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秋水的一口血全喷在了青灰色的墙壁上,四溅开来,像一朵绝望的蔷薇。
他知道杜凉夜的眼泪意味着什么。
三年前,她本有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连根拔起,但她没有。此后她销声匿迹,音讯全无,现在突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说明事情已经到了破釜沉舟鱼死网破的境地,没有一丝一毫的退路了。
这世上有一些事情原是可以不需要讲究逻辑和收集证据的,仅是凭借着冥冥中的一种直觉,混沌感知里的某个意念,他不必求证什么人或事,他就是知道,杜凉夜就是那个人。然而奇怪的是,即便如此,他依旧执拗地相信她。
赫连忘雪曾经评价他说,慕容锋芒内敛,外表看似沉静温和,内里实则情浓如火,可在某些方面却又天真的可笑。
诚然,在杜凉夜这件事上,他笃定得近乎天真可笑,但是在他的心里,在某个最最柔软的地方,他就是相信她,固执的没有理由。
假如相信自己所爱的人就是天真的话,那么,他大概是有一些天真的吧!
慕容秋水微微苦笑,单手撑在墙壁上,额头因为疼痛而渗出细汗隐隐。他绝望地闭上眼,将头轻轻搁在手臂上,往事就像戏台上的折子戏,一折一折的纷至沓来,清晰恍如昨日。
他记起那些年,杜凉夜是怎样背负双手昂着头,以一种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姿态走过洛阳街头,来到醉花阴的楼下,朝他的窗户弹射石子。他听到声响,便趴在窗户上,探头出去和她说话,一方面极力想做出正经严肃的样子,一方面又控制不住喜孜孜的表情,自觉或不自觉的。往往说了好半天的话,他忽然发觉彼此的身份错位,位置颠倒,从来只有少年书生到后花园去私会小姐,还没听说过哪家小姐主动勾搭书生的。
将这个想法说给她听,原也是本着讲俏皮话的意思,谁知换得她一声冷笑,好几天不见踪影,直把他的肠子都悔青了,实在烦恼的不行,便学云在天那般无限感慨的来一句:女人心海底针,难测啊!
杜凉夜有个乖僻,她若是生起气来,那是万万不能去解释的,解释只有更讨她的嫌,除非等她主动消气。那时候她自个儿想通了,倘若意识到自身有不对的地方,反倒要跟你道歉的。她也不知道害臊,别管之前话说的怎么样决绝,总有办法给你哄转过来,叫你恼她不是恨她也不是,唯有自认倒霉。这种厚脸皮的本领和无双真是半斤八两,不相上下。所以,无双每每袭用世说新语的标准,品评杜凉夜说她神情萧散,有林下风气。但切莫上当,这话听起来像是赞美杜凉夜呢,实则乃是无双的自夸,毕竟在脸皮的厚度上,他终究是略胜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