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楠站在灵堂门口,今天的阳光出奇的好,已经快是五月天了,北京的天气渐渐变热。夏楠对于八宝山的灵堂并不陌生,今天却是她站在这里最平静的一次,昨天她跟顾辰西说,妈妈身前喜欢干净,不如早早的就火化了吧,顾辰西看了她很久,见她的确一脸平静,才点了点头“恩”了一声。
她记得第一次来这里是奶奶过世,那个时候她才多大?六岁还是七岁?她都记不清楚了,印象里只有恸哭的人群,爸爸和哥哥泣不成声地跪在地上。
这时正好旁边的灵堂里传来号啕的哭声,夏楠突然觉得心里静空静空的,阳光照在前边的停车场上,好象一切都静止了,她抬起头来,直视阳光,眼睛条件反射地眯了起来,眼眶又酸又热,天却瓦蓝一片。奶奶、爷爷、爸爸、哥哥、妈妈,你们真的在另一个世界里团聚了吗?
夏楠到这一刻才明白,人真的可以有这样一刻,看清了所有,失去了一切,却突然心如止水,妈妈的病一拖六年,其实她心里不是一点准备都没有,但没有到真正面对结果的那一刻,人总会患得患失,如今倒反而明净了。
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夏楠的手心里似乎都还能感觉到那个古瓷骨灰盒所传达的温度,妈妈的笑颜,温柔的手掌,小的时候总爱握在手里把玩的柔软发丝……所有的一切,就这样,归于土灰。
妈妈,我不辛苦,我答应您,以后夏楠一个人也会好好的,您再也别为我担心了。
今天来送行的人,除了尤家的人,还有他们几个都认识的人,叶祁、简宁和周生生都在其中,结束后,大家纷纷来和夏楠道别。尤心扶着父亲和夏楠道了别,叶礼的车正好开过来。夏楠跟着顾辰西往车边走,突然一辆车在他们面前急停下来,两人停下脚步,竟看到简思尔从驾驶座上走了下来。
简思尔一脸怒气地甩上车门,朝夏楠走过来,原本准备上车的叶祁他们几个都看了过来。
“夏楠!我爸的事是不是你做的?”简思尔开门见山,一脸兴师问罪,完全不顾这还是在灵堂之外,这几天父亲的公司在财务上出了大问题,原本是准备拍地大展拳脚的,哪晓得拿了那么多地后才发现是中了别人的圈套,资金周转完全被困住了,如果得不到转机,一根稻草都足以压垮简修明多年来苦心经营的简氏。
夏楠眯着眼看向简思尔,像是在仔细打量她,之前匆匆两面,都没有今天来得直接生动,她从小就喜欢看她急得跳脚的样子,每次看到她这样她就打心眼里开心。可今天却不同,她发现自己一点想笑的意味都没有。
“是我做的。”顾辰西站在夏楠边上,却突然回答了简思尔的问题。
简思尔转头看他,她当然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今天早上她听到父亲说出顾辰西的名字的时候,怎么都不愿意相信,父亲责问她到底有没有真的把心思放在顾辰西身上,他在背后联合外人这么捅了简氏一刀,她这个做女儿的却一点都不知道?简思尔除了怔愣什么都无法回答父亲,她实在不信顾辰西会这么对她,如果不是夏楠这个女人,顾辰西怎么会这样?
从小到大,她什么都好,学芭蕾,弹钢琴,上学后成绩优秀,长大了之后外貌出众,小时侯她听到大人们开玩笑,连夏楠的妈妈都说真希望自己家的夏楠也能跟思尔那么乖巧听话。她一直以为自己不会输,学芭蕾的时候,她的脚趾上都是血泡她却不放弃,看到夏楠甩了舞蹈鞋跑去疯玩,而自己却捧回一个个奖杯的时候,她以为自己赢了;弹钢琴的时候,她听到夏楠在外面的大院里跟简宁说,钢琴太难了,她不要学了,而自己却考了一级又级的时候,她以为自己赢了;后来慢慢长大了,当她把越来越多的眼光停驻在某个人的身影上的时候,她发现他每次看到夏楠都会露出一脸的不屑,那个时候她是真的以为自己赢过了夏楠。
可事实上呢?简思尔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地感受过自己的失败,这个叫夏楠的人,什么都不用做,永远任性散漫,却把她最最在乎的人,最最在乎的东西都赢走了,她还留着那些奖杯又有什么用?她留再多的血又有谁会在乎?
“不!”简思尔朝顾辰西吼,她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如此失态过,“你给我闭嘴!”
她瞪红了眼睛,他和夏楠站在一起的样子,就像是个最大的讽刺,她转头看向夏楠:“我再问你一次,我爸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夏楠也回看着她,只是她的眼神没有过多的情绪,一脸平静,但说出的话却足以让简思尔彻底闭嘴:“那我也问你一次,我爸的事是不是你们简家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