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老白把我带到他开店的地方。
这是一条小的不能再小的街道,更像个胡同,前面是几栋居民楼,后面是一排小平房,都是做美容美发的,老白的店就是这排小平房中的一间,名字是“今夜无眠美容美发”,真够俗气的。
“能赚着钱吗?”我有点儿担心老白的生意,“这犄角旮旯的,谁跑这儿理发呀?”
“傻小子。”老白一拍我头,“我带你去见几个兄弟,让他们好好教教你。”
我跟着老白进了店子旁边的一间屋,里面有三个男的正在打牌,二十多岁的样子。满地的烟头和啤酒瓶子像极了以前东子他们的老窝,只是这里的房间更狭小一些。老白吩咐其中的一个指点指点我,然后就出去了。
“学生吧?”其中一个人瞄了我一眼,漫不经心地说,“怎么认识白哥的?”
“不是学生,以前跟东子一起玩儿的。”
听到我说东子的名字,这三个人的态度明显不一样了,搭腔的小子把牌往桌子上一撂,说:“走,我带你去店里转转。”
进了店,我看见两个满脸涂抹着浓妆的土气女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巨大的胸部露了一半在外面,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特扎眼。
我觉得这实在算不得什么店,就是一个长方形的无比狭窄的小过道,而且并没有任何理发用的东西,只是摆着一个旧沙发和一台电视机。
“这儿这么小怎么理发呀,怎么连个工具都没有?”
两个丑女人哈哈地怪笑起来,我厌恶地皱了皱眉头,不知道他们哪出毛病了。
那小子也跟着笑,边笑边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呀?你以为人大老远跑你这来就为理个发啊,这他妈就是妓院!”
妓院?他这么一说,我忽然明白了,怪不得一切都这么奇怪,原来就是打着美发店的幌子开的妓院。老白是个天生做贼的料,要真开个理发店才不正常呢。
他又带我去里面看了看,我估计这个屋子总共不超过三十平米,却被隔成了四间,外面这个窄长条算是会客厅,专门给小姐展示身体和谈价钱用。里面三间各放着一张床,说是床,其实就是用四个凳子加一个木板支撑起来的木头架子,简陋得不能再简陋,我真怀疑这块板子能不能禁得起至少两个人在上面剧烈运动。
墙上贴着老旧的海报,他掀起海报,后面墙上有个洞,里面放着安全套。我拿起来看了看,没有牌子,没有商标,包装就是一个白塑料袋,上面用蓝色字体写着“避孕套”,真是既直白又简练。
我觉得这是真正专业的妓院,除了床什么都没有,免得客人分心。
这里面除了门,一点儿通风的地方都没有,因此大白天里面也是昏暗的。屋子里空气特别差,站了一会儿我就觉得头晕,赶紧撩帘子出去了。
出来的时候,那两个丑女人还在目不转睛地看电视,她们嘴唇上那两抹鲜艳的红色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你今年多大?”那小子问我。
“十七。”我不得不又报了一次年龄。
“这么小就出来混了?有前途。”他可能卖着东子和老白的面子想夸夸我,但听起来觉得很别扭,于是我就敷衍着说是呀是呀,其实我心里在想,有个屁前途,要不是为了混口饭,谁在这儿天天盯着这两个丑女人看啊。
虽然她们俩长得很丑,但怎么说也是自己人,何况我对小姐这个行业一向充满了同情,原因就是在我的印象里,妓汝是一个屈辱的群体,一群受污辱和迫害的人,她们生活在贫困之中,对嫖客有着刻骨的仇恨,她们是一群等待着解放的受压迫者。因此应该对她们抱有深重的同情心。
我把这想法告诉老白的时候,却遭到了他的嘲笑。
“受压迫?除了身体被人压迫还有什么压迫的?受迫害?她们巴不得多受几次迫害呢,你看她们接小费的时候那高兴样,把钱一卷就往|乳沟里塞,那是受迫害的表现吗?仇恨嫖客?没有嫖客她们只能去吃屎!嫖客就是我们的衣食父母,你没看着大门口玻璃上的字吗?欢迎您再次光临,不光我这么希望,她们也这么希望,都是钱啊!”老白捻着手指头跟我说。
这就算开始工作了。说是工作,其实什么事儿都没有,晚上客人如果不走的话我们就负责把美发店的门从外面锁上,然后就去睡觉,大清早再去开门。每次锁门的时候我都担心小姐和客人会不会憋死在里面,因此我锁完之后总要故意把门推开个缝。
接下来就是无聊的白天,可以出去玩,也可以在屋子里打牌,因为白天的客人相对来说是比较少的,干这种事儿当然是天黑之后比较有安全感。也有下午来的,估计是晚上还需要陪老婆睡,没有时间,只能白天抽空过来一下,行色匆匆地来,几分钟之后又行色匆匆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