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鸣峰听老总管前来禀报,江湖上谈虎色变的“飞燕刀”,出现在“羽虹寨”
贴近的龙溪县城里,感到惊疑不已!
铁枝芙蓉扈晓虹向这名老总管问道:“孟龙,在酒店给‘飞燕刀’断臂的,
你可知道这是哪一路上人物?”
孟龙道:“从外地来的。”
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这家酒店老掌柜‘李缺嘴’跟小的很熟悉,过去
他跑过不少地方,听他说给‘飞燕刀’断臂的,不像是中原人物,倒好像从很远
的大漠草原上来的。”
“大漠草原?”孟夫人听得凛然一怔。
“这又奇了,‘飞燕刀’在此地蜀西龙溪行凶,断臂的竟是大漠草原上的人
物。”
田舍村姑林翠翠道:“娘,可能是御尾追踪,给‘飞燕刀’追上,才会在这
里龙溪县城里下手的了!”
孟夫人点头道:“咱们还不知道内委真相,你所说的这情形,倒也很可能!”
“娘!”林翠翠问道:“出现江湖,使用‘飞燕刀’的,是何等人物?”
施鸣峰正要张嘴说时,孟夫人扈晓虹已在说了:“使用‘飞燕刀’的此人,
神出鬼没,行踪诡秘,远在十年前,凭他这口‘飞燕刀’曾瓦解造孽江湖,拥有
三千人之众的‘石田斗’帮会,天下武林为之震惊,可是迄今还不知道是何等样
人物!”
施鸣峰想接下去说,朝林翠翠看了眼,又将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施鸣峰和林翠翠,在铁枝芙蓉扈晓虹殷殷接待下,两人就在“羽虹寨”逗留
下来。
田舍村姑林翠翠自幼失估,不知自己身世来历,师父“冰魄圣婆”郑琳将她
抚养长大。
郑琳对她虽然十分疼爱,在严师立场,难免有苛责之处,林翠翠自叹身世伶
仃,只有幽怨在心。扈晓虹把她认作义女,献出一片慈母心肠,林翠翠孕育在这
暖阳般的气氛里,除了认识施鸣峰外,对人生的际遇,又到了一个新的境域里。
孟夫人将施鸣峰安置在一间精致、幽静的书房里,推出门窗就是一座仿佛与
世隔离,世外桃源的花园,这时林翠翠不在身边,虽然感到有点寂寞,他趁着这
时候韬光养晦似地清静几天。
林翠翠整日磨着她义母,母女俩似乎有说不出的话,从武学谈到家事,扈晓
虹又把少女时候的回忆,谈到江湖辛秘,武林掌故。
施鸣峰一个人在书房里,不想去打扰她们母女俩的兴致,自己伏案观读,或
是推窗看景,把时间打发过去!
突然,“剥剥剥”敲书房门的声音!
施鸣峰离椅站起,嘴角含了一缕笑意,心想:“翠妹不伴她义母聊天,来找
我啦!”
心念一转间,打开书房门!
施鸣峰抬眼一看,意外至极下,不由错愕怔住!
一缕幽幽的声音:“鸣哥,你不认识我啦!”
施鸣峰醍醐灌顶似地惊“哦”了声,始呐呐道:“静弟,是、是你?你你怎
会知道我在此地?”
一手把他紧紧握住,拉进书房,把房门扣上!
于静黯然苍白的脸,泛出一片浅红色,沉郁地朝他看了眼!
施鸣峰让他在椅子上坐下,紧握着他的手,还是没有放下,嘴里喃喃不休地
道:“静弟,静弟,你去大漠草原后,我多想你,你来了,静弟,我多高兴,嘻
嘻嘻!”
脸上露出一阵傻笑!
于静给他这阵“傻笑”的传送,亦笑了起来!
他这缕淡淡的笑意,好像雨过天晴似的,充满着满足,和安慰!
施鸣峰握了他柔若无骨的手,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最后,给他想出一句
话:“静弟,你从玉门关外,很远的大漠草原来此地?”
“嗯!”于静点点头,轻应了声!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羽虹寨’这个小书房里?”施鸣峰催促地说:“静弟,
你快告诉我!”
于静一对又圆又晶莹澄澈的眼睛,突然浮起一层薄薄的泪光,摇头说:“不
知道!”
“不知道?”施鸣峰听他答非所问的说此话,一脸茫然,想了想才嚅嚅地说:
“静弟,你、你在恨我?”
于静把头脸低垂胸前,幽幽轻叹了口气,轻轻的回答他:“没有!”
施鸣峰知道自己这位“静弟”有他古里古怪的脾气,不敢再追问下去。
于静忽地道:“鸣哥,那女娃儿对你很好,是不是?”
“女娃儿?”给他问得不知所答,惑然道:“静弟,你说的是谁。
于静低了头,凄惶地说:“跟你朝夕相处,耳鬓厮磨的‘田舍村姑’林翠翠,
还会有谁?”
施鸣峰心里一奇:“静弟才从塞外回来,怎会知道我和翠妹在一起的事,不
知是准告诉他的?”
他听于静提到林翠翠,高兴含笑道:“你说的是翠妹,你不说我真忘了,静
弟,待会我替你们两人引见一下,你一定亦喜欢她的!”
言下之意,似乎在说;“这是你未来嫂子呢!”
于静一撇嘴,紧绷了脸蛋儿,冷冷道:“谁稀罕她!”
施鸣峰碰了个钉子,啼笑皆非,想了想道;“静弟,你认识翠妹?过去你们
有过节?”
于静轻蔑地道;“谁认识她!”
施鸣峰心里暗暗称奇!
“静弟还没有见到过翠妹,干嘛会这么讨厌她?”
他霍然想了起来!
“静弟虽然临风玉树,人品俊逸,究竟年事尚轻,还没有想到儿女之间的微
妙!”
他想到这里,看了他咧嘴笑了!
于静给他一笑,好像有秘密给他发现似的,一张嫩白的俊脸突然通红,嚅嚅
道:“你笑什么?”
施鸣峰笑了道:“静弟,你年纪还轻,不知这儿女之间的这回事呢!”
于静给他说得本来通红的脸色,突然泛出一片苍白,伤感地轻叹了口气!
施鸣峰见他神情倏而喜,倏而怨,心里暗暗嘀咕,这时他只有关怀地问道:
“静弟,这次回来了,要不要再去大漠草原?”
“不去了!”他摇了摇头,接着娓娓细语地说:“我去塞外后,在动荡不安,
杀机四伏的江湖上真担心你的安危,想不到果然在树林里,遭人毒箭暗算,若是
我晚了一步。”
施鸣峰听到这里,差点一颗心从嘴里跳了出来,张了嘴结口楞住!
于静轻幽地接着在说:“罗玉英虽然年事尚轻,在江湖上却是毒逾蛇蝎,一
个有名阴险歹毒的女人,后来我把她赶走了。”
施鸣峰听他说出这段话,迷梦回苏似地醒了过来,暗道:“怪不得以后一路
平安,没有发生意外变故!”
他把于静嫩白的手又紧紧的握了,感动地道:“静弟,你这样照顾我、关心
我。”
于静轻轻挣脱他手,红了脸嚅嚅道:“我俩不是亲逾同胞的结义兄弟嘛!”
施鸣峰点了点头:“静弟说得对,我们俩是不能分开的兄弟。”
他接下去想说:“你在树林里,银丸子救了我,为什么当时不现身相见?”
他怕碰了这位脾气古怪的“静弟”的钉子,结果要问出的话,又把它咽下肚
里去!
施鸣峰把他说的话,前后情形连贯起来。
在蜀南小镇酒楼,看到那头“彩羽灵鸽”时,他断定那时于静已从大漠草原
回来!后来一直御尾他的身后,暗中保护,所以他清楚田舍村姑林翠翠的事情,
会找来此地‘羽虹寨’书房里!
“剥剥剥!”又是扣书房的声音!
于静进退维谷似地有点忸怩!
施鸣峰拍了下他肩膀,含笑道:“静弟,翠妹来了,我替你们介绍一下!”
他打开书房门,田舍村姑林翠翠柳腰款摆,满脸春风走了进来,当她看到施
鸣峰身后椅上,坐了一位俊逸潇洒,浊世无俦的美书生时,脸蛋儿一红,急忙把
脚步停落下来,嚅嚅道:“鸣哥,你书房里有客人嘛!”
施鸣峰笑了道:“翠妹,他不是外人,就是我常跟你提起我的那位‘静弟’,
我替你们引见一下!”
于静脸色木然,离椅缓缓站起!
施鸣峰含笑道:“翠妹,他是我静弟,该是你‘静哥’啦,静弟,翠妹年纪
小了你一二岁,你跟鸣哥一样,叫她一声‘翠妹’了!”
施鸣峰替他们介绍后,两人没有招呼,都怀有一种复杂、微妙的神情,相互
对看了眼!
爱美是人的天性,尤其少女,她要尽量表现出自己的“美”,亦在尽可能欣
赏别人的“美”——如果对方同样是少女的话,会看得更仔细!
田舍村姑林翠翠不知有多少次,曾听施鸣峰提起他的“静弟”,在她没有见
到于静前,脑海里已留下一个极深刻,而无法捉摸的影子!
现在骤然见到,施鸣峰既然有说不是外人,她这时俏眼儿流转不息的要在于
静身上,“捕获”如何会使施鸣峰留念的地方!
少女爱美,她会像玩赏一宗精致古玩似地,细细欣赏别人的美!
林翠翠从于静身上,初步发现到的奇迹,这少年书生委实太“美”了,眼前
他是个俊秀飘逸,含有一股“脂粉气”的男孩子,如果他是易弁为钗,作个“女
儿身”的话,简直是个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
林翠翠有了这个发现后,美目流转,又朝他仔细打量了眼,她这一“打量”,
如果施鸣峰不在旁边,她一定会惊呼出来,敢情这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意外发现!
这时,她含有某种怀疑地向施鸣峰看来。
于静淡漠地朝她看了眼,在他眼神流转的刹那,发现这村姑打扮的少女,姿
容姣好,一位清丽出尘的小佳人,难怪“鸣哥”,会对她一片倾心!
施鸣峰不知道他们在这瞬息间情绪的转变,只觉得他们见面时没有热烈的招
呼而有点遗憾!
不过他们还是很高兴,一个是久别重逢的“静弟”,一个是红粉知己,对自
己有救命之恩的翠妹,三人会聚在这书房,是桩很难的事,他咧开嘴,“嘻嘻”
地望了他们笑!
田舍村姑林翠翠看到施鸣峰这付坦然不羁,毫无隐私的神情,她方才所有的
怀疑,顿时释然消失。
林翠翠袅袅移步,走到于静旁边坐下,脸上漾溢出甜甜的娇笑,迎对了他的
脸孔,刁黠地道:“静哥,你什么时候来这里,怎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说到这里,脸蛋儿一绷,突然娇笑地又道:“‘羽虹寨’守门的这些家丁真
该死,贵客莅临,竟不通报一声,待会告诉义母。”
施鸣峰不待她说完,拉长脸苦笑道:“翠妹,别那么费事,你静哥不、不是
从大门进来的!”
林翠翠眼珠滴溜一转:“不是从大门进来的,敢情是后门。”
施鸣峰给她说得语塞,搔头答不出话来,于静淡淡一笑手指窗户道:“越梁
窗户,一个不速之客,翠妹不要见怪才是!”
林翠翠歉然笑了道:“真该死,我忘了,过去鸣哥有提到你静哥,乃是身怀
绝技之流呢!”
于静听她话中带刺,脸颊不禁微微一红!
施鸣峰就将于静在树林以银丸暗中出手救自己之事说了遍,又道:“静弟不
敢惊动孟夫人,才暗中来书房探视!”
“哦!”林翠翠轻叫了声,一对美目睁得又圆又大,指了指静诧声道:“树
林里出手银丸子的,是你静哥。”
于静谦冲地笑了笑:“愚兄雕虫小技,望翠妹切莫见笑!”
田舍村姑林翠翠听到这话后,不由震惊起来心想:“你‘静哥’扮装有术,
骗过鸣哥多时,可是女儿家有她自然的体态形相,与男人迥然不同,岂能瞒过我
林翠翠的一对眼睛。
目前江湖上,身怀盖世绝学的巾帼英雄,能屈指可数,你‘静哥’是何等样
人物,倒把我林翠翠搞糊涂了!”
她朝于静流转一瞥,暗道:“难道会是!”
林翠翠嘀咕沉思起来,只见于静忽地向施鸣峰道:“鸣哥,目前‘秃翅飞燕’
梁立已离‘羽虹寨’,你留在这里还有什么事不成?”
两人听他问此话,殊感惊疑,好像于静对他们行动,了若指掌,非常清楚!
施鸣峰朝林翠翠看了眼,含笑道:“翠妹要在这‘羽虹寨’伴她义母孟夫人
数天,所以我亦就耽留下来了!”
林翠翠听得娇啼不已的,“鸣哥,不来啦……这是你自己愿意留在此地‘羽
虹寨’,怎能把事情推到我身上来呢!”
于静喟然轻叹了口气,纵目看向窗外蓝天白云。
施鸣峰诧异道:“静弟,你有什么心事不妨说点出来,让鸣哥替你分忧一
二!”
于静转脸朝他注看了眼,冷然道:“鸣哥,我要去了!”
施鸣峰听得心头一震,呐呐道:“静弟,你刚才不是说,不去啦?”
于静忍不住笑了起来,接着还是道:“我方才说的不去,是指塞外大漠草原,
现在要去的是另外一个地方。”
施鸣峰焦急得几乎要失声哭出来,嚅嚅道:“静弟,我们才相见,怎、怎么
又要分手了!”
于静听他这话,顿时脸色黯然,把头低垂在胸前!
这时,田舍村姑林翠翠移坐到书桌边,手上拿了枝笔,低了头涂鸦似地不知
在写的什么!
施鸣峰见于静垂首不语,把椅子靠近他旁边,喃喃地问道:“静弟,你还没
有告诉我,你去大漠草原的情形呢?”
于静一脸伤感之色,轻叹了口气,始道:“我去塞外多时,总算探听出一点
端倪来,大漠四寇‘八臂圣翁’舒尚文、‘荒漠行者’帅达、‘天雷子’卓允明、
和‘地龙’孙七,为要洗雪昔年被逐走中原武林之辱,先是在大漠草原,收罗塞
外高手,组成‘八荒地盟’帮会,以扩张势力,准备再度进展中原。”
施鸣峰听得凛然一怔,可是他心里暗暗奇怪:“静弟仆仆风尘,去大漠草原,
给他侦获这宗辛秘骇闻回来,真是不负此行,干嘛说话时还要忧伤感叹呢?”
他意念流转之际,于静接着在道:“‘大漠四寇’统率‘八荒天地盟’中人
物,进军中原武林前,免得措手不及,先奠定了根基。
他们怂恿雷火金轮吕奎,在一批摇旗呐喊的牛蛇鬼神闹乱之下,把他抬出来
做了武林盟主,其实不过傀儡木偶而已!”·施鸣峰心里暗暗惊疑不已:
“我与静弟分别几时,他现在的见解阅历,处事为人比以前要成熟多了,能将当
前武林形势,说得有条不紊,头头是道!”
于静朝身后伏桌写字的翠翠侧目一瞥,又道:“我现在要去的地方,是鄂南
五老峰“上德观”。
“五老峰‘上德观’?”施鸣峰听得愕然,Сhā嘴道:“静弟,你说五老峰
‘上德观’,是不是去找‘玉面真人’妙清……?”
于静诧异问道:“鸣哥,你如何知道是‘玉面真人’妙清。”
施鸣峰听于静问这话,就把南天堡变乱,和来‘羽虹寨’的立情形,详细说
了遍!
感慨不已地又道:“静弟,果然不出所料!”
于静点头道:“你说的情形,我已有点知道,就是还不甚详细!”
施鸣峰接着道:“‘上德观’妙清老道的事,是花婆李映红,和梁上伸手莫
八莫大哥,他们告诉我的!”
他狐疑地问于静道:“你去‘上德观’有什么事?”
于静喟然道:“云诡波谲的江湖上,奸诈险毒之处,令人匪夷所思,雷火金
轮吕轮吕奎沐猴而冠,登上武林盟主之位后:“静弟,此话怎讲?”
于静道:“暗中监视吕奎的,就是五老峰‘上德观’观主妙清老道,他却是
受命‘八荒天地盟’而行事的!”
施鸣峰听得惊疑不已:“竟有这种情形。”
他忍不住问道:“静弟,前往鄂南五老峰‘上德观’是干什么的呢?”
于静道:“这些人奸中有奸,毒中更毒,我去‘上德观’暗中探查这些来自
塞外的牛蛇鬼神,究竟还竞要搞些什么名堂!”
施鸣峰听他说出这话,突然想起日前“羽虹寨”老总管来禀报,龙溪县城里
一名来自塞外的江湖中人,遭‘飞燕刀’断臂之事,不禁朝他多看了几眼!
于静又道:“鸣哥,你刚才有说,秃翅飞燕梁立目下已往湘、鄂、蜀、皖四
省去请遭陷‘蜂巢死牢’的武林人物家族那里,约定他们五月初五‘端阳节’在
湘中邵阳‘玉壶春’酒楼会向雷火金轮吕奎共声申讨,你自己也得准备起程才
是!”
这时,田舍村姑林翠翠独在书桌上,倏而凝容深思,倏而提笔挥写,施鸣峰
纵目朝她后影看了眼,点头回答于静道:“静弟,你说得很对,梁前辈轻功脚程
称绝武林,说不定他四省跑遍,会先在湘中邵阳等候了。”
说到这里,突然咧嘴一笑。
“静弟,以前你的行踪扑朔迷离,很少告诉我的,现在你既然已说出五老峰
‘上德观’的去处,鸣哥跟你结伴同行一起去好不好?”
顿了顿,又接上一句:“经过鄂南,转往湘中邵阳,也可说是顺路。”
于静感触地轻叹了口气,侧目朝林翠翠后影一瞥。
林翠翠突然收起纸笔,旋首大声接上道:“鸣哥说得对,咱们伴静哥一起往
五老峰去!”
施鸣峰蓦然一怔!
于静冷然道:“到时候再说吧!”
注目朝施鸣峰看了眼:“鸣哥,我走了。”
说着,站起身。
这时,于静陡然发觉身后的林翠翠把一团龙眼大的东西,悄悄塞进自己手掌
心来,他用手轻轻一捏,才知是纸团!
他不知林翠翠搞的什么玄虚,不敢向施鸣峰说出,只得顺手放进衣袋里。
夜深人静万籁沉寂,“羽虹寨”一角庭院里,传出一阵轻幽的说话声:“深
更半夜,你邀我来此有什么事情?”
“嘻嘻!别那么凶霸霸的说话嘛,咱们谈谈不是多好!”
“你我有什么事谈的?”
“我想了很久,才不得已用纸笺把你约出来,唉!我自己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才是!”
“……”
“你别怪我,更不能怪我,实在我也不知道事情会有这样的演变,鸣哥经常
提你,我只知你是他义结金兰,情逾同胞的兄弟,直到白天在书房里见到你,才、
才知道。”
“知道什么?”
“你是跟我一样的女儿身,你已将一片真情给了鸣哥,眼前他虽然不识你庐
山真面目,有一天真相揭露时,他发现所疼爱的兄弟,是个裙钗的女儿的话,他
会惊喜不已,到时山盟海誓,缔订良缘,唉,我,嘤嘤嘤。”
“要哭就别说了!”
“我现在叫你‘静姊’,静姊,不是你翠妹横刀夺爱,坏了你的好事,当初
‘迦南庵’一幕,在不得已下,才会有今天的情形。”
“‘迦南庵’,你、你跟他!”
“静姊,你别怨苦我了,‘迦南庵’鸣哥误食毒物,周身冰冷,已将死毙过
去,我用恩师所传的驱寒绝学,赤祼玉洁冰清的女儿家身体,替他偎暖驱寒,接
口输气,才始把他性命救转过来。
一个清白的女儿身,赤身祼体在一个男人跟前,除非百日后他自己的丈夫,
嘤嘤嘤,原来我和鸣哥的中间,还有你静姊姊,嘤嘤嘤。”
“翠妹妹,别哭,想不到你和鸣哥,还有一桩曲折的内委,我现在已知道这
情形,再也不会怪你,唉!自古多情空遗恨,由来好梦最易醒,翠妹,你别哭,
我成全你!”
“不!不!静姊,鸣哥不能没有你,天下没有一件事,不会水落石出的,有
一天他知道这心爱的兄弟,是个女孩子的话,你虽然为了我抱恨终生,离他而去,
我相信鸣哥发现这事真相后,铭心刻骨,片面相思终会为你而死!”
“唉!”
“静妹!不要哭,唉!我‘银翅飞凤’于静婉杀人盈野,丧命我手的江湖败
类,不知有多少,我从来没有皱眉眨眼过,想不到今日为了儿女之情,使我于静
婉进退维谷,翠妹,你不能走。”
“阿!静姊,你亦是‘神州五女’之列的。”
“‘亦是’,翠妹,怎么用上‘亦是’两字,难道你?”
“于姊姊,江湖人称‘田舍村姑’就是我嘛!”
“怪不得你一身穿着,村姑打扮!”
“于姊姊,鸣哥的事情怎么办呢,你走也不是,我走也不是。”
“唉!这个冤家害人不浅。”
“于姊姊,别骂鸣哥嘛!”
“翠妹,你是个好姑娘、好孩子,鸣哥哥对你好,以后于姊姊会待你更好!”
“于姊姊!翠妹身世伶仃,你要多疼才是,于姊姊,你干嘛一身书生打扮,
浪迹江湖呢!”
“唉!师门之谕不能违叛,你于姊姊行道江湖,做了不少好事,以后你慢慢
会知道的!”
“静妹!我相信你是个了不起的女孩!”
“翠妹,我行藏之谜,已经给你知道,以后千万不能在任何人跟前揭露,鸣
哥那里也是一样!”
“……”
“唉!我奉师之谕行道江湖,刀山油锅不知要闯多少场面,如果我裙钗打扮,
行动上有很多不方便,最重要的不希望江湖人知道,我是怎样的一个人物?
至于鸣哥,这是以后的事,现在还不需要他知道我的行藏。”
“静姊,虽然我听得还不太明了,不过我听你的话!”
“这才是我的好妹妹!”
“羽虹寨”来了一位衣着方巾儒衫,玉树临风,英恣飘逸的少年书生,自称
“于静”,蓦名前来拜访孟夫人铁枝芙蓉扈晓虹!
孟夫人接见了,才知道不是外人,原来还是“羽虹寨”座上娇客施鸣峰施少
侠的结义兄弟。
施鸣峰因田舍村姑林翠翠给孟夫人认了螟蛉义女之故,他才做了“羽虹寨”
的一位上宾娇客。
于静既是施鸣峰的结义兄弟,慕名来访“羽虹寨”,孟夫人铁枝芙蓉扈晓虹
立即接待这位不速之客的少年嘉宾!
孟夫人见于静精华内蕴,神仪外莹,丰神俊逸,玉树临风,虽含有几分娘儿
们的“脂粉气”,已看出是一位身怀绝艺,不露形相美少年!
孟夫人暗暗感到惊奇:“施少侠这位义弟,从他神仪的外形看来,是个怀才
不露的绝世高手,可是江湖上却少有听到过‘于静’这名字!”
于静尽量避免跟孟夫人过份的接近,设宴洗尘过后,向孟夫人道谢一番,就
和施鸣峰、林翠翠到书房里!
林翠翠绽颜含笑道:“静哥,我义母孟夫人为人如何?”
于静笑答道:“人灵地杰,巾帼英豪,不愧是坐镇西南,‘羽虹寨’寨主孟
寨主的夫人!”
施鸣峰见他们两人,不像昨天淡漠冷然之状,现在谈笑风生起来,心里虽然
有点奇怪,却暗暗感到高兴!
于静含笑向施鸣峰道:“鸣哥,咱们什么时候,启程往鄂南五老峰?”
施鸣峰听得不禁一怔,暗道:“静弟的脾气,晴雨莫测,真是无法捉摸,昨
天提到五老峰之事,还讲‘到时再说’,现在竟自动邀我们去了!”
他心念转动刹那,点头不迭道:“静弟,咱们说走就走,不必再耽留了!”
林翠翠笑盈盈接上道:“鸣哥、静哥,我告诉义母一声,说咱明天要走啦!”
说着,翩然出书房而去!
孟夫人扈晓虹听三人要离开,知道挽留不住,分赠他们金叶、明珠作途上盘
缠所用,殷殷道别。
临行前,扈晓虹向施鸣峰道:“施少侠,老身将在五月初五之前,来湘中邵
阳,细则,到时咱们再郑重计议作定夺!”
施鸣峰点首道:“夫人说得甚是,到时我和翠妹等,亦会按时赶往邵阳。”
田舍村姑林翠翠垂首站立一边,抬头望孟夫人一眼,泫然嚅嚅地道:“娘!
我,去了!”
孟夫人眼圈一红,点头含笑的叮咛道:“孩子,路上多小心。”
顿了顿黯然地又道:“孩子!娘没有其他孩子,此地就是你家了,倦鸟知返,
想到娘的时候,就来看看娘。”
林翠翠流下两行珠泪,哭着说:“娘!翠儿知道,你回去吧!”
田舍村姑林翠翠义母孟夫人挥泪话别,黯然地跟了施呜峰、于静两人,前途
往鄂南方向而来!
三人横越蜀境,出长江口三峡,换鄂西。
于静道:“说来五老峰该在鄂南偏西地带,咱们再去不远就到了!”
林翠翠含笑道:“静哥,我真羡慕你!”
于静侧目朝他一瞥,诧异道:“翠妹,此话怎讲?”
林翠翠挨近他身边,“咭”笑了说:“静哥!我羡慕你一肚子装的都是有用
的东西,上至日月星辰,下至山川地理,统统都知道!”
于静转脸朝衔尾走在后面的施鸣峰看了眼,含笑道:“天下无难事,只怕有
心人,只要肯下苦功,埋首精研,天下没有学不会的事情。”
接向施鸣峰道:“鸣哥,你说是不是?”
施鸣峰点首含笑道:“静弟说得真是,不过一个天赋资质,亦有很大关系。”
他向林翠翠含笑揶揄地道:“别人在三月半年内学得成的东西,碰上翠妹的
话,至少该花上三年五年才行!”
林翠翠听他说这话,一脸幽怨凄苦之色,嚅嚅道:“鸣哥,你、你挖苦我,
骂我笨。”
于静陪笑安慰道:“翠妹,你怎么认真起来啦,鸣哥是说玩的。”
说着,水袖一挥,翘起拇指,大声道:“翠妹资质异禀,天生奇才,乃是天
底下最聪明的人!”
林翠翠听他说出这话后,才始绽颜“噗嗤!”笑了起来!
沿途上来,于静几若慈母长兄似地对林翠翠关怀、爱抚,施鸣峰看得暗暗感
到快慰不已!
可是在他辗转思忖下,又百思莫解起来,心道:“人与人之间的相处,真是
一桩无法思议的事,记得过去他们在:羽虹寨’书房初见面时,两人连招呼亦不
愿招呼一下,奇怪,不知怎么的一来,他们两人竟会这样的好起来了!”
三人来到一处颇热闹的镇甸,大街上人众熙攘,商店林立,酒肆客店到处可
以见到,林翠翠笑了道:“这里镇上真热闹。”
施鸣峰一摸腰袋含笑道:“孟夫人分赠我们三人这么多金叶、明珠,沿途上
我们怎么地吃、喝亦花不完啦!静弟、翠妹,咱们在这里大街上,找家大的酒楼
吃一顿!”
于静手指大街一隅,含笑接上道:“鸣哥,那边已有一家大酒店在等咱们去
呢!”
三人谈笑中,移步走到酒店门口。
突然,大街一端,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叫声:“孩子!孩子!快回来吧,你到
哪里去啦,孩子,你是娘的心肝,孩子。”
一个蓬头散发的中年妇人,边哭边叫,疯疯癫癫似的在三人跟前走过!
三人看得错愕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