的传呼,用的是家里的电话,说明那时候已经出事了,而我就那么摁掉了,老歪!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他,以及能不能再见到他,那个和我一起逃课,喝酒、打游戏机、偷试卷、看毛片的老歪。
这一刻,极度的沮丧充斥着我的内心。
1999年的最后一天,老歪被判处无期徒刑。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已经不那么情绪失控了,一脸茫然地坐在那里,把陈先生撂在一边不知所措。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叹口气走开了。
我想起老歪跟我说过的关于人类灭亡的大预言,人类没有灭亡,老歪自己灭亡了。他送我的bp机还别在我腰里,可能永远也不会再响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平静,我以为我会抓狂地摁住身边的人狂打一顿来发泄,可是没有,连克制都不需要。
我只是觉得心里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缺,说不清楚的异样感觉。
老歪突如其来的爆发让所有的人始料不及,也猜不透原因。
我想去监狱看看他,我觉得他一定会告诉我发生了什么,虽然我知道了原因也帮不了他什么。但是,老歪托他妈妈带出来话,说他现在不想见任何人。
这天晚上,全世界的人都在情绪激动地准备迎接新世纪,电视里、广播里、报纸上到处都在鼓吹着自己作为一个活人的自豪,为自己披上跨世纪的外衣;很多人傻了吧唧地拿根木棍站在大钟面前,准备迎接零点时刻,仿佛自己就是开启世纪大门的圣人;
淫男荡汝们在抓紧最后的时间演练着毛片儿里的镜头,希望能在明年生一个世纪宝宝,千载一逢的机会,不能就这么错失了。
明天就是二十一世纪了,我莫名其妙地成了跨世纪的新一代,一个世纪,就这么被我们跨过去了,在外面的也好,在监狱里的也好。
我望着窗外大片大片的灯光,恍若隔世。
我觉得自己厌倦了一切,有时候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睡觉,有时候蹲在马路边抽烟,有时候在游戏厅里流连,有时候坐在教室里发呆,可是抵挡不住地烦躁。
东子,老歪,我身边的人就这么一个一个离开了我,像是一个个支离破碎的梦。我觉得特别没劲。
小强还是来找我复仇了,他当然不会对我带一大帮高才生出去喝酒的事置之不理,对于他这种把清除我当做毕生追求的人来说,任何一个可能的突破口他都不会放过。
“草鱼,我看你是下决心把我这个班弄垮吧?”
我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我根本就不想理他,他始终像个小丑一样上蹿下跳,为了那点儿无足轻重的小事不断挑衅。我觉得这种人活着真是悲哀,我应该给他一个怜悯的眼神。
“沉默,沉默代表什么?你以为你不说话就能免责?我对你怎么样你应该很清楚,全校没任何一个班敢要你,我接收了你,本以为你会懂得感恩,知耻而后勇,结果……我算是知道什么叫烂泥糊不上墙了。”
我还是不说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实在不知道他有什么恩值得我感,他还挺好意思,这么把自己当人看。
“我给你数数你自从来了这个班都干了什么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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