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过后,大家各自回到自己房间。片山和麻理又在无意之间留下来。
“真难为情。”麻理说。
“我愿意当听众……”片山抢着说。
“不是这个意思。”麻理摇摇头。“我不是故意出风头……只是尽力而为吧了。”
“你做得很好哇。大家都轻松下来了。了不起,你真的做得很好。”片山说。福尔摩斯也喵一声表同意。
“你也夸奖我?好高兴。”麻理对福尔摩斯微笑,然后回复严肃的脸问片山。“后来发现什么了吗?”
“昨晚我守到通宵,结果谁也没出现。”
“难怪你满脸困意。其实我好想代替你,可是我要练琴……”
“不必放在心上。这是警察的份内工作。”
“不过……”麻理有点难以启齿的样子。“没有人来拿录音带,犯人岂不变成是我?”
片山愣了一下。说的也是,发现窃听器的事,除了片山之外就只有她知道而已。
“我没这样想过。”片山说。
“你这样子怎能成为好刑警啊!”麻理笑道。
“所以我不是好刑警。”片山点头承认。
回到自己的房间,片山打电话回家。那个八点钟的电话,竟由石津接听,被片山大骂一顿。然后事过天晴,片山吩咐晴美把窃听录音的事转告栗原警长之后走向书房。
他是想到,假如有人来拿录音带,半夜反而引人怀疑,不如趁白天,大家都在热心练琴的时候,而以早上十一点左右最恰当。这是他经过深思的结论。
他悄悄打开书房的门。没有窗,很暗。开了灯,没有改变的样子。于是关了灯,在沙发的背后坐下。
到底谁会来拿录音带?难道又是徒劳无功?
片山深呼吸一下。睡眠不足、黑暗、寂寞,带来的结果是打瞌睡。若是拥有钢铁意志的人还顶得住,而片山的意志却是随环境改变的黏土,不知不觉眼皮沉重起来。
“让我睡一会,过后就能清醒的监视下去。”
他安心的接受这个解释后,开始呼呼大睡。
什么时候醒过来?因看轻微的动静?还是职业良心?抑或纯属偶然?总之,他醒来了。伸个大懒腰,突然吓一跳。有人在书架前,发出挪动书本的声音。是谁?
那是拨弄录音机的声音,一定是在换录音带。对方应该是背向自己。只要爬起来偷看一下就行了。
片山调整好姿态,慢慢从沙发背后探出头来。无巧不成书。他口袋里的电话传呼器突然哔哔声响起来。
“别吵!”他骂了也无济于事。正当他关掉传呼器想站起来时,头上被重物一击,当场失去知觉。
好像晕了没多久。片山醒觉时,口袋里的传呼器还在响。不过,犯人已有足够的时间逃跑了。
书架上的录音机跌在地上,里面的录音带不翼而飞。
击昏片山的是一本百科事典。
片山好不容易才爬上二楼接电话。晴美的声音凶巴巴的飞出来。“你跑到哪儿偷懒去啦?”
“我没偷懒啊!”
“干嘛那么久都不来听电话?”
“就是托你的福,窃听犯才逃走!”片山愤愤不平地说明一切。他以为晴美会道歉一番,不料她说:
“你真笨。这时应该先把传呼器关掉呀!”
“找我有什么事?”片山气咻咻地问。
“命案啊。”
“什么?”
“在朝仓先生的家里,发现一具男尸!”
“真的?受害人是谁?”
“叫做须田的事务局长,乐团的。”
“什么乐团?”
“还用说吗?朝仓先生的新东京管弦乐团啰。此外,听说他是这次音乐比赛的发起人。”
“哦。如果他是被人谋杀的话……”
“还不晓得是不是谋杀。因为尸体是突然冒出来的,就跟舞台效果一样。”
“尸体是冒出来的?”
“还有,尸体没穿外套。”
“没穿外套?他是祼体的吗?”
“正好相反。他还穿衬衫打领带──这点不重要。总之情况十分奇妙。”
“唔。可是,我不能离开这里呀。”
“你不来没关系。我只要借用福尔摩斯。”片山被她的绝句吓呆了。晴美接着说:“这是福尔摩斯出场的时候。栗原先生会来,我请他派人去你那儿一趟吧!”
“你几时变成警方的顾问?”片山好不容易才挤出这句讽刺的话。
晴美挂断电话时,朝仓进来了。
“警方的车子该来的了。我不太清楚,这样的事情发生时,我是不是不能外出?”
“没有的事。你只要把要去的地点交代清楚就行了。”
“那就好。”朝仓松一口气。“我很忙。如果每次外出都要逐句交代,恐怕受不了。”
“我到外边去等好吗?”
“好,我也去。我想这里并不难找。”
这点晴美也有同感。朝仓的家是个豪华巨宅呢。
“还是有人留在尸体旁边比较好。让我出去等吧!”
“对不起。拜托了。”
晴美走出大门外。怎么还不来呢?该来的时候了。
那个叫须田的因何被杀?说不定跟窃听事件有关。刚才朝仓在电话里告诉栗原,只要问问事务局就知道哪一家工程公司施工。换句话说,装修工程是由须田一手安排的。当然施工期间,他一定经常在别墅出入。他有充份的时间安装窃听器。如果这就是杀人动机的话……
须田那么做,当然不是为自己。会不会是参赛者或是他们的父母委托须田做那件事?
晴美在胡思乱想。须田为何死在朝仓家里?又为什么突然倒在草地上?为何单单没穿西装上衣?
晴美的鼻子突地蠢动。有烧焦的味道。猛然回头,不由大喊一声。
朝仓家的二楼正在冒烟,看到火焰,是从音乐室出来的。晴美冲进屋里,遇到正要上楼的朝仓。
“朝仓先生……”
“我刚发现,灭火器在那边……”
玄关旁边有个备用的灭火器。晴美抱它递给朝仓,朝仓提着直冲二楼。
“先生,小心啊!”
“没关系,这房子是耐火建筑,那里有黏接剂才会燃烧!”朝仓很镇定的上去了。适时传来警车的笛声。
“幸好马上把火灭了。”栗原说。
“这种事还是第一次发生。”朝仓望着正在检查尸体的验尸官说。
“这种事不需要太多经验。”栗原开玩笑地说。栗原的专长是处理凶杀案。所以即使和大指挥家在一起,他也不再觉得自卑。而且一听说有命案,他就兴奋不已。
“听说须田是事务局长?”
“是的。这次的比赛由他负责处理事务方面的事。”
“哦。那么说,关于窃听事件他也可能有份参与了。”
朝仓苦着脸说:“我不愿意那样想……不过,他应该做得到。”
“不必担心,搜查时我们会考虑万全之策。”
“拜托了。我的立场是不希望牵连在这种事情里面。”
“我明白的。”栗原点点头。“这里住了些什么人?”
“目前只有我和佣人。妻子分居了,孩子不住这里。”
“哦。那么,须田为何会在这里?”
“我不晓得。我记得没叫他来。”
“唔。看情形要把那名女佣人叫来问问话了。”
女佣三十多岁,外表看来毫不起眼。
“你叫广川克代?”栗原问。
“是。”她用细小的声音回答。
“你在这里工作多久了?”
“大概三年左右吧。”
“你觉得做得怎样?”
“很好哇。”广川克代的回答好像是在谈别人的事。
栗原获得朝仓的许可,在客厅里问话。
“先生不在这里,希望你说实话。昨天,那个叫须田的人有没有来过?”
“这个……”广川克代吞吞吐吐的说。“你能够不告诉朝仓先生吗?”
“我答应心你。”
“昨晚他来过了。”
“来找朝仓先生?”
“不,他来找我。”
栗原睁大眼睛。“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对不起。”
“不,这点跟我们无关,没关系。那么,他是几点钟来的?”
“十点左右。他说先生跟一位年轻小姐在一起,今晚大概不会回来的。”
“哦。常常都是这样的吗?”
“是的。先生很快就能勾搭上……”广川克代说漏嘴,慌忙假咳一声。“总之,我们洗过澡,就到睡房去了。”
“你的房间在楼下的最靠里边吧!”
“是的。不过,昨晚我们到二楼先生的房间去!”
“二楼?为什么?”
“我的房间太小,床又窄……不过,我通常早起,事后一定收拾干净!”
“原来如此。”栗原点点头。“然后呢?”
“昨晚半夜十二点左右,我听到先生的车声,吓得跳起来。”
“朝仓先生回来啦?”
“是啊。我赶快整理好床铺,叫他找地方躲起来,我就下楼去了。”
“然后呢?”
广川克代哭丧着脸说:“然后我就没再见到他,想不到死了……”
“唔。先生一个人回来?”
“不,跟一个女人在一起。不过不是须田所说的‘年轻女子’,而是中年女人。”
朝仓真是忙碌。栗原有点后悔当初为何不做指挥家。
“后来呢?”
“先生喝了点酒,马上就带那个女人上楼。我一直没见到须田,以为他早就离开了。”
“不过,如果他是从玄关出去的话,门是开着的啰。”
“我一直没上锁。我怕偷偷摸摸的出去时,开锁的声音会被听见,所以没有锁门就睡了。”
“然后发生地震?”
“是的。那时我吓得要死,坐在床上发抖。”
“地震时,朝仓先生有没有下楼?”
“没有。地震之后,我的心情恢复平静,就上楼去,来到先生的房间外边,正想问一问,好像……没什么,我听到那个女人的……声音,所以……”
“所以你就放心的下楼去。之后呢?”
“然后一觉睡到天亮!”
“早上几点起床?”
“通常是七点左右,今早也是。”
“朝仓先生几点起床?”
“不一定。看情形而定,大致上是十点左右。”
“今早那个女人几时离开?”
“不知道。我起来时已经走了。”
“哦。对了,你晓得须田的西装外套吗?他的尸体被发现时并没有穿外套,你晓得放到那里去啦?”
广川克代想了一下,摇摇头说:“不可能的。当时我催他快点躲起来,然后我先离开睡房。那时他已经穿上外套了。”
这么说来,西装外套到哪儿去了呢?栗原叹一口气说:“这是一件不幸的事。好,如果有什么,也许还会再来问你。”
“是。”广川克代站起来,准备离开,栗原又叫住她。
“等一等。最近他有没有对你说可能会拿到一笔钱或已经拿到钱之类的事?”
“你说须田先生?”广川克代有点惊讶。“不,他一直很穷,有时我还要给点零用钱他花呢!”
“这么说,对不起,你们没有金钱上的纠葛啰!”
“嗯。须田光是扶养妻小已经竭尽全力了。我是独身女人,平日又不太花钱,所以……”
“我明白了。谢谢你。”
剩下一个人时,栗原不禁自言自语:
“爱人死了,她竟然无动于衷似的……”
客厅的门打开,根本刑警出现了。
“警长!南田老爷子的工作完毕了。”
南田验尸官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吞云吐雾。
“怎么样?”栗原问道。
“好大的房子。当指挥家很赚钱吗?我也去做指挥家可也!”他每次都这样闲扯一番,才肯进入正题。
“奇怪,你的想法跟我一样!”
“胡说。我知道你想在一幢大房子里养很多女人。”
“那你呢?”
“我?我想造几幢小房子,让很多女人分开住!”
“别开玩笑了。怎样?阁下的诊断如何?”
“我不想让你失望。不过,死因却是心脏麻痹!”
“什么?”
“解剖以前无法确定,但他可能本来就有心脏衰弱。”
“那就不是谋杀了?”
“先别失望。被人吓死也是谋杀呀。”
“死亡时间是几时?”
“没看到病历不能确定,大概是昨晚半夜吧!”
“哦?”栗原沉思片刻。“死人为何突然从庭院里冒出来?”
“那个不关我的事。好了,明天见吧!”南田在烟灰缸里把烟蒂揉熄。“喂!府上的顾问来了!”
“顾问?”
“它在草地上四处嗅着。也许被它找到什么。”
回头一看,有个黑与褐色相间的背部正在草地上慢吞吞地移动。不必设,那是福尔摩斯。
“对不起。是我拜托根本先生把福尔摩斯带来的。”晴美远远的喊着说。
“哦,没关系。也许猫小姐比较帮得上忙。”
这个时候,片山也许正在打喷嚏了。
“警长!”根本刑警走过来。“我看过二楼了。”
“怎样?”
“烧坏了脚架。跨上棚架的踏板跟黏接剂一起烧了。”
“踏板?就是跌落在尸体旁边那个吧!”
“那是两边烧剩掉下去的。本来放在两支铁管之间,没有固定,中央部份烧毁了当然往下掉……”
“是吗?难怪尸体就在踏板下面。”
“那就奇了。如果尸体从上面掉下来,应该掉在踏板外边才对!”
“如果尸体是在踏板上,燃烧时才掉下的话……”
“那是不可能的事。”晴美Сhā嘴说。“我先发现尸体,走出门外等警车时才失火的。”
“哦。所以尸体才没有被火烧过的痕迹!”
“我在发现尸体前,看过二楼的棚架,那时并没有尸体的影迹。”晴美说。
“不管怎样,如果不是谋杀就无关重要了。”栗原说。
根本吓了一跳。“不是谋杀案?”
“根据南田的诊断,他是死于心脏麻痹。虽然尸体突然出现是个谜,一旦不是谋杀案,调查也是白费心机。”栗原已经失去查案的热心似的,显得意兴阑珊。
“根本兄,你看这个……”一名刑警拿着一块烧剩的布块走过来。
“好像是外套的样子。不错,这是袖口,还有钮扣。换句话说,只有外套留在棚架上面了。”
晴美拼命回想当时眺望棚架的情形。当时棚架上面乱糟糟的,堆着一些黏接剂的罐子和木扳碎片,但不记得有见到男人的外套。她不敢肯定没有,可是有的话应该有印象才对。
福尔摩斯喵了一声,走到离尸体更远的草地上,然后抬起头来,嘴里衔着一样物体。晴美走出草坪。
“发现什么?钮扣!不是那件外套的么?同样形状,只是大一点,可能是西装前面的钮扣。不过,光是找到这个有什么用?”
福尔摩斯焦急地叫了一声,仿佛是说:你还不懂?急死人啦!
晴美突地想到什么,恍然说道:“我懂了。”
“怎么样?”根本刑警走过来问。“咦,好像是那件外套的钮扣。”
“是的。不过,你觉得奇不奇怪?刚才的钮扣被火烧焦了。这个钮扣却完整得很。”
“说的也是。”
“而且,它不是掉在棚架下面,而是外侧之处。”
“确实奇怪。不过,既然不是谋杀案,轮不到我们出面了。”
晴美看着根本走开,耸耸肩说:
“即使不是谋杀案,谜就是谜。你说对不对,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不会说人语,只是喵了一声,表示同意。
第三乐章:活泼的快板
吃过午饭后,各组依照早上的约定,开始在客厅里为晚间音乐会的事协商。
形同水火的古田武史和轭纪子,虽然坐在一起,彼此都不讲话,甚至扭头不看对方一眼。
麻理看不过眼,对他们说:“拜托你们两位,顶多只有三天而已,让我们愉快地迎接决战好吗?”
“只要有他在,我就不会愉快!”轭纪子说。
“嘿,我以为你有冷感症哪!”古田顶她一句。
“你说什么?”
“冷静一点!”片山说。“难得今晚大家有个愉快的音乐晚会,你们两个就懂事一点……”
“我知道。只要她不搞花样,我很愿意合作的。”古田说。
“你说我搞什么花样?真是……”轭纪子怒冲冲的说。
“轭小姐!”麻理慌忙打圆场。“总之,请你们先决定演奏什么吧。算是看在我的份上,好不好?”
“我演奏什么都可以。”轭纪子耸耸肩说。
“我也是,二重奏都无所谓。”
“哟,你有一首最适合的曲子呢,‘闪亮的小星星’!”
“你有高价的小提琴做展示品,不如来个猜价钱的问题游戏吧!”古田反唇相讥,轭纪子哼了一声。
幸好他们不再开口,各自上楼去了。其他的组别,包括真知子和丸山、长谷和大久保,不时传来笑声。
“我们也来商量一下吧!”麻理说。
“哦。那么,去你的房间,怎样?”
“我的房间?好的。”麻理有点困惑的点点头。
二人上楼梯的途中,麻理问道:“小猫咪到哪儿去了?”
“他办公事去了!”片山说。
“噫,真有意思。”麻理笑起来。“请吧!”
麻理推开那道经过特别改造的隔音门。房间相当宽敞,室内重新装修过,住起来应该很舒适。还有双人床、书桌,中间摆了一个乐谱架。
也许是朝仓的构思吧!桌上摆着卡式录音机,可将自己的演奏录起,再放给自己听。
“真是好房间!”片山由衷佩服地说。
“可以说是理想环境。”麻理坐在床边。“不过,人类实在太奢侈了。我觉得在狭窄而不自由的环境里,反而更能努力练习。”
“新作品的练习进展如何?”
“你问这个是违反规则的,我要逮捕你!”
“我是局外人,而且不懂音乐呀!”片山苦笑不已。
“为什么提议在这里商量?”
“其实我想搜搜看有没有窃听器。我把犯人搞丢了。”片山把差点见到犯人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因此我知道你不是窃听犯!”
“是啊。我知道你在哪里埋伏,不可能自投罗网的跑去换录音带。”
“正是如此。犯人现在知道事迹败露了,我去监视也没作用。所以我想先把窃听器拆掉。万一被人发现而引起骚动,精神受到刺激就不好了。”
“是的。大家都很神经过敏了。”
“我想先在你的房间找找窃听器。一定是装在同样的位置上,只要找到一个,其他房间就简单了。”
“可是什么时候拆?大家都在房间里呀?”
“吃晚饭的时候。我不在,他们不会觉得奇怪的。”
“咦,你倒顶聪明的!”麻理赞一句。
片山不知是喜是忧,心情十分复杂。
“开始找吧!应该没有时间藏得太隐秘。会在什么地方呢?”
“好像很有趣,我也来帮忙找找看!”
“拜托。这时要是那个家伙在这儿就好了……”
“那个家伙?”
“我的助手哇。”片山想,福尔摩斯听到了一定生气。
二人翻箱倒箧的在床氐、桌后、灯上、椅下、壁画后面逐一检查过,一无所获。
“妈的,找不到!”片山站起来叹息。
“可真不容易找呢!”
“不可能已经拆掉了,犯人没有那么多时间。”
“也许是午饭的时候拆的……”
“不,没有人离开那么久。我留意到,最多去洗手间,很快就回来了。”
“不过,既然已经不再使用窃听器了,管他去!这样来找都找不到,他们不太可能偶然发现的。”
“说得也是。”遇到挫折马上气馁乃是片山的坏习惯。“那么,我不打搅你练琴了。”
“我们还没商量好呀。”
“不过,我真的不懂……由你决定好了。”
“你不要逃避嘛!”麻理说完,坐在床边,突然掩着脸哭起来。片山吓呆了。刚才她还高高兴兴的……
女人真难侍候。想哭的时候应该事先露出要哭的表情预告一下,他才能在她哭出来之前溜之大吉呀!
“你……哭泣……对身体不好,对心脏不好的!”他是说自己的心脏。“冷静下来……不要激动。”
这样不知所措的安慰法,当然不会有效果。
“这样会损失水份和盐份的。”
难道不能说得更动听一点吗?片山觉得自己真没用。他生平最怕女人哭。如果能够躲开哭泣的女人,他愿意从窗口跳下去。不过首先他要克服惧高症的难题。
嘤嘤而哭的麻理,突然抬起头来,笑了。片山呆住。
“怎样?假哭是我的拿手特技之一呢!”她还得意洋洋地笑起来。
“吓我一跳。我还想叫救伤车来……”
“谁也不知道我有这项特技。你要保密哦!”
“好。”片山终于微笑答应。
“我从小就这样做。”麻理说。“小提琴的练习很辛苦,连续几小时不停的练琴、练琴,有时累得很想休息,我就突然搬出绝招哭起来,通常妈妈会让我休息一下。”
“那么严重?”片山浅坐在椅子上。
“这是肯定了的模式。妈妈要我替她实现未完成的梦,而我的梦又如何?其实小时候,我也有孩子所憧憬的梦,想做空中小姐或护士。可是,以后就只有小提琴、小提琴,一直往这个目标前进。”
“可是你来到这个境地了,证明你有才华呀!”
“我也自认不是没有才华。可是,才华不是单靠训练就能发展的东西。如果把才华摆在固定的容器中,太多就装不下了,若是硬塞只会变形而已!”
“你是认为自己的才华有限度?”
“不晓得。我联想这个的时间都没有。自从来到这里,我才开始想这个问题。”麻理笑笑。“真是讽刺。我是为了竞争而来这儿的,却在胡思乱想无谓的事……”
“人难得有机会一人独处啊!”
“就是啊。过去练琴的时候,总有母亲或老师在身边。即使一个人练琴,还是意识到母亲的眼睛在盯着。来到这里,我才真正脱离母亲的监视,剩下我和小提琴。”
麻理突然站起来,拿起小提琴,把它挟在下颚上,轻轻地滑动琴弓。小提琴似乎变成了她身体的一部份,十分协调稳重。
“你想听什么曲子?”
“可以吗?”
“只要跟决赛的选曲无关就可以。就拖它当作是今晚要演奏的曲子吧!”
“太好了。那么……请设法演奏容易了解的。”
迟钝如片山者,还是有欣赏优美音乐的感性。他不知道曲名是什么,不过曾经听过。哀伤的旋律弥漫了整个空间。那不是琴弓摩擦琴弦所发出的声音。好像是从小提琴──不,麻理身上送出的美妙音波产生的共鸣。她那白皙的长手指像被指板吸住似的来回移动,琴弓就如呼吸一般自然地上下滑落。
片山听得入了神。不是入神,而是音乐重重包围住他,渗入他的身体里面。
曲子在细腻的颤音中逐渐消失,余韵变成无形的漩涡在室内盘旋袅绕……
“美妙极了!”片山鼓掌赞美。麻理像在舞台上似的鞠躬回礼。
“冠军非你莫属!”
麻理笑起来。“哪里。这点雕虫小技大家都做得到。”她红着脸,却很兴奋地说:“不过,为一个人单独演奏真是美妙。这是我的第一次经历!”
“为一个人?”
“嗯。为一个特定的人。因为你在听,我才演奏得这么好。”
“那真荣幸。”片山微笑。但他的笑容立刻僵住了。因为麻理放下小提琴和弓,向他走过来。
不祥的预感生起,片山的脑子亮起预告紧急事态的红灯。以前也有女性向他靠近时的类似情形发生。
虽然无法估计她的步伐是时速几公里,不过前进的速度和眼神,却与以前遇过的女性有奇异的共通之处。如果研究之后向学术界发表,也许会引起轰动。
若在平日,片山必然一直后退。可是这次不行。因他坐在椅子上,椅背挡住他的去路。现在又来不及拆椅背了。
正当惊慌失措时,终于发生相撞事件。麻理弯下腰身,在他的唇上亲吻起来。
片山觉得快要晕倒了。麻理上前拥抱他。如果他也回抱麻理就没事了,他却任由对方压下来,于是椅子倾斜,俄顷之间,两人一同刚在地上。
当然,地板上铺着柔软的厚地毡,他们没有受伤。
站起来后,他们面对面相望。麻理噗嗤一声笑起来。
“对不起!”
“不,我无所谓。大家都太紧张了!”片山松一口气。
“不是的。”麻理毅然说道:“不要把我和长谷小姐混为一谈。其实,打从第一眼看到你时,我就爱上了你。”
片山想:假如晴美在场,一定对他另眼相看!
“我快三十岁了,是个微不足道的刑警,分不清二分音符和四分音符的差别。在你这样的音乐家眼中看来,我是个难以置信的非音乐的音盲啊!”
这一番话有点条理不通。不过,男女之间的关系大致如此。片山曾经失恋好几次,他有自知之明。
“我又不是要你跟我结婚!”麻理在床边坐下。片山有了教训,这次站得挺直。“如果我说要结婚,妈妈会杀了我!不,说不定先杀你!”
“你还年轻,还有更多机会让你展示才华!”
“我……第一次谈恋爱。”麻理的视线投向地面。“以前我连交男朋友的时间也没有。每天的时间全为小提琴分配,除了练琴还是练琴……”
“今后,你会有无数的机会谈恋爱!”片山诚恳地说。
麻理停顿片刻,说道:“我跟史坦威先生学过琴。这次的比赛就是用他的名字主办的。他是个伟大的音乐家,体格魁梧,人品大方。听过我的演奏之后,他说:‘你大概没有谈过恋爱’。又说:‘没有恋爱过的人,演奏不出小提琴真正的声音。它不会如歌如泣……’”
“我能帮上一点忙就好了。”片山微笑着说。
“你的人真好。陪我睡觉好不好?”
片山吓得跳起来。“怎么可以?其实……我并不是讨厌女人,你的魅力也是……不过,这是两回事!”
“原来你很保守呢!”
“对。所以妹妹时常为我打气!”
“你是说晴美小姐?你有那么漂亮的妹妹,挑女人的眼光当然严格了。”
“不敢当。”片山说。这时,口袋又哔哔响了。
“啊,我的电话。那么失陪了……”
“今晚的事交给我吧!”
“一切拜托了。”片山走出麻理的房间时,不住喘气。
“哥哥!”是晴美打来的电话。她把事情梗概讲了一遍。
“他们说不是谋杀案,根本不想调查。气死我了!”愤愤不平的唠叨一顿才说:“你那边没发生命案吗?”
“不要乱讲不吉利的话!”
“有没有不寻常的事发生?”
“呀,没有哇。就跟平常一样!”
“跟平常一样?”
“是的,我又要失恋了!”
“你在胡说什么呀!”
“没什么……等一等!”片山竖起耳朵。他听到咚咚声。“好像有事发生了。待会我再打给你。”
挂断电话后,片山冲出走廊。其他房门也打开了。
“那是什么声音?”长谷和美问。
“大久保先生的房间传出来的!”麻理说。她这么一喊,大家才发现只有大久保的房间紧闭着。
片山冲过去开门。房里乱七八糟。书桌翻倒了,录音机摔在墙边,乐谱架也倒下来,乐谱掉得满地都是。
然后,连小提琴也被残忍地摔个稀烂。
唯独不见大久保的人影。
“大久保君!”片山高声喊。只有在浴室里。他急忙过去把门打开。
大久保回过头来。披头散发的,眼睛睁得老大,惘惘然地望着片山。
“大久保君,你没事吧!不能这样!”
片山狂喊。因为大久保的右手握住一把银色的剃刀,刀刃对正左手腕。
“交给我!”片山伸手过去。剃刀挥动,立刻鲜血迸流,滴在磁砖地上。
“傻瓜!你想干什么??”片山捉住大久保握剃刀的手。接着,古田和丸山相继冲进浴室。片山一面设法摔掉剃刀,一面喊道:
“替他止血!绑住他的手臂!”
孔武有力的丸山制服了挣扎的大久保,古田用毛巾扎紧他的上段胳膊。
大久保突然晕过去,全身瘫痪下来。片山正在奋力跟他的右手格斗,因此失去重心,往前扑倒。他来不及惊叫,已经一头栽进盛满水的浴缸里。
救伤车的警笛声去远了。片山浑身湿淋淋地站在门口目送它离去,然后打个老大的喷嚏,急忙回到房里。
全体在客厅里集合,唯独缺了植田真知子。大家都不说话,沉默地承受着沉重的空气。
“刑警先生,你冷不冷?”古田说。“这里有暖炉,你过来这里坐吧!”
“谢谢。”片山说。
虽是电暖炉,然而火力不强,不过总比没有的好。
“你没有替换的衣服吗?”麻理担心地问。
“我妹妹等一会就送过来……”片山吐一口大气。
“大久保一定是无法忍受这种紧张!”古田说。
“好可怜。”丸山说。“他看来太神经质了。”
“我认识他。”轭纪子的语调反常态的深沉。“我在其他比赛见过他。他很努力求上进,就是家庭穷,不允许他继续学小提琴。如果他不能在有名的比赛中获胜,只有放弃小提琴了。以学年来看,恐怕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他这样想就更焦急,以为自己比别人落后……其实大家都一样!”长谷和美说。
轭纪子望望古田说:“应该由你代替他!”
古田居然不愠不怒地说:“是啊,我也这么想。”
“我真不明白。”麻理像在自言自语。“有贝多芬和莫札特的音乐还不够吗?音乐是为什么而存在?为谁而存在?为了音乐而发神经甚至寻死……一定是什么地方搞错了!”
“说的也是!”古田点点头。“音乐的力量是有限的。德国纳粹那伙人不也对贝多芬感激吗?音乐嘛,我想是为音乐学校的经营者而存在的!”
片山大吃一惊。他没想到古田是个虚无主义者。
“那实在太悲哀了!”麻理说。“我们到底在这里干什么?”
“这就是现实。竞争胜利的人,要别人聆听自己的音乐!”轭纪子说。“大久保先生是个可怜的牺牲者……”
有个声音进来打断她的说话。“各位真是伟大!”原来是真知子从门口进来。“在我只是认为减少一名竞争对手而已!”
“真知子!”麻理惊愕不已。“你是说真心话吗?”
“不错。大家心里不也是这样想么?如果可能的话,希望最好减少几个呢!对不对?”
一阵难堪的沉默持续着。丸山说:“你一定胜利!”
“谢谢。我想我一定胜利!”真知子说。
市村智子出现了。“刑警先生,你妹妹来了!”
片山走到玄关,看到晴美和福尔摩斯在一起,还多了一份“临时增刊”。
“晚安!”石津笑嘻嘻地说:“晴美小姐叫我送她来这里。”
“是你要求她让你送她来的吧!”
“哥哥别说这么多,赶快换衣服去,不然你会感冒!”晴美把一个手提纸袋递给片山。
“好吧!啊,市村女士,对不起,麻烦你带他们去书房,拿点吃的给他们吧!”
“是。两位可以在这里一起吃晚饭!”
片山还没开口拒绝,石津已经抢着说:
“好极了!我的肚子饿得要命!”
片山换好衣服回到书房时,麻理和晴美正在聊得很愉快。
“哥哥,你早来一步,就可听到麻理小姐说的有趣故事了!”
“什么故事?”
“有个现代唐璜在追求麻理小姐的故事!”
“喂!开什么玩笑!石津呢?”
“大概上了厕所吧!”
“那位刑警先生也来啦?”麻理问。
“他在追求我妹妹,一直跟在后面跑!”
“我哥哥就像唠叨的父亲,一直盯着妹妹!”晴美说。
恰好石津开门进来。“这房子好大,去厕所要走一千米!”他夸张的说完,才发现麻理。
“上次谢谢你陪我一起跑步!”麻理向他致意。
“哪里哪里。你母亲平安无事就好啦。”石津不小心说溜了嘴。
“我母亲?她怎么啦?”麻理的脸色猝变。
“没有……没什么,没有生命危险!”石津愈说愈糟。
“告诉我!发生什么事?”
“麻理,不要激动!”晴美安慰她。“你母亲掉到水池里边去了。”
“水池?那个公园的水池吗?”
“是的。”石津说:“她在夜里散步,一不小心……”
“不可能!我母亲不会……”
到这时候隐瞒更糟糕。于是片山说了出来。
“其实,她是被人推下水的。不过,她坚持说是自己掉下去的。也许不想扰乱你的心情吧!她吩咐我们绝对不要让你知道这件事!”
“不,没关系。”麻理静静地说,心情已归复平静。“幸好你们告诉我。我也要说,母亲一定是被人推下去的!”
“你知道犯人是谁?”石津紧张的拿璤记事簿来。
“一定是……那个自称是我亲生妈妈的人!”
片山、晴美和石津三人面面相觑,莫名其妙。
“亲生妈妈?”晴美惊讶地问:“那你现在的母亲……”
“母亲说,那女人是个疯子。大概三个月前在我面前出现,口口声声说我是她的女儿……”
“我知道了!”晴美想起来。“那次到酒店餐厅来的那个女人!”
“哦,那次你看到她了?”
“那时我就觉得她很奇怪,所以记得。”
“她不断打电话来,或者在我家附近徘徊。我母亲一定是被她推下去的。不然母亲必然说出凶手是谁。她怕我担心,所以不讲出来。”
“看来也要派人保护你母亲了!”片山说。“石津!那是你的管区吧!赶快通知一下,请人到樱井家附近加强巡逻!”
“知道!电话在哪儿?”
“我的房间里。这是钥匙……不,我也去好了。”
片山把石津带上二楼去。跟目黑警署联络完毕后回到书房,不见晴美,只有麻理出神地呆坐在沙发上。
“啊,晴美去找小猫咪去了!”麻理说。
“那么我去找晴美……”
石津出去以后,片山关上书房的门。
“你没事吧!”他问。
“嗯……只是有点疲倦。”
“我能了解。不过不必担心。我们已经联络警方,派人好好保护你母亲了。”
“对不起,麻烦了你们。”
“不要这样说,你只要在决赛时全力以赴就行了。”
“我觉得……十分厌烦。”麻理垂下头去。“大久保自杀不遂、母亲遇到意外……那个奇怪的女人是在我决定参加比赛的差不多时期出现。我想一定有所关连。”
“为了扰乱你的情绪吗?”
“她这么做,为了赢取胜利吗?”麻理说。“我变得不明白,胜利以后所得到的和所失去的东西,哪一样多?”
麻理的眼角掉下一颗眼泪。那不是演技的眼泪。
片山沉沉入睡。半夜了,睡熟是当然的事。但是以他一个身负保卫重任之身而言,实在不应该睡得太熟。
幸好片山有个宝贵的闹钟,就是福尔摩斯。也许睡得不深沉,或是感觉太过敏锐,一有声音动静它就会醒过来。
片山有恃无恐,所以才敢安然入梦。
第四天晚上。已经过了半夜,乃是第五天的凌晨两点钟左右。片山觉得有个凉凉的东西触摸他的脸颊。
“不要吻我……”他还在迷迷糊糊的说梦话时,这次耳边传来一声“喵”,立刻醒来。
“福尔摩斯,是你呀!”片山打个大哈欠。“要吃早餐了吗?”再看看时钟。“才两点钟!太过份啦!”
福尔摩斯不理他,朝着门的方向短促的叫一声。
“什么?有人在外面是吗?”片山在睡衣外面披上晨褛,嘴里念着冷,然后轻轻打开房门。
走廊很暗,几乎看不到尽头。当他定睛看着的时候,发现有个蠕动的黑影。
有人!片山紧张起来。人一紧张,睡意就清醒了些。他摔摔头,揉揉眼睛,凝神注目。适应黑暗之后,看到一个人的轮廓。
可是那人太胖了。住在这里的人有哪个长得那么胖?
然后那人的头部往左右分开。原来是两个人,所以看起来很胖。不过,除了头以外的部份还是黏在一起,就像一对连体婴的侧影。
仔细一看也不奇怪,一对男女在拥抱而已。有时头部融成一体,不过是嘴唇相触,正在进行人类诞生以来执行次数最多的仪式吧了!
到底是谁跟谁在拥吻?男的方面,大久保已不在,不是古田就是丸山。女的方面呢?植田真知子是练琴狂,那就是长谷和美或轭纪子。还是──樱井麻理?
不会是她!不可能是她!虽然片山不敢以她的情人自居,但一想到女的可能是麻理时,心里竟不能平静,酸溜溜的很不好受。这个算是男人的自私心理作祟吧!
他虽在意,但又不敢贸贸然跑上前去看个究竟。他决定保持绅士风度,毅然关上房门。
“福尔摩斯啊!”片山说。“你也是女的,该说是只好奇心很强的猫吧!下次可别为这种事叫醒我!”说完上床睡觉去。福尔摩斯露出一个“随便你吧!”的表情,轻巧地跳上床,在片山脚下蜷成一团。
当晚,福尔摩斯平安地睡了一觉,没被睡相很坏的主人踢下床。只有风声在黑夜里低吟,别墅在沉默中假寐。
终于,天亮了。事件是在凌晨五点半钟被发现的。
咚咚咚的敲门声,以及福尔摩斯的尖叫声组合成强烈的立体声,把片山从床上震醒。
“刑警先生,不好了!”市村智子的声音。
片山一边穿晨褛一边开门。
“发生什么事?”
“不好了!书房里──有个女人──死了!”从市村智子的话中,可以充份理解事态有多严重。
片山冲下楼去,福尔摩斯紧紧跟随。片山走向书房。书房的门虚掩着。一踏进去,片山立刻眉头一皱。很热。里面热得像蒸笼。
书房中央,有个女人倒在地上。穿大衣,五十岁或不到,一眼就看出已经死了。胸膛上Сhā着一把刀,正中心脏位置,很少人在这种情形下还能活。
令片山惊愕的不是尸体。刚才已听市村智子说过,所以不意外。他所惊奇的是造成书房异常酷热的原因。即是尸体对面并排着四部发着红光的电暖炉。
“这是怎么回事?”片山本能的退出书房一步。
“怎么办?”市村智子追上来问。
“对不起。请你站在这里,不准任何人进入。我要去跟警局联络。”
“好,我知道了。麻烦你啦。”
“福尔摩斯,你也留在这里吧!”说完,片山一个人冲上二楼,在走廊上遇到穿着睡褛的古田武夫。
“发生什么事?我听到嘈杂的脚步声……”
“命案。”片山说。“凶杀案!”
“凶杀案!”古田瞪大眼睛。“谁被干掉了?”
“不认识的女人。你留在房里,待会再通知你。”
片山回到自己的房间,拿起话筒。
终于发生命案了。还以为躲在这里可以避开命案……
片山跟警局联络后,急忙换衣服。当他出到走廊时,发现全体集台在走廊里。看来是古田把大家叫起来的。
“刑警先生,谁被杀了?”
“用刀还是用枪?”
“男人?女人?”
“凶手是谁?”大家七嘴八舌的追问。
“现在还不知道。既然大家起来了,还是换好衣服再出来吧!警察马上就到!”
片山走下楼梯时,听到真知子在喊:“比赛不成问题吧!”──不愧是比赛狂,片山心想。
“片山先生!”麻理赶上来。“被杀的是怎样的人?”
“五十左右的女人,穿着大衣……”
“让我看看她的脸!”
片山迟疑一下。“死人的脸看起来不太舒服的!”
“没关系。我想看一看!”
“好吧!你跟我来。”
片山回到书房前面,用手帕包着把手开门。他为里头的热气皱着眉头,尽量避开尸体,过去把暖炉的掣关掉。
“太热了,把门打开吧!”片山摇着头说。
麻理战兢恐惧的往里面窥望,见到倒在地上的女人。
“就是她!那个自称是我生母的人!”
“真的就是她?”
“对,不会有错。”
可是,那个女人怎会找上这里来?为什么死在这里?那些电暖炉又是怎么回事?片山有如坠入五里雾中,百思不解。
“终于来了……”栗原看到现场后这样说。他想装出遗憾的表情,却禁不住欣喜之色。
“那些暖炉是怎么回事?要拍卖吗?”
片山把情形说明一遍。栗原点点头说:
“这是为了搞乱死亡推定时间,显而易见。”
这点连片山也想到。“可是,为何将暖炉摆在这儿不拿掉?”
“大概忘了收起来。”栗原随便乱说一个可能令他被推理迷杀死的简单理由。“还有一点热气没散哪!”
“是的。刚才就像大热天在柏油路的散热一样。”
“总共四部。全是这里的东西吗?”
“这个……市村女士。”片山不敢有定,把市村智子叫来。
“是的。全收在那边的橱里。”市村智子解释说。“现在的季节,一到晚上就会转凉的关系。”
“请你把发现的经过说来听听。”栗原说。
“是。我……今天早上五点起床。”
“平日也是这样吗?”
“不,平日是六点。我想做点特别的早餐,因为每天吃的都大同小异,我怕他们吃腻了。”
“哦,所以你提早在五点起床。然后呢?”
“我来到书房时,刚好五点半。因为饭厅里的茶杯可能还摆在客厅里没收拾,我就过去收了。”市村智子轻咳一声,接下去说:“不过客厅里没有杯子,我就空手回来了。可是发现书房有灯亮着。我想自己并没有忘记关灯,因此跑进来,一打开房门就……”市村智子说不下去。
“我明白了。”栗原点点头。“这里锁门户的情形怎样?”
“我在睡前全部仔细查看一次。”
“那是几点钟的事?”
“通常是十一点。有时会迟些,不过不会超过十一点半。”
“原来如此。今早有没有检查过?”
“没有。早上我没有逐一去看。”
“说的也是。这里又不是监牢!”栗原是想说点笑话,但在尸体面前似乎有点说不过去。市村智子露出啼笑皆非的表情。
“你有没有见过这个女人?”栗原又问。
“没有。完全没有印象。”
“是吗?好的,可以了。”
市村智子走了两三步,回头问道:“我可以预备早餐给大家吃了吗?”
“当然可以。请随意!”
“这件事,会不会造成比赛暂停或取消?”
“这个嘛,我会尽力做到不让这种事情发生。”
“拜托你了。大家都拼命努力,如果前功尽废的话……”
市村智子走开后,栗原摸着下巴俯视尸体。
“怎样?警长,会不会影响比赛?”片山问。
“怎么说呢?”栗原摇摇头。“如果参加决赛的人涉嫌在内,事情就会变得微妙复杂了。”
如果是的话,起码在确定凶手以前必须延期。可是不能再像这次一样重新准备和安排严密的日程了……
“南田还没来吗?”
栗原的话还没有讲完,南田就到了。
“喂,你不是躲起来跟找玩捉迷藏吧!”
“开什么玩笑!我一年到头被你们使用,你以为我是超人,一呼就到吗?”发牢骚和讽刺是南田的习惯。
“好啦,怕了你。拜托你快点吧!”
“知道了!”南田不胜其烦地说:“尸体呢?只有一条?”
“一条还不够?再多几条怎受得了!”
“这个房间真熟!”南田说。
片山把发现的经过情形说一遍,南田点点头。
“原来如此。可是暖炉一直开着,这点叫人费解啊!”
“我想,也许凶手想不到市村女士会比平日早一小时起床的缘故。凶手原本想利用那一小时收拾……”
“你是说,凶手无法照原定计划进行吧。”
“推算死亡时间会很困难吗?”栗原在意地问。
“这个不会与事实相差太远,没问题的。现在验尸方法多的是。”南田开始检验尸体。
片山和栗原正在观望时,失踪一时的福尔摩斯回来了,走到尸体旁边去。
“怎么,你总是在有尸体的地方出现!”南田愉快地向福尔摩斯打招呼。福尔摩斯在尸体周围绕了一圈,倏地止步,短促地叫一声。
“你找到什么?”南田走向福尔摩斯。
“好像是粉之类的东西。白色的,只有一点点。”
“粉?会不会是……”栗原走过去。
“你是说海洛英?你把什么都跟犯罪连在一起,这是坏习惯哟!”南田说。
“不然是什么?”栗原沉着脸,盘起胳膊。
“唔,也许是香粉、头皮屑、胃药、粉笔的粉……”
“请你认真的回答我!”
“这么少量,不经化验怎么知道!”南田用信封把粉装起来。
“你猜得到大概是几点死亡的吗?”
“别催我。我又没带水晶球!”
“你没带来吗?”栗原一本正经地说。
“如果我有,早就摔在你头上了!”南田还嘴。
这时,福尔摩斯在南田把尸体移开后的地方嗅着。地毡的毛又长又软,尸体躺过的地方留下清楚的痕迹。
片山的眼前一亮,大声喊道:“警长!你看,死者身上的伤口流了那么多血,地毡上居然一滴血也没有!”
“唔。这么说,第一凶杀现场不是这里了。”
南田瞟瞟他们两个的脸。“怎么!连这点也没发现?我还以为你们早就知道了!”
“我怕移动了尸体会有人噜苏!”栗原回他一招。
“大概是半夜两点左右被杀的。尸体的体温被调高的因素也考虑在内的话,差不多就是那个时候。”
“两点?即是说在别的地方被杀之后运来这里,时间足够有余了。”
“有没有可能在行凶之后把血擦干净?”
“你看这种地毡的毛。如果有血渗进去,绝对擦不干净的。”南田突然羡慕地说:“这里的地毡厚度跟我家的大不一样!”
“你想她是不是当场死亡的呢?”
“大概在一分钟以内。意识突然模糊,然后就玩完了!”
“你好像有过死亡经验的样子!”
“我跟那么多尸体打交道,熟得很。他们告诉我的!”南田这样反驳。“剩下的是验尸解剖啦!”
“知道了。辛苦你啦!”
“很少听你说这么悦耳的话!”南田咧嘴一笑,离开了。
“不是在这里杀的,尸体为何摆在这里?”片山说。“难道是为了争取时间?因为吃早餐以前不会有人来书房。”
“也许吧!不过,会不会有隐藏的用意?”栗原摇摇头。“首先要查出死者的身份。喂,片山。凶器呢?”
“不,没见到。”
“你不是说,不见了一把刀吗?”
“那是水果刀,我想不是这把。”
“哦?果然有点棘手。”栗原说。“她说自称是什么人的生母,对象是谁?”
“樱井麻理。”
“就是那个受到狙击的女孩?这就有趣了!”
“她并没有杀人动机!”
“我又没说她是凶手!不过可以肯定,这宗命案的发生原因一定跟樱井麻理有点关连!”
这点片山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不可能是碰巧被杀,然后运来这里。
“你想见见樱井麻理?”
“唔,暂时不想见她。”栗原说。
片山有点放心。栗原有所示意的望望他说:
“你好像不想让我见到她,对不?”
“不,没有的事。只是对她来说,不,对其他人也一样,现在是紧要关头,这件事已经影响他们的情绪,如果又有人涉嫌杀人,说不定又增加精神病患者了!”
“听说有人支持不下去了?”
“大久保靖人。其他六个还可以……不过,确实都变得神经兮兮的了!”
“怎样?这次有没有人追求你?”
“怎么会?警长……”片山突然想起。“对了。昨晚两点左右……”片山把见到两名男女在走廊上拥抱的事说出来。栗原点点头。
“朝仓先生老早说过,难免发生这种事。对了,我必须向朝仓先生报告一下。”
“要不要审问大家?”
“首先要去见樱井的母亲,请她辨认这个女人,然后详细问她有关的事情。”
福尔摩斯又呼了一声,抬头望著书架。片山跟着往上看,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书架有什么问题?”
福尔摩斯有点焦躁的望着片山,再叫一声,接着好像忍不住似的跳到书架去,又对着上面喵喵叫。
“还要上面?你是说什么地方哟?”
没法子,片山只好爬上书架去。那个装了窃听装置的书架上,排列了许多百科事典。地震之后,他和麻理恐怕有人发现他们动过那些书,曾经按照音顺秩序重新排列过,可是……
“咦?百科事典的顺序又搞乱了。”片山拧拧头。“奇怪,我记得排得好好的呀!”
“会不会有人弄倒书架?在这种地毡上,书架不容易放稳。”
“这个弄倒就糟糕了。”片山从书架走下来。“这些书架全部固定在墙壁上,不可能倒下来。”
“你是认为怎样?”
“我不知道。”片山坦白地说。坦白是他的最大特性。
“是,就是她。”樱井充子点头称是。栗原从她手上把宝丽来相机拍来的死者脸部特写照片拿回去,问道:
“就是她把你推落水池的吗?”
樱井充子有点不安的坐直身子说:“我不敢肯定。我没看到对方的脸。当时我的确是接到她的电话才出去的,所以认为大概是她把我推下水池。不过不能肯定。”
“明白了。”
“对不起,我不该隐瞒这个人的事。可是,我怕这件事被报导出来,若是被麻理看到……”
“我很了解你的心情。”
“她为什么遭人杀害?我实在不明白。”
“你知道她的来历吗?”
“不知道。”充子耸耸肩。“她是怎样的人、叫什么名字,我一概不知。只知道三个月以前,她突然接近麻理和我,然后坚持说麻理是她的女儿。”
“恕我冒昧……”栗原就此打住。对方立刻明白他的意思。
“她是一派胡言。”充子斩钉截铁般强调。“麻理是我的亲生女儿,全有纪录,如果你不信……”
充子想站起来。栗原急忙阻止她。“不,不必了。”然后又问:“可是,她为什么坚持那样说?”
“我也想不通。也许……她有个死去的孩子很像麻理吧!她有点神经不正常。我很同情她,可是她干扰我们!”说到这里,充子似乎又愤怒得忍无可忍。
“令千金──麻理小姐,她有什么看法?”
“起初她说十分害怕,后来忙着准备比赛事宜,逐渐就不摆在心上了。”充子望望栗原的表情,又问:“难道这个孩子受到嫌疑……”
“不是的。那女的很可能是在外边遇害,然后被移尸到别墅里。”
“那就好。”充子露出放心的表情。“不过,死了一个人,总是遗憾的事。”
“首先是要查出死者的身份。”栗原重复一句。“她的照片会见报。一定会有反应的。”
“不会影响比赛吧!”充子最关心这个问题。
“我待会要去见朝仓先生。我们认为不会有影响,可以如期举行。这样一来,全体的行踪才会清楚。”
“那就好了。大家的努力才不至于白费。”
显然的,充子的脑海里只有比赛一件事。
听了栗原的叙述后,朝仓反问:
“这么说,女的是在别墅以外的地方被杀的啰?”
“虽然不敢肯定,不过可能性很强。”
“那就不影响比赛了,目前更加中止不得。”
“这个我很明白。今后若非发生太严重的事,没有必要停止比赛吧!”栗原说。“不过,留在那里的参赛者,也许要接受多次盘问。”
“那是逼不得已的事。”朝仓说。“还有,须田那件事怎样了?”
“由于不是凶杀案,所以……”栗原含糊其词。
“那没关系。”朝仓说。“不过,须田一死,我就头痛了。虽然他连C大调都不懂,但是精于算盘。这方面我完全不行!”
“因为先生是艺术家呀!”栗原的话使朝仓一笑。
“没有钱的话,谈什么艺术?”
他们六个全都聚集在客厅里,无所事事的样子。
“希望他们不要乱翻我的东西!”真知子嘟嘴埋怨。
“他们会很小心的。”片山安慰她。
由于那个女人可能是在别墅里遇害的,警方正在每个房间调查着,看看有无血迹遗留下来。这段时间,当然无法练琴。大家都把小提琴带来了,可是公开的情形下,谁都不想练琴。
“还要花多少时间?”长谷和美问。
“我想不会太久。”片山说。
“烦死了,根本不能练琴。”长谷的语气十分焦躁。
“不过,大家对新曲的诠释都差不多了吧。我可一点也不行。”丸山说。
“我也是啊!”长谷说。“我只能演奏而已,正在担心到不了诠释的地步!”
“我也是。”轭纪子说。
“各位太谦虚了。为何不说真话!”真知子愉悦地望着其他五个对手。“大体上都看懂了,只是整体性的平衡和结构还不足够──这个才是真心话!”
“我真的不行。”麻理坦白地说。
“又来了!麻理,你不会有问题的!”
“不,这次真的不行。怎么都想不通是怎样的结构。我已经绝望了。”
“大家不要掉以轻心。麻理最拿手演奏新曲!”
“不要乱讲!”麻理粗鲁地说──跟她有所关连的人遇害了,她当然无法集中精神去练琴。
“对了!”片山蓦地想起。“待会你们将被问话,有关看到什么之类的。请说老实话。搜查最重要的是正确的情报。”
“凌晨两点的事,那时大家都睡了!”古田说。
“那也不尽然。”片山把半夜两点左右,在走廊上见到一对男女的事说了出来。
“噫,会是谁呢?”真知子的好奇心比人强一倍。
“大概是古田先生和什么人吧!”长谷和美说。
“我才不会那么受欢迎呢!”古田大笑。
第五天了。片山觉得时间似乎过得很慢。
第四乐章:最后乐章
“还有许多问题哪。”晴美这么说。片山叹一口气。
“你又来了。几次教训还不够?别忘了几次都差点丢了小命!”
“有我在,晴美小姐绝对不会有事!”石津说。
“奇怪!你又不是一天二十四小时跟着她!”
“如果你许可,我可以一天二十五小时陪在她身边!”
进入第六天。今天也有搜查一课和管区内的刑警在别墅里进行出出,片山于是抽空回到警视厅办点琐事,刚好遇到晴美和石津。
在石津的提议中,他们一起吃午餐。警视厅的食堂不够情调,于是他们走进附近一间幽静的餐厅去。
“昨天我整理了一下。”晴美从皮包拿出记事簿来。“先从看来跟这次命案无直接关系的事说起。”晴美开始她的推理。“新曲的乐谱为何多了一份?朝仓把它摆在哪儿?还有,轭纪子的母亲跟朝仓有什么关系?”
“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纯粹是爱人关系,还是以身体为代价换取什么东西?这才是问题所在。”
“说的有道理。”只要是晴美说的,石津都会表示感动。
“还有,企图割伤麻理的凶手是谁,还没线索吧!”
“目前还没有。”
“其次是关于须田的死。究竟是不是谋杀?”
“他死于心脏麻痹呀。”
“可以使用极端恐惧的办法导致他死亡啊!须田为何死在朝仓家里?”
“他不是去找那个叫什么的女佣吗?”
“女佣可能撒谎。即使是真的,他为什么不逃,留在朝仓家里?”
“也许他在逃走以前一命呜呼了。”
“也有可能。还有,尸体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草地上?”
“一定是从上面跌下来的。只有这个可能。”
“会不会是从地下冒出来的?”石津问。
“他又不是草!不过,如果是掉下来的话,位置就奇怪了。尸体就在棚架下面。应该掉在外边一点。”片山说。
“在这之前我上过二楼,见到棚架。邢时并没有尸体,也不见西装上衣。”晴美说。
“也许在这之前,他已经掉到草地上了。”
“不可能!我回到客厅时,草地尽入眼帘。如果有尸体,一定看得到的。”
“唔。真是一头雾水。”
“还有,是谁纵火的呢?黏接剂的引火性很强,可是不至于自动燃烧呀!”
“那就是有人放火了。不是女佣,就是朝仓先生!”
“为什么放火?”
“也许为了烧毁什么,譬如乐谱!”晴美说。
“哦,一些不愿让警察看到的东西吧。可是,房子那么大,找个地方藏起来不就行啦,何必放火?”
“还有外套,藏起来也简单。把它混进自己的衣服里面就行了。实际上,外套和棚架都烧毁了。”
“有关失火方面的事查过了,找不到放火的证据。而且发生在朝仓先生家里。假如他不愿追究,事情就会不了了之。”
“关于须田的死也是,最后不了了之!”
“不是谋杀案,虽然情形可疑,却不能成立专案小组。还有,须田的背景也查了,他好像没做过什么亏心事!”
“朝仓先生相当信赖他。不过,我依然对窃听装置的事耿耿于怀。说不定就是须田安装的。”晴美说。
“很有可能。”
“有没有找到窃听器?”
“刚好昨天在别墅里进行调查,每个房间都搜查过了,就是找不到。换句话说,已经拆掉了。”
“动作那么快呀!”
“窃听录音机留了下来,我查过,没找到指纹。安装窃听器的家伙倒是非常谨慎!”
“会不会是他们之中的一个?”
“他们不可能有时间安装窃听器的,也许还是跟须田有关。”
“你是说有人收买须田,叫他安装窃听器,然后偷听别人练琴的录音。真是太不公平了。”
“不过,据朝仓先生说,没有人可以在第三天就把新曲演奏得好。他们的实力相差不远,那个时候就发现了录音机,大概不致造成影响。”
“是么?不过,假如知道是谁做的,当然取消参加资格了吧!”晴美说。
“应该是吧!你的推理完毕了?”
“还早哪!现在才开始!”晴美坐直身子。“这次是命案方面。第一个问题:被杀的女人是什么人物?”
“正在调查身份。携带物、服装、照片都登报了,应该很快就能分晓!”
“她真的是樱井麻理的生母?”
“不是。查过了,麻理确实是樱井夫妇的孩子!”
“如果没有特别的隐情,应该不会有错。那女的为何撒谎?难道她也相信自己的谎言?”
“不错,她好像那样相信了。”
“她为何那样相信?而且,她是在麻理决定参加这个比赛的时期出现的。”
“会不会有人教唆她那样做?”
“这是扰乱麻理的情绪的最好办法。还有,把樱井充子推进水里的是不是她?充子说没有看到对方的脸。凭我在酒店餐厅前面见到她的感觉,她不像是会那样使用暴力伤害别人的人……”
“那么说,凶手另有其人?喂,你别故意把事情搞得复杂好不好?”
“那个女人为何被杀?被谁所杀?还有在哪儿被杀?这都是问题。对了,别墅内部的调查完毕了?”
“不过很明显的,她不是在别墅里头被杀的。”
“片山兄!”石津打岔。“患上神经衰弱那个家伙,叫什么……”
“你说大久保吗?”
“对。他不是割腕自杀吗?”
“是的。在浴室里自杀。当然做了血液反应检查。不过,他跟遇害的女人不同血型。”
“是吗?”石津有点泄气。
“石津提出了好问题。如果她是在浴室里被杀的,即使找到血迹也没用。”
“现在的问题是那女的为何被杀?又为何被移到别墅里去?”
“是不是想嫁祸给樱井麻理?”
“说不定是的。即使不逮捕她,但一旦涉嫌而受监视,她的精神就会大受打击。”
“仅仅为了这个而杀人?”
“没什么奇怪。有人为了更小的事而杀人不眨眼。”
“好可怕。”石津说。“我要呼吁人们尊重人命!”
“尸体是从外面搬进去的。从哪里进去的呢?”
“客厅的其中一个窗子被切开了,手法精巧,没仔细看的话简直看不出来。”片山说道。
“从窗子把尸体搬进去,多麻烦呀。”石津说。
“那也不尽然。自己先爬进去,把玄关的大门打开,再把尸体搬进去不就行了?”晴美没好气的说。
“哦,是吗?”石津恍然大悟的样子。
“还有电暖炉……”晴美接着说。
“四个电炉一起开,真是热得受不了!”
“这个不重要。问题是凶手怎知道电炉摆在哪里?”
“就是嘛。这么说,毕竟他们之中有一个是共犯!”
“还有一个人知道电炉在哪儿。须田!”
“哦。也就是说,那也可能是须田引路的。”
“同时使用四个电炉来把尸体加温,又为什么?”
“为了混淆死亡推定时间……”
“我知道。那就太没意思了。找不到其他理由吗?”
“喂!这又不是写小说或拍电影!”
“好吧,就算是这样。那个叫什么的厨师……”
“市村智子。”
“是吗?她比平日早起,所以凶手来不及收拾电炉。不过,想想看,为着淆乱推定时间,总要有个理由呀!”
“通常是为了制造不在现场证明。”
“对呀。有没有人可以肯定那个时间内自己在什么地方和干什么的吗?”
“唔。换句话说,实际死亡时间是两点,凶手故意做成是三点或四点钟。即是表示那段时间内,他有不在场证明。”
“这个想法很高明。不过,这样一来反而露出狐狸尾巴。只要查出女人的身份,嫌疑犯就出来了。如果警方宣布死亡时刻是三点或四点,凶手一定得意洋洋的提出不在场证明。”
“那也不见得。电炉被人发现了。凶手一定觉察这一点。”晴美说。
“是吗?他妈的!”
“另外是……对了,百科事典的问题。”
“顺序搞得乱糟糟的,不知道什么原因。”
“那班家伙好像不会用得着百科全书!”
“即使有用,通常是看完一本就归回原位,不会改变顺序的。”
“这么说来,凶手是一次就把百科全书全部拿下来。有什么用途呢?”
“其他书有没有动过?”
“不知道。其他书在那次地震时搞乱了,我只是随手捡到就摆回去。即使动过也不晓得。”
“唔。不过,那些书用来干什么?”
“用来做枕头!”石津立刻接腔。
“把百科全书当枕头用?太硬了,头会痛得睡不着。如果有用的话,只有重量而已!”片山说。
“重量?”晴美点点头。“有点苗头了。”
三人一起静默下来。然后片山深深舒一口气说:
“我要回去那边了。明天就结束,希望平安无事!”突然想起来的样子,问晴美道:“你来搜查一课干嘛?”
“为了须田的案子呀,还用说!”
“石津!你呢?你又来干什么?”
“为了须田的案子呀,还用说!”石津理直气壮地说。片山忍不住笑起来。
“好啦。我还要去搜查一课看看,也许验尸报告的结果出来了。”
“我也去!”晴美和石津不约而同地说。
“随便你们!”片山早就料到他们会那样说的。
“没什么特异的地方嘛。”栗原说。南田耸耸肩。
“要不要加一颗子弹,表示附加服务?”
“谢了。刀上没有指纹。尸体没有特殊的地方?”
“没有谜样的纹身,后脑也没有长眼睛!”南田的话似真似假,令人摸不着头脑。
“对了,尸体身边的白粉是什么?”站在一边的片山问道。
“还不知道。”南田摇摇头。“份量太少了。不过可以肯定不是海洛英或大麻毒品类。也不是药品。”
“那究竟是什么?”
“我知道就告诉你!”南田打着哈欠走了出去。
“对了,片山。”栗原说。“你妹妹刚刚来过。”
“我知道。她现在在走廊外面。”
“那就好。刚才朝仓先生打电话来,好像有事找她,希望她去一趟。”
“他找晴美?”片山不悦地板起脸孔。他也知道朝仓的异性关系十分复杂。
“嗯。他不在家,好像是在‘新东京管弦乐团’的事务局。”
“好吧,我会转告妹妹。”
“你要回去那边?只剩一天,希望没事就好了。”栗原口是心非地说。“还有,你跟你妹妹一起去一趟,把搜查的状况向他解释一下吧!拜托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