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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两人谁都没有提这事。

庄子蔚也没有再给她补课。

庄陌感觉到了庄子蔚的疏离。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又回到了十二岁她刚和他一起生活的时候。

庄子蔚越来越喜欢待在实验室里。

庄陌觉得心慌。她很讨厌这种感觉,这种不被他在意的感觉。

每天他看她的眼光轻忽而冷清,仿佛她是什么不相关的陌生人似的。

她不知道该怎么讨好他,因为她根本不明白庄子蔚到底在为什么而生气。

也许是自己物理太差了,他不高兴?

庄陌几乎使出全身的气力来学物理,课间都会主动缠着周仲言问题目。

周仲言何曾想到庄陌会如此粘他。开心地恨不得梦里都笑出来。

他试探­性­地问庄陌,“听说你家里不是给你找了一个物理老师补课吗?”

庄陌不知如何讲给他听,只得故意板下脸,“周仲言你是不是嫌我烦啊?不讲就算了,我问别人去!”作势要抽回书本。

周仲言连忙解释,“不是不是,我怎么会嫌你烦啊,求之不得啊。来来来,我们看这一条关于伯努利方程的题目……”

不料等到庄陌满怀期望地将接近满分的物理试卷拿给庄子蔚签字时,庄子蔚瞧也没瞧她一眼,刷刷签过大名,又进了实验室,而且一晚上都没有出来。

已凉天气乍长宵

家里的气氛着实诡异。刘嫂也偷偷问过她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惹先生不高兴了。庄陌只得含糊其词将责任推到他的实验进展不顺上。

僵局是被一通电话打破的。

庄子蔚从下午去了学校一直没回来,饭也没有回来吃。

庄陌知道他最恨做实验被打扰,也不敢打电话给他。

吃了饭,她正心不在焉地在草稿纸上涂划着庄子蔚地名字,突然手机响了。

看了手机屏幕上的陌生来电,庄陌迟疑了一下。她的手机号码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人知道。拇指轻轻按下通话键,对方已经迫不及待地问道“喂,请问是庄子蔚的家属庄陌吗?庄子蔚出了车祸,目前在第一人民医院抢救,请立刻过来。”庄陌脑袋一哄,什么都听不见了,他出车祸了,他居然也出车祸了。十二岁的记忆再次兜头袭来。她脚下一个踉跄,手机险些滑落,对方见没有反应,又重复了一遍。庄陌这才稍稍清醒,回复说马上就到,挂了电话。

她敢到医院的时候,庄子蔚还在抢救中。她一个人坐在医院的长椅上,秋日的夜风吹在皮肤上,她一连打了好几个寒战。

她不敢想,什么都不敢想。只是睁大眼睛盯住抢救室的红灯。

红灯倏然灭了。她弹簧一样跳起来,医生摘着口罩走了出来,她一把拉住医生的袖子,什么也没说,只是抬头望着他,眼睛里全是紧张与惊恐。医生被她吓了一跳,见是一个长相相当漂亮的女生,不由放柔了声音,“你是病人家属吧?他没事了,断了一根肋骨,不过没有刺伤肺叶,右臂桡骨骨折,还有一些软组织挫伤以及轻微脑震荡。”

庄子蔚静静地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卷翘着,在他眼眶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此时的他,脸部所有的线条似乎都柔化了,仿佛晚霞时退了潮的沙滩,­干­净得没有一丝混乱和复杂。

庄陌一转不转地看着他,似乎眨眼间他便会消失似的。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拂过他的脸庞,那么的轻柔和缓慢,仿佛要用手指刻下他的轮廓一般。

当她的手刚要抚过他的眼睛时,庄子蔚却缓缓睁开了眼睛,日光灯有些刺眼,他又不由自主地眯缝了一下眼睛。庄陌触电似地缩回手,惊喜地叫道,“你醒了,你终于醒了……”眼泪却珠子似的一颗颗掉落下来,庄子蔚艰难地抬起左手,触上了她的面颊。

仿佛要证明他真真正正醒过来了一般,庄陌两只手有些颤栗地捧住庄子蔚的左手,紧紧贴在脸颊上,他的手有些冰,但踏实的存在感成功地挤走了她所有的恐惧。

庄陌最近过的很辛苦,医院、学校、家三头赶,她本来是坚持要请假照顾庄子蔚。不料被庄子蔚轻轻一句“你在这能扶我去卫生间吗?”噎了个面红耳赤,只得乖乖上学去。

上学时有医院护工照料,庄子蔚吃不惯医院里的伙食,刘嫂就每天煲汤烧饭送到医院,他右手不能动,庄陌负责喂他吃。

中午庄陌正在喂他喝大骨汤,里面还加了三七和当归,一连几天顿顿都要吃这些味道古怪的药膳,庄子蔚憋了一肚子气。

庄陌见他脸­色­不好,知他是吃腻了,便宽慰道,“明天刘嫂会烧鸽子汤过来。”

他哼了一声,“里面还要加中药?”

“恩”庄陌一脸理直气壮,又向垮着脸的庄子蔚嘴里喂了一口。

“庄教授”,随着声音,虚掩着的门被轻轻推开。是他的研究生。

学校领导早已一拨一拨来看望并慰问过了,花篮果篮简直堆满了病房。看着学生手中又是花篮和果篮,庄陌头大了。

学生显然对于庄陌更感兴趣,嘴里和庄教授寒暄着,一个个的眼光却直往她身上飘。

庄陌有些不自在。求救似地看看庄子蔚,庄子蔚却故意不看她,只是招呼学生他们随意坐。

“我去洗水果给你们吧!”庄陌想闪人。

其中一个冒失的男生连忙站起来,“小师母你太客气了。”

庄陌被他这么一声“小师母”一喊,脸跟烧了似地,连大理石一般的脖子都成了绯­色­。“不是不是,你们误会了。我是……”还没说出口,庄子蔚拦住了她的话头,“你去洗水果吧!”

她只得端着果盘躲进了卫生间。

水果很快洗好了。她却不想出去。心跳地好快,简直像要从腔子里面跳出来。

为什么不告诉他们自己和他的关系?

为什么故意误导他们?

庄陌想不明白,但似乎又有什么念头飞快地闪过,快地抓不住。

等到她一步三挪地走出来,才发现学生们已经离开了。

“终于舍得出来了?”

“他们这么快就走了?”她的声音有些低。

“恩”。

“那我也去学校了。”不等他回话,抓起背包,就急急地走了出去,好像有什么怪物追赶她似的。

庄子蔚目送着她离去的背影,神­色­­阴­晴不定。

到底年轻底子好,庄子蔚恢复地很快。

出了院又在家里静养了一段时间就回学校了。

H大里如今关于庄子蔚的流言可谓甚嚣尘土。众口铄金,三人成虎,果然是老祖宗的切身体会。庄陌也在流言中变成了所谓的“集清纯与­性­感于一身,娇媚羞涩的­精­灵一样的人物。”

雪葬胭脂空皑皑

冬天渐渐逼近。S市很少下雪,今年却似乎是个例外,天气预报也说今年气候有些反常。入冬以来已经下过好几次雪了。

庄子蔚尽管在美国生活过相当一段时间,但似乎对圣诞节深恶痛绝。庄陌记得每到平安夜,只要听见商场或人家里传来《雪绒花》的乐声,他的脸­色­就会很难看。今年的平安夜竟然下起了雪。雪并不大。似乎倒给这个平安夜沾上了一种圣洁的味道。

庄陌坐在车里,看着一片一片­干­燥的雪花飘落在车窗上,很快就被刮雨器划落。

看腻了雪花的庄陌将视线转向窗外,路上一对年轻情侣也不撑伞,手挽着手,女孩子的脸蛋被风吹地有些发红,头发上也有细碎的雪屑。男孩子低下头,爱怜地拂去女孩子睫毛上的雪晶。女孩子踮起脚,在男孩脸上吻了一下,又快速地躲开。两人笑着闹着追逐着跑向远方。

好幸福。

庄陌在心底叹了口气。有些怔忡地看着自己搁在膝盖上的手。

庄子蔚不知何时开了广播。

电台女主播轻柔的嗓音在温暖的车内回荡,“今天是平安夜,我们的节目将在《雪绒花》悠扬轻快地旋律中与您相伴……”

庄陌下意识地就想去调台。庄子蔚看向她,墨­色­的眼珠里似乎有些说不出的情绪,“你­干­嘛?”

庄陌绞动着手指,为难地说道,“我感觉你不是很喜欢这首歌。”

庄子蔚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微微收紧,心里却在苦笑,自己的反应有这么明显吗?庄陌居然都看出来了。

“其实雪绒花还是蛮好听的。”他淡淡地开口。

就这样,雪绒花的旋律如同空气一样,包围着他们直到回家。

庄子蔚径直回了卧室。开了酒柜的门,取出一瓶波尔多,开了塞,连高脚杯都懒的拿,就拿着酒瓶直接坐在地上喝了起来。

雪花越发密集起来。

一切肮脏都被粉饰为纯洁。

一切黑暗都被描绘为洁白。

庄子蔚的眼神有些迷茫地望向外面的纯白世界。

也是这样一个下雪的平安夜。当时庄子蔚还不过是麻省理工生物工程专业的大四学生。那个有着栗­色­卷发黑­色­眼睛的漂亮女生突然出现在他身边,身后的教堂里传来雪绒花的旋律,女生微笑着用蹩脚的中文自我介绍:

我叫Rose·Snow,罗斯·斯诺。我是商学院的大二学生。我喜欢你很久了。

雪里玫瑰。女生的长相气质给他的第一感觉就如同她的名字一样。

但他依旧拒绝了。那时的他正在努力学出成就向独裁的父亲证明自己,根本没有闲情逸致用于风花雪月上。何况他也不喜欢外国女人,外国女人花期太短,也许是因为她们少女时代过早地挥霍了美丽,一旦过了二十岁,她们就像染了霉斑病的花朵,沉闷而腐烂,毫无未来可言。

罗斯并不放弃,坚定不移地出现在他身边,仿佛他是太阳,而她是围绕着她转的葵花。

她絮絮叨叨地和他说话,中文里夹杂着英文,其实完全可以用英文自在沟通,但是她努力地学着中文,她是在告诉他她的决心。

她是混血儿,母亲是韩国人,父亲有1/2的墨西哥血统和1/2美国血统。她有一个土气的中文名字叫史玫瑰。她为了庄子蔚去唐人街餐馆学烧中国菜。

她终于打动了他。

两个人在一起了。像所有初入爱河的人一样,说着甜蜜的蠢话,相互接吻,急切的抚摸,生涩地进入。恨不得成天黏在一起。

在一起两年多。然后如同所有烂俗的桥段一样。

她以为他是个穷学生。

她暗中投入了另外一个富有的亚裔男生的怀抱。这个叫杰森的男生是庄子蔚的同学。

当然这一切起初他都是被瞒在鼓里的。

她还和他在一起,为了他的论文。年纪轻轻的庄子蔚已经师从著名的生物工程专家斯蒂芬教授。前途一片光明。可是女人天­性­里的短视让罗斯等不了了。她从庄子蔚的电脑里拷走了他辛苦三个月的研究报告,献给了他的新男友,因为杰森的父亲是华尔街的银行家,可以给她谋一个好职位。

这篇署名杰森的论文残酷地将一切温情的面纱戳破。

他不知道她怎么能够和他温存过后,镇定地输入自己的生日,不错,庄子蔚电脑的开机密码是罗斯的生日。然后Сhā入移动优盘,选择,复制,粘贴。她怎么能!

他决心报复。他不动声­色­,把自己变成了一个绿云罩顶还浑然不觉的蠢汉。然后将自己大一时发表的一篇《AAV介导的Α—SYNUCLEIN基因过表达致多巴胺能神经元损伤——一种制作轻度帕金森病大鼠模型的新方法》稍稍修改放进了那个名为“最新研究报告”的文件夹里,又不经意透露给罗斯。

等到确定论文被罗斯拷走后,他请黎逸潜入学校内部论文检索网络,将自己发表的痕迹走数据库里抹去。等着杰森上钩。果然,上次杰森只敢投稿给一个名不见经传得小杂志,这次胆子大多了,投给了一家中型杂志。等到发表后,庄子蔚将自己发表的论文扫描文件电邮给杂志社主编。

不是剽窃,而是彻头彻尾的抄袭。杰森在素以严谨著名的麻省再也难以立足,被迫退学。受着牵连,罗斯的华尔街之梦破碎了,没有哪一家投资银行会接受有不良诚信记录的她。

他记得罗斯哭着抱着他的腿求他饶过她。

他记得自己当时只是把他父亲存在他银行账户里的巨额存折轻轻递到罗斯面前。然后告诉她,“我是很穷。可是我父亲很有钱。”

他记不得罗斯那时的表情了,一定很好看。

他当时只觉的解气。还有一种钝钝的痛。

女人,这就是女人!

爱情,这就是爱情!

庄子蔚看着银装素裹的世界,脑袋一歪,瘫倒在了地上。

隔壁庄陌听见酒瓶在地板上滚动的轱辘声。连忙跑进卧室。却见庄子蔚只穿着一件宝蓝­色­的羊绒衫,卧室虽然开着空调,但是窗户却洞然大开,冷风撕扯着窗帘形成各种抽象的线条。

庄陌连忙关上窗户。又费力地想把庄子蔚拖到床上去。无奈庄子蔚一米八二的个头她根本就拖不动,反而被他压在了地上。她无法,只得将床上的被子垫在地板上,将庄子蔚拖到被子上,又去抱了一床被子替他盖上。

可能是喝了酒的原因。庄子蔚脸上有些潮红。庄陌刚打算将他的两只胳膊塞进被子里,却被庄子蔚一把攥住了手腕,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喊着,“不要走。不要走。”

庄陌挣脱不开,只得任他握着。

今晚的他看起来分外脆弱。蹙着眉头,嘴­唇­紧紧地抿着形成一个倔强的弧度。庄陌忍不住屏出呼吸,低下头仔细地去堪详他,大概只有睡梦中的他才能让她仔仔细细看个够吧!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庄陌终于支撑不住,歪倒在他身侧,沉沉睡去。

清晨四点多的时候,庄子蔚被宿醉的头痛弄醒了,刚挣开眼,却发觉怀里拱着一个脑袋,这一吓酒醒了大半。怀里的人仿佛睡地不太舒服,稍稍挪了一下,又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枕着他的胸口继续睡着,嘴角还挂着一个淡淡的笑容,似乎正做着什么好梦。

庄子蔚瞥见不远处的酒瓶,记起了大概,昨晚竟然喝醉了,真够失态的。

庄陌的手腕还被他紧紧扣在手中,依约能看见一圈红­色­的痕迹,看来昨晚是自己硬拽着她了。想到这,庄子蔚如同被蝎子蜇了似的,连忙松开手。

庄陌没有醒。他亦没有动。她仿佛一只慵懒的猫咪,团在他怀里,汲取着他的温暖。她的睡颜他初次得见,宁静安详,仿佛收叠了羽翼的天使,让人忍不住想靠近。长而卷翘的睫毛像一把小扇子,小巧圆润的鼻头,粉山樱一样的嘴­唇­,皮肤白皙如牛|­乳­,没有一丝瑕疵。他的食指轻轻抚过她的­唇­,触感如同果冻,尝起来怕也是果冻一样的清甜吧!

想到这,他鬼使神差地凑上去啄了一口,只是浅尝辄止,这战栗的触碰却让他简直欲罢不能。

他一定是中了蛊。

中了她的蛊。

他小心地起身,抱她回了她自己的房间。自己则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直到第一缕阳光穿过窗帘缝隙在地上投下菱形的光斑。

人间自有痴狂在

圣诞过后很快就是新年。元旦放假三天,往日里他们两人都是找个餐厅把这几顿随便打发了就行。

今年庄子蔚却一反常态,说是要在家吃。

刘嫂自然是在家里陪伴家人,肯定是不会过来的。庄陌着实没有什么烹饪天赋,只能堪堪对付个早饭罢了。

想到这,庄陌含蓄地表示了自己厨艺不行,担不起这等大任。

不料庄子蔚却高深莫测地一笑。让她穿上大衣和他一起去超市。

两人驱车去了超市。

庄陌推着车,吃惊地看着庄子蔚在蔬果生鲜区域挑挑拣拣,丝毫不在意沾染上泥土和植物汁液,更为惊悚的是庄子蔚居然一边挑选,一边念叨着,“花椰菜,甘蓝类蔬菜,属于十字花科芸薹属甘蓝种的一二年生草本植物变种群,以叶及其变态器官、茎和花的变态器官或­嫩­茎叶等为食用器官。染­色­体数均为2n=2x=18,染­色­体组为CC。”说着将一个大个头的花椰菜扔进推车里。庄陌拿起一看,这个花椰菜里面有些部分都变成了褐­色­。

“白菜,以食用叶及其变态器官或­嫩­茎及其花序等属于十字花科芸薹属芸薹种的二年或一年生草本植物亚种、变种群。除芜菁因具膨大的­肉­质根,而划为根菜类外,其余全是染­色­体数为2n = 2x = 20,染­色­体组为AA。”三颗白菜落进推车。同样地,白菜帮子上有不少压痕。

庄陌无奈地叫了一声,“叔叔。”

庄子蔚挑起眉毛看她,“有问题吗?”目光又落在了茄子上。

“还是我来挑吧!”不等他回话,庄陌已经自动将原先挑选的蔬菜放回货架,弯下腰专心致志地挑拣起来,一丝秀发遮住了她的视线,她随意地捋到耳后。

庄子蔚有些憋闷地开口,“难道我选的不行吗?”

庄陌无语,忍了半天从牙缝里咝咝挤出一句,“理论和实际之间尚有差距。“

庄子蔚气结,只得承担起将蔬菜拿去过磅的责任。

到了­肉­类区域,庄子蔚不知道又抽什么风,突然考较起庄陌来了,“说说牛的生物学分类等级。”

庄陌只得假装自己完全看不见旁人看­精­神病一样的眼神,咬牙闭眼“动物界 Animal 脊索动物门 Chordata 脊椎动物亚门 Vertebrata 哺|­乳­纲 Mammalia 偶蹄目Artiodactyla 牛科 Bovidae牛属Bos”。一口气说完,连气都没换。

庄子蔚满意地点点头。

庄陌不敢再多逛什么地方,生怕到时候庄子蔚说出更多惊世骇俗的话来。她匆匆去冷柜抱了桶装的鲜牛­奶­和屋顶装的酸­奶­。又挑选了一些时令水果,催促庄子蔚结帐离开。

庄子蔚翻检了一下推车里的原材料,又去拿了一些速冻食品,这才去结帐。

两个人将袋子放进车厢,上了车,庄陌才松了口气。

庄子蔚瞪她一眼,说,“怎么,和我一起买东西压力这么大?”

庄陌不自觉地撇撇嘴,“有这么买东西的吗?又不是在实验室。”

庄子蔚从未见过她撇嘴的可爱表情,“我当年读书的时候认识一个医学院的德国人,那才叫疯狂。他的钥匙圈是人的尾椎环骨。喝水用五百毫升的烧杯。就连吃烤­鸡­,最后也会将骨头按照­鸡­的解剖结构整齐地排列好。”

庄陌抖了一下肩膀,“好变态的家伙。”

庄子蔚却正­色­道,“不是变态,这是一种­精­神。”

­精­神?神经吧!

“中国人习惯对于自己难以接受的举动贴上变态之类的标签。其实英文里pervert这个词并非是什么贬义,我当年的同学里但凡现在比较有出息的,当年几乎人人都­干­过几件疯狂甚至变态的事情。换一种角度来看,你的行为并没有影响其他人的利益,这只是你个人的私事,别人根本无权置喙。所谓变态其是一种执着,甚至可以说是一种个人信仰。”

庄陌显然一时消化不了,“可是别人会说闲话的。”

庄子蔚轻蔑地一哼,“别人与我有什么­干­系。即便他当着我的面说又能把我怎么样?我又不仰丈他人的鼻息过活。再说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不过几十年而已,最重要的是自己,至于别人根本不用费心。千万不要愚蠢地希望你能让所有人满意,你又不是钱。”

庄陌若有所思。半晌才徐徐开口,“叔叔,你­干­过什么疯,呃,变态的事情吗?”

庄子蔚迟疑了一下,“我曾经为了了解致幻药物和中枢神经系统以及外周神经传感器系统的相互作用拿自己做实验体,服用了两个月的谜幻药和乙二醇的混合物,然后每天记录药物在自己组织液里的浓度和衰变,以考察药代动力学对于中枢神经的作用。 最后实验结束我也在医院里躺了近半年。”

庄陌表情有些呆滞。直道庄子蔚喊她下车才回魂。

实在是太彪悍了。庄陌脑子里只剩下这么一个念头。

到了家。庄子蔚脱了大衣径直去了厨房。

庄陌又一次受到了惊吓。话都说不利索了,“叔,叔叔你,叔叔你会烧菜——”

“怎么,不可以?”一记眼刀飞过,“还不过来帮忙!”

庄子蔚握着刀柄,运刀如飞,一堆平均直径0.3厘米的茄丝立刻小山一样的码好。好­精­细的刀工!庄陌心中赞叹。

“你也替导师准备半年的生物切片,你的刀工也就不成问题了。”庄子蔚知道她在想什么。

庄陌脸微微一红。想到了某次献殷勤被庄子蔚嘲笑为不规则条状物的土豆丝。

醋熘菜心。绿花椰菜汤。红酒牛扒。鱼香­肉­丝。

庄陌刚尝了一口,就瞪圆了眼睛,味道居然这么好。

对面庄子蔚面有得意之­色­,问她“味道怎么样?”

“叔叔,刘嫂要是知道你厨艺这么厉害会着急的。”

庄子蔚竟笑了出来。庄陌第一次发现原来他也是会笑的。原来除了平静、冷淡、嘲讽、愤怒、­阴­沉,他的脸上也会有别的表情啊!

而且还笑得如此好看,那双眼睛仿佛盛满了全宇宙的星光,熠熠生辉。

“叔叔,你笑得真好看!”庄陌痴迷地看着他。

庄子蔚不自在地咳嗽一声,敛了笑意,“吃饭不准说话!”

庄陌没有看见低下头扒饭的庄子蔚脸上笑意更深了。

良辰未必有佳期

期末考试很快过去。周仲言毫无悬念地位居榜首。庄陌也在年级前十名之列。上了学校的红榜。

期待了许久的寒假也终于来临。

庄子蔚早在庄陌放假前就已经无需再去学校。

早上睡到自然醒。中午刘嫂会过来烧饭菜,庄子蔚在实验室或是书房。庄陌则待在客厅,看影碟或是看书,有时会帮刘嫂一点忙。

下午,庄子蔚有时会坐在她身后的沙发上,和她一起看一会儿碟片。

晚上将中午的饭菜热一下吃掉。上会儿网。收拾收拾也就睡觉了。

骤然多出如此多的时间。还真是让人闲地发慌。

春节越来越近,别人家里都有事情要忙。什么筹办年货,打扫卫生,准备吃食之类的。他们俩人一直没什么动静,连刘嫂也有些看不过去,委婉地表示是否需要她帮忙采购一些什么。不料庄子蔚却说不用了,今年不会在S市过年。

庄陌有些吃惊地看向庄子蔚。庄子蔚面­色­平静地如同一汪静水,吩咐庄陌简单收拾一下自己的行李,明天早上随他去机场。

到了机场,庄陌才知道目的地是南部的G市。G市位于沿海地区,开放地相当早,经济也因此特别发达。不过也比较混乱,走私倒货偷渡贩毒黑帮火拼这些负面新闻经常见诸报纸电视。

头等舱内,庄子蔚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庄陌不是第一次坐飞机,但头等舱却是第一回坐,有些好奇地比较着头等舱和经济舱的区别。

旁边庄子蔚却突然开了口,“我们是去你爷爷家。”

爷爷?庄陌只是模模糊糊知道父亲和爷爷关系不好,早在她出生前似乎就没有任何来哉。爷爷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个称谓罢了,激不起任何实际的印象。

她本来还等着庄子蔚的下文,不料整个旅途庄子蔚都十分沉默,几乎到了惜字如金的地步。

四个小时之后在G市飞机场下机后。四个穿黑­色­西装神情恭敬的年轻男子迅速迎上来,朝庄子蔚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声“少爷。”

庄子蔚脸­色­相当冷,吐出两个字,“带路。”

其中两个立刻走到前面引路,另外两个接过行李跟在后面。庄子蔚牵起庄陌的手走在中间。

等到庄子蔚带着庄陌上了一辆黑­色­保时捷四门轿跑后座。穿着制服的司机才上了车。那四个黑衣男子则上了后面的一辆黑­色­宝马。

庄子蔚一直没有松开庄陌的手。庄陌可以感觉到他的手温度很低,指腹上还有一些薄茧,并不似手面看起来那般纤秀。老实说,庄陌刚看见四个黑衣人的时候是有些惶恐的,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些人都很危险,但是当庄子蔚牵起她的手的时候,她突然觉得很安心。似乎只要有这个人牵着,去哪里她都不怕。

车子开地快而平稳,尽管如此,还是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停在一座旧式风格的大宅门前。

有人开了车门。一个面容慈祥的老伯有些激动地喊了一声,“二少爷您终于回来了。”

庄子蔚的面­色­这才稍稍缓和,唤了一声“孙伯。”

孙伯看了看庄陌,“这位是?”

“大哥的女儿。”

孙伯连忙又喊了一声“孙小姐”。

迎面便是一座体量宏大的照壁,做工相当奢侈,壁心是由石材做成Сhā屏状,上刻图案雕饰和文字,背面是一个巨大的麒麟。再经过曲折的门廊,孙伯领着二人到了前厅。前厅中堂的老红木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个长着一副枭雄脸,鹰鼻豹眼的老人,约莫五六十岁的样子。

庄子蔚也不说话,就牵着庄陌的手站着。

老人猛地一拍太师椅的扶手,大喝“混帐东西,哑巴了,见了我连称呼都省了?!你洋墨水喝到狗肚子里去了?!”

庄子蔚这才懒洋洋地喊了一声“爸”。

庄悟新­精­悍的目光落在庄陌脸上,半天才发话,“这小妞儿是谁?你女人?”

站在庄悟新身后的孙伯连忙凑到他耳边说了一句。

“你把那个不肖子的种带回来­干­吗?他养不活女儿要我养不成?!”

庄子蔚感觉到庄陌颤抖了一下,皱起眉头,“大哥已经过世了。”

庄新悟显然被这个消息惊住了,站了起来,“你说什么?老大,老大已经去了?”

“大哥六年前出了车祸。”

庄悟新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这个孽障啊!我还没死他竟然敢死在我前面!”

庄子蔚也不说话。

这时,从后室走出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穿着紫­色­香云纱的旗袍,妖妖饶饶地走到庄新悟跟前,替他捏着肩膀,软语劝慰着。

庄新悟好半天才缓了过来,朝庄陌挥手,“丫头过来,给爷爷好好看看。”

庄陌抬头看了一下庄子蔚,这才缓缓走向老人。

“你多大了?”

“十八。”

庄悟新叹了口气,“也该认祖归宗了。”

“哎呀,这是大少爷的姑娘吧,真不愧是老爷子的嫡亲孙女,长地这么漂亮,我那些旧时的姐妹就是跑也赶不上。只可怜小小年纪就没了……”

“三姨太,你嘴巴注意一点,她和你可不一样,不是什么红伶名角。”庄子蔚不客气地打断了她。

“你——”女人有些气急败坏地看向庄悟新,“老爷子,你看看二少啊,我不过不小心说了句话,又没有恶意,你可要为我作主啊!”

“好了好了,你也少说两句,老二难得回来。”

女人嘟嘟囔囔着,“你就是偏心,我和子蘅天天守着你,你倒是把我们娘俩当草,老二成年不归家,早把你忘哪旮旯里去了,你倒把他当个宝……”

“既然您身体健康,我们也就不在这里多留了,庄陌过来!”庄子蔚寒着脸。

“闭嘴,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给我回房!”庄悟新朝女人吼了一句,女人这才悻悻地扭着胯走了。

庄悟新又开始训斥起庄子蔚来,“你也太不像话了,老大出这么大的事也不知会我一句。”

庄子蔚在右首的一张柚木圈椅上坐定,冷冷瞟了他一眼,“你会去吗?这么些年你可打听过半点大哥的消息?”

“当年是他为了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和我断了父子关系,哪有做老子的向儿子低头的话!”

一阵沉默。

庄悟新又是重重一叹,“吾心甚慰,吾心甚慰,我的这两个好儿子没一个让我甚慰的!

“放心,你还有你的小儿子。”庄子蔚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你——,那个更是不成器的东西,只晓得吃喝嫖赌。唉,我这一生是做了什么孽啊!”

“这个要问您自己了。这次把我骗回来就是为了找个人听你诉苦?”

庄悟新看着自己最喜爱的二儿子,心头涌上一种难以名说的无力感,就这么一会儿,他身上那种狠辣之气已经去了大半,浓重的暮气环绕着他,让人感叹这终究还是一个老者。

“秉礼,房间收拾好了吗?”

孙伯连忙说,“早收拾好了,二少爷的房间一直有人打扫的。不过不知道孙小姐也过来了,我这就派人给小姐收拾房间。”

“你们俩先歇着吧!有话明天再说。”庄悟新背着手踱回里屋去了。

冲冠一怒为红颜

“走吧,我带你四处转转。你爸爸年轻的时候一直生活在这个地方。”

于是庄陌跟着庄子蔚四下转悠起来。

这片老宅占地极大,完全是旧时庭院的设计。主屋坐北朝南,开敞四合,气象摄人。山石树木点缀其间,更增胜致。

由于是老宅,地面用的是水磨方砖铺就,屋内梁栋椽子全是名贵的木料,乌木、红木、柚木一类,尽是深­色­系的木料,使得整个宅子显得有些­阴­森抑郁之气。窗户也是仿的古时的漏窗,窗窗不同,虽有些刻意,但好在没什么习气。屋外的树­色­天光被窗户笼进怀中,倒也是一番景象。

庄子蔚正指点庄陌看屋前的一片“黄杆乌哺­鸡­”的竹子,这种竹子杆是黄的,远看过去一片富贵气象,没什么意思。却听见一个轻佻的男声,“二哥,什么风把你吹回来了?”

庄陌看向来人,二十出头年纪,皮囊长地不错,但全无气质可言,眼风轻浮,脚步虚晃,浪荡气悉堆眉梢,标准的纨绔子弟形象。庄陌背过脸,不去看他。不料他却不住地瞟向她,“二哥,把小嫂子带回来了?”

庄子蔚也不搭理他,拉着庄陌转向别处去了。

庄子蘅愤愤地呸了一口,“拽个吊,庄家以后还不都是我的!”摸摸下巴,朝着二人的去向看了看,“那小妞儿长地真不赖,水灵灵的,就是ⅿⅿ小了点,ρi股不够翘。”真难为他了,庄陌穿着大衣他也看的出来。

晚上在花厅摆饭。花厅中间设着一张灵芝纹方桌,四张卷云纹扶手椅摆放在四周。花厅四角各设花几,上面放着抽叶藤一类的缠绕式垂下的绿叶植物。侧面墙壁挂着四条屏的字画。

庄悟新坐着,三姨太岑玉芬站在他后面。庄子蘅见庄子蔚和庄陌也到了,一ρi股坐在左边的座位上,直嚷“上菜上菜。”

庄陌刚在下首坐定,庄子蘅眼珠一转,不满地朝庄悟新说道:“爸,咱家吃饭女人可是不上桌的啊!”那边岑玉芬也一副委屈的要命的样子。

庄陌困窘地不知如何是好。庄子蔚按住她的手,眼皮都没抬,声音不大却自有一番威严,“她是庄家嫡长孙女,自然和别的女人不一样。”

“大哥不是和家里断绝关系了吗?”庄子蘅反驳。

庄悟新一拍桌子,“老三你给我闭嘴!”

佣人将菜一道道摆上方桌,庄子蘅一看菜­色­,又不乐意了,叫唤起来,“爸,你怎么让厨房都烧地素菜啊!又不是和尚!”

“今天替你大哥吃斋。你不吭声没人当你哑巴!”

庄子蘅这才安静了。

吃饭的气氛相当压抑。庄陌只扒了一小碗饭便不想再吃,庄子蔚筷子也不怎么动,倒是先前叫唤地最厉害的庄子蘅一直没停筷子。

好容易等庄悟新用茶水漱了口这顿饭才算结束。

庄子蔚跟着庄悟新去了书房。

书房大而空阔。朝南摆着一张造型独特极其少见的紫檀木书桌,桌面边抹冰盘沿线角,面下打洼束腰。抽屉部分有金属拉环,上面雕饰着简洁图案。四腿外翻成弯角,落在方形须弥式台面上,带龟脚。一对酸枝木的云龙纹柜格放在书桌后面。齐头而立,分为四层,里面放着各­色­古董还有书卷。

不等庄悟新坐定,庄子蔚就自己在书桌对面的一张矮圈椅上坐了下来。

庄悟新不满地瞪他一眼,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问他,“老二你玩够没有,打算什么时候回来接我的班?我就不明白你就这么喜欢当个穷教书的?”

庄子蔚眉毛一蹙,“我早跟你说过了,我对你的生意一点兴趣都没有。如果您还是要和我老生常谈的话我就回房去了。”

“你现在翅膀拐硬了是不是?”庄悟新虎着脸。

庄子蔚不理睬他,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也不拿香烟,左手只是一个劲地反复打着火石。

庄悟新如今拿这个儿子基本全无办法,只得转换话题,“老二,说说庄陌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和她在一起的?”

“我现在是她的监护人,她和我一起生活了六年了。”庄子蔚神­色­淡漠。

“她妈呢?”

庄子蔚的声音低了一度,“秦澜不见了。”

“不见了?什么叫做不见了?”庄悟新怒道。

“大概是跟人跑了吧。”

听了这话,庄悟新的脸­色­骤然难看起来,看上去就像刚出土的青铜器似的,“好!好!又是一个跟男人跑路的,为了什么?她又为了什么?她和老大不是感情很好吗?!”

庄子蔚神­色­晦暗难懂,半天才似笑非笑地接了一句,“谁知道呢?您也早点休息吧!”说完便起身离去了,留下庄悟新一个人枯坐在书房里。

庄陌一点都不喜欢现在住的这件厢房,屋内大概由于许久无人居住的缘故,有种湿漉漉的霉味,即便已经熏过檀香,味道还是怪怪的。她抱着膝盖坐在那张夔凤捧寿高低床上,盯着床柱上的祥云图案发呆,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心思很容易就转移到了庄子蔚身上去了。

“小侄女。”一个轻薄的男声传来。

庄陌警觉地看向庄子蘅,“你来­干­什么?”

庄子蘅向前两步,嬉皮笑脸地回道,“我来安慰安慰我漂亮的小侄女啊!”

“你的安慰我收到了,你请回吧!我要睡觉了。”庄陌冷冷地盯着他。

庄子蘅心中一跳,妈的,这丫头带些薄怒的样子越发漂亮了。瞧瞧那眉眼,黑白分明,水波潋滟。那皮肤,白里透红,真想摸一把。想到这儿,他的喉头忍不住动了一下。

庄陌已经站到了地上,见他的神­色­有些反常,向门处退了退。庄子蘅也叫­色­从胆边生,全然犯了浑,竟然伸手拉住了庄陌的手臂,涎着脸说道,“来,让你小叔叔好好疼疼你。”手已经搂向庄陌的腰。

庄陌何曾见过这个,又惊又急,也忘了喊人,只是一味去踢打他。奈何男女力气相去甚远,反而被庄子蘅紧紧箍在怀里。庄子蘅的手四下乱摸,庄陌已经满脸泪水,终于记得叫人,大叫起来,“叔叔!”叫声凄厉无比。

庄子蔚的卧室和庄陌的房间相隔其实略远,他刚准备洗澡,不知怎么地心中一跳,便丢下换洗衣物去看庄陌。

刚到门口发现门关着,里面似乎传来踢打的声音,心脏尖锐地抽搐了一下,抬起脚,他朝着雕花木门就是狠狠一脚,幸亏年代已久,门板早已坚实不再,这一脚又用了全力,门很快就开了。

一开门,庄子蔚就看见庄陌正被庄子蘅死死抱着,露出一片雪白的肩膀,那白光让庄子蔚脑袋一哄,双目立刻就红了。他拽住庄子蘅的后领将他拉转过来,紧接着一拳就揍在庄子蘅的鼻梁骨上。庄子蘅立刻杀猪似地嚎叫起来,满脸全是血。庄陌扑到庄子蔚的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庄子蔚紧紧抱住她,不停地抚着她的背。

庄悟新和岑玉芬听到动静也赶了过来。岑玉芬看见自己儿子像虾米一样蜷缩在地上,一脸地鲜血,以为自家儿子吃了大亏,立刻捏着嗓子大叫起来,“杀人啦!”

庄悟新看见庄陌的模样心中已猜到大半,连忙喝止,“闭嘴!你想让下人都知道这件丑事吗?!”

岑玉芬上前拉起庄子蘅,冲庄悟新叫道,“你就是偏心!老三被老二揍成这样,你还护着他!难道就老二是你的种,老三就不是了?”

还没等庄悟新发话,庄子蔚已经低下头凑近岑玉芬的脸,用九天里的冰水一样的声音朝她说道,“你他妈给我闭嘴,你再敢鬼叫一声,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去喂狗!”声音不大,岑玉芬却抖了一下,没敢再叫。

庄悟新也朝庄子蘅吼道,“老三,你说怎么回事?”

庄子蘅自知理亏,也不说话,只是捂着鼻子哼哼。

庄子蔚抱起庄陌,犹不解恨,又朝庄子蘅的小腹处踹了一脚,岑玉芬又尖叫起来,才叫出声又害怕地闭上了嘴。

庄悟新有些看不过去了,喊住他,“老二,怎么回事?”

庄子蔚停下脚步,“你该问问你的好儿子,他做了什么畜牲事!”

说完又警告似地看向地上的庄子蘅,“你再敢打庄陌的主意,我会让你这辈子都做不成男人!”

梦里不知身是客

庄子蔚抱着庄陌回了自己的房间。

庄陌一直在哭,仿佛受了全世界的委屈。庄子蔚知道她一整天神经都处于绷紧的状态,现在需要宣泄,也不开口安慰她,只是静静地抱着她,等她哭完。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庄陌抬起红肿的眼睛,看向庄子蔚,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庄子蔚弹了一下她的脑门,竟然对她说了一句顺口溜出来,“哭哭笑笑,小猫上吊。”

庄陌扭捏着起身,“我想洗澡。”

庄子蔚领她去了自己房间隔壁的淋浴房,又说,“你进去洗吧,我会在门口守着你。对了,你还有睡衣吗?”

庄陌摇头,“我只带了一件过来。”

“看来你洗好了只能穿我的衬衣了。”

等到庄陌洗好澡穿着他的白衬衣出来时,庄子蔚微微恍了一下神,庄陌虽说不矮,但是穿着他的衬衣依旧嫌大,下摆垂到膝盖上方,露出两条雪白的长腿。衬衫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体上,越发显得腰肢玲珑,可能由于刚洗澡的缘故,乌黑的长发如同黑­色­的绸缎披散在胸前背后,发上的水珠沾湿了衣襟,隐约透出了胸部娇美的轮廓。他别过眼睛,轻轻说,“过来,我帮你把头发吹­干­,这毕竟是冬天,受凉了可就不好了。”

庄陌乖巧地盘腿坐在床上,庄子蔚拿着吹风机,替她一束束地吹着头发,原本湿润的发丝在他手中渐渐变得蓬松轻忽,他的心也仿佛随之荡漾在雪白的云朵之上,静谧的有些不真实。

庄陌头虽不能动,眼睛却在打量着庄子蔚的房间,床头右侧有一个云龙纹样的矮柜,左侧则是一个丝绒落地灯。墙角一个巨大的沉香木书柜,里面堆满了各­色­书籍。朝窗户的地方一张西洋卷草纹书桌上放着一个日式禅意台灯,还有铁艺烛台和一个造型非常后现代的座钟。离门不远的地方是一个龙首衣架上面挂着他的大衣。

床上则是松软的蚕丝被,简约的黑白条纹图案。整个房间布置得感觉非常的奇怪,中不中,西不西。

头发吹­干­了,庄子蔚让她先睡,说是要去洗澡。庄陌躺在床上,抱着被子,心旌一阵摇曳,这是他睡过的床,他枕过的枕芯,这房间里的每一样物件都曾伴随过他十几年的岁月,与它们相比,自己和他一同渡过的六年时光似乎就轻浅起来。

想到这里无来由的一阵泄气。

大概是太累了,竟然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庄子蔚在浴室冲了很久的澡。

他简直不敢想如果今天晚上没有去庄陌的房间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他清楚地记得自己看见庄陌被庄子蘅抱住时那种勃然大怒的感觉,那一个瞬间,他涌现出了杀意,他非常想宰了庄子蘅,那个肮脏的禽兽竟然敢碰她,碰他藏在心底的宝贝!

庄陌是他的!除了他,其他人休想染指,谁都不行!

慢条斯理地穿上睡衣,庄子蔚才出了浴室。

正想着今晚睡觉问题该如何解决的他,却发现庄陌已经关了灯,躺在床的一侧睡着了,她蜷缩着身子,头发如同黑­色­的花朵绽放在雪白的枕头上,有着一种诡异的美感。看着她身侧空处的一大片地方,庄子蔚心头一阵狂跳。

窗外乌漆一片,除了三两个星子还在闪烁着寒芒。而这里却有一盏落地灯幽幽地为他亮着。还有床上宁静的睡颜,多么像一个家的感觉!

他承认他被这个疯狂的想法诱惑了,被这个可怕的念头虏获了。

庄子蔚轻轻掀开被子,小心地躺了进去。

两个人的头枕在一个枕头上,而且离地那么近!

他可以感觉到她呼吸的湿气如同羽毛一样痒痒地扫过他的脖颈。

心头又是一阵乱跳。他缓缓地翻身,和她面对面躺着。衬衣上面的扣子不知道何时被她弄散了,露出了她的一痕雪脯。

庄陌突然嘤咛一声,竟然又向庄子蔚的方向移了移。

庄子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伸出手的,他的手轻轻揽住了她的腰。

仿佛能感觉到一个温暖的胸膛就在前方等着似的,庄陌的脑袋滑下了枕头,埋进了庄子蔚的胸口。

庄子蔚从来不知道心能跳地这般快,心脏如同鼓点,一下一下地擂着他的理智,推开她,赶紧推开她!

可是他舍不得,舍不得纠正这美丽的错误。

他拥住了她,如同拥住全宇宙的幸福。

就让我放纵这一次吧!他在心里说。

他却不知道,庄陌不是谜幻药和乙二醇的混合物,她是世间最毒的毒药,沾上了,这辈子都摆脱不了。

庄陌在做梦,梦里有一个英俊的男人站在一株桃花树下张着怀抱在等她。她竭力想看清他的脸,就是看不清,但是男人给她的感觉却是如此的熟悉。男人见她并没有跑向自己,垂下了手臂,慢慢退到了桃花树后,不见了。一阵风吹过,大片粉红的桃花被风吹落,在风中它们竟然变成了艳丽的红­色­……

晨光透过雕心梅花的窗格照­射­进来。庄陌想舒展一下身体,却发现自己腰上挂着一只胳膊。可能是空凋温度高了,被子已经踢到床尾,庄子蔚和她如同两把光洁釉面的瓷勺,完美地贴合在一起。

她的脸倏地发烫起来。想起身,可是又不敢动腰上的那只胳膊。只得僵卧在那里一动不动。腰上的手臂其实只是松松地揽着,这会儿不知怎么地,如同沉重的石头压地她快喘不过气来。

庄子蔚起床的时候她在装睡。她可以感觉庄子蔚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一小会儿,便轻轻地起身了。

庄陌徐徐吐出一口气,还好,要不然一块儿醒了多尴尬啊!

庄子蔚知道她已经醒了,他看着她时,她的睫毛颤颤地,如同振翅的蝴蝶。他也不点破,如她所愿地去了盥洗室。

“叔叔,早啊!”庄陌已经换好了衣服,揉着眼睛,装作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庄子蔚突然很想看她脸红的样子,便假装随意地问道:“昨晚睡地不好吗?看你一副瞌睡的样子。”

庄陌两颊立刻浮起两团绯­色­,打了个哈哈,“还行,还行。”逃也似地钻进卫生间。

要不是知道她会听见,庄子蔚真想大笑三声。

她的脸皮在他面前似乎总是这么薄呢!

想到这,庄子蔚愉悦地朝卫生间方向说了一声,“洗漱好了直接去饭厅吃早饭。我先过去了。”

庄陌到饭厅的时候发现只有庄悟新和庄子蔚两人,问了安,便依然在下首坐了。佣人很快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薏米莲子百合粥过来,还有一小碟栗子糕。庄陌有些为难地看着碗里的百合,思忖着要是把碗里的百合留下来会不会不好。

庄子蔚见她犯难,便问她,“怎么了?”

“我不吃百合。”

“那我和你换好了。”不等回话径自将自己的那碗皮蛋瘦­肉­粥和她的调了个位置。

庄悟新的眼光在两人脸上来回打转。无奈一个垂着头,一个神­色­自若,完全看不出端倪。

庄子蔚用餐巾擦擦嘴,“我们打算今天下午就走。”

“不行。”庄悟新不满地说道。

“你小儿子在家,我们可不敢再在这里呆着了。”庄子蔚冷冷地说道。

“什么我的小儿子,他也是你弟弟。昨天是子蘅糊涂,可这不也没出什么事嘛。再说你也已经教训过他了,他不会再犯浑的。”

“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庄子蔚对他爹也没什么好气。

“庄陌总得在除夕晚上替老大去祠堂给祖宗磕头吧!”庄悟新把主意转到庄陌身上。

庄子蔚想了一下,勉强同意了。

未必圆时即有情

一连几日都没有看见岑玉芬和庄子蘅,才知道庄子蘅鼻梁骨断了,在医院养着呢。岑玉芬也在医院照顾他。

庄子蔚看不见这两人,心情相当不错。

除夕晚上,庄家祠堂内。

祠堂远看上去黑黢黢的,进去才惊觉威严肃穆。中堂一块匾额上隶书写着“奕代流芳”四个斗大的字。

旁边的红木立柱上则是“燮理­阴­阳不过替天行道,参赞化育无非代地施恩”的对联。供桌上放着先人的牌位。如今庄子蕂的牌位也上了桌。

庄陌鼻子一酸,红了眼眶。

庄悟新拈着香恭肃地拜了三拜,“庄家列祖列宗在上,今日既是不孝子庄子蕂魂归故里之日,也顺便将庄家如今的嫡长孙女庄陌带给你们看看,好认祖归宗。”

又喊庄陌磕头。

庄陌老老实实地跪在蒲团上磕了头。

按照惯例,岑玉芬是无权进入庄氏祠堂的,所以只剩下庄子蔚和庄子蘅兄弟俩了。长幼有序,庄子蔚应该先拜,不料他也不跪,只是自行拈了香敬了敬。便垂手退在一边。

庄悟新不好发作,狠狠瞪了他一眼。

鼻梁上包着纱布的庄子蘅造型有些搞笑,他不敢造次,老实跪着磕了三个响头。

一­干­人回了花厅。今日花厅门口还悬挂了灯笼。原先的灵芝纹方桌换成了一张红­色­樱桃木空花雕龙圆桌,卷云纹扶手椅也换成了仿清式圆鼓台凳。

“今天是团圆饭,大家都上桌,不要拘束。”庄悟新招呼岑玉芬坐到了他的左侧。

区区五个人而已,圆桌便显得大了些。

佣人们鱼贯而入。­精­致的菜肴一道道上了桌。

庄陌知道庄家家长举筷其他人才能开动。不料庄悟新却吩咐佣人在每个人面前的酒杯里添了酒。他端起酒杯,“这一杯酒每个人都要喝,辞旧迎新的。”说完一仰头直接下肚。

岑玉芬觑了觑庄悟新的脸­色­,斟酌着说道,“医生吩咐子蘅最近不能喝酒的……”

庄悟新瞪圆了一双豹眼,“庄家的男人哪有不能喝酒的!”

庄子蔚却直接伸手拿过庄陌的酒杯,淡然开口,“她不能喝酒,这一杯我替她喝了。”

三姨太­阴­阳怪气道,“老爷子,二少对这个侄女儿可照顾地紧呢!”

庄悟新也不搭理她。庄子蔚听见她在“侄女儿”三个字上加了重音,心中顿时不快。他的眼神如同淬了冰水的锋刀在三姨太脸上盘旋了一阵,岑玉芬便乖乖噤了声。

庄悟新看着这个儿子,面上不露声­色­,心里却极为满意。三个儿子里,就属老二最像自己,有决断,有手腕,有魄力。如今是越发出­色­了,如同出鞘的宝剑,无人能撄其芒。

“老二,你也三十出头了,也该考虑考虑终生大事了吧!”庄悟新看着人丁凋落的花厅,开了口。

“是啊是啊!老爷子想抱孙子想了好几年了。”岑玉芬帮腔。

庄子蔚面­色­不变,眼光却悄然落在临座的庄陌身上,他很想看庄陌的反应。

庄陌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敢流露分毫,仍旧安静地坐着。

庄子蔚看不出端倪,懒懒地接过话头,“我自己有数。”

“你别只会嘴上糊弄我,抓紧时间拐个老婆回来生个大胖小子才是正道。到时候我也好金盆洗手过几年含饴弄孙的舒坦日子。”

岑玉芬一听这话,脸上颜­色­变了几变,老爷子看来拿定主意要把庄家交到老二手里不成?

庄陌只觉心口酸胀难忍,是啊,他已过而立之年,也该成家立业了,总不能因着自己的缘故一直单身吧?

正兀自难受着,那边庄悟新又想起她来,“庄陌也十八岁了。快了快了,再过个六七年,找个上门孙女婿,没准我们庄家也能四世同堂了!”似乎已经可以想象那种儿孙环绕的热闹日子,庄悟新开怀大笑起来。

庄陌听得这话,脸颊飞红,垂下了头。

庄子蔚抿着酒,思绪也飞远了,再过六七年吗?一个年轻的男人会走自己身边带走她,她会有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她的生活里将没有他。她的喜怒哀乐将会围绕别人而转,而自己只能像那个下雨的夜晚,站在暗处,远远地投去一瞥吗?她的世界他再也难以涉足难以交错吗?

不,我不允许!心底一个声音狂叫着。

一阵烦恶。他加快了喝酒的频率。

旧事漫随流水至

初三,庄子蔚和庄陌坐上了回S市的班机。

自从除夕晚上,庄陌发觉庄子蔚的眼神有些奇怪,他的眼睛里有很多她看不明白的情绪,似乎是痛楚挣扎无力还有一些别的什么。每当她小心地想看清楚时,他的眼神就会很快恢复以前的一片清明。让她几乎怀疑那些似乎都是她的错觉。

高二下学期课业负担明显重了起来.各科老师挂在嘴上的都是这样一句,“同学们要抓紧啊,没几个月你们就高三了。”

庄陌趴在桌上,一个劲儿地打呵欠。

周仲言笑眯眯地问她,“刚刚睡了半节课,还没睡饱?”

庄陌瞪他,“你知道我刚才睡觉的?不对啊,我明明掩护地很好啊。”指指桌上的防御工事——高高堆起的课本。

周仲言拖长了声音,“有些人啊,上课睡觉就像小­鸡­啄米似的,头一点一点的。”

“真的吗?我睡觉的时候动作这么大?完蛋了,不会被那个爱记仇的语文老师看见了吧?”庄陌一脸担忧。

周仲言扑哧一笑,“骗你的。如果你上课一直在磕头的话,这会儿你已经去办公室喝茶去了。”

“周仲言,你知道你这会儿像什么吗?”庄陌问他。

“像什么?”他从善如流。

“像狐狸。而且是成功偷到­鸡­的狐狸。”

周仲言看她绷着脸,哈哈大笑起来。

因为和别的老师调课的关系,庄子蔚今天下午没课。他正准备去书房处理数据,不料客厅的电话响了。

拿起话筒,一个柔和的女声,“请问是庄陌的叔叔庄先生吗?”

庄子蔚眉头微蹙,“我是,请问你是——”

“我是林雪妍,庄陌同桌周仲言的妈妈,勉强也算是庄陌的老师吧!我想请您和庄陌抽空来我家吃个便饭,有件事想和您商量一下。”

庄子蔚的眉毛皱地越发厉害了,“什么事?”

林雪妍没料到对方如此直接,反倒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尽量解释“是关于庄陌弹钢琴的事情。”

还在措辞的林雪妍却听见对方低沉的嗓音,“您的邀请我们接受了。您说个时间吧。”

“那太好了,如果您方便的话就这周六晚上吧。我家庄陌来过,她认识的。”

“好的。再见。”庄子蔚挂了电话。

林雪妍松了口气,真是古怪的人呢。

庄陌会弹钢琴?庄陌的老师是周仲言的母亲?庄陌去过周家?

一连串的问题让庄子蔚捏紧了拳头。这些事他居然一件都不知道!

也没什么心思去处理实验数据了。庄子蔚只等放学的庄陌给他一个解释。

晚上庄子蔚接她放学。庄陌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刚系好了安全带,却见庄子蔚没有系安全带,她当即提醒庄子蔚,“叔叔你忘了系安全带了。”

庄子蔚却猛地抓住她的左手手腕,盯住她的眼睛,“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庄陌完全跟不上他的跳跃思维,“我让你系安全带的。”

庄子蔚摔开她的手,“不是这个!我是问你有没有什么事是你瞒着我的。”他的口气已经很是不耐。

“没有啊!”

“林雪妍是谁?”庄子蔚脸­色­相当难看。

“林老师?她和你说什么了吗?”庄陌有点心慌,他知道自己会弹琴的事情了吗?

“看来她说的是真的了。你会弹钢琴?而且还弹地相当不错?你还去过她家?”一连串的问题让庄陌措手不及。

“叔叔,你听我解释……”她急急地相说清楚。

“闭嘴!回去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向盘猛地一转,玛莎拉蒂如同一支黑箭冲破了夜­色­。

回到家。

庄子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来,给我一字不落地把事情说清楚。”

庄陌于是把怎么去周仲言家里,怎么看见钢琴心痒难耐,怎么弹了一曲,怎么遇见林雪妍,和林雪妍的渊源原原本本讲了个清清楚楚。说完了仰着脸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庄子蔚寒霜似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林雪妍下午打电话过来请我们这周六去她家吃晚饭,说是谈关于你弹琴的事,我答应下来了。”

“你答应了?”庄陌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

“嗯。”庄子蔚转身上了楼。

周六晚上庄陌抱着一束鲜花跟着庄子蔚到了周家。

周仲言听见门铃声,兴奋地跑去开门。

“庄陌你来了啊!”不料刚一开门看见的却是一个穿黑­色­修身风衣的英俊男子,庄陌站在他身后,只轻声和周仲言打了一个招呼。出于礼节,林雪妍夫妻两个也迎了出来。

周仲言的爸爸周祺钧看见庄子蔚,有些意外地喊了一声“庄董?”

庄子蔚颔首道,“周局。你好。”

周祺钧连忙和他握手,将二人请进了客厅,又向妻子介绍,“这是奇星科技的庄董。这是我妻子林雪妍,相信庄董已经认识了。这是我儿子周仲言。”看了看旁边站着的庄陌,笑呵呵地说道,“这就是庄陌吧。常听见仲言夸你。世界还真是小啊,绕了一圈居然都是熟人。”

庄陌中规中矩地喊了一声“周伯伯好。林老师好。”她今天才知道庄子蔚竟然是S市里赫赫有名的奇星科技公司的董事长,想到自己这么一点事情没告诉他,他发那么大的脾气。可是这么大的事却瞒着她这么久,心里满是委屈。

林雪妍打过招呼又回厨房忙去了。周祺钧和庄子蔚坐在沙发上聊着国家的什么经济政策产业规划之类的。庄陌百无聊赖地坐在庄子蔚的旁边,玩着衣角。

周仲言显然没有料到庄陌的叔叔如此年轻英俊,而且优秀,与他想象中的三四十岁的中年大叔可谓云泥之别。心头有些微黯,和这么出众的男子生活在一起,庄陌眼光高也就不奇怪了。

饭桌上,林雪妍的厨艺相当­精­湛,周仲言坐在庄陌旁边,热情地向庄陌推荐哪些菜­色­是他妈妈的拿手好戏。

周祺钧是市对外经济贸易局的二把手,浸­淫­官场多年,自然是个人­精­,将饭桌上的气氛拿捏地相当好。庄子蔚吃到一半的时候,很客气地问起林雪妍找庄陌所谓何事。

林雪妍这才搁下筷子说道,“原谅我有些冒昧,庄先生知道庄陌会弹琴的事情吗?”

“说实话最近才知道。”庄子蔚脸上毫无不悦之­色­。

“我是钢琴表演专业的,所以我知道像庄陌这样好的苗子是多么可遇而不可求。庄陌如今已经好些年不碰钢琴,但她的底子还在,走专业这条路也不是不可能,我是想当着您的面问问她愿意走这条路吗?”

庄子蔚看向庄陌,脸上看不出情绪。庄陌觑了他一眼,小声却坚定地说道,“谢谢你林老师。钢琴是我的爱好,但我不想吃这碗饭。”

林雪妍叹息了一声,“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你。不过最近有一次全国青少年钢琴演奏大赛,分专业和业余两组,我希望你能参加。克里斯汀也会来作评委”。

“真的吗?克里斯汀小姐也会过来?”庄陌的眼睛亮地像水擦洗过的银罐子。庄子蔚从未见过如此兴奋的她。心头有些不快。

庄陌转向庄子蔚,用商量的语气说道,“叔叔我可以参加吗?”

看她一脸期盼的样子,他点点头。

林雪妍也很高兴,“那你可要抓紧时间练习了,毕竟很久不碰了。要不你以后中午直接和仲言在这里吃饭,饭后我指点你练习,这样学习弹琴两不误。”周仲言也连连附和。

庄子蔚却断然拒绝,“这样不妥。令公子也要学习和休息。我看这样吧,我和庄陌的班主任打个招呼,她每天提前一个小时放学,在家练琴,如果周夫人有空的话可以上我家指点她,如果没时间的话我可以帮她请老师。”

林雪妍看了一下丈夫,周祺钧用眼神示意她答应,她便应了下来。

饭吃到晚上九点多才堪堪散了。

周家一直送他们上了车才折回。

林雪妍到底是搞艺术的,心­性­比较单纯,问丈夫,“庄陌的叔叔来头很大吗?”

“何止来头很大,整个S市的税收财政经济贸易很大程度上都得仰仗奇星科技。奇星是上市公司,还有海外背景,估计就来源于庄子蔚。他是奇星科技最大的股东,不仅是资产,还有技术大半系在他身上。但不知道为什么,股东大会庄子蔚基本从来不出席,所以知道他真实身份的没有几个。这一阵子国家不是要搞什么科技卫星城吗,就得这些大型科技公司支持,我和他见就见过两面,这才认识。这个人城府相当深,看不透,就是想不通为什么要呆在大学里教书。对了,他的真实身份千万不要说出去。”

此曲只应天上有

庄子蔚的动作相当快。周三中午的时候工人已经将一架调好的Bosendorfer 三角钢琴送到家里了。

庄陌回到家,看见这个庞然大物。激动地掀开丝绒罩,有些颤抖地抚摸着琴身,庄子蔚立在一旁,抱着胳膊看着她。

“随便弹一曲给我听听。”庄子蔚开口。

庄陌打开前顶盖,双手将顶盖右侧近人处向后方折翻,与后面的顶盖叠起,然后坐在琴凳上,脚踩上踏板,双手放在键盘上,朝庄子蔚粲然一笑,“叔叔,我弹我当年的成名曲给你听好不好?”

“你的成名曲?”庄子蔚挑眉问她。

“肖邦的小狗圆舞曲。”话音刚落,庄陌的手指已经在黑白琴键上蝴蝶一样翩跹飞舞起来。起势是暴风骤雨般的速度演奏,充分展示了华丽的技巧,情绪饱满而热烈;中段节奏突然放缓,柔美抒情,充满浪漫感情。庄子蔚目不转睛地看着完全沉浸在音乐里的庄陌。果然很爱钢琴呢。可是为什么又要拒绝走专业道路呢?有什么缘故吗?

林雪妍果然按照约定,晚上上门指点庄陌练习。

林雪妍第一次来的时候相当不习惯这种工业化金属的家居设计,和庄陌说起时庄陌笑着说她早已经习惯了,如今看见那种繁复典丽的设计风格反倒是不习惯了。

可见习惯是世间最为可怕的东西。

为了最快时间内恢复庄陌的基本功,林雪妍要求她以车尔尼钢琴练习299曲目作为准备练习,左右手基本音阶,琵音,分解和弦的转指,平行三度音阶,左右手连接及右手分解的八度,高声部跳音,三六度双音的颤音,庄陌很快练熟。

到底底子扎实天赋又高,一个月后庄陌便开始练习二部处理,以巴赫的15首二部创意曲为练习。半个月后开始3部处理,依然是巴赫,他的3部创意曲。

天气也渐渐热起来。

庄陌已经练起大型乐曲。

庄子蔚其实极其喜静。无论什么天籁之音,只要超过五十分贝他就会肝火上升。然而现在他却已经习惯静静坐在一旁看她旁若无人地弹琴。平日里和他独处,庄陌总会有些拘谨,唯独弹琴时全身心投入,紧张自然抛之脑后。庄子蔚喜欢看她弹琴的样子,从来没有看见过她如此多的表情,弹奏时她会随着旋律的高低走向,舒缓激烈而露出各种表情,非常有趣。

比赛在七月份暑假的时候进行。

S市的大剧院内。灯火通明。钢琴演奏界内的权威、艺术学院的教授、外籍演奏家一连串儿坐满了评审台。

大赛组委会前期宣传工作相当到位,做足了宣传,除了参赛选手的亲友,不少钢琴爱好者也买票进了场。诺大的剧院放眼望去黑压压的全是人头。

评委们的后面就是贵宾席位,专门为文艺界的领导和赞助商准备的,庄子蔚赫然也在其中,更为诡异的是周仲言就坐在他旁边。

两人的形象显然与大家印象里的“领袖气质”相去甚远,不时有入座的领导和赞助商投去好奇的一瞥,暗自揣测二人是何来头。

今日是业余组决赛的日子。庄陌由于有林雪妍的推荐,直接进入决赛。

庄陌在二十个人里是第十七个上场。

庄子蔚一直闭着眼睛。他绝非一个音乐爱好者,除了庄陌的演奏他对其他人的表演根本没有兴趣。耳中音乐连续不断,好容易止住又是一片掌声,搞地他闭目养神都不得安宁。

直道报幕员说“下面有请第十七位选手上场,她的演奏曲目是肖邦的《雨滴前奏曲》。”庄子蔚的眼睛这才睁开,坐直了身体。旁边的周仲言也是一脸热切地望着台上的庄陌。

庄陌穿着一件连肩小包袖白底蓝花的真丝旗袍,头发挽成一个发髻,半偏在脑后,将堕未堕,越发显得双瞳如水,骨清神秀。她站在舞台中央朝台下鞠了一躬,便袅袅婷婷地走向琴凳,坐下,深呼吸一口气,随着她的手指的跳跃,轻灵的旋律如同迷蒙的雨丝在舞台上飘落,那种微醺的感觉让人仿佛置身在春天的原野上,湿漉漉的雨气混合着草木的清芳,让人迷醉。

林雪妍专注地听着,脸上写满了满意。克丽斯汀也静静地凝视着她,这个孩子长大了啊,演奏的水平也越发进益了。

庄子蔚看着舞台上的庄陌,周围是暗淡,唯独一束白光斜斜地照在她的身上,使得她的剪影分外诱人。看着周围人或为她的乐痴,或为她的­色­迷,他的心中充斥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焦灼的怒意,这种自己的宝贝被他人窥伺觊觎的感觉让他相当不爽。

待到庄陌起身鞠躬退场,场下才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评委们交头接耳显然在为这一个新秀的发掘而激动不已,贵宾席上的赞助商却瞄上了她清丽的外形,打起了请庄陌代言产品的主意。

庄子蔚压抑住勃发的怒气,离开座位,去找庄陌去了。周仲言本想跟着去的,可是想想庄子蔚对自己的冷淡态度,还是老老实实地坐在了座位上。

庄陌还在后台,庄子蔚在一群人当中很容易就看见了她。庄陌也看见了他,高兴地迎上去,较之旁人,她更在乎他的看法,有些期待地问他,“叔叔,我今天弹地怎么样?”

庄子蔚自然地牵起她的手,给出了“很­棒­”的答复。

舞台上的演奏已经进入尾声。报幕员已经在请评委老师统计分数,半个小时后公布获奖名单。

庄陌倒是一脸坦然,全无半点紧张之­色­。她只想比赛结束后和克丽斯汀小姐打个招呼罢了。

“下面由我宣布获奖名单,三等奖××××××二等奖×××××一等奖庄陌。请获奖选手上台领奖。”

庄陌显然有些意外,还是庄子蔚提醒她,这才慌慌张张地上了台。

不知是刻意安排还是巧合,克里斯汀恰恰是她的颁奖者。克里斯汀把奖杯和证书递到她手里,绿­色­的眼睛里满是笑意。

集体合影留念后,很快有记者上来要求采访庄陌,摄影记者也不停地谋杀着菲林。

庄陌正在焦急之中,庄子蔚已经迅速挤进包围圈之中,将她的头揽在怀里,冷酷地朝记者说道,“我们不接受任何采访。此外,如果明天我在哪一份报纸上看见她的照片,我们绝对会以侵犯肖像权进行起诉。”

记者们面面相觑,着实想不通哪有人放着出名的机会不要的。但人家既然放出话来,也不会和自己的饭碗过不去,便去采访其他获奖者了。

然而第二天,还是有不怕死的将庄陌的照片传到了互联网上,还给她起了“钢琴公主”一类的名号。

庄子蔚勃然大怒,一个越洋电话打到美国找黎逸帮忙。

黎逸那边正是晚上,接到庄子蔚的电话他立刻夸张地叫唤起来,“哎哟哟这是谁啊!你个死没良心的把人家忘到脑后了吧?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这男人啊都是一个德行,宁可相信白日见鬼也不能相信男人的一张破嘴……”分明忘了自己赫然也是雄­性­生物一枚。

庄子蔚知道他的德行,也不理他,“我发你邮箱的东西你看见了吗?赶快给我把网上的照片文字处理­干­净,我不想再看见任何这样的东西出现。另外你能查出是谁把照片传到网上的吧?帮我好好给他一点教训。”

“喳,奴婢遵命。小的­干­活去了,一定让您满意……”黎逸还在罗嗦,庄子蔚已经不客气地挂了电话。气地大洋彼岸的黎逸跳脚骂道,“庄子蔚你个死没良心的。还没过河都拆起桥来淹死你丫的王八蛋……”一面认命地坐到笔记本前面开工起来。

半个小时之内,那家首发庄陌照片的网站就被黑了,整个屏幕上只剩下那个不怕死的摄影记者的姓名,手机号,家庭住址,个人照片还有一行大字,“本人男,现年28岁,年轻英俊,健康开放,现求富婆包养。有意者请联系。非诚勿扰。”

其他转载的网络里也再打不开庄陌的图像。

这一事件这才告一段落。那名倒霉的记者据说也混不下去,离开了S市。当时拍了庄陌照片存在自己电脑里的留着欣赏的男记者人人自危,一个个老老实实把照片删了个­干­­干­净净。

曾为惊鸿一顾影

高二就这样过去了。沉重的高三像难以翻跃的高山一样横在每个高三学子眼前。

就连赵珣这样的乐天派也开始成天叹息起来,“试卷如飞刀,刀刀催人老。”

庄陌也难得俏皮地接了她一句,“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

赵珣瞪圆了眼睛,开始去掐庄陌的脸颊,嘴里喊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说,你是哪里来的妖孽,为什么要装成我们庄陌大美女的样子。”

庄陌一本正经地接口道,“大人饶命。小的是蓬莱山上一株苹果树里修炼成的一个苹果­精­。”

赵珣笑着咯吱她,“作死的,敢调戏你赵大爷我!”

庄陌最怕痒了,连连讨饶。赵珣松了手,鬼鬼祟祟地和她咬耳朵,“最近怎么心情这么好,是不是恋爱了?”

“哪有,别胡说。”

“还说没有,你看看你,眉梢眼角全是风情。是不是和我们周大才子好上了?嗯?”

“没有的事,你别瞎说。我们只是普通朋友罢了。”赵珣见庄陌说的一脸正义凛然的样子,不似作伪,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唉,可怜的周仲言,一片芳心要碎成一瓣瓣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可不叹臾!”

“还拽起文来,酸不酸啊你!”庄陌笑她。

“你懂啥,我这是文艺女青年的范儿……”

眼看着离高考一天天地近了,甚少过问她学业的庄子蔚也关心起来。

“你打算报考什么专业,想好了吗?”庄子蔚搁下手里的筷子问她。

“我想学生物……唔……生物工程。”庄陌吞吞吐吐地说道,不敢看庄子蔚的眼睛。

庄子蔚没有回答,她可以感觉他探究的目光落在身上,仿佛要看清她心底的那一点心思似的。她局促地换了个姿势坐在椅子上。

“为什么?”庄子蔚盯住她。

她更加困窘起来,“我只是对生物感兴趣,感兴趣而已。没有什么原因。”

“是吗?”庄子蔚拿起筷子随意地拨弄着碗里的米饭,“学这个可是很辛苦的,你要有思想准备。”

庄陌看向骨瓷盘子边缘的黑­色­卷草图案,轻轻地“嗯”了一声。

“既然你想清楚了,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你别后悔就行。我还是那句话,你自己选择的路,你就是跪着也要给我把这段路爬完!”说道后面,他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

“我不会后悔的”庄陌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向他保证还是在给自己保证。

今晚是庄陌第一次陪庄子蔚出席酒会。庄子蔚极其讨厌这种所谓的上流社会聚会,一堆无聊的男女聚集在一起,制造噪音浪费时间互相攀比故作高雅,实在无趣之至。但是今天却不得不赏光,因为这次是为了欢迎黎逸回国。

黎逸是麻省理工大学计算机专业毕业的,当年和庄子蔚并称为“亚洲双雄”,都是各自领域里天才一级的人物。

庄陌今天穿着一件宫廷风香槟­色­绣花宴会晚装,裙身前额配有造型别致的手工绣花钉珠。头只上带着简单的珍珠头饰。

当一身黑­色­正装的庄子蔚搂着她的胳膊进入酒店大堂时,无数或赞美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祼­地投­射­到两人身上。

远远的,穿着纯白­色­礼服的黎逸看见庄子蔚,脸上立刻露出阳光一般的笑容,眦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快步向他走去。

庄子蔚一看见黎逸就觉得头痛,果不其然,刚见面黎逸立刻一把抱住他,还不忘用哀怨的眼神打量着庄陌,怨夫似地说道,“她是谁?”

庄陌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个妖­精­一样的男人,东洋味很重的脸孔,皮肤白皙,一双狭长而内双的眼睛,眼角微微上吊,眼珠如同毫无瑕疵的玻璃弹珠。­唇­红齿白。脸型是一个有弧度的倒三角,让人想起古代演旦角的绝世名伶。

庄子蔚看见庄陌有些欣赏的神情,顿时不悦地踩了黎逸一脚。黎逸吃痛,嗷嗷叫起来,庄陌以为他是叫痛,不料他却朝庄子蔚叫道:“这可是Testoni啊!我在意大利定做的,你怎么能下的了脚!真是暴殄天物!”

庄子蔚揽过庄陌,冷冷地说:“我不介意再在你的另外一只脚上来一下。”

黎逸往后缩了一步,还是笑眯眯地,“小庄庄,离开了我你是越来越不可爱了……”

庄子蔚感觉庄陌抖了一下,冷冰冰地看向黎逸,“你有胆子再叫一声试试看。”

黎逸­干­笑两声,“我说了什么吗?没有啦!一定是你幻听了。”说完仔细看了看庄陌,“原来是钢琴公主啊!”不怀好意地瞄瞄庄子蔚。

庄陌全然不知道庄子蔚找黎逸黑了人家网站的事,便礼貌地说了一声“你好。”

黎逸立刻眼睛放光,“美女你好。”一面伸出手去想握一下佳人的小手。刚伸出去就被庄子蔚不客气地拍掉了。

“拿开你的脏爪子!”庄子蔚决定带着庄陌远离这个不正常生物。

爪子!黎逸再次嗷嗷叫起来,这可是计算机界的神之右手啊!多少名媛贵­妇­倾城佳人千金都摸不到,今儿居然被□­祼­地嫌弃了!

天哪,你错勘贤愚枉做天!

地啊,你不分好歹何为地?

黎逸简直要捶地大哭。

庄子蔚带着庄陌来到一个僻静些的角落。

庄陌有些好奇地问他,“那个人好像和你很熟的样子呢。是叔叔的朋友吗?”

“嗯。他叫黎逸。以前麻省的同学。他父亲是北方军区的首长。这次回国他会负责奇星的一些工作。”

有侍者端着托盘给他们送上了­鸡­尾酒。

黎逸如同蝴蝶穿梭在人群当中,脸上挂着完美无缺的笑容。真难以想象刚才那个不正常的家伙和他是同一个人。

黎逸很快端着一杯新加坡司令又晃到了他们跟前。

“你怎么又过来了?”庄子蔚没好气地说。

他似乎存心要雷焦庄陌似的。居然上前贴着庄子蔚的身体,将脑袋搁在他肩膀上,一面用娇嗲的声音说道,“你怎么能这么对人家?想当年我们同睡一张床,同吃一碗饭的时候……”

庄陌脑袋懵了,难道叔叔是Gay?想想似乎确实很有可能呢,从没见他和女人在一起,听赵珣说男人不都是有需要的吗?越想越可疑起来。

庄子蔚一掌按在黎逸漂亮的脸上,毫不怜惜地将他的脑袋推开。

“讨厌啦,人家还要靠这张脸吃饭呢!”

转脸看见目瞪口呆的庄陌,庄子蔚猜到她大概想歪到丝绸之路上去了。

“黎逸你再不老实,我就把你是玻璃的事告诉你家老头子!”庄子蔚使出杀手锏。

原来黎逸是个Gay。庄陌无端觉得松了口气。

黎逸立刻变了脸,咬牙切齿地说“算你狠!”

说完,又仪态万千地走了。

可怜浮生不得闲

寒假的时候,黎逸俨然是庄家的编外人员,有事没事就往庄家跑。有些晚上甚至要求留宿。

即便庄子蔚每次都让他坐冷板凳,他依旧乐此不疲。庄陌简直怀疑他有严重的受虐倾向了。

黎逸现在很明显的对庄陌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庄子蔚对于靠近庄陌三尺之类的一切雄­性­生物都怀有浓重的敌意,不过鉴于黎逸不可能掰直了的特质,庄子蔚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怜的黎逸绝对不知道在庄子蔚心中,他已经沦落为第三种人了。

黎逸不让庄陌喊他什么黎叔叔,说这样有损他的年轻花美男的形象。庄陌就直接喊他的名字,这么乱糟糟地相处了一段时间后,庄陌也渐渐放开,在黎逸面前越发放肆,甚至在黎逸的影响下也暴露出了一些原本被刻意压制的恶质趣味出来。

庄子蔚经常看见庄陌和黎逸两个人嘀嘀咕咕,但他实在想不通这两个人能有什么爱好的交集。

其实他绝对想不到这个交集就是他。

“黎逸,你和我叔叔是怎么认识的?”庄陌实在好奇如此南辕北辙的两个人为什么会成为朋友。

“缘分,是缘分让我和他相识。”黎逸摆出一副煽情的的架势,“那是一个春光明媚的早晨,阳光如同金线照­射­在一个英俊的男人身上,使得他看上去如同希腊神庙里的阿波罗金像一般,那一瞬间我被他迷住了,因为他就是爱与美的象征,他就是诗歌和音乐的化身!”

“无聊!”庄陌知道他是在胡扯,“不说就算了。”

黎逸垮下脸,“不是我不说,我是不敢说啊!你去问他,他同意我就说。”

晚上黎逸走了,庄陌便和庄子蔚说起这事。

庄子蔚点点头,“不错,他还算有点羞耻之心。”

庄陌越发听不明白了。

庄子蔚又瞥一眼庄陌,“你对他很感兴趣?”

“不是,我只是想知道你怎么会和他……”庄陌急切的解释让庄子蔚心情大好。

“我们是大一的时候认识的。我本来是站在图书馆门口等人的。结果看见一个穿白衣服的中国男生后面跟着一个很壮的非洲女生,男生在跑,女生在追。不料那男生看见我,冲过来一把抱住我,对那个绑了一头辫子的女生说,‘我有爱的人了,就是他。你怎么改也没用,你能变成男人吗?哦,你可以变­性­整容,不过你还得学杰克逊去漂白。’那个女生就哭着跑了。”

“那个白衣服的男生是黎逸吧!他嘴巴好毒啊!人家怎么说也是女孩子……”庄陌打抱不平起来。

成功地破坏了黎逸的形象,庄子蔚心情更加灿烂。“我才是最倒霉的好不好?莫名其妙地变成了男同志,少了一堆的女□慕者也就罢了,还惹了一堆男人跑来请我做他们的伴侣。”仿佛为了配合自己无奈的心情,庄子蔚还耸耸肩。

庄陌很想揉揉自己的眼睛,莫非眼花了吗?眼前这个表情生动话语连连的人是叔叔吗?庄子蔚似乎也觉察到了这样会破坏自己冰山酷男的威严形象,清咳一声,又恢复了扑克脸。

一日,黎逸懒洋洋地躺在庄家客厅的沙发上,双脚跷在前面的玻璃茶几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坐在地板上翻看杂志的庄陌说话。庄子蔚则呆在楼上的书房里处理数据。

庄陌知道他是个话痨,也不再像初识时那样有问必答了,只是应付似地嗯嗯两声,算是给他点面子。

黎逸突然坐起身,脸上带着他惯有的阳光似的笑容,但是庄陌却看见阳光背后的邪恶,心里一动,不知道谁又要倒霉了。

“庄陌,你想不想知道你叔叔到底是不是个直男?”

庄陌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每个人都和你一样啊!”继续看自己的杂志。

黎逸戳了一下她的脑壳,用念诗一样抑扬顿挫的声音说道:“每个男人心中都有一座断背山。”说完又指挥庄陌去把他的电脑拿过来。

黎逸无论去哪,电脑是随身带的。他打开电脑,在键盘上噼里啪啦一阵敲打,嘴里却念叨着,“完了完了,庄陌你叔叔怕是掰弯了,我在他个人电脑里查了半天,居然一点东洋人体艺术动作片的痕迹都没找到,哪有正常男人不看这个的,难道他想通了,打算和我比翼双飞了?”

一片­阴­影向黎逸当头罩下,黎逸一抬头,脸上的笑容如同阳光下的最后一点雪,倏地不见了,说话都不利索了,“庄,庄……”

庄子蔚一把拽住他的领口,眯着眼睛,“你活腻歪了是吧?玩到我头上去了,我不正常?嗯?”

“不是不是,这是一个误会,这绝对是一个误会。您怎么会不正常呢?肯定是我不正常……”

庄子蔚也不理他,直接粗暴地关了黎逸的笔记本。往他怀里一塞,将黎逸向门口推去,黎逸哇哇叫起来,“不带这样的,庄子蔚我知道你是妒嫉我,妒嫉我和小陌陌关系好,冷落了你……”话音还没落,庄子蔚已经将他推出了门外,重重关上了门。黎逸在外面撕心裂肺地挠门了半天,“庄子蔚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庄子蔚你没人­性­啊!……”

门终于又开了,庄子蔚铁青着脸,将黎逸的羊绒大衣扔到他怀里,“拿了快滚,免得你有理由再来一趟!”

又是重重的一声关门声。黎逸气呼呼地拿着大衣开车走了。

庄陌咽了口唾沫,希望自己不会被连坐。

家里终于只剩下自己和庄陌两个人了,庄子蔚心情一阵轻松。

就是不知道黎逸这家伙平日里有没有带坏庄陌,和她说一些不该说的话。想到这里,庄子蔚板起脸,“过来!”

庄陌在心里骂黎逸,自己捋虎须死了还得拉个她这么个垫背的。

“来,给我好好说说黎逸平时和你都谈些什么,不许撒谎,不许隐瞒。”

庄陌不敢看他的脸­色­,抖抖索索地坦白,“我们也就聊聊男同­性­恋的那些事儿。”

“男同­性­恋的哪些事儿?”庄子蔚追问到底。

庄陌咬咬牙,“也就是什么攻啊受啊还有出柜的些事情。其实我们聊的不多,一般都是看看杂志什么的。”

“把杂志拿过来,黎逸现在和他老头子住一起,肯定不会放在家里。”庄子蔚逻辑很清楚。

庄陌认命地从房间抱出一堆杂志,庄子蔚一翻,火气更大,《Gay Kran》、《out》、《Nordik》,赫然都是些外国男­色­杂志。

“你都看过了?”庄子蔚的声音听地庄陌浑身冷汗直冒。

“没有,绝对没有。我只看过最上面的一本就看不下去了……”庄陌说的是实话,她对那些肌­肉­男比较无爱,有些尺度太大,她的少女之心也实在抗不住。

“你最好说的是实话。”庄子蔚黑着脸,抱着杂志进了书房。

庄子蔚一页页翻看过庄陌看过的一本,还好,这一本还算­干­净。微微松了口气。

黎逸,好样的,敢在我的地盘上让庄陌看这些东西,果然是活够了呢!

流莺舞蝶两相欺

庄陌不知道庄子蔚是怎么修理黎逸的。反正她已经有好几个月看不见他了。

高考迫在眉睫,她也管不了什么了。自求多福吧!

如今就连周六高三学生也要在学校自习,真是让人受不了。只有周仲言始终一副举重若轻的样子,高考在他眼里大概和一次课堂小测没什么区别。

唉。

庄子蔚其实也没有给她什么压力。以庄子蔚的身份,将她塞到H大绝对不成问题。可是庄陌不喜欢这样。她想凭自己的成绩堂堂正正地考进去。

今天难得班主任大发慈悲,提前放学。庄陌有些无聊地在门口等庄子蔚,本想打电话给他的,不巧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只得­干­等着。

一辆­骚­包无比的红­色­法拉利跑车在庄陌面前停下,车窗摇下,居然是许久不见的黎逸。

黎逸朝她招手,喊她上车。庄陌想想上次庄子蔚的警告,让她少和黎逸搅和在一块儿,便摇摇头,说要等庄子蔚。

黎逸下了车,今天他穿地中规中矩,白­色­的衬衣外面是银灰­色­的一粒扣西服,配套的西裤和皮鞋。看上去非常绅士。

“今天怎么改­性­儿了?制服诱惑?”庄陌打趣他。

黎逸苦着脸,“我的姑­奶­­奶­,您就赏我个面子,先上车再说行不?”

考虑到黎逸对雌­性­生物的杀伤力太大,庄陌只得先上了车。

黎逸却直接启动,开车就走。庄陌急了,“喂,你这是­干­嘛?抢亲啊!快送我回去。”

“我和你叔叔打过招呼了。今个儿借你用用。”

“借我用用,­干­吗?我出场费很高的。”

“行,行,我就是砸锅卖铁也会把您的天价出场费给掏了。我先带你去买衣服。你身上这一身太学生了。”

“到底­干­嘛呀?为什么还要换衣服啊,我可不是随便的人。”

“知道知道,你最三贞九烈了。我老头子要我带女朋友回家给他看看,说是不带个让他中意的就不放我回美国,直接替我在军区里找文艺兵。我这不是没办法吗,只得借你用用。”

庄陌这才弄明白,“你让我装你女朋友?你疯了啊?我们看上去差太多了吧?再说你还怕找不着女人陪你演这出啊!”

黎逸不乐意了,“庄陌你怎么说话呢。什么叫差太多了。人家都以为我才二十八好不好。”一面在镜子里自恋地照照。“那些女人惹不得,粘上了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还是你安全。”

“你真和我叔叔说过了?”庄陌有些怀疑。

黎逸梗起脖子,“那是,我敢不经过他老人家的批准就借你使唤吗?”嘴上硬撑着,心里却直发毛。但愿晚上完璧归赵时庄子蔚不要发飚。

黎逸带着庄陌直奔恒圣,在一连串儿的Chanel、Lanvin、 Chloe、DriesvanNote­精­品店里迅速为庄陌挑拣出了一套英气勃勃的行头。蓝­色­条纹衬衫下摆塞进靛蓝­色­直筒阔腿裤里,衬衫上系着黑白格纹的小领带,腰上是玫瑰红的皮带,脚上是黑­色­的高跟鞋,手里还有一个棕­色­和明黄|­色­相间的长形拎包。

黎逸对自己的眼光非常满意,的确,这么艳素搭配确实让庄陌一下子像变了一个人,看上去成熟了不少。她又将原本散着的头发高高束成一个马尾,越发看上去­干­练无比,英姿勃发。

庄陌心里其实也挺满意这一身打扮,便在店里的穿衣镜前做最后的整理。原先坐着的黎逸也站到她旁边,对着镜子搔首弄姿了一把,嘴里还不忘说着,“怎么样,我眼光犀利吧!不错不错,你勉强配地上我这棵玉树。”

两人出了电梯,停车场里老远就可以看见那辆红­色­的法拉利。

庄陌皱眉,“还真是­骚­人用­骚­车!”

黎逸不屑地说,“我的车可比你叔叔那辆三叉戟强多了!他就是喜欢闷­骚­!”

上了车,法拉利开地那叫一个风驰电掣,黎逸全然无视红灯,自然也没有交警敢拦这辆军用牌照的跑车。

“真是败类,罔顾国法!”庄陌讽刺他。

“切!老子在老美那儿搞不得特权还不带我在自己的地盘上耍耍威风啊!有权不用过期作废!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知道?!”黎逸理直气壮。

抖完威风还不忘叮嘱庄陌,“到了我家,你少开口,记得装淑女微笑就行。记住你现在是美国麻省理工生物工程的在读大四学生,全家都在美国,这次专门回来和我见家长的,我们已经认识三年了。记牢了啊!”

庄陌白她一眼,“你想地还真是周到啊!”

庄陌在这里看见军区大院,一幢砖红­色­小楼,朝西一面爬满了地锦,门口的岗亭还有两个卫兵在站岗。

“你家架势真大!”庄陌啧嘴。

黎逸从车里递过去证件,一边的卫兵看过了,立正敬礼后才放行。

黎正端坐在沙发上看报纸。黎母看见儿子头一回带女孩回家,激动地喊,“老黎,小逸带女朋友回来了!”

黎父缓缓摘下老花镜,慢条斯理地看老伴儿一眼,“张岚英同志,注意你的身份,好歹也是国家­干­部!”

庄陌有些想笑。黎逸搂住她的胳膊,大大方方地走到他老爹面前,喊了一声,“爸,妈。这是庄陌,我女朋友。今天带回来给你们看看。”

庄陌也跟着喊了一声“黎伯父,黎伯母好。”

张岚英看见这姑娘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举止端庄进退得度,高兴地直招呼庄陌不要客气,把这儿当自己家就成。又去倒茶去了。

庄陌规矩地坐在沙发上,眼睛也不敢乱瞟,很是不自在。

黎正倒是很亲切地称呼她为“小庄”,也没有怀疑什么,只是随便问了她一些问题。什么什么时候和黎逸认识的啊在哪里读书啊念的什么专业啊云云。

幸好黎逸准备充分,庄陌便面带微笑将准备好的答案背了一遍。

那里张岚英不乐意了,这老黎真是的,人家姑娘第一次上门,这跟查户口似的,把这么好的姑娘吓跑了怎么办?

于是自己扯过话题,“小庄啊!快毕业了吧!什么时候方便我和黎逸他爸爸也去美国和你父母见个面,早点把事情定下来,你也知道黎逸也老大不小了,也该结婚生子了。”

庄陌只得打个哈哈,含混过去。

黎逸看看他妈,“妈,你想地太远了吧!我们只是男女朋友。庄陌也还要读研究生的。”

张岚英瞪向儿子,“谈朋友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结婚生孩子嘛!毛主席老早就说过,凡是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读书是好事,不要紧,你们可以先把孩子生下来,我来替你们带,你们搞事业的搞事业,忙学业的忙学业。”

庄陌心里一阵恶寒,这想地更远了吧!

还好黎首长清清嗓子,打断了黎母漫无边界的想象,“小庄今天晚上在这里吃个便饭吧!”

首长都发了话,庄陌只得留下吃晚饭。

张岚英高兴地问她爱吃什么菜,让家里的阿姨好好犒劳犒劳她,大概在老人心中美帝一直在饿她准儿媳的肚子。

这顿饭其他人吃的是和和美美,黎逸却是心惊­肉­跳,手机一直在口袋里疯狂地震动,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是庄子蔚的电话。他不敢接也不敢挂。只寻思着赶快把庄陌送回去负荆请罪。

别有幽愁暗恨生

黎逸的第六感不错。确实是庄子蔚的电话。

傍晚他去学校接庄陌,等了老半天也没看见庄陌的人影儿。打她的手机,却是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候再拨。”

庄子蔚心头一阵阵发紧。他想到了庄陌初中遇见痞子敲诈的事情,如今的她如果遇上坏人,可绝对不止钱财上让他们动坏脑筋。庄子蔚担忧更甚,当即下了车,往学校里走去。到了学校才发现学校大门已经锁起,周六本就只有高三才上课,又等了这么老半天,学生早已经放学回家了。

他从来没有如此焦急过,一颗心仿佛飘出了腔子,无所依凭地飘着。他失魂落魄地准备打电话到周家,顺便再要一下那个叫赵珣的女生的号码,如果都不在,该怎么办?看似无所不能的庄子蔚满脸的愁云惨雾。

从传达室里走出一个准备回家的中年男人,庄子蔚一把拦住他,掏出皮夹,从最里面拿出一张照片,“请问你看见过这个女孩吗?”

照片上是庄陌被传到网上的那张,确实不得不承认那个摄影记者拍的极好,无论角度还是光线都堪称完美。

门卫看看照片,摇摇头,“每天经过大门的女生多着去了,没注意看。”准备骑上电动车离开。

“麻烦您想想今天下午放学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发生吗?”庄子蔚不放弃。

门卫大叔想了一下,“午点多的时候有一辆大红­色­的跑车停在学校门口,好像是来接人的。”

大红­色­跑车。大红­色­跑车。

S市里跑车本就不多,耀眼的大红­色­更少。

黎逸的法拉利!怎么忘了这个活宝!

庄子蔚谢过门卫,上了车,立刻就打电话给黎逸,却一直无人接听。以他对黎逸的了解,这事十之八九是他­干­的。庄子蔚索­性­开车回家,也不进家门,就在门口守着他。

那边一顿饭好容易吃完。和黎父黎母说了再见,黎母还不舍地让庄陌有时间上家里玩,她打心眼里满意这个准媳­妇­儿。

黎逸上了车,一言不发,只是恨不得将法拉利当波音飞机开。

庄陌看向他,“今天我可是圆满完成任务,你哭丧着一张脸­干­吗?”

黎逸重重叹一口气,“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这条小命。但愿庄子蔚今天心情不错……”

庄陌也是脸­色­大变,“什么,你没和他说!你竟然骗我!”

黎逸苦笑,上次庄子蔚已经差点将那堆杂志直接邮寄给他老头子了,他对天赌咒以后一定珍爱生命,远离庄陌,庄子蔚这才放他一马。

想到这,黎逸觉得小腿肚子有些发软。

到了庄家门口,黎逸催促庄陌下了车,自己却想逃跑。还没关紧车门,庄子蔚双手已经撑在法拉利车头部位,黑着脸盯着黎逸。

黎逸自知理亏,也不敢赖在车里,老实地拉开车门,下了车。还没站稳,庄子蔚已经一拳招呼上了他的肚子,黎逸弓起腰,嗷嗷地叫唤起来。

庄陌连忙上前去拉庄子蔚,“叔叔,黎逸他不是故意的。他确实是有事喊我帮忙的。”

庄子蔚看向庄陌,这就是她再成熟些的模样吗?俏丽而妩媚。可是她却在替黎逸说话,她不知道他会有多担心吗?想到这儿,心中的火焰更加高涨,“你还敢替他求情?!”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庄子蔚扬手甩开她,继续揍黎逸。

黎逸本来是不还手的,可是庄子蔚像疯了似的,拳头眼看就要招呼上他最重视的脸了,也火大起来,“庄子蔚你疯了是不是?我不就是借庄陌当下我的女朋友见见老爷子,没和你招呼一声吗?你他妈有必要这样吗!她是你侄女,又不是你老婆……”

庄陌原来是去当他女朋友去了!庄子蔚出拳更狠了。黎逸也不再是只挨打不还手了,两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就这样不顾形象的扭打在一起。

庄陌急得一脸的泪水。黎逸还手后庄子蔚也没占到便宜,挨了好几下。

庄陌无奈,只得不要命地从后面抱住庄子蔚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背上,哀哀道,“叔叔不要再打了。都是我不好。我以后无论去哪里一定先告诉你。求求你不要再打了。

庄子蔚感觉到腰上那双小手环抱的热力,感觉到她的泪水沾在他衬衣上的灼热,感觉到她柔软的身体线条。他原本飘荡的一颗心骤然落到了实处。这才缓缓住了手。黎逸也呼哧地直喘气,“这事主要怨我,是我骗庄陌说和你打过招呼了她才跟我走的。你揍也揍过了该解气了吧!”

庄子蔚也不看他,径直开门去了。

黎逸也捂着脸钻进了他的法拉利。

进了家门,开了灯,庄陌这才看请庄子蔚嘴角破了,脸上也有些瘀青。她急忙去冰箱拿了冰袋,替他冷敷。

庄子蔚看见她肿得跟桃儿似的眼睛,故意“咝咝”地直抽冷气。庄陌的动作越发轻柔了,还不时问他,“疼吗?”

庄子蔚也不吭声,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庄陌被他看地心慌,只能垂下眼睫,盯着冰袋动都不敢动一下。庄子蔚却突然拽住她的手,一把把她拉进怀里,庄陌的惊呼“叔叔”还没出口,就感觉庄子蔚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处,耳畔是他闷闷的声音,“今天我差点被你吓死了。”

庄陌心头满是愧疚,“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以后不会了。”

黎逸在后视镜里看看自己红肿的脸颊,爆了句粗口。

今天这副德行肯定不能回家住了,否则非被老头子揭了一层皮不可。黎逸打了个电话说是不回去住了。张岚英到底还是旧式的做派,教训他“黎逸你注意点,别乱来,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家,这男女关系啊……”

黎逸不耐烦地直哼,“妈,你到底还想不想抱孙子啊!嗯,知道了知道了。”啪地挂了电话。

到宾馆开了间套房。洗过澡,黎逸躺在床上心里嘀咕起来,这庄子蔚的反应实在是太过了。两个人认识也有十几年了,庄子蔚何时如此暴怒过,就连罗斯背叛他的时候他也没有这样。

庄陌。庄陌。

庄陌对他来说这么特殊?

猛然间想到自己朝他吼那句“她是你侄女,又不是你老婆”的时候,庄子蔚一下子眯起的眼睛,黎逸心里咯噔一跳。

莫非……

黎逸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这也太生猛了点吧!

脑袋一定是被庄子蔚揍坏了才会有这么疯狂的想法。黎逸用力甩甩脑袋,似乎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猛被笙歌惊破睡

庄陌的高三岁月已经接近尾声了。

班级墙上的高考倒计时上的数字也就剩下个位数了。

“庄陌你想好了报考哪里的大学了吗?”周仲言课间问她。

“我成绩又没有你好,哪里是想报哪个就能上哪个。”庄陌淡淡地说道,“周仲言你准备考哪里的学校啊?”

“我家里希望我报D大的临床医学。”周仲言没有告诉她的是,因为估计她多半会在H大念书,他已经和家里吵过好几次了,希望能考H大,无奈一向民主的父母此次坚决不同意。

庄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D大啊,医学系确实很出名呢。你一定没有问题的。”

“你会考虑考出去吗?”周仲言问她。

“我?我多半会留在这里吧!”庄陌面­色­沉静地回答。

周仲言眼睛有些暗淡,“其实你也可以考虑报考外地的学校啊,我们都成年了,也是时候离开家长,自己去独立生活了。”

庄陌的眼神飘向了窗外。离开他吗?脑子里却浮现出那个晚上他抱住她,将头埋在她颈窝里时自己抑制不住的战栗,那是一种太难以言说的情绪,惊慌、恐惧、甜蜜、兴奋……太多太多复杂的感觉让她难以一一辨别清楚,仿佛有什么呼啸着蓬勃欲出,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呆立在原地,静静地等候。

高考就这样水波不兴地过去了。没有过多的紧张,庄陌很平静地坐在考场上答完了所有的科目,总体感觉还不错,自己发挥也很平稳,成绩应该还可以吧!

庄陌记得最后一门物理结束之后,出了考场的考生们如同囚禁多年骤获解放似的,一个个尖叫着奔跑着,无数课本如同礼花一般在半空绽放,仿佛不这样做不足以表示他们激动的心情似的。还有一个高个子的男生扯着嗓子大叫,“终于解放啦!美好的大学生活,我来啦!”

庄陌好笑地看着他,摇摇头,走向站立考场门外香樟树下的庄子蔚。他穿着蓝白竖条纹的短袖衬衫,墨蓝­色­的牛仔裤,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俊朗气质。庄子蔚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背包,牵起她的手,向停车场走去。

阳光很好。

两个人的影子随着角度不时地交叠在一起。

两个人的嘴角都带着轻微的笑意。

稍稍仰头便能看见他英挺的侧脸。仿佛感觉到庄陌的注视。庄子蔚转头看向她。四目相对,眼波里潋滟流转着一种叫做暧昧的粼光。

庄陌羞涩地别过脸去。庄子蔚也目视前方。

阳光正浓,情却淡然如斯,镶嵌在两人的眉尖眼底。

他们都不知道,爱情不是移开目光就能躲避的。

刚考完试没几天,赵珣就如同重装过系统的电脑,又开始活蹦乱跳起来。打电话约庄陌出去逛街。庄陌推辞了几次,终于把赵珣惹毛了,给庄陌下了最后通牒,说如果这周末再不出来的话就要和她割袍断义划清界限从此萧郎是路人了。

庄陌无法,只得向庄子蔚打了申请。庄子蔚并不知道赵珣和周仲言也认识,只当是女孩子家一起玩玩,也就批准了。

下午和赵珣见了面,才知道她喊了一帮子的同学。周仲言也在其中。一群人正商讨着去哪里玩,有女生提议去唱KTV。赵珣猛地一拍脑门,说道“听说瞑­色­酒吧里刚开了一家KTV,开业期间有优惠哦!不如我们就去那里吧!”

一大帮子就这么浩浩荡荡地奔向瞑­色­去了。

他们要了一个大包。几个麦霸已经抓着话筒不肯松手了。

赵珣异常体贴地将周仲言和庄陌安排坐在了一起。

唱歌的唱歌,唠嗑地唠嗑,打牌的打牌。似乎只剩下周仲言和庄陌两个闲人。

庄陌无奈地看着他们胡闹。周仲言则迷恋地看着庄陌。

赵珣看地清清楚楚,立刻撺掇庄陌和周仲言起来唱歌。

其他玩着的人也跟着后面起哄。

庄陌无奈只得答应。

赵珣又做主替他们点了《你是我心中的一首歌》。两个人一人一个话筒,面对面站着,开始情歌对唱。

庄陌对音乐感觉极好,虽然没怎么刻意练过,但上手极快。周仲言怎么说也遗传了些林雪妍的音乐细胞。两个人一个声音温软缠绵一个磁­性­悦耳,再兼之歌词极其符合周仲言的心情,竟然配合地无比默契。其余人也不停地喝彩起来。

一曲结束。前来送果盘的服务生也笑ⅿⅿ地说,“你们两个唱地太好了。不去参加今天晚上的情歌对唱真是太可惜了。”

赵珣眼睛立刻亮了,追问,“什么情歌对唱啊!快说来听听。”

“你们不知道吗?因为我们KTV刚开张,所以最近推出一项活动,凡是在我们这里一次­性­消费超过六百,可以出一男一女参加晚上的情歌对唱比赛,获得前三名的今日的消费全免哦!”

一听到可以免费,所有人目光一致转向庄陌和周仲言两人,赵珣连忙叫起来,“我们肯定超过六百了,庄陌,你和周仲言一定要拿到前三哦!我们大家可就指望你们咯!”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跟着掺和。

胳膊拗不过大腿。庄陌再度妥协。周仲言却是求之不得。

晚上七点,一帮子男生女生簇拥着两人向瞑­色­一楼大厅的舞台走去。

今天晚上居然有十六对参赛选手。

赵珣扫过其余十五对,得意的说,“看见没,就我们这对形象最好,良好的开头是成功的一半。我们赢定咯!”

抽签决定上场次序,他们排在尾段。

《明明很爱你》、《北极雪》、《恋爱达人》、《只对你有感觉》、《私奔到月球》……经典的KTV对唱情歌几乎被唱了个遍。他们原来准备的那首《你是我心中的一首歌》偏偏被前面的一对给唱了,无奈之下只得临时换歌,幸好下午练过好几首,两人当即决定唱《不得不爱》。

到了两人上场。大厅里喝酒的客人一看这一对,男孩俊美,女孩漂亮,立刻热烈地鼓起掌来,还有不少人吹起了口哨。

“天天都需要你爱,我的心思由你猜。I love you。我就是要你让我每天都­精­彩……”

“是我们感情丰富太慷慨,还是要上天安排,是我们本来就是那一半……”

两个人都很投入。

庄陌丝毫没有注意远远地一个­阴­鸷的眼神久久地落在她身上。

庄子蔚今天来瞑­色­纯属是工作需要。他听说瞑­色­新出了一种叫做“极乐”的谜幻药,想过来采集一点样本回去分析的。

瞑­色­的设计极为花心思。一般客人只能够在大厅消费。只有熟客才能进入那些迷宫一样的内厅。在内厅里面,钢管舞,脱衣舞娘,大麻,谜幻药,俄罗斯轮盘赌……但凡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各种把戏可谓应有尽有。

庄子蔚正准备跟着侍者去内厅,不料却在大厅的舞台上看见了庄陌,旁边居然是周仲言,两个人还在情深脉脉地对视着,唱着什么乱七八糟的不得不爱。

庄子蔚也不着急去内厅了,挥手示意侍者离开后,他找了一个角度极佳的位置坐了下来,他倒要好好看看两个人是怎么不得不爱的。

旋律已经到了尾声。周仲言却突然做出惊人之举,他拿着话筒朝台下高声说道,“各位,我想在这里向这位和我一起唱歌的女生表白,希望大家给我一点鼓励。”

客人们连忙鼓掌,离舞台近的男客人还叫出了声“快点告白啊!帅哥!我们支持你!你们两个太登对了!”

掌声如同潮水,一波波地向舞台袭来。赵珣他们也睁大了眼睛,乖乖,这周仲言真是老谋深算,太沉地住气了,竟然挑在大庭广众之下告白,庄陌估计是拒绝不了咯!

庄陌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舞台四周全是人,想下去已经不可能了。这可如何是好!

周仲言已经单膝下跪,仰着头对庄陌真情告白起来,“我喜欢你已经有两年了,而且这喜欢随着时间一点都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深。读书的时候我怕你拒绝,所以一直忍到现在。今天我不想忍下去了,我想要你做我女朋友。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答应我吧,庄陌!”

庄陌简直窘地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她对周仲言是有好感,但是从没往那方面想过,今天他这么大手笔地告白,如果拒绝了会不会驳了他的面子,他怎么说也是林老师的儿子……庄陌觉得脑子混乱极了,手不知不觉就要落向周仲言摊开的掌心……

“你休想!”一个暴怒的男声响起。庄子蔚长腿一迈,直接跳上了舞台,众人只看见一个穿着深紫­色­带暗纹衬衣的男人一把拽住台上女生的手,直接将她拖下了台,向大门口走去。人群简直要沸腾了,这又是哪一出?二男争一女?正太萝莉怪蜀黍的三角恋爱?爱看热闹的天­性­使得他们一个个好奇地看向庄子蔚。大厅里是那种昏暗的光线,靠近了才惊觉这个男人五官是如此出众,不过此刻的他浑身散发出邪肆冷酷的气息,让人不敢靠近。有女客人客观地点评道,“这个男人好强大的气场!相比之下台上那个就忒­嫩­了些……”

周仲言完全愣住了,半天回不过神来。还是赵珣推了他一把,他才大梦初醒似地回过神来。

怎么会这样,庄陌的叔叔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为什么要这么生气?他为什么不允许庄陌和自己在一起?一向自诩聪明的周仲言这回怎么也想不清楚了。

他和庄陌的组合不出意料,果然得了第一,虽然免了今日的消费,但一­干­人的兴趣显然都转移到了刚才的事件上。要不是赵珣解释说那是庄陌的叔叔,真不知道这些家伙们会如何地浮想联翩。

赵珣见周仲言情绪低落,开口劝慰他,“庄陌的叔叔肯定是不喜欢庄陌在这种地方,你在这里表白,做家长的肯定不开心……”

是这样吗?周仲言却感觉事情不像表面这般简单。

落花无意挽春心

庄子蔚将庄陌塞进车里,自己刚一落座,就关死了窗户。他也没有开车顶灯,车里黑黢黢的,只有他的两只眼睛像要喷火一样。

庄子蔚捏住庄陌的肩膀,死死盯住她,“说,如果我不上去拉你下来,你是不是准备答应他了?”

“我只是不想当众驳了周仲言的面子,他毕竟是林老师的儿子。”庄陌低声解释。

“我倒是会替他着想!你不是说和赵珣出去玩的吗?怎么玩到酒吧里去了?瞑­色­是你该去的地方吗?竟然还敢和男生在台上唱那种不要脸的情歌!”庄子蔚拔高了声音,朝庄陌吼道。

“你不也在瞑­色­吗?怎么,就你能去,我就不能去了?再说我已经成年了!我爱和谁在哪里唱歌就和谁唱,你管不着!”庄陌觉得心中无缘无故地憋屈,也大声顶了回去。

庄陌头一回如此和他顶嘴,庄子蔚脸上寒霜更甚,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你现在出息了是吧!做错了事情不道歉,竟然还敢犟嘴!”

“我没有做错什么!”庄陌抬起头,两个眼睛亮晶晶的,不肯低头。

庄子蔚终于彻底被她激怒,将她的头按向车座靠背,俯下身体看着她,“你成年了是吧!想独立了是吧!不听话了是吧!”话音刚落,庄子蔚的­唇­已经压了下来,狠狠地碾过她娇­嫩­的­唇­瓣,没有丝毫温柔可言,而是暴虐的惩罚似的吻。庄陌在车座上奋力扭动起来,想挣脱他的禁锢,车厢本就狭小,难以施展拳脚,庄子蔚力气又大地惊人,她的挣扎完全就是徒劳。

她的反抗加剧了庄子蔚的怒气,他顶开她的齿缝,舌头直接探了进去,狂热而凶悍地吮吸着吞食着,庄陌觉得自己几乎要窒息了,他的舌头仿佛是猎食者,而她自己的则是一个无用的猎物,在猎食者狂暴的追击下注定溃不成军。

也不知道吻了多久,庄子蔚才停下了动作,急促地喘着气,眼神晦暗地看着她,湿热的气息扫过她的耳垂,“现在知道怕了没?”他的话音里有一丝强行的压抑。

庄陌满脸通红,却只是倔强地用手背抹去嘴­唇­上的血迹,瞪着他,吐出一个字,“脏!”

她竟敢说他脏!

她嫌他脏!

庄子蔚一把拉住她的长发,将她拽起身,庄陌吃痛叫了出来。庄子蔚的左手托住她的后脑勺,对着他自己嘴­唇­的方向,右手将她的两条胳膊扭在背后,又一次重重吻了下去,比上一次更加凶暴,庄陌觉得自己满嘴的血腥味儿,他的气息环绕着她,仿佛在警告她,她是逃不掉的。

怎么会变成这样?庄陌的眼泪簌簌流下。

有咸咸的泪水落在庄子蔚的­唇­上,她哭了吗?终于放过她,他坐回自己的座位,冷冷地说道,“不要再试图激怒我,违抗我的代价是你承受不起的!你最好乖乖给我听话,否则,有你哭的日子在后面!”

庄陌蜷缩在副驾驶的座位上,一直在抽噎着。

庄子蔚一路上也没有和她再说一个字。

到了家门口,庄子蔚要抱她下来,庄陌下意识地朝后一缩。

“我说过的话你这么快就忘了?”眼睛再次危险地眯了起来。

庄陌不敢再违逆他的意思,老老实实地任由他横抱着进了屋。

两个人的关系至此愈加诡异起来。

庄子蔚开始夜不归宿,每天凌晨才会回来,身上还有浓重的酒味。

庄陌每天晚上一个人睡在这座森冷的墓茔里,金属泛着冷光,映出她苍白的脸颊。她晚上失眠,只有那熟悉的脚步声响起时,她才会感到一丝困意。

白天他们两人如同陌生人。从来没有一句交谈。连眼神的交汇都没有。

因为不知从何时起,庄陌看见庄子蔚就会条件反­射­似地垂下长长的睫毛,低头看着地面。如今的她,最善于做的大概就是低头了。

她觉得痛楚,不是­肉­体的痛,而是灵魂的煎熬。

庄子蔚每次晚归的脚步声仿佛是世间最锋利的刀,让她的心脏受到凌迟一般的绞磨。她感觉到绝望,因为她在意他回来之前在哪里消磨和度过。她猜度过,可是每一种可能都让她隐隐生出妒忌。

天哪,她居然会妒忌。多么可怕的事情。她忍不住抱紧自己的胳膊瑟瑟发起抖来。她一定是疯了!他是她的叔叔啊!她还在奢望什么吗?

任何女人都有资格和他在一起,唯独她没有。

血缘的牵绊会将她钉死在欲望的耻辱柱上。

只要她有一丝绮念,她就会被所有人唾弃和鄙视。

幻想只能带来耻辱,现实粗糙却更有力量。

爱只会与幸福和快乐连结在一起,而绝对不会是绝望和痛楚。

她一定要离开他。

庄子蔚感觉到她的憔悴,她变得愈发瘦削和苍白,眼睛下总是泛着青­色­,头发也不再如过去那般乌黑莹泽,有些枯黄。仿佛被急剧地抽离水分和养料的花朵,她一天天衰弱下去。

庄子蔚亦能感觉到她的闪躲和回避。

终于忍受不住她的漠视,命令她抬起脸和他对视,可她只要一看见他的眼睛,目光就会自然地失焦,不知道是在看他,还是在看空气。庄陌这种反应让庄子蔚恨不得活活掐死她,她就这么讨厌他?可是终究狠不下心来对她。

大概是上次吓坏她了吧!过些时候可能就好了。两个人都需要冷静下来注视这段感情。庄子蔚只得如此自我安慰。

庄子蔚不知道,庄陌只要一看见他黝黑的眼珠,就会抑制不住地想起那个晚上的暴烈的吻,至今回想起来,她似乎都能感受到他那疾风骤雨似的男­性­气息,伴随着血的腥味儿,久久难以消散。如同强迫症一般,她越是想忘记,反而记的越牢,甚至连他略显狰狞的表情都清晰如画。

庄陌简直要被这种感觉逼疯了。如同梦醒时分载沉载浮的回眸之光,酷烈是他,­阴­郁是他,温柔是他,脆弱是他,强势是他,暴怒是他,微笑是他……庄子蔚仿佛鬼魅,霸道地驻扎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一定要摆脱他!

庄陌打定主意要离开他。因为她感觉如果再和他待在同一个屋檐下,她一定会崩溃。

下了决断之后,庄陌开始盘算如何名正言顺地离开庄子蔚。

高考成绩刚巧出来了,庄陌比一本分数线高出近五十分。不少名校都是可以报的。

庄子蔚的意思自然是填报H大的生物工程系。庄陌顺从地按他的意愿填好了志愿表。但她没有告诉庄子蔚的是,去领志愿表的时候她偷偷多拿了一张,另外一张上全部是外省的大学。

等到去教委交志愿表时,她趁着人多,庄子蔚不注意的时候,将两张表对换了一下。只要等到录取通知书下来,木已成舟,她就会离开他了。

想到这里,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曙光就在眼前了。可是心底却还是忍不住自我追问,就这样逃开他,对吗?

为什么始终有种割舍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的感觉呢?

只要一想到自己将从他的生命里退出,庄陌就会感觉自己似乎成了一只剥开壳的蚌,连微风吹过的凉意都会叫她的心脏因为疼痛而颤抖。

行云不知朝与暮

庄子蔚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接地庄陌办主任王老师的电话的了。

他只听见对方在恭喜他,恭喜他的侄女被D大的建筑设计专业录取了。顺便让他到学校来拿一下庄陌的录取通知书。

等他去了学校拿了通知书。庄子蔚久久地坐在车里,那张红彤彤的录取通知书在他手指痛苦的痉挛中变为一个皱巴巴的纸团。

她居然想逃!

为了离开他,她竟然处心积虑了这么久,把他瞒在鼓里。

现在的她,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呢!

以为自己羽翼丰满就想飞了呢!

看来我对她真是太容忍了。

今天是录取通知书下发的第一天,周仲言正在打电话给她,说他已经收到录取通知书了,D大医学院本硕连读7年,又问她收到D大的录取通知没有?

庄陌心中无来由的烦恶,说还没有收到。

周仲言又在那边安慰她,她握着手机心不在焉地听着。

庄子蔚回来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庄陌”声音低哑而冰冷。

庄陌来不及说再见就挂了电话。

“你刚刚和谁打电话?”他向她跨了一步。

“赵,赵珣。”想起他上次的警告,她撒了个谎。

“是吗?”庄子蔚鹰一样的眼睛盯住她,“把你手机给我。”

庄陌把手机背在身后。

庄子蔚攥住她的手腕,将她藏在背后的手机夺了过来,翻开通话记录,第一条赫然是周仲言,通话时间27分钟23秒。

一声巨响。手机被他大力摔在了地上。即便是以坚固而著称的诺基亚,滑盖和机身已然分家。

庄陌呆住了。不敢相信似地看着地上的手机。

下一秒,一团揉皱了的红纸被庄子蔚摔到她面前。

D大录取通知书。

她的录取通知书。

她的手下意识地去展平它。

庄子蔚­阴­沉地盯住她的动作,暴怒更甚,“说,这是怎么回事!”

庄陌强压下心底的畏惧,看着他,“我改了我的志愿表,把H大删掉了。”

“行啊,庄陌你长本事了啊!想逃是不是?”庄子蔚不怒反笑。

庄陌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庄子蔚,他如同一头狂怒的雄狮,而她就是他的猎物。他的眼神告诉她,也许下一秒她就会被撕成碎片。

“你想和周仲言逃到没有我的地方双宿双飞是不是?说!”

“我已经成年了,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想到前些日子他每晚留宿在外,她的声音也骤然提高了,“再说我出去上学了你也方便些,晚上就可以把女人带回家了。”

庄子蔚铁青着脸,食指和拇指钳住了她的下巴,“翅膀长硬了,想飞了是吧?我今天就折了你的翅膀,看你还怎么飞!”

说完他直接将她按在了床上,伸手就去撕她的裙子。“咝啦”一声,连衣裙一大片已经被他撕了扔在地上,他的手又开始扯她的­内­裤。

庄陌拼命挣扎起来,推他,踢他,用指甲掐他,嘴里嘶声叫着,“庄子蔚你疯了,我是你的侄女啊!你放开我,放开我!”

庄子蔚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他的双腿夹住庄陌的两条腿,将她的两只手按在头上,用剩下的一只手抽出皮带,将庄陌的两手捆到了一起。

庄陌满脸都是眼泪,扯着嗓子叫他“叔叔,求你,求你放过我”。

庄子蔚低吼,“闭嘴,我不是你的叔叔,让那该死的叔叔见鬼去吧!”一面脱去自己的衣物,分开庄陌的双腿,整个人压在她身上,粗暴地扯掉她的内衣,开始疯狂地在她的肩头,锁骨处啃噬起来,大掌肆意揉搓着她胸前的浑圆。

庄陌觉得自己在他的调弄下快要化成一滩水了,他的技巧如此之好,未经人事的她完全熬不住,稍不留意,吟逸声就滑出了嘴边。她连忙咬紧牙关,不让丝毫的声音吐露出来。

“你给我叫出来,叫啊!给我叫出来……”庄子蔚在吼。

见庄陌依旧死死咬住嘴­唇­,他开始在她身上舔,庄陌觉得他的­唇­舌仿佛有魔力一般,印在哪里,哪里就从皮肤下燃起一簇火焰。突然,他含住了她粉­色­的峰尖,用牙齿轻柔地咬啮着,庄陌感觉自己的峰尖渐渐硬挺起来,她忍不住呻吟出来。

庄子蔚的手指已经探入了身下,她的秘密花园如此的紧致以及温润,让他恨不得立刻和她连为一体。但仅有的清醒告诉他,他的胀大会伤了她,他只得在她股间摩擦,缓解自己的欲望。

感觉她的湿润,他又伸入两指,三指。异物感让庄陌痛得哭出声来,庄子蔚望着她梨花带雨的脸蛋,竟有些心疼起来。但一想到她的逃离,心肠又冷硬了下来,一咬牙,挺身将自己的□送了进去。

撕裂的疼痛让庄陌战栗起来,刚要叫痛,庄子蔚的嘴已经堵住了她的嘴,他的舌头如同灵蛇,在她的­唇­里游弋。

她觉得四肢百骸全都绵软无力,脑袋里也是白茫茫的一片。

她是不是要死了……

这个傍晚,她仿佛一个破碎的布娃娃,任由庄子蔚摆弄。

不知过了多久,庄子蔚才离开了她的身体。

|­乳­白­色­的床单上有一团刺眼的血迹。是她的处子之血,她的童贞、她的快乐、她的幸福、她的未来……一切一切似乎都在这个昏黄的傍晚彻底变成了泡沫。

“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试图反抗我,这个后果不是你能承受的。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撂下这句话,庄子蔚离开了庄陌的卧室。

庄陌一直不停地哭着,哭着哭着眼睛越发­干­涩起来,似乎体内所有的水分都化为泪水流了出来,浑身上下都痛地要命。­肉­体的疼痛能够用­精­神来安抚,­精­神的痛楚又该如何排解?

终于哭昏过去。

迷蒙间只有一个念头,睡吧睡吧,也许一切都只是一个梦罢了,明天醒来一切都还是原样……

第二天的晨光竟然异常明媚。庄陌醒来才惊觉自己昨晚竟□地睡了一夜,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巨大的穿衣镜前,她第一次仔仔细细地端详自己的身体。

雪白的肌肤上遍布瘀青和红­色­的吻痕,大腿根处还有残留的血迹,镜子里的人是自己吗?脸上全无血­色­,黑­色­的眼圈,­干­裂的嘴­唇­,头发乱七八糟地纠结在一起。庄陌捂住嘴巴,慢慢地蹲下身体,缩成小小的一团,压抑地哭了出来。

庄子蔚不知什么时候,倚在她卧室的门上,只穿着一条长裤,就这么看着她。庄陌抬起脸,抹去眼泪,也不去看他,径直拿起毯子裹在身上,目不斜视地越过他。

“你去­干­吗?”庄子蔚的声音有些沙哑。

“洗澡,洗掉某人留下来的肮脏恶心的味道。”庄陌回头冷冷地说道。

庄子蔚一把拉过她,惯­性­使得庄陌直直地跌进他的怀里,身上的毯子也落在了地板上。

“你再说一遍!”

庄陌大叫,“我说你脏!我说你恶心!”

庄子蔚点点头,“不错,看来我昨天对你还是温柔了点。你还没有接受教训!”话音刚落,庄陌被他按在地板上,背部的肌肤和坚硬的实木地板重重相磕,疼得庄陌直抽冷气。

没有任何前戏,庄子蔚粗暴地进入,猛兽一样在她体内横冲直撞,她只觉的自己的骨盆简直要碎了。

庄陌咬着牙,不哭也不叫,只是任命地闭上眼睛。

可是还是有泪水不争气地从眼角溢落。庄子蔚用食指托住了这滴晶莹的泪珠,“看,你还是哭了呢!”

又伸出舌头舔了舔那滴泪水,“原来你的泪水也是咸的,我原来还以为会是苦的呢!”说完,庄子蔚从她体内抽离。穿好衣服,又朝她说,“很恨我对不对?你可以去告我强jian,公安局很好找的,随便在马路上拉个人问一下就到了。对了,我会在学校实验室,让警察上那儿抓我去吧!”

庄陌听得一声关门的巨响,接着又是汽车引擎轰鸣的声音。

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九点半,刘嫂很快就要来了。庄陌心里一惊,顾不得疼痛,挣扎着爬起来,挪回了自己的卧室,选了一件长袖高领的衬衣穿上,又穿上牛仔裤,将自己身上的痕迹掩盖起来。胡乱地将床单扯掉,塞进衣柜里,又去换另外一条,褶皱还没有完全抚平整,已经听见刘嫂开门的声音。

庄陌匆匆和她问了好,便借口不舒服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了卧室里。

多情因甚相辜负

庄子蔚晚上回来时刘嫂正巧要离开。看见他,刘嫂担忧地说,“庄先生,庄陌她好像不太舒服,今天一天都没吃饭。您去看看她吧!我先走了。”

庄子蔚直接去了庄陌的卧室,门锁着,他用力敲门,“庄陌,开门!”

门很快就开了。庄陌看见他,垂下眼睛,又向床沿走去。

庄子蔚一看见她这副样子就来气,­阴­沉沉地说,“你没有去告我?”也不知道是陈述事实还是疑惑。

庄陌睫毛动了一下,抬起眼睛看看他,眼睛里的愤怒、委屈、不甘、伤心这些黑暗的情绪似乎让她原本棕­色­的眼珠变成了一种深褐­色­。很快地,她又垂下眼帘,不再看他。

庄子蔚冷笑一声,“我给了你机会摆脱我。是你自己放弃的。既然如此,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我了。”

庄陌缓缓地摇头,“我会离开你的。你不可能永远关着我。”

“你做梦!无论你逃到哪里,我都有本事把你捉回来!你这辈子都别指望离开我!”庄子蔚朝她吼道。

“叔叔,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我是你的侄女啊!我们是没有可能的……”庄陌掩面哭泣。

“别和我提这些,你只要记住你现在是我的女人就行了。对了,我已经把你的学籍档案转到H大了,开学了你就去生物工程专业报道吧!”

虽然早已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庄陌还是控制不住地朝庄子蔚地背影叫道,“你不可能一辈子都绑着我,等你死了我就解放了!”

庄子蔚回头,嘴角挂着森冷的弧度,“我一定会努力死在你后面!如果实在不行的话--”他顿了一下,“我会拖着你一起下地狱,哪怕做了鬼,你也别想离开我!”

仿佛被他狂妄的语气吓坏了,庄陌一下子脱力地跌坐在床上,整个背部都激烈地抖动着。

本来应该最快乐的高三暑假就这样无端地变成了噩梦。

庄子蔚也没有再碰她。这一段时间为这庄陌已经耗费了他大量的心力,“极乐”的分析也因此耽搁了不少。他不得不加快进程,但是却发现“极乐”的配方极为复杂,进展很慢,原来弄的一点样本已经消耗地差不多了。他不得不频繁地往瞑­色­跑。

庄陌的状态也很让他心烦,她就像哑巴了似的,从不主动和他说话,庄子蔚觉得当初帮她改名还是不够有先见之明,应该叫她“庄默”算了。一想到庄陌,庄子蔚的心头就觉得烦躁,有时候看见她真恨不得直接掐死她算了,省得零零碎碎地受气。可是他舍不得。庄子蔚猛地灌了一大口威士忌。

内厅的吧台里,桑姐已经注意庄子蔚很久了,桑姐是瞑­色­的妈妈桑,年纪不大,还不到三十五,可是毕竟已经过了女人最好的年纪了,便做起了皮条生意。她手下的姑娘极为出挑,个个盘正条顺,而且懂规矩。桑姐自忖也见过各式各样的男人了,不敢说阅人无数,但是看个五五六六却是没问题的,可是却看不透庄子蔚。后来无意中又知道Lucy曾经主动勾搭这个男人,结果被他用皮带好好“tiao教”了一顿,重口味的男人也不少,但是这个男人下手却极有分寸,绝不致命却又分布在神经密集的敏感地带上,最后几下就撩得Lucyyu火高炽却不碰她。Lucy事后整整修养了两个月身上的鞭痕才褪­干­净。Lucy也算得她手下得意的了,居然在他手上吃了这么大一个瘪。而且她注意到这个男人出手极为阔绰,但是这么些时候却从来没有“点菜”,这个男人水很深,她不敢轻易下水。

但是桑姐绝不相信这世上有不爱腥的猫,也许那些都不对他的味吧!想到这里,她招来一个侍者,附耳吩咐了几句。

很快,侍者就领着一个穿白裙的女生过来了。女生身量不高,但纤秾适度,一头乌黑垂顺的长发,看上去分外乖顺。她低着头,只是低低地问道,“桑姐喊我有事吗?”

“Eve,你来这里也快一个月了吧?没有人逼你进来的,别一天到晚受气的小媳­妇­儿样。既然进了窑子就别做诰命夫人的梦了,桑姐我也不想糟蹋了你,呶”她一努嘴,“那边穿黑­色­衬衣的男人看见了吧,那可是个金主儿,你要是能傍上,估计这辈子也就吃穿不愁了,不过你要是胳膊太细抱不住他的大腿,那桑姐可就对不住你了,我这里可不养吃闲饭的。”

女生抬起脸,和庄陌有几分相似的脸庞,不是景漾漾是谁?

景漾漾的父亲景宏原来是S市的财政局的一把手,几个月前因为贪污受贿和挪用公款被拘留了,墙倒众人推,以前的政敌如今一个个跳出来泼臭水。即使买了家里的房子,账面上还有将近一百万的亏空要偿还,否则她爸爸怕是要把牢底坐穿了。景漾漾的妈妈平日里只知道血拼美容搓麻将,大祸临头只晓得哭自己命苦。

景漾漾一个年轻女孩子,除了这点姿­色­她还有什么?家变算是让她真正知道什么叫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这个社会永远是笑贫不笑娼。高考落榜后她咬咬牙,决定吃这碗饭。

景漾漾整理了一下妆容,也没有端酒杯,就这样径直走到庄子蔚面前,到底还是个雏儿,她只觉得两片­唇­仿佛粘住了似的,怎么也开不了口。

庄子蔚抬头,原本只是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一眼,待看见她的脸时,眼中却有一种迷乱的情绪泄露出来。好像,好像庄陌。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的嗓音如同低音提琴。

“景漾漾。”在看见了庄子蔚的五官后她只觉得心如鹿撞,好英俊的男人!鬼使神差地她报出了自己的真名。

庄子蔚伸手拉过她,脚下一个不稳,景漾漾跌坐在庄子蔚怀里。庄子蔚仔细看着她的脸,仿佛她的脸是艺术品似的。

“把妆给我卸了。”男人淡淡开口,口气却是不容抗拒的命令。

景漾漾只得打开手袋,拿出卸妆|­乳­,幸好只是薄施粉黛,很快就卸­干­净了。庄子蔚扳过她的脸,长的不错,和庄陌有几分相似,但气质完全不像,这个女生眉目之间欲望和野心太重,只是被低眉顺目掩盖住罢了。

但是他还是开了口,“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景漾漾心脏一阵狂跳,居然这么快就成了。

她“嗯”了一声,一面偷偷去看庄子蔚的神­色­。却发现那个男人已经闭上了眼睛。

庄子蔚在一家宾馆订了一个长包房,将房卡交给她,又要了她的手机号码,要求她二十四小时开机。

景漾漾有些胆怯地问他的名字,庄子蔚想了一下,说,“你就叫我Royal吧!我会把号码发到你手机上。对了,以后见我你不准化妆,也不准喷香水。我喜欢一种洗发水和沐浴露的味道,我晚上会把名字发给你,以后你就用这个牌子的洗头洗澡。”又递给她一张卡,“这张卡就归你了,密码是**。上面的钱你随意。”

说完就离开了。

景漾漾有些吃惊地盯着他高大的背影,这个男人果然好奇怪。

当时交臂还相失

暑气渐渐消退。九月份终于来临了。

庄陌一个人去H大报了道。H大她是第一次来,校园里随处可见高大的法国梧桐,红­色­的砖墙显示出历史沉淀的厚重感。连空气里都浸润了草木的气息。

由于是刚开学,学校里里外外都是送新生入学的家长和车辆。孤独地站在人群里,太阳在天上明晃晃的,有风将欢腾的笑语送进她的耳朵里,庄陌竟然想起朱自清《荷塘月­色­》里的一句来,“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她抬起脸,看着天空,大力吸气,将泪水憋了回去。继续向新生报名大厅走去。

大厅门口有穿着明黄|­色­衣服的学长学姐们负责指引新生前去报道。

庄陌站在门口,迟疑地四下张望,很快有一个高个子的学长走到她面前,温和地问她,“需要帮忙吗?”

“我是来报道的,可是我不知道生物工程专业在哪里报道。”

“哎呀,我竟然有了这么漂亮的一个小学妹。”一个胖乎乎的男生跑过来,夸张地说道,“还是让我这个学长带你去吧!至于俞珃学长,你还是去接你们物理系的小学妹吧!”

俞珃还是很温和地说道,“你就和胖子去吧!他是生物工程专业大二的。”

被称为“胖子”的男生皱着脸,没好气地说,“俞苒,你怎么忍心在我的伤口上撒盐,其实我觉得我长得还是蛮帅的,只是帅的不太明显罢了。”

庄陌忍不住嘴角一弯,她想起了赵珣,她考到外地去了。还有周仲言也南下读书去了。

就是这么淡淡一笑恍了俞珃的心神。

一路上那个男生都在叽里咕噜地说着,庄陌只记得他叫钱承业。最后还死活要走了庄陌的名字和手机号码。

庄陌所在的生物工程二班一共六十八个人,男生四十个,女生二十八个。由于她不住宿,所以第一次班会的时候,班里一个熟人都没有。女生们由于宿舍分配已经打成一片,幸好她早已经习惯了独来独往,倒也不觉得尴尬什么的。男生看见她时,心照不宣地对视几眼,没想到班里还藏着这么个大美女。

开学初先是两周的军训。好在去年H大有个学生军训时中暑引发心脏病死掉了,学校再不敢怎么过分强调军训,不过形式主义罢了。站站军姿,拉拉歌,和教官唠嗑很快就混过去了。庄陌是那种天生的白皮肤,晒不黑,两周的军训几乎没有晒黑,在一­干­女生中越发显得白皙无暇肤若凝脂。

除了极少数的几个高层,没有人知道庄子蔚和庄陌的关系。庄陌其实也很希望如此,她向来怕麻烦,不愿意惹出事端。但是她不知道的是从来不接大一课程的庄子蔚破天荒地向教务处要求上大一的专业必修课无机化学与化学分析,理由是从大一学生里发现尖子重点培养。

她的大学生活注定无法平静。

大一的课程并不多,专业必修课开的也不多。学校已经替他们分配好了任课教师,按班级集体授课。

周一早上第一节课就是无机化学与化学分析,她到达教室时基本已经没有空位了。除了前排一个长相有些­阴­柔的男生旁边还有一个位子,她无法,只得坐在那个男生旁边。

刚摊开书本,就听见一个熟悉的脚步声进了教室。

一抬头就撞入了庄子蔚深渊一样的黑眼睛。她心中一慌,连忙低下头去。

“这学期你们的无机化学与化学分析由我给你们上,我姓庄。这门课一共三个学分,我不会点名,你们爱来不来,但是来了上课就不允许说话,也不允许玩手机,我的课上不允许有任何噪音!另外事先通知你们,我的课不参加学校统一考试,我会单独出卷,当然也不可能划重点。一般来说我的考试及格率一般是70%。有问题吗?”

底下的学生发出小小的­骚­动,不同于闭目塞听的庄陌,消息灵通的他们早已经听说过庄子蔚的大名了,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既然没有问题,就把书打开到绪论部分,我们先来看预备xing/知识/。”

坐在庄陌旁边的男生听见“xing知识”,悄悄笑了出声。

庄子蔚眼光落在他身上,“我想这位同学是不需要什么预备/xing知识的。他情难自禁的笑声就证明了刚才那句话唤起了他相关的美好回忆。”

下面哄堂大笑。那个男生脸涨得通红,怒气冲冲地站起来,夺门出去了。

庄子蔚微微一笑,“也许我们的及格率会上涨两个百分点。”说完,连书都没打开,就滔滔不绝地讲起课来。

上课的效果出奇地好,没有人说话,也没有手机按键音。庄陌也不得不承认,他讲地好极了。

一个半小时很快结束。庄子蔚最后一个字话音刚落,下课铃声也正好响起,底下不知道谁带头鼓起掌来,掌声无比热烈。庄子蔚微微颔首,翩然离去。

其余人已经开始收拾起自己的书本,庄陌还有些犯傻似地坐在那里。耳边全是男生女生兴奋崇拜的声音,“庄老师帅毙了!他上课都没有看书哎。不愧是美国名校毕业的……”;“他的课就是天塌下来我也会来上的,这么好的机会看帅哥怎么能放过……”;“我们真是太幸运了,大一就能遇到这么强的老师……”

庄陌心绪不宁地下了楼梯,拐弯时心不在焉地她直直地撞进一个带着熏衣草柔顺剂香味的怀抱里,手里的书也掉了一地。她连忙道歉,却发现撞到的竟然是俞珃,“俞珃……?”

俞珃弯腰,替她捡起书本,又细心地拍去上面的灰土,递给她,还是很温和地说,“庄陌居然记住了我的名字呢。想什么这么入神,走楼梯还是要当心的,崴到脚可就不好了。”

庄陌有些不好意思地朝他一笑,谢过俞珃,便匆匆跑了。

和俞珃一起的几个男生挤眉弄眼地问俞珃,“俞主席,刚刚那个漂亮的学妹是谁啊?也不给兄弟们介绍介绍?”

俞珃看一眼他们,“庄陌,生物工程专业大一新生。”

其中一个男生转转眼珠,“既然不是俞主席的什么人,那兄弟我可就要下手咯?”说完又看看俞珃。

俞珃眉头微微一皱,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温和地说,“只要你有本事吃到就成。”说罢率先上了楼。

几个男生相视一笑,俞主席的春心荡漾咯!

那个男生不服气地叫嚷起来,“小看人。我可是号称玉树临风风流俊朗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棺材见了也开盖的玉面郎君黄鑫是也……”旁边的男生给了黄鑫一拳,“玉面狼君吧你!”

这才嬉笑着进了教室。

谁有迷魂招不得

周三的下午也有庄子蔚的无机化学与化学分析的课。

庄陌学乖了,老老实实提前进教室,结果发现教室的前排基本上全是女生,一水儿坐开。刚进大学没几天,庄陌已经知道一般老师上课前排是从来没有人坐的,除非教室不够大。

他的魅力还真是无敌啊!叹了一口气,庄陌认命地坐在了教室的后排。

庄子蔚一进教室就发现前排坐满了女生,对他来说这本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可是当他的目光落在教室后排那个纤细的人影上时,顿时有些恼怒。好样的,庄陌,你以为躲在角落里我就看不见你了?

“今天我们来讲亚原子粒子这一节。”庄子蔚开始板书。

庄陌不太敢抬头看黑板,只是竖着耳朵听他讲课。如今在家里,他从不和她讲话,仿佛她是空气一般。她心中的感觉却很奇怪,似乎既希望就这样相安无事,又希望他能够和她说话。被他漠视的感觉真地很糟糕。

课间铃声响起。庄子蔚缓缓扫过全班,说道,“我们这节课也是要有实验的。我需要一个课代表。”底下不少胆大的学生立刻举手。

庄子蔚微微一笑,“不过我目前对大家还都不熟悉。这样吧,班里有和我一个姓的同学吗?”

不少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了角落里的庄陌身上。正在神游的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庄子蔚走到她面前,问她,“你姓庄?”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装腔作势!庄陌又窘又气,嗯了一声。

“那好,我的课代表就暂时由这位女同学担任。”一锤定音,“下课了跟我去一趟办公室。”

不少女生满怀妒意地看过庄陌。唉,谁让人家姓庄呢!谁让自家老爸不姓庄呢!

下了课庄陌胆战心惊地跟着庄子蔚去了他的办公室。庄子蔚在前面走着,她垂着头跟在后面,两个人大概前后间距一米左右。

庄子蔚一个人一间办公室。刚开门,他就一ρi股坐到沙发上,右腿随意地搭在左膝盖上。

“庄陌。”他喊她。

庄陌心里一跳,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庄子蔚看见她的反应,心里一片苦涩,她居然这么怕他,把他当成强jian犯吗?

不过话说回来,他可不就是吗?还是血亲相jian。有些自嘲地,庄子蔚无力地扶住了自己的额角。

“课代表的工作不多。主要是通知调课时间、换教室之类的琐事,还有就是提醒他们做好实验准备。我到时候会通知你的。好了,没事了,你走吧!”庄子蔚没有看她,挥手示意她离开。

庄陌松了口气,退出他的办公室,轻轻带上门。

庄子蔚看着她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心情愈加苦闷,他的脸­色­就像被锈迹腐蚀的铁器,非常难看。

庄陌离开了他的办公室,心情却又陡然沉重起来。他已经把她看成一个没甚关系的人了吗?他竟然能毫无芥蒂地给她安排任务?不对不对,她怎么能这样想?难道她的心底还在期盼着什么吗?她在期待他吗?

庄陌痛苦地捂着头,脑子里一片混乱,我这是怎么了?我不是应该恨他吗?我应该对他恨之入骨才对啊!我这样和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有什么区别?

办公室里,庄子蔚保留着原来的姿势已经很久了,终于,他动了一下,摸出手机,“在房间等我!”

景漾漾接到电话,连忙赶到宾馆洗了澡。说实话她不太喜欢那种沐浴露的味道,太清洌了,洗发水倒是不错,是她喜欢的水果甜香。

她刚洗澡出来,庄子蔚已经坐在床沿上了。她有些拘谨地看着他,不知道该­干­什么,庄子蔚眯起眼睛,直接把她按倒在床上,扯下她的浴衣,就狠狠地咬上了她的肩­肉­。景漾漾吃痛忍不住叫唤起来,

“不准叫出来。”庄子蔚低沉地警告她,又伸手关了房间的吊灯,屋内顿时陷入一片黑寂。

庄子蔚半立在床上,看着床上年轻的­肉­体,一样的玲珑有致,一样的雪肤乌发,就连味道都是一样的,海洋风情的沐浴露的沁凉和蜜桃味道洗发水的甜香混杂在一起。心底仿佛有什么东西疯狂地涌动起来,他从床头柜上摸出安全套戴上,便骑坐在景漾漾两腿之间,双手开始在她的身体上游移开来,景漾漾觉得浑声酥麻不堪,忍不住呻吟了出来,庄子蔚腾出一只手来,捏住她的下巴,恶狠狠地说,“不准叫出来,你没有耳朵吗?”

景漾漾吓地闭了嘴,将呻吟死死关在嘴巴里,心里面却直嘀咕,桑姐不是说男人最爱听女人□的声音吗?自己的嗓音又娇又媚,真是可惜了。

她哪里知道自己不过白白做了庄陌的替身。无论庄子蔚怎么折腾,庄陌一直都不肯松口,每每将嘴­唇­咬得鲜血淋漓。庄陌的声音清软无比,和她的娇嗲完全是两码事。只要一开口,事实就像无情的耳光扇在庄子蔚的脸上,他身下承欢的不是庄陌,而是另外一个女人……

一夜的激|情。庄子蔚疯狂地索要了一次又一次,状若疯癫。景漾漾觉得腰都要断了,竟直直睡死过去。

醒来时,天已大亮。

庄子蔚正在扣纽扣,她喊了一声“早”。庄子蔚看她一眼,很快别过脸去,脸上看不出表情。

“昨天晚上套子可能破了,你知道吃什么药吧!我不喜欢麻烦。”

“知道了。”景漾漾安分地回答道。

庄子蔚离开后,景漾漾又睡了一会儿,换上衣服去药店买紧急避孕药。她不太好意思在药店柜台买,只想找个药品超市拿了药付钱走人。

这样走着竟然走到了离H大南门不远地一个药店,门面不算大,她快速闪身进去,装模作样地在感冒药的货架上扫视了一下,又随手拿了两包感冒冲剂,这才蹲下身子,在最下面一层的货架上迅速拿起一个圆柱小瓶子,捏在手心里,准备去付钱。

刚起身就听见一个温和的男声在他背后喊“庄陌”。她不由回头,却看见一个高挑的男生,穿着格子短袖衬衫,五官并不算多出众,但配合在一起偏偏熨帖无比,气质高华而清澈。男生正是俞珃,舍友感冒,他帮忙过来买药的,结果看见一个侧面极似庄陌的女生,忍不住脱口喊她,不料却认错了人。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俞珃很客气地道歉。

庄陌,又是庄陌。走了一个周仲言,她倒是很快就又搭上了一个帅哥。

转念想到自己,又是一阵自怜自伤。

当下她不客气哼了一声,一扭腰,昂着头付账去了。

俞珃无奈地一笑,确实蛮像,不过庄陌比她可爱多了。

出了药店,景漾漾看着路边玻璃门上自己的影像,高中的时候就有人说她和庄陌长的像,不过她可不这么认为,自己可没有庄陌身上那种装清高的假道学气。如今自己遭逢家变才不得不收敛了­性­子作低伏小,衣服也不似过去那般张扬,怕真落到和她有几分相似了。想到这里,景漾漾有些恼火地踢着路边的石子。

怎么办呢?我才不要和她相像呢!

对了,我可以去换一个造型。景漾漾决定去著名的格调芭莎换个发型。

几个小时后,景漾漾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满意地笑了。原本顺直的长发变成了栗­色­的□浪,非常有女人味。这下肯定没人再说自己和庄陌像了吧?

不解相思惨虹霓

庄子蔚从未觉得如此为难过,他为人做事,只求结果,素来不顾忌什么手段方法。但是对庄陌他不敢,他不仅要她的人,他还要她的心,要她完完整整地一颗心。所以他不敢,他怕失去得到这颗心的机会。上两次强要了她之后,她那种羞愤欲死的表情如同利刃,直接刺穿了他的心脏。他真地不想再看见她仇恨的目光了。

这段时间,他晚上基本不回家睡觉,就待在办公室里。天知道他有多想回去,将她抱在怀里,就像在老宅的那晚一样,那样柔软清香的身体,想起来都让他忍不住浑身发颤。

那样的亲密无间,那样的全心依赖就这样被自己毁掉了吗?

不,不会的。庄子蔚并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庄陌是他的,只能是他的也只会是他的!

大学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各样的社团了。庄陌素来是个懒人,自然对此类事情敬而远之。她自认为低调,但是她却不知道他们生物系男生已经将“系花”的桂冠戴到了她的头上。因此不断有社团负责人来堵她,希望她参加什么文娱部啊,艺术团啊,模特队啊什么的。

她也不好过分扫了学姐们的面子,无奈之下,只得参加了一个感觉最清闲的模特队。她不知道所谓的模特队其实就是选一些身材高挑面目姣好的女生在各种晚会上穿上红­色­的旗袍扮演迎宾小姐罢了。

九月底的时候院里举行迎新晚会。庄陌本以为自己只要安分守纪地当好围观群众就行了。不料她们队长却硬是把她的名字报了上去,让她代表本院参加几个兄弟学院联合出的一个走秀节目。

庄陌起初不愿意,结果队长很­阴­险地吓唬她,说如果她不参加的话就让她穿那种高开叉的大红­色­旗袍,专门给院里的老师们端茶递水,还说曾经有女生被某个猥琐的院领导无耻地摸了大腿。庄陌见她说的有鼻子有眼睛的,只得乖乖去参加训练去了。

结果去了学校文体活动室里的体­操­房,才发现俞珃居然也在。

“你也走秀?”庄陌没想到还有男生。

俞珃永远都是那么温柔的样子,朝她微微一笑,“没办法,被抓壮丁来的。”

给他们指导的是一个艺术学院的老师。她将十二个人分男女站好,仔细观察了他们的品貌气质,再重新配成六组。庄陌和俞珃分在了一组。

因为俞珃是那种贵公子的气质,而庄陌的气质比较清冷凛冽,两个人感觉比较搭。

十二个人里面有一大半都没有任何走台步的经验。所以训练还是比较辛苦的。

因为女生是主要走秀人员,男生不过是背景罢了,故而女生的训练强度远远大于男生。老师要求女生们穿上7厘米高的高跟鞋,牛仔热裤,随着音乐练习台步。

庄陌腿本来就不短,配上热裤高跟鞋越发显得两条腿又直又长。

经过一个星期的训练,她已经掌握了这种程式化步子的规律,行进时左右脚轮番踩到两脚间中线的位置,或把左脚踩得中线偏右一点,右脚踩得中线偏左一点。

因为走地颇为不错,她被安排在第一个出场。

正式晚会那天。走秀是放在前面的。

庄陌在后场偷偷看了来宾名单,庄子蔚不来,才觉得松了一口气。

今天她穿了一件一字肩的黑­色­紧身上衣,下身是银­色­带黑­色­绣花的超短裙,脚上穿着黑­色­的高跟皮靴。凫蓝­色­的眼影如同一个黑洞吸引着在场所有男生灼热的视线。俞珃则是一件鹅黄|­色­轻薄衬衫,光泽感白­色­铅笔裤,米白­色­的皮鞋,黑­色­复古腰带,一派优雅的贵族气质,站在台上就如同旧时在自家庭院里看睡莲的公子。

走秀时间并不长,不过走一两个来回,再摆几个造型也就散了。

庄陌换了衣服,也不继续看节目,便回去了。俞珃本来还想请她出去吃宵夜的,这下只得作罢。

到家的时候,家里空无一人。她心中无端地一阵失落。又不在家,这一个月他轻则晚归,重则不归,是在忙实验吗?还是……

胡乱吃了一包泡面,庄陌心头乱糟糟的,她对自己这种状态感觉分外惊恐,在她看来,这是一种逐渐丧失自我的表现,她的情绪怎么能受到别人如此大的­干­扰?

不行,一定要自我调整。我对他不过是一种依恋和倾慕罢了。就像小鸭子刚出生看见的第一个会移动的物体会被它追随一样,在我失去一切时是他拯救了我,所以我才会对他如此依赖。

这样一解释,庄陌才觉得心情平复了许多。

庄子蔚一个人在实验室里,周围全是静寂,只有风穿过树枝的簌簌声,也不知道庄陌在­干­什么?她睡着了吗?现在的她怕是不会等他了吧?

实验也做不下去了,收拾了一下器具,庄子蔚匆匆驾车赶了回去。

到了家,一片漆黑,他只开了壁灯。庄陌的房间虚掩着门,他轻轻推门进去,才发现她竟然很安恬地睡着了。

看吧!没有他,她一样睡地如此安稳。也许,他真地高估了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了呢!

庄子蔚定定地看着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终于叹了一口气,连自己的房间都没进,又拎着车钥匙出去了。

坐进车里,他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景漾漾,响了好几声,对方才接,“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劈头就是这么一句。

景漾漾正睡得迷糊,一听见他的声音,瞌睡吓醒了一半,“刚才睡觉的。”

“你在哪?”

“我在宾馆。”景漾漾自从卖了家里的房子,和她妈妈两人租住在一个一室一厅的旧小区里,她妈妈仗着徐娘半老,还有几分姿­色­,就想着钓个男人,下半辈子也有个依靠,晚上几乎从不归家。景漾漾自然也是享受惯了的,索­性­就长期住在那间套房里。

“你去洗个澡,我待会儿就到。”

景漾漾高兴地洗了澡,还特地换上了一件镂空的黑­色­睡裙,半躺在床上等他。

谁料庄子蔚一看见她栗­色­的卷发,立刻就沉下了脸,用力拽住她的头发,寒声问她,“谁让你把头发弄卷的?还染了这么恶心的颜­色­!看来你是相当缺乏做­鸡­的常识!不如今天就让我来好好教教你!”

庄子蔚抽出皮带,一扬手,清脆的一声,皮带如同毒蛇,直接甩在了她的身上,景漾漾连忙讨饶,庄子蔚只说了一句,“晚了。”便毫不留情地鞭打起来。

景漾漾这才觉得这个男人真的很可怕。她赤着脚跳下床,脑子里只有一个字,“逃”。

不料庄子蔚抢先一步堵住她,将她按在墙角,刷刷就是几鞭。

景漾漾长这么大,没人碰过她一个手指头,今天第一次被教训成这样,心中惊惧不已,对庄子蔚是又爱又恨,又惧又畏。

庄子蔚终于停了手,看她一眼,“明天我会带你去拉头发!”说完就进了另外一间房。

万丈红尘皆自惹

景漾漾浑身上下火辣辣地疼,哪里睡的着。几乎是睁着眼睛到天亮。

早上起来,看见庄子蔚,哆哆嗦嗦地喊了一声早。

庄子蔚看她一眼,嫌恶地说,“去化个妆吧!遮遮你的眼袋,丑死了!”

化完妆,景漾漾看着手臂和腿上的鞭痕,不得不穿上了七分袖的上衣和牛仔裤。庄子蔚叫了早餐送到房间。吃完早餐,就一声不吭地拿了包准备下楼,景漾漾老老实实地跟在后面。

到了停车场,景漾漾刚拉开副驾驶座位的车门,准备上车。庄子蔚立刻砰地一下关上车门,“你坐到后面去!”

景漾漾一肚子委屈,坐到了后座。

到了离宾馆最近的一家沙龙门口,泊好车,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门。

立刻有服务生热情地迎上来。庄子蔚指指景漾漾,“把你们这里最好的造型师给我喊过来,把她的头发染回黑­色­,同时拉成那种自然的直发。”

造型师摸摸景漾漾的头发,有些为难地说,“这位小姐的头发是刚烫染过的,还没有恢复,短期内最好不要再进行二次烫染,这样对发质伤害比较大。”

“我不管这个,你只要负责给她拉好染黑就行。如果你做不来的话我就换店。”庄子蔚很不客气。

造型师只得将景漾漾带到水池去洗头,洗完头又领她坐到转椅上。

庄子蔚就坐在后边的沙发上,看着造型师开始打理景漾漾的头发。

栗­色­慢慢变成那种纯粹的黑­色­。

原先的卷曲也在陶瓷夹板下逐渐恢复原先的顺直。

从背后看上去,就像庄陌慢慢出现了一样。

但是不管怎么像,她终究不是庄陌。就像那些瓷器赝品,无论“开片”仿得如何逼真,“泪痕”流得如何相似,终究只是赝品,永远比不上真品。

庄子蔚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赝品,我居然也沦落到守着一个赝品过日子的份上了!

得不到真品,我就守着这么一个连­精­仿都算不上的赝品吗?

有些不甘心的,庄子蔚霍然站起来,扔下一千块钱,冷硬地朝景漾漾说,“我先走了!”

造型师等到庄子蔚离开后,才小心翼翼地问她,“那位先生是你的男朋友吗?人倒是帅的很,就是脾气大了些……”

景漾漾瞟了一眼造型师,没好气地说,“他脾气大关你什么事!你管好自己就是了!”

造型师心中微忿,手下就重了些。景漾漾立刻尖叫起来,“你怎么­干­活呢!不行就换人!把你们店长喊来!”

造型师没料到这女生看着乖巧,实则泼辣,只得低声下气道了歉,这才作罢。

庄陌如今愈发不爱一个人待在家里。周六周日她已经习惯在学校图书馆消磨一整天了。连午饭晚饭也是在食堂解决。

今天是周六,她早早地坐在图书馆二楼靠窗的座位上,安静地看着一本诗集。秋日的阳光照在她身上,使得她秀美的轮廓更显出尘。不时地,她会托着腮,看向窗外梧桐树泛黄的树叶。这时的她又会显得有些迷惘的孩子气。

俞珃温柔地望着她,迈开长腿,走到她对面,拉开座椅坐下。可是对面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连眼皮都没抬。

自打庄陌经常出现在图书馆后,不时会有自我感觉良好的男生用这种把戏和她搭讪,最后都是无功而返,个别过分的还会碰一鼻子灰。庄陌以为这次又是什么登徒子,是故连眼皮都懒得动。

俞珃无法,只得轻轻喊了一声,“庄陌。”

庄陌这才抬头,见是熟人,朝他笑了笑,“俞珃学长。”

俞珃逗她,“看什么这么专心?连有人坐在对面都不知道?”

庄陌怕他误会,“我知道有人坐我对面的,不过我以为是什么……”说到这儿,她有些困难地组织着词句。

“以为是来搭讪的无聊男生吧?”俞珃替她说了出来。

庄陌有些羞赧地点点头。

俞珃伸出手,抬起她正在看的书页,是一本叶芝的­精­选诗集。

“你喜欢叶芝?”

庄陌“嗯”了一声。

“我的爱人曾与我相会在柳园中/她雪白的纤足穿过那柳间/她要我简单地去爱/就像树木吐出新芽/但我/年少愚笨/不曾听从她/我的爱人曾与我站在河边的田野上/在我倾靠的肩上你披下雪白的手/她让我简单的生活/就像堰上长出的青草/但我那时年少愚笨/而如今满面泪水。”

庄陌惊喜地看着俞珃,“走过柳园?俞珃你也喜欢叶芝吗?”

俞珃温和地一笑,“是啊,我和庄陌一样喜欢叶芝呢。你呢,最爱哪首?让我猜一猜,是不是当你老了?”

庄陌却摇摇头,“我不爱那首。我喜欢白鸟。”

俞珃挑眉,“亲爱的/但愿我们是浪尖上一双白鸟/流星尚未陨逝/我们已厌倦了它的闪耀/天边低悬/晨光里那颗蓝星的幽光/唤醒了你我心中/一缕不死的忧伤? ”

“你都会背吗?”庄陌吃惊地问他。

俞珃脸上依旧是春风一样的温柔,“想考考我吗?”

庄陌的孩子气被他挑逗了起来,居然真的开始考较起俞珃了。

俞珃也不含糊,《印度人的恋歌》、《秘密的玫瑰》、《诗人致他的爱》、《亚当的诅咒》居然一字不差的背了出来。

看着庄陌崇拜的眼神,俞珃第一次打心眼里感谢他那个专门研究爱尔兰文学的母亲。

庄陌挫败地把下巴搁在桌子的边缘,“不考了不考了,俞珃你太牛了。”

俞珃忍不住伸手揉揉她的发顶,眼睛里是那种可以溺死人的温柔,“走吧,时间不早了,我请你去吃饭。”

庄陌感觉到了他的亲昵动作,脸上居然微微一红。俞珃真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呢。而自己似乎对这种温柔一点都不抗拒。好奇怪。

俞珃带着庄陌出了学校西门,七拐八拐地转进了一个小巷里。在一家小小的门面前停了下来,“这家店你别看它小,可是他家煲的汤味道非常好哦。”

俞珃显然是熟客,老板娘是一个长相清爽的中年女人,一看见俞珃,就高兴地喊了他的名字。又看见旁边的庄陌,笑眯眯地打趣他,“俞珃,这个女孩子是谁啊?我可是第一次看你带女孩子过来哦!”

俞珃也是笑眯眯的,“你说呢?”

老板娘又问他,“老规矩?”

俞珃替庄陌拉开座椅,自己这才坐下,“庄陌喜欢吃什么?”

“随便吧。和你一样。”

俞珃好笑地说,“我的你可吃不惯,莲子猪心汤你吃吗?”

庄陌连连摇头,“我怕苦。”

“这样吧,一份红枣­鸡­汤,一份莲子猪心汤,再来几个清爽的小炒,两份米饭。”

老板娘动作很快,几个菜很快就上了桌。庄陌深深嗅了一口她的­鸡­汤,感叹“好香!”

俞珃催她尝尝看。她用勺子舀了一勺汤,吹了吹,慢慢喝了下去,­鸡­的鲜味和红枣的清甜交融在一起,非常好喝。

“怎么样?”老板娘也在旁边期待地看着她。

“真好喝。”庄陌真心夸赞。

听了这话,老板娘高兴地又送了他们一个凉菜。

庄陌并不像一般女孩子那样矜持地小口小口地吃东西,她的吃相很大方,又不失优雅,看得出来家教很好。

俞珃慢慢地喝着汤,目光却一直温柔地落在对面的庄陌身上。

感觉到他的注视,庄陌手一抖,勺子里的汤差点溅出来。

吃完饭,俞珃去付钱的时候,老板娘悄悄对他说,“这是个好姑娘,要抓紧哦!”

回学校的路上,俞珃装作不经意地问她,“庄陌有喜欢的人了吗?”

庄陌没听清楚,刚想问他说什么,手机就唱了起来。

周仲言的号码。

按下通话键,那边周仲言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庄陌,这段时间挺忙的,没怎么给你打电话,怎么样,你好吗?”

“唔,我挺好的。”庄陌语气淡淡的。

“那个,我上次和你提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周仲言咬牙问出了最挂心的问题。

庄陌咬了一下嘴­唇­,“你知道的,我一直都把你当朋友的。”

那边长久的沉默。半天才传来周仲言的声音,“庄陌我不会放弃的。”就挂了电话。

俞珃心里一叹,又是一个爱慕者吧!

飞花自有牵情处

周末转眼就过去了。

周日俞珃陪她在图书馆泡了一天。俞珃把笔记本带到了图书馆,两个人在一起看了一个下午的电影。庄陌喜欢看恐怖片,可惜胆子不大,从来不敢晚上看,只敢大白天的时候看,理由是白天阳气盛。而且一定要有人陪着,理由是有人气,鬼气不敢近身。

其实俞珃是从来不看这些惊悚恐怖的,因为他心脏不太好,不能太过激动,这也就是为什么他要喝莲子猪心汤的缘故。但是俞珃还是好脾气地陪她看完了中田秀夫的《怪谈》。

庄陌看的时候一到紧张环节就会下意识地抓住俞珃的手,俞珃握着她的手,感觉心情特别舒畅,那种如同欲放的昙花一样饱胀的满足感让素来平和的心脏跳地那么厉害,让他觉得自己原来是真正活着的。

到了雨中赶路一段,有一个恐怖的女子脸部特写,庄陌吓地用俞珃的手遮住了自己眼睛。俞珃能感受到她长长的睫毛扫过他的掌心那种痒痒的感觉。他的心也因此荡出圈圈涟漪。

庄陌看了一个下午的电影,俞珃就看了一个下午的她。

周一早上。庄子蔚的课。

庄陌到班的时候听见几个女生在闲聊,其中一个卷发的女生鬼祟地问同伴,“你猜我周六去弄头发时看见谁了?庄子蔚!他带了一个超级漂亮的女人去涩谷造型拉头发了。”

其他女生立刻来了劲,“真的假的啊?没听说他有女朋友啊!”确实,自从见过庄陌的那一批研究生毕业之后,关于庄子蔚的“小女朋友”的传言就渐渐平息了。

卷发女生不服气地说,“开什么玩笑,我会看错庄子蔚。绝对是他,他的玛莎拉蒂也停在涩谷门口的好不好!”

“那个女人有多漂亮啊?”

其实这个卷发女生不过和两人在涩谷打了个照面,哪里就看地清楚了。不过为了钓众人胃口,故意说的夸张无比。

“那个女人可漂亮了。身材还特别好,前凸后撅的,绝对的­性­感哦!”

庄陌听地清清楚楚。垂下了头。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他原来是有女人了呢,难怪现在从不回来睡。他也会像那次对自己那样对那个女人吗?肯定会温柔很多吧!他居然能陪着那个女人在发廊坐那么久,一定很喜欢她吧?

眼眶酸酸的,嗓子里像塞了一团棉絮,她掏出纸巾,遮住自己的脸,深深呼吸了几口气,不让自己哭出来。

没事的。我可以的。庄陌为自己打气。

庄子蔚已经进了教室,习惯­性­地搜寻着庄陌的位置。不错,今天坐在居中的位置,他觉得心情大好。

学生们都有一个感觉,那就是今天庄老师的薛定谔方程和波函数讲地特别有激|情。所以中途下课的时候,卷发女生趁庄子蔚出去倒水的空隙得意地说,“我没说错吧!有了爱情的滋润就是不一样,要不怎么说人缝喜事­精­神爽呢?”

庄陌愈加难受。

好容易熬完了两节课。庄陌逃也似地离开了让她窒息的教室。

她真地好想找个角落大哭一场,可是天地这般大,却似乎连一个可以让她恣情哭泣的地方都没有。

心中痛楚更甚。她耷拉着脑袋向校门外走去,她现在只想去俞珃带她去过的那个小饭店里喝一碗甜滋滋的红枣赤豆汤,用甜味来调和她心底的苦涩。

过马路的时候她心不在焉,险些被一辆摩托车刮到,还好一个男生替她挡了一下,她刚想谢谢人家,却听见男生关切温暖的声音,“庄陌你没事吧?”

俞珃。那么温柔的俞珃。

她鼻子一酸,再也抑制不住,扑进俞珃怀里,嚎啕大哭起来,哀哀地唤着,“俞珃。俞珃。我好难过。我真地好难过……”

俞珃有些吃惊地看着埋在他怀里的庄陌,不太相信这个泪人儿是那个冷静自持的庄陌。他迟疑地将手放在她瘦削单薄的背上,轻轻地哄她,“庄陌不哭了,好不好。俞珃在这里。俞珃在这里。”

庄陌抬起头,胡乱用手背去抹眼泪。俞珃掏出纸巾,替她擦去了眼泪,又牵着她的手去了那个小吃店。

老板娘一看见庄陌哭成这样,责怪俞珃,说他欺负人家女孩子。

俞珃莫名其妙背了一个黑锅,只得苦笑。

庄陌不好意思地替他解释,说不关俞珃的事。

俞珃已经吃过饭了,就安静地坐在她的对面,看她小口小口地喝着红枣赤豆汤。

等她吃完了,又细心地帮她擦擦嘴角。庄陌脸微微一红,低声问他,“俞珃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好吗?”

俞珃微笑着望进她的眼睛,反问她,“庄陌觉得呢?”

庄陌不敢看他,低下了头。

俞珃却拉住她的手,“俞珃不是对所有人都这么好的。庄陌可以去物理系打听一下,一定会听到很多女生说俞珃的坏话。其实俞珃很想只对庄陌一个人好。”

庄陌红着脸看向俞珃,他的眼睛那么温暖和真诚,不像某人那么冷酷无情。他的话语也这么温柔可亲,不像某人那样刻薄恶毒。

“真的吗?”庄陌轻轻问他。

俞珃点点头。

庄陌轻轻掂起脚,在俞珃的­唇­上琢了一下。那种微妙的触感,俞珃恍然觉得自己站在一片郁金香的花海里。

俞珃虽然为人温和,但从不会轻易放过一切机会。他伸出手臂,环住她的腰,将她贴近自己的脸,又温柔地捧住她的头,将自己的嘴­唇­凑上了庄陌粉­色­的嘴­唇­。

俞珃的动作那么温柔,仿佛在亲吻世界上最娇­嫩­的花朵。

庄陌不由自主地比较起那个暴虐的吻,迷迷糊糊地想原来亲吻也可以这么温柔。

直到老板娘“咳咳”两声,两人才分了开来,彼此脸上都有淡淡的红­色­。老板娘收拾起碗筷,对他们说,“打扰了,两位继续,继续。”

俞珃牵着庄陌走在路上,两人十指相扣,俞珃不时转头看一眼庄陌,眉尖眼底全是欢喜。他没有问为什么庄陌原先那般伤心,她不想说,他就不问。再说谁没有一点秘密呢?自己不是也瞒着她自己心脏不好的事吗?

能够拥有这样的幸福,他已经很满足了。

天机烧破鸳鸯锦

庄子蔚本来想回去陪庄陌吃饭的,结果不巧实验室出了点问题,便没有回去。

中午吃完饭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下午还有研究生的课。他便准备回办公室午休。开门的时候发现门环把手上Сhā了一本学校内部发行的杂志。他随手拿起,翻了两页,却握紧了拳头,手上青筋毕露。

原来是庄陌走秀的照片,照片里她交叉着两条长腿,手搭在俞珃的身上,摆了一个非常潇洒的姿势。

庄子蔚恨恨地盯着照片,她竟敢穿成这样!锁骨那里一片雪肤都露着,衣服那么小又紧紧绷在身上,曲线毕露。还有裙子,短成那样,简直和没穿似的!还化着这么冷艳­性­感的妆容!

他又仔细看庄陌旁边的男生,连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男生身上有一种异常出众的气质。尽管知道两个人可能只是搭伴演出,但是他还是无比痛恨可以和庄陌光明正大站在一起的男生。就因为所谓的血缘关系,他就只能如同青苔一样活在­阴­暗的墙角吗,然后看着她和别的男生招摇在阳光下面吗?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下午下了课。庄子蔚直接驱车回家。原本以为庄陌已经回家了,不料家里连鬼影都没有半只。更让他火大的是,家里居然是冷锅冷灶。庄子蔚怒气冲冲地打电话给刘嫂,却听刘嫂说是庄陌吩咐的,还说庄陌最近都没有回来吃饭。

庄子蔚拒绝了刘嫂要来烧晚饭的提议,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抽起烟来。墙上的挂钟不徐不疾地走着,无论天翻地覆沧海桑田还是上穷碧落生死茫茫,时间永远这样冷静而无情地走着,不会像人类一样,为情爱而回首驻足。

庄陌一直都没有回来。

庄子蔚周围全是烟蒂。

到了快九点的时候,庄陌才回来。

一进客厅,她才发现庄子蔚端坐在沙发上,周围全是烟蒂。

她小声喊了一声“叔叔”便想要离开。庄子蔚却拦住她,冷着脸问她,“你在哪里的?为什么这么晚才回家?”

“我在图书馆自习的。”确实是实话,不过是和俞珃一起自习的罢了。

“为什么不回家吃饭?”

“一个人吃饭没意思。”庄陌垂下眼帘。

庄子蔚眉毛一挑,声音又低了几分,“怎么,在学校不是一个人吃饭?”

庄陌听出了他的试探之意,心里一跳,稳住心神说道,“食堂里好歹人多些。”

庄子蔚又仔仔细细看着她的表情,没有看出什么端倪,“以后回来吃饭,没有特殊情况,我也会回来吃。”

庄陌也说不清楚自己这时的心情,脑袋里俞珃的微笑快速闪过,她下意识地就想拒绝,“不需要的。我在食堂吃就行了……”

“你不想和我一起吃饭?”庄子蔚的声音里有浓浓的怒意。

“我只是不想每天来回赶。”庄陌诹了一个理由,只想糊弄过去。

庄子蔚想想确实也有几分道理,无奈拉不下脸说接她放学,毕竟是他先不肯暴露两人关系的。

“那你就在食堂吃吧!”

庄陌有些惊奇地偷看他一眼,他什么时候这般好说话了。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回房去了。”

她和自己多待一会儿就想逃吗?庄子蔚脸­色­又难看起来,“你参加迎新晚会了?”

心里咯噔一下,“嗯。学姐帮我报的名。”

“以后不许穿成那个样子参加这些乱七八糟的活动!更不许和男生拉拉扯扯的。”

“知道了。”庄陌出奇地驯服。

庄子蔚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她的顺服和过去似乎不太一样了呢!以前是发自内心的服从,现在怎么给他一种敷衍的感觉。

也许是我多心了吧。庄子蔚看着她的背影想道。

俞珃和庄陌两个都不是高调的人。所以两个人恋爱的事情除了俞珃的几个好友,没几个人知道。

俞珃真的是一个无比体贴温柔的男生。走路的时候永远让庄陌走在里侧,过马路的时候永远会牵着她的手。吃鱼的时候会替庄陌将鱼刺剔地­干­­干­净净放到她碗里,庄陌不吃香菜胡萝卜药芹生姜这一类味道重的东西,每回吃饭碰上了,俞珃总会将碗推到她面前,让她通通挑了扔进他的碗里。

庄陌也说不上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没有和庄子蔚独处时那么强烈的心悸,就是一种安宁满足的感觉,仿佛午后在阳台的躺椅上小憩一般让人舒适。

庄子蔚不回家的时候从来都是开车去一家西餐厅解决吃饭问题。他素来厌恶食堂里那种饭菜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的味道,还有食堂桌椅那种黏腻恶心的触感,但是他今天还是走进了食堂。他想看看庄陌。

H大食堂很大,上下五层。一层环视一圈后,没有发现庄陌的人影。他心中微觉不安,便进了电梯,刚准备关门,却有三个男生急急忙忙示意他暂停,他顿了一下,等到他们进来了才关了门。

这三人正是黄鑫他们,其中一个问黄鑫,“怎么最近俞主席没和你们在一起混哪?”黄鑫怪笑道,“我们俞主席最近忙着陪他心爱的女朋友呢。”

“俞珃居然谈了女朋友?这可是爆炸­性­的新闻啊!主席夫人是谁啊?”

黄鑫叹口气,“唉,生物工程系的系花庄陌。”

“就是迎新晚会上走秀的美女?我们俞珃艳福不浅啊!这家伙忒不够意思了,也不把小嫂子带给兄弟们瞧瞧,难道是不放心咱们,兄弟之妻不可欺的道理咱哥们几个还是知道的。改天一定让他请客。”

“算了吧你,俞珃现在每天和庄陌在曹阿姨的店里都吃不过来,哪有时间鸟咱们。”

“哎呀呀,就是学校西门巷子里的那家吗,那不是俞珃的独家食堂吗?咱什么时候去凑个热闹啊!”

……

庄子蔚就这样一直听着他们的闲聊直到五楼。几个人去五楼吃小炒了。他才怔忡地关了电梯门。电梯里只有他一个人,镜子一样的四壁照出了他扭曲的五官。他觉得血通通冲进了脑子,难怪不肯回家吃饭,原来是和男朋友吃小灶去了。

她竟敢撒谎!

她竟敢骗他!

俞珃。俞珃。他把这个名字咀嚼了无数遍,双手捏成了拳,骨节也随着用力咔咔作响。

庄子蔚没有开车,快步拐进了西门的巷子,巷子实在复杂,他甚至不得不问了两个人才摸到曹阿姨的店。

隔着玻璃门,庄子蔚看见店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俞珃的对面坐着庄陌。俞珃正将自己碗里的一勺汤舀起,细细吹了一口气,喂进庄陌的嘴里。然后他就看见庄陌嘟着嘴,朝俞珃说着什么。俞珃笑得无比温柔,宠溺地捏捏庄陌的鼻尖。

庄子蔚从来没有如此生气过,他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

他大力推开玻璃门,几步就走到庄陌面前。庄陌看见双目赤红的庄子蔚,吓得一口汤呛在喉咙里,剧烈咳嗽起来。

俞珃刚想替她顺气,庄子蔚一掌按在俞珃胸口部位,将他大力向后推。俞珃脸­色­骤然一白,一个趔趄撞到了桌角,桌子在地砖上划拉出刺耳的声音。

庄子蔚朝庄陌吼道,“跟我回去!”

老板娘听见动静,系着围裙就跑了出来,一看见俞珃按着心脏,脸­色­白地像纸,吓坏了,连忙问他,“俞珃你心脏没事吧?”

俞珃挤出一个笑容,费力地说,“没事。”

庄陌一看见俞珃这副样子,连忙扑到他身上,慌慌张张地问他,“你怎么了?俞珃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老板娘看向庄陌,“你不知道俞珃心脏不好吗?”

那边庄子蔚已经如同咆哮的狮子一样狠狠拽住庄陌的胳膊,“你还敢关心他!跟我回去。”

庄陌猛地站起来,朝他大叫,“庄子蔚,你能不能放过我!你交你的女朋友,我谈我的男朋友。我们互不相关好不好。”

庄子蔚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做梦!”他一把将庄陌拉进怀里,直接将她横抱起来,大步向门外走去。

庄陌不停地叫着“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庄子蔚全然不理睬,她又挣扎着回头去看俞珃,庄子蔚托着她脖颈的左手一使劲儿,将她的脑袋硬是扳了回来。

幸好天­色­已经很暗了,路上行人还以为是情侣闹别扭,也没有注意。庄子蔚将她扔进车里,锁了车门,向家的方向疾驰而去。

俞珃无力地按住心脏,只觉得一阵阵尖锐的疼痛。他的脸­色­非常难看,隐隐露出青气。曹阿姨要喊救护车,被他阻止了,他费力地示意曹阿姨帮他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取了一片硝酸甘油含在舌下,半天才缓了过来。

曹阿姨担忧地看着他,俞珃还是宽和地一笑,但是却有些勉强,“曹阿姨,我先走了,今天的事麻烦保密。”

曹阿姨送他出了门,看着他清瘦的背影,重重叹了口气。

安排心事待明年

庄子蔚抱着庄陌进了家门,一只手开了门,连鞋也不换,用脚将门关上,就将庄陌直接扔到了自己的床上。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恶狠狠地说道,“你竟敢背着我和别的男生搞到一起去了,还撒谎,在食堂吃饭!庄陌你好大的胆子!”

庄陌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叫道,“我是一个独立自由的人,不是你的奴隶,我为什么不能和别的男生谈恋爱?”

庄子蔚一字一顿地说,“你是我的女人。”

“我不是!我不是你的女人!”庄陌尖声叫道,她从心底抗拒这个称谓。

她居然不承认是他的女人!

“不是我的女人!你想做俞珃的女人吗?”庄子蔚掐住了她的脖子。

“对,我要做他的女人,我要做俞珃的女人!”

庄子蔚怒极,一扬手给了庄陌一个巴掌。

清脆的一响,庄子蔚也愣住了。我居然打了她。

庄陌捂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他,大颗大颗的眼泪涌了出来。

庄子蔚有些后悔地伸出手想去摸她红肿的脸颊,却被庄陌躲开了。

“我讨厌你!我讨厌你,庄子蔚!”庄陌迸出了一句。

她讨厌他!这句话再次成功地点燃了庄子蔚的怒气,“那我就让你讨厌地更彻底一些吧!”

话音刚落,庄子蔚已经欺身上来,手径直扯开她的外衣,又去解她的牛仔裤。做完这些动作,直接将她面朝下按在床上。一面压住庄陌的反抗,一面去解自己的西裤。

庄子蔚双手伸到庄陌胸前,有节奏地揉捻着她的蓓蕾,感觉到庄陌的轻颤,他又转过她的脸,舌头撬开她的­唇­瓣,霸道地纠缠着她的丁香小舌。他的舌头探过她嘴里的每一寸空间,仿佛在捍卫着自己的所有权。庄陌觉得浑身上下都如同触电一般酥麻不堪,控制不住地呻吟出来。庄子蔚­唇­角上挑,凑在她耳边说道“看来还是你的身体比较诚实。”说完分开她的两腿,双手握住她的盆骨,将下腹的灼热刺入她的□里,一下一下扭摆着他的身体,在逐渐湿润的秘道中激越挺进。一次次深深的刺入使得庄陌不可抑止地叫唤出来。庄陌从来不知道自己能发出如此柔媚的呻吟,她惊恐地闭上了眼睛,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天哪,我怎么会这么yin荡……

庄子蔚扳过她的身体,发现庄陌脸上挂着两行清泪,他心中又是一阵怒气,“你不是喜欢俞珃吗?你说如果让他知道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了,看他还会不会要你。你最好老老实实和他断了往来,他不是学生会主席吗,如果让我知道你还和他牵扯不清的话,我不仅让他做不成学生­干­部,还要让他在H大待不下去!你应该知道我有这个本事。我告诉你庄陌,你要是再敢和哪个男生有往来的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庄子蔚,你,你禽兽不如,你不得好死!”庄陌口不择言地骂他。

庄子蔚一把解开刚披上的衬衫,瞪住她,“你果然记­性­不好!那就让我来帮你记得牢固一点吧!”

又是一番暴虐的进入。屋外也开始下起了暴雨,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墨蓝­色­的天幕被闪电撕开一个巨大的裂缝,屋内一瞬间变得雪亮,庄陌看见庄子蔚满脸狰狞之­色­,状若恶鬼,尖叫一声,昏死过去。

早上庄陌醒来时发现竟然已经九点了,顾不得浑身疼痛穿了衣服就准备向学校冲去。刚出卧室就听见庄子蔚的声音,“一起床就想去找俞珃?”

庄陌刚想顶嘴,一想到昨晚他的威胁,忍不住抖了一下,“我去上学。”

庄子蔚嗤地一哼,“今天是礼拜六。”

庄陌这才回神,昨天晚上本来和俞珃说好了今天在图书馆看书的。正想着怎么和俞珃解释,手机响了,truly madly deeply的音乐响起。庄陌手忙脚乱地解开书包,在一堆书本里翻找着她的手机。不料越急越是找不到,整个客厅里都响着野人花园的主唱 Darren Hayes深情的嗓音:

I will be your dream。 I will be your wish I'll be your fantasy

Iwill be your hope。 I will be your love be everything that you need

I love you more with every breath truly madly deeply do

I will be strong I will be faithful 'cause I'm counting on a new beginning

A reason for living, a deeper meaning

I want to stand with you on a mountain.

I want to bathe with you in the sea.

I want to lay like this forever,until the sky falls down on me.

……

庄陌将书包兜底全都倒了个­干­净,还是庄子蔚眼睛尖,抢在她之前捡起了手机。俞珃的。他轻滑滑盖,接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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