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初临,这座以繁华享乐而驰名天下的古城,就已经披红挂绿,张灯结彩,有了夜的暧昧与潋滟,周遭光影流转,喧嚣浮华,一派靡靡景象。
慕容秋水避开人群,独自漫步在月色下的小巷,将夜街的热闹远远的抛在了身后。
一朵残菊在夜风里翻滚,他伸臂将花抄在手里,闭目轻嗅一下,心底忽然炸开一种掬花猝然被揉碎的痛楚,五脏六腑都隐隐作疼,幽暗的小巷便越发显得逼仄,似有股无形的力量要在他的体内压榨出什么来。
蓦然,他弯下腰,一口血从喉咙里急遽涌出,喷洒在黄|色的花瓣上。原本萎谢残败的掬花经由血液的侵染,竟莫名显出一种妖艳的色泽。
然后,他嗅到一缕淡淡的清菊的香气,不及抬头便看见一袭白色秀雅罗裙,月白色的缎面软鞋,鞋头绣着一朵美丽的掬花。他立刻感觉自己的心就像一锅烧开的滚水,沸腾着冒泡泡。然而,俊秀的脸庞却宛如冰封镜湖,没有丝毫表情。
杜凉夜的手抚上他的脸,轻柔地摩挲着。她的手清凉而柔软,覆上他的脸,就像覆上他的心,慢慢抚平了他心底的那股灼热,一寸寸将他那烦乱的心绪熨帖净化。
慕容秋水极端无奈地闭上眼。
静默有顷,他轻轻推开她,将那朵沾血的掬花不着痕迹的握紧在掌心里,一点点揉碎。
“后天是重阳节,我们去白马寺玩好不好?”杜凉夜的声音温柔而清悦。
“听说有朝廷重臣要来,你父亲还由着你乱跑?”
“得陪他们应酬,其实就是个仪式,这些繁文缛节真是烦死人了。”她微微蹙眉,露出厌烦表情,“但是他们晚上听戏的时候,我可以偷偷溜出来……”
“那天晚上我没有空。”慕容秋水打断她,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漠而平静。
“真的没空?”
“真的。”
杜凉夜皎白面容染上一抹绯红。
她沉默一下,换了一种轻快的口吻道:“今天我见到无双了,他跟我说,三年前我其实是救了你,你难道就不打算报答一下救命恩人?”
慕容秋水一愣,眼睛里忽而有了一种无法言说的表情。
秋夜的月色宛如清霜般倾泻而下,疏枝枯藤的剪影横斜于地,他觉得自己的心就像那些枯藤树枝一样,纠葛极了。
杜凉夜一直静静地看着他,努力捕捉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但令她失望的是,慕容秋水的脸上始终只有一种淡淡的哀伤,似寒冬黎明的月色,有着力不从心的惨淡的白。
隐约地,她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也许她的爱或恨,已经左右不了他了。
这个认知令她不由自主地悲哀起来。
她身子一软,倚靠在对面的墙壁上。月光照着她的白色罗裙,她的脸藏在月光的阴影里,声音无端透出一股凄冷:“我常常想,也许有一天,我们可以到一个谁也找不着的地方去,隐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