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鸣峰端起整盆嫩鸡鸡汤,放到桌底下,这只花狗伸出舌头,舐了几口汤水,
立即死毙地上。
众人看得莫不咋舌骇住,连酒醉蒙蒙的莫八,看得把酒意亦吓醒过来。
康华看得喟然不已,道:“好险,好险!若不是施小侠机智卓绝,眼神锐利,
老夫等遭人所算,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呢,这些牛蛇鬼神,实在可恶!”
枯竹生季雄问道:“施小侠,你所说的‘雾林黑狐’罗玉英,是何等样人
物?”
施鸣峰就把罗玉英的情形前后说了遍,接着又愤懑地说:“想不到她亦出现
在这里湘中邵阳,使出这等阴险狠毒的诡计。”
花婆李映红关怀地对施鸣峰说:“孩子,眼前这里邵阳湘城中龙蛇混发,你
行踪需要小心才是!”
施鸣峰听得很感动,点头道:“请李婆婆放心,我会随时注意就是。”
施鸣峰、花婆李映红、和梁上伸手莫八等跟慧剑子康华、枯竹生季雄分手后,
他们三人投宿在邵阳城横巷静僻的一家“长安客店”里。
星月无光,夜色深沉!
“长安客店”右厢客房里,施鸣峰和梁上伸手莫八同住一个房里。
莫八鼾声“呼呼”已熟睡过去!
对面床上的施鸣峰,尚未脱衣就寝,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两眼注看了桌上
这盏米粒大的灯火,似乎沉缅入一段回忆中!
突然!
一缕极细的衣袂飘风声,从窗外飘游而过!
这一丝的声音,除了夜深人静中,给施鸣峰听出来外,至于一般江湖人士,
极不容易发觉到!
他凝神细细听去,这缕逝去的声音,恍若魅魑游魂似地去而复回,又飘忽在
自己窗门外一带!
像是搜索!
又像是寻访!
施鸣峰的判断下,窗外的这个夜行人,显然是个身怀绝技的武林中人!
他心里暗暗称奇。
难道又是“三子十一生”中人物,出现在此地“长安客店”里?
找谁呢?
施鸣峰满腹狐疑下,挥掌轻轻打灭桌上灯火,推开客门,从走廊一端,悄悄
来到自己住的这羊客房窗外的庭院里!
他游身如电,闪进一棵合抱大树的背后,凝神朝四下看去!
不多时,一瞥身形,好像脚不沾地的行云流水似地向这边而来!
施鸣峰注目一看,暗自诧然道:“原来是她,冤家狭路,分明是冲着我施鸣
峰来的!”
施鸣峰所发现的这瞥夜行人身形,正是在“步震楼”酒店下毒的“雾林黑狐”
罗玉英。
只听她幽幽恍若蚊音似地在说:“这穷酸分明见他投宿这家‘长安客店’,
如何探查不出他的行踪?”
施鸣峰看到这瞥身形,从他心底里冒起一股无比的憎恨,和愤怒。
他知道“雾林黑狐”罗玉英到这“长安客店”来的阴谋。
如果不把她除掉,反过来说,施鸣峰中着她的暗算,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施鸣峰怒极之下,冲着这瞥游转的身形,吐出几声“嘿嘿”的阴笑,道:
“‘黑狐狸’,少爷施鸣峰在此恭候多时了!”
雾林黑狐罗玉英听得蓦然一怔。
两只阴毒的眼睛,循音看去,嘴里同时发出一缕比哭还难听的笑声,冷厉地
道:“穷酸,果然你在这里,你自己送上门来,倒省了姑娘一番手脚!”
说着,缓步朝施鸣峰前走去。
施鸣峰曾听“瑶池玉女”吕宗凤说过,这个“黑狐狸”除了手上一套“循天
回地十一式”,鞭招绝称武林外,更有身怀江湖忌用的独门暗器!
施鸣峰见她缓步走近过来,挪身游过一边,一手捡起地上有两根两三尺长,
仅拇指粗的树皮,他这一手准备对方不意的袭击!
罗玉英跋扈地冷冷道:“穷酸,这次姑娘找上你,阎王‘生死悲已注下你名
字了!”
施鸣峰冷冷一笑,说:“不见得,‘黑狐狸’生死薄上名字,是你不是我!”
罗玉英阴森森的一笑,陡然见她腕臂在腰袋处一掏,手上多了一圈皮鞭。
只见她手臂一挥,“啪!啪!啪!”鞭身劈空暴响,这根皮鞭落在她手里,
好像通灵似地朝施鸣峰身上圈圈环环罩来!
施鸣峰早有领教过她这一手,不过他发现罗玉英眼前的鞭招,要比过去凌厉
阴毒多了!
他一根树枝在手,身形闪腾之际,已展出学自“月华玄镜”所载的“赤比九
式”剑法!
施鸣峰拆招易招,冲着罗玉英这套“循天回地十一式”鞭招,连续展出“樽
前细语”、“寒松卧谷”、“踏雪寻梅”三式,朝罗玉英猱身扑来。
施鸣峰这招“寒松卧谷”,左掌护胸,右手“树剑”随身翻滚抡转,激起一
股凌厉无比的劲风,准对着罗玉英长鞭挥来。
就在冷电似的刹那间!
只见他拆招换招,招化“踏雪寻梅”,一手“树剑”,一手戟指,挪身逼近
罗玉英身沿,专朝她周天死|茓部位找来!
雾林黑狐罗玉英过去在“南天堡”练武场上,吃过施鸣峰几招的大亏!
只见罗玉英柳腰一挫,身形宛若雨箭似地向旁边斜刺闪退。
忽听罗玉英“格格格”几声刺耳冷笑!
施鸣峰这招进逼的时候,他忘了以前“瑶池玉女”吕宗凤曾叮嘱过的话!
罗玉英咬牙阴毒地说:“穷酸,你来得正好!”
她这个“好”字刚吐出口,右手玉掌一招,一股淡白的“尘雾”,朝他头脸
洒下!
施鸣峰“树剑”一招“错竹横枝”,正要向她指来时,突然一股凉意向自己
脸上扑来,机伶伶打了个寒噤,站立不住,晕倒地上。
雾林黑狐罗玉英一阵得意狂笑!
格格格格!
格格格格!
她挥腿朝施鸣峰身上踢了一脚,阴阴地说:“穷酸,你早晚还是落在我姑娘
手里,格格格,你再凶也逃不过我罗玉英手上的‘云雾尘烟’,格格格。”
雾林黑狐罗玉英说过这话,收起皮鞭,从腰间取出一口不到尺长的短剑!
她两眼吐出噬人似的凌芒,注看了晕倒地上的施鸣峰,好像自语的道:“施
鸣峰,我罗玉英睚眦必报,从来不受人的委屈,这次你栽在我手里,只怪你生不
逢时,别怨我姑娘心狠手毒了!”
她说出这话,短剑出鞘,一剑就要向施鸣峰咽喉致命部位刺下。
突然,一声娇叱:“贱婢,你有几个脑袋,敢动我鸣哥?”
这一股声音,清脆嘹亮,中气十足!
雾林黑狐罗玉英蓦然暗愕一震!
就在她略作迟疑,纵目循音搜望之际,又是“呛啷”声,金铁交鸣声起!
罗玉英手上这口短剑,给一颗晶亮的银丸子,竟打得脱手飞脱!
眼前的变化,不过眨眼刹那间而已。
“噗!噗!”两声,两瞥纤红矫捷的身形,从客店围墙斜飞而下。
这两人正是“田舍村姑”林翠翠,和施鸣峰朝夕挂在心头的“静弟”于静!
就凭刚才短剑脱手震落,和这两瞥身形飘落,罗玉英已知道这对少年男女,
身手不凡,不是当前武林中等闲之流。
罗玉英斜落半步,注目朝两人掠过一眼,好像“似曾相识”,一时就记不起
来了,她冷厉地道:“你们是谁?Сhā手要管你家姑娘闲事?”
田舍村姑林翠翠紧绷了脸蛋儿,气鼓鼓地道:“贱婢,你别问我们两个是谁,
我知道你就是半死不活,专门害人的‘雾林黑狐’罗玉英!”
田舍村姑林翠以这几句话骂得像玉珠走盘,清脆有力,一口气说完。
罗玉英给她骂得本来这张苍白的脸上,这时泛出一层骇人的青紫色,格格格
冷笑说:“小丫头,既然知道姑娘厉害,就得乖乖把你这条命留下吧!”
田舍村姑林翠翠人品娟秀,骂人却高人一筹,毫不顾忌,娇叱声道:“贱婢,
放你臭屁,咱们两人来就是你的催命瘟神,勾魂使者”林翠翠一口气把话说到这
里,只听到一响清清脆脆结结实实“啪!”的声音。
雾林黑狐罗玉英这张青紫的脸膛上,泛出五条手指红痕!
她挨了林翠翠一记巴掌!
这可以说雾林黑狐罗玉英浪迹江湖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林翠翠打了罗玉英一汜巴掌,酥胸一挺,两手仰腰一叉,嘟了嘴道:“贱婢,
你再说,姑娘就再打。”
雾林黑狐罗玉英挨了这记耳光,心里羞愤至极,可是对方的出手利落,有几
分顾忌起来。
旁边于静指了施鸣峰峻声冷厉地说:“罗玉英,凭我们两人足可把你‘摆
布’,你知趣的话,快把他救醒过来!
罗玉英听于静说这话,癫狂似地纵声大笑起来!
格格格!
格格格!
这缕笑声像是荒冢鬼号,野林枭啼,饶是林翠翠、于静都是身怀绝技的巾帼
英雄,听得亦不禁头皮发炸,背脊透凉,机伶伶打了个寒噤!
罗玉英笑声落,冷毒地说:“哼!你们来得晚了,晚了!我这个‘云雾尘烟’
出手,只有等死,没有解药!”
于静、林翠翠听得像当头挨了一记闷棍,蓦被错愕怔住!
田舍村姑林翠翠一想不对劲,心里慌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雾要黑狐罗玉英身肩一晃,拔腿就要溜走!
乌黝黝的一角,突然传出一阵破锣似的吼叱声:“深更半夜,鬼叫鬼嚷的,
把人害死就想溜走,天下没有这等便宜事!”
这是花婆李映红,客房外的声音把她吵醒过来,发现被害的竟是施鸣峰,当
然不会放过罗玉英了。
旁边又是一阵说话的声音:“老相好,千万不能放过这只‘狐狸精’,我兄
弟躺在地上不开腔,已遭了她毒手啦!”
梁上伸手莫八这时也披了衣衫出来,他说过这话,赶紧奔到施鸣峰跟前!
莫八一摸施鸣峰脑袋,“哇哇”大叫起来。
“老相好,我兄弟果然给这只‘狐狸精’害了,你千万不能放过她!”
莫八这声嚷叫,林翠翠、于静现身出来,涌到施鸣峰那边。
莫八抬脸一看,发现是她们两人,他突然想起过去“迦南庵”“银鼎香果”,
大声向林翠翠道:“林姑娘,你的‘他’又遭害了,你赶快把他治救过来,进去
巷子里拐弯第一间,是我兄弟的客房,快抱了他进去!”
莫八不伦不类的说出这话后,转过了脸对于静又大声道:“你是我兄弟的
‘静弟’,咱们赶快把这只‘狐狸精’抓下,千万不能放过她。”
梁上伸手莫八这付调派工作,虽然有点突梯出奇,他们两人都听从了。
田舍村姑林翠翠经莫八说这话,就双臂抱起施鸣峰,走向那一间客房去。
花婆李映红虽然有时候对人疯疯癫癫,行事任性,至于对施鸣峰说来,倒是
关怀倍至,十分爱护。
现在听梁上伸手莫八一说,施鸣峰遭害在眼前这个少女手里,心头怒火涌起,
恨不得活生生把这个小女子吞下肚里!
她把雾林黑狐罗玉英拦住,手上这根拐杖,一记一招,好像七世冤家八世对
头似地,朝对方致命要害部位连连袭去!
罗玉英见半路杀出程咬金,给这老太婆拦住,一交手之下,才知道是个劲凶
强敌。
这时梁上伸手莫八和于静两人衔尾来到!
莫八摇旗呐喊,可称一绝,真正手上功夫遇到一流人物,就是英雄无用武之
地了!
于静就不是那回事了!
他对施鸣峰估价之重,已超逾自己生命之上,施鸣峰如遭害意外,至少在他
说来,是一桩无法弥补的后果。
于静乃是一代武林异人,“湖海亭主”戴笠翁”安政的衣钵传人,能挡得住
他的,今日江湖中只有能指数出来数人而已。
于静在含愤之下,赤手双拳,记记绝招,朝雾林黑狐罗玉英打来。
罗玉英遭到前后夹攻!
如果以武林辈份来说,罗玉英今晚所遇到的劲凶,该是武林中两代异人。
两对一,大打出手,梁上伸手莫八指了这个罗玉英破口大骂:“你这只‘黑
狐狸’、‘臭狐狸’、‘骚狐狸’,死不要脸,深更半夜,调戏我兄弟不成,竟
来个‘霸王硬上弓’,对我兄弟下毒手,不要脸,死不要脸!”
雾林黑狐罗玉英再是身怀上乘绝技,碰到花婆李映红,和于静老少两人,几
乎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梁上伸手莫八拉开喉咙,尽龌龊挖苦之能。“黄婆骂街”似地破口大骂,罗
玉英即使不想听,结果这些肮脏话,还是一字不溜进她耳里。
罗玉英气极、怒极,注意力一松,手上招式亦就疏忽了!
只听于静一声冷叱:“贱婢,替我倒下!”
只见他戟指出手如电,已落在罗玉英周天重要部位之一的肩井|茓上!
罗玉英陡然感到半个身体一阵凝骨酸麻,左臂无法伸展。
花婆李映红拉开破铜锣似地嗓子,吼叫地道:“小狐狸,让老婆婆送你归
天!”
这个“天”字刚说出口,雾林黑狐罗玉英发觉一股浑厚无比的劲风,已从自
己盖顶压下来!
“啊!”罗玉英闪避不及,才吐出半晌声音,李映红这记拐杖落在她头顶上,
脑袋开花,死毙地上。
旁边梁上伸手莫八鼓掌大叫道:“活该!活该!黑狐狸’死得好!?
一个扬名宇内,武林人称“神州五女”之一的“雾林黑狐”罗玉英,平素行
道阴险狠毒,丧命在她手里的江湖中人不知凡几,这次因着胸襟偏激,暗算施鸣
峰,落得这么一个下场,似乎天理循环,因果不爽,冥冥中已有了这样的“注
定”。
李映红一拐杖把罗玉英打死,莫八鼓掌叫好,李映红却不领他的这份情,用
手一指于静,大声问道:“小偷儿,他是谁?”
莫八给她问得眼皮连翻,半晌,才吡牙咧嘴嘻嘻笑了道:“老相好的,你要
问他是谁嘛,说来跟你‘花婆’李映红还有一段不大不小的渊源呢!”
于静本来转身要去找林翠翠,探听施鸣峰的伤势如何,一听莫八说这话,不
由诧异的站下来!
于静心里暗暗奇怪,自己和花婆李映红,可说风马牛各不相关,哪里说得上
半点“渊源”。
李映红听得一楞,瞪眼大声道:“小偷儿说话你胡扯,我跟他并不相识,哪
有渊源可谈?”
莫八含蓄地笑了说:“你把我那位兄弟看得像自己小孙子一样,对他照顾得
无微不至。”
说到这里,一指于静嘻嘻笑了又说:“他嘛,他就是我小兄弟的‘他’,现
在说来是我小兄弟的‘静弟’,叫于静!”
莫八说的这些话,于静听得满肚子狐疑,理会不出话中含意,不过莫八前面
说的几句话,于静听得心里暗暗感动,至少对李映红有很好的印象!
花婆李映红听得像只乌鸦似的“呱呱呱”大笑起来,点头不迭道:“原来有
这么一回事!”
老太婆走到于静跟前,两眼流转不停的看了他半天,才道:“孩子,我是你
‘鸣哥’的李婆婆,我老太婆倚老卖老,你也叫声‘李婆婆’吧!”
于静不清楚她和莫八的话中含意,一听李映红这么说,所以晚辈之礼上前道:
“于静拜见李婆婆!”
这一个别出心裁的引见,把花婆婆乐得又像头乌鸦叫似地大笑起来。
于静不安地道:“李婆婆,不知鸣哥伤势如何?”
李映红还没有回答,莫八接上道:“‘于静兄弟’,你不必替你鸣哥担心,
那位林姑娘会着手成春,把他治救过来的!”
梁上伸手莫八说这话,有他的一番道理!
他刚才看过施鸣峰受伤情形,只是周身发凉,没有一个伤处,他相信施鸣峰
是受了罗玉英用“冰魄寒霜”诸类所练成的独门暗器。
莫八知道林翠翠会有她师父“冰魄圣婆”郑琳的传授,学得岐黄秘术上的绝
技“驱寒大法”,在白马山“迦南庵”时有救过施鸣峰一次,所以他有恃无恐的
向于静说出这话。
于静一皱眉,指了罗玉英脑浆进流,惨不忍睹的尸体向李映红道:“李婆婆,
这具尸体怎么办?”
花婆李映红蹙眉沉思时,莫八不耐地接上道:“这只‘臭狐狸’,死了还找
人麻烦,干脆找个地坑把她埋了算啦!”
突然庭院隐暗的一角里,传出一缕“阴阳怪气”的说话声音,道:“哼!谋
财害命,再来个毁尸灭迹,下手干净俐落,主意倒真不错!”
三人听得吓了一跳,急转身循声看去,大树后面一拐一拐地走出老头儿!
这老人长得离奇,头大如斗,银发披肩,身材却是矮矮瘦瘦几乎跟十四岁童
儿一样!
梁上伸手莫八一瞪眼,道:“老家伙,你是谁,鬼鬼祟祟躲在树林后面干什
么?”
怪老人朝他扫了一眼,冷冷说:“凭你这块‘料’,不配跟老夫说话。”
莫八碰了个大钉子,找不出下面的话来说了!
老人走到罗玉英尸体旁边流转了一眼,自言自语地在道:“这女娃子生前长
得如花似玉,死后连头脑都分不出来,可怜,可怜!”
老人这几句话,听得三人怦然一震!
花婆李映红心里暗暗几分嘀咕,这老头儿行踪出现,在自己视听之下,竟懵
然不知,难道像这样一个糟老头儿,亦会是武林中一个高手?
她忍不住大声道:“糟老头儿,你究竟是谁呀?”
老人转过脸朝她咧嘴一笑,道:“疯老太婆碰上糟老头儿,倒是才子佳人天
生一对,嘻嘻嘻,话又说回来,老夫家里有糟糠妻脸婆,这事就不敢答应了!”
花婆李映红这张满布皱纹,鸡皮疙瘩的脸膛,顿时涨得通红。
旁边于静不由“噗”的笑出声来!
从他眼前的情形看来,显然这位形相出奇的老头儿,亦是个风尘异人之流。
于静抱拳含笑道:“敢问您老人家如何称呼?”
老人嘻嘻笑了说:“有道是‘礼多人不怪’,孩子你这么问,老夫只有告诉
你了,老夫几位同道你们都有见过,老夫‘南斗子’余井栓,亦是‘三子十一生’
中之一!”
梁上伸手莫八听得一撇嘴,冷冷道:“又是这批老家伙!”
莫八脱口无忌说出这话,他自己无所谓,别人听来很不好受的!
南斗子余井栓听得大脑袋这对眼珠,连连朝莫八脸上滚,半晌才道:“你这
一辈子见不得人的小偷儿,你能活得像你家爷爷的一半高寿,已经真是不错啦!”
余井栓骂梁上伸手莫八这一声“小偷儿,”李映红心念一转,她立刻联想起
这些“三子十一生”诸类的风尘侠隐,可能都出没在湘中一带。
而且对施鸣峰等数人行止,了若指掌,不然怎会对莫八骂出“小偷儿”三字。
梁上伸手莫八的话,像臭水沟里的水永远流不完,接着又向余井栓道:“大
头老儿,你既能如数家珍,说出这只‘黑狐狸’来历,好坏的事情当然你也都清
楚了,现在这具尸体怎么办,能不能给咱们出个主意?”
莫八叫出这声“大头老儿”,南斗子余井栓听得很不是味道,朝他死劲的瞪
了眼,冷冷说:“小偷儿,你妙手空空专做没本钱的买卖,连这些笨主意也想不
出来,哼,可要把你三代贼祖宗的脸都丢尽了!”
老头儿骂得入木三分,莫八再是“贫嘴”爱占便宜,这时只有瞪眼的份儿。
南斗子余井栓说过后,从腰袋里拿出一只有三五寸长悬胆型的玉瓷瓶,打开
瓶塞小心翼翼地倒出一撮黄|色粉末洒在尸体上。
不到盏茶时间,罗玉英的这具尸体上,突然冒升出一缕淡黄焦臭味的烟雾!
莫八看得百思不解,两眼直瞪!
烟雾缭绕中,尸体连骨带肉化成一滩黄水流入水沟里去!
于静、和李映红注目朝地上一看,尸体腐蚀成水,只剩下一堆衣裳了。
莫八看得咋舌骇住,嚅嚅道:“我的妈唷,你这个大头老儿,可真是一个杀
人不眨眼的土匪头。”
莫八正要唇枪舌剑拌嘴说下去时,林翠翠珠泪盈腮,一脸悲切之色走来!
她到于静等跟前,流泪道:“静,静哥,鸣哥已经没有气啦!”
林翠翠轻幽幽的这句话,于静等听得不啻晴天一个焦雷!
梁上伸手莫八急得眼泪直涌,喃喃说:“这……这……这怎么办?我兄弟真
有了三长两短,咱莫八一个人活下去还有什么味道。”
花婆李映红一跺足,大声道:“小偷儿,现在还有哭的时候,咱们快去看看
嘛!”
李映红虽然身怀绝学,究竟年寿已高,禁不起一个严重的打击!
她说了这话,一拐一拐冲在众人前面,提了拐杖急步往施鸣峰房里走去!
于静听林翠翠说后,脸色骤然泛白,“簌簌”流泪中,却是木讷怔祝林翠翠
一拉他手,幽幽道:“别哭!我们快去。”
两人跟在李映红,和莫八的后面,走进施鸣峰的客房里!
这位被莫八骂大头老儿的南斗子余井栓,也衔尾走了进来。
花婆李映红在施鸣峰胸前一摸,突然两眼泪水像泉涌似的流下来,咬牙恨恨
的道:“孩子,你怎么去啦……‘白发人送黑发人’,叫你李婆婆多伤心!”
梁上伸手莫八恨得最好把死去的罗玉英痛揍一顿,让他再死一次,悲愤不已
地说:“你这只‘黑狐狸’、臭狐狸,一棍把你打死,太便宜你了,可怜我这个
少年英俊的小兄弟,活生生给你害死了。”
莫八说到后面一句话,于静、林翠翠已忍不装哇”声痛哭起来。
南斗子余井栓看到众人这幅情景,摇头吁了口气,走近施鸣峰床前,把他重
要部份细细地看了一番,突然点头道:“少年英才,不致会中途夭折,你等别难
过,老夫或许能把他救转过来!”余井栓从贴身衣袋,掏出一只仅寸来见方,扁
扁的玉盒,从玉盒里取出数颗米粒大的红丸,撬开施鸣峰口齿,放进他嘴里!
旁边梁上伸手莫八,两眼泛了泪光,忍不住嚅喘地问道:“‘大头’……”
他刚吐出两字,立刻转口过来,恭肃地说:“老爷爷,你给我小兄弟吃的是什么
东西,能不能把他救转过来?”
余井栓转过脸朝他点头一笑,道:“老夫玉盒里的红丸子,乃是极不容易配
制的‘圣心大元丹’,能复五腑筋血,解除各种诡秘剧毒。”
他轻轻拍了下莫八肩膀,含笑又道:“你们别担心,据老夫看来,如果没有
其他意外的话,施少侠大概不会有问题了!”
南斗子余井栓刚说完这话,床上施鸣峰四肢抽动,渐渐醒转过来!
“鸣哥!”
“鸣哥,你醒来啦!”
于静、林翠翠含了欢快的热泪,双双扑到施鸣峰的床边!
林翠翠展开春花般的笑意,呢喃在施鸣峰身边,幽幽地说:“鸣哥,刚才把
我们吓坏了,现在你有没有感到不舒服?”
施鸣峰疲惫地摇了摇头,含笑道:“翠妹,我没有不舒服!”
这时,李映红、莫八、和南斗子余井栓等人,都围拢过来!
于静一指余井栓道:“鸣哥,你受了罗玉英伤后,是这位‘南斗子’余井栓
老前辈把你救过来的呢!”
旁边林翠翠接上一句,说:“鸣哥,他老人家就是‘三子十一生’中的一位
老前辈。”
施鸣峰从床上起来,向这位风尘异人南斗子余井栓拜谢救命之恩。
这时梁上伸手莫八,就把雾林黑狐罗玉英丧命李映红杖下的经过告诉了他。
他接着又说:“兄弟,阎王爷减你莫大哥几年阳寿都可以,你小兄弟可千万
别再有意外变化了!”
施鸣峰听得默然点头。
莫八高兴得哇哇哇接着又道:“兄弟,方才你僵卧床上,这里发生了一桩意
外的事情。”
梁上伸手莫八信口雌黄地说出这话,连南斗子余井栓听得亦不禁暗暗一怔!
于静心里暗暗嘀咕。
“刚才为了鸣哥的事,这间房里笼罩了一片悲切的气氛,何曾发生过意外事
件?”
莫八似乎因着施鸣峰的病伤痊愈过来,增加了他说话的兴趣,他滔滔不绝地
又道:“这事如果流传到江湖上去,你莫大哥以脑打赌,谁也不会相信。”
林翠翠忍不住道:“莫大哥,怎么回事,你快说嘛,转弯抹角叫人听了不好
受!”
莫八抬头看了花婆李映红,吡牙咧嘴笑了笑,方始接道:“兄弟,你李婆婆
在江湖是一个疯得出奇,凶得利害的一个怪人,别说是掉眼泪,我相信没有人听
到她叹过一口气。”
施鸣峰听他说得一片惑然,不知道这位莫大哥说的是什么事情!
莫八嘻嘻笑了又道:“刚才你兄弟两腿一伸,倒在床上的时候,这个疯老太
婆竟流泪痛哭起来,兄弟,你说这事怪不怪!”众人听梁上伸手莫八口沫飞溅的
说出大段话,原来是这事情,不由啼笑皆非!
施鸣峰听得感动不已,想不到一个浪迹天涯的孩子,竟受到这位老人家的关
怀。
花婆李映红一瞪眼,大声道:“你这个死偷、瘟偷,这孩子有了三长两短,
老娘会流泪痛哭,轮到你小偷儿,呸!老娘把你一脚踢下河里喂大王八!”
莫八一撇嘴,冷冷说:“老相好,何必呢,‘一夜夫妻百日恩’,说什么地
咱们总有一段露水姻缘嘛!”
他出口无忌的说出这话,李映红这张脸涨得通红,众人哄然大笑起来。
施鸣峰问于静、林翠翠如何会找来这里“长安客店”的原因。
于静还没有开腔,林翠翠已抢着回答道:“鸣哥,这事情可把我弄糊涂了,
我找到湘北重冈镇,哪里有“叱火龙’周荣这个鬼影子!”
于静接着说:“我和翠妹的情形差不多,当时我去湘东官渡‘南桥集’时,
‘九连玉环’杨天送已行踪杳然,不知他的去向了。”
两人在跟施鸣峰说时,南斗子余井栓脑袋一晃,嘻嘻笑了道:“这事不必要
你们来操心了,咱们几个老头儿早已‘捷足先登’啦!”
林翠翠睁大一对晶莹美眸,朝余井栓不胜狐疑地流转了一眼。
于静含笑地又道:“我回到这里湘中邵阳时,就碰到翠妹,我相信你已来邵
阳了,从大小客店挨家挨户的找去,果然在这家‘长安客店’碰到你。”
林翠翠脸蛋儿一绷,气鼓鼓地Сhā嘴道:“罗玉英这贱婢坏死啦,她正要向你
下毒手,鸣哥,要是晚了一步就惨了!”
施鸣峰感激地道:“我施鸣峰留下这条性命,多亏得你们了!”
于静突然道:“鸣哥,你不到‘五月端阳’正日,最好别在‘玉壶春’酒店
露面!”
众人听他这话,殊感诧异!
旁边南斗子余井栓连连点头道:“施少侠,这位小友说得很对,老夫等亦真
有这意思!”
他含蓄地又说:“今晚雾林黑狐罗玉英,向施少侠下手,就是这个例子,说
不定‘大漠四寇’这四个魔头,也会赶来这里湘中邵阳?”
施鸣峰听得很惊愕,诧问道:“难道他们已探得我们在‘五月端阳’在这里
邵阳会合的事情?”
余井栓摇头道:“事情并不是这样,或许是桩巧合,所以我们这些老儿会合
在湘中一带,就是这个原因呢!”
施鸣峰对南斗子余井栓说的话,听不出个中含意,只有一脸困惑之色看了他。
余井栓含笑又道:“施少侠,你等数位在邵阳城分批接候蜀西青城山‘羽虹
寨’的人来到,到时应付‘南天堡’,就是你们最重要的任务了。”
施鸣峰听到这里,已有几分理会过来。
他心里却是对“梦巫城”里的这些风尘奇人,暗暗感到震惊。
在施鸣峰等说来,跟蜀西青城山“羽虹寨”孟夫人“铁枝芙蓉”扈晓虹的这
桩计划,可说是够机密了,可是“梦巫城”中数位高手,却是了若掌指,亲眼目
睹和他们携手合作似的。
第二天早晨,南斗子余井栓走后,施鸣峰、莫八、于静、林翠翠,和花婆李
映红分拨三批,到邵阳城外迎候来自蜀西“羽虹寨”的孟夫人一伙,说走到夜晚
时分,来这家“长安客店”会聚!
他们三拨是:施鸣峰和梁上伸手莫八一拨!
于静和田舍村姑林翠翠一拨!
花婆李映红虽然当初没有去蜀西“羽虹寨”,经施鸣峰等详细说后,她也知
道了一段经过,这位老人家却是打单一人。
施鸣峰和梁上伸手莫八,两人晃晃荡荡走在邵阳城的大街上。
当然,如果没有人知道底细的话,这位气度轩昂的少年书生,决不会给大街
上这些江湖中人看出来,乃是武林中人所推崇的少年英才。
梁上伸手莫八扭转脸朝施鸣峰一笑,说:“兄弟,咱们上哪里去?”
施鸣峰想了想道:“我们最好在邵阳西郊一带,如果孟夫人等来自蜀西青城
山,那是必经过之道了!”
莫八连连点头道:“你兄弟说得不会有错,咱们这就去吧!”
他突然咧嘴“噗!”的一笑,试探似地道:“兄弟,你把你那位‘静弟’,
和翠妹排在一起,你放心得下?”
施鸣峰听得持重地道:“莫大哥,我和‘静弟’跟你一样,不啻同胞手足,
至于翠妹说来,她就是我的‘妹子’,这又有什么不放心的!”
莫八嘻嘻笑了,点头道:“你兄弟这样想法,当然不会错了!”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骂施鸣峰。
“你真是一个‘书呆子’、“呆头鹅’!”
莫八含笑又道:“兄弟你想不想娶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