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是第四颗,他并没有欺骗我,说明他配做我爸爸,而我把子弹留给了他,就是我费尽心机找到他,却一枪干掉了他。
如果不是第四颗,那么很有可能就是第三颗或者第五颗,如果我把第四颗留给他,真正有子弹的第三颗或者第五颗,就会留给我。那么我的善意就再次被利用。
对决在零点进行。
没有人喊开始,当零点钟声结束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动手上的枪了。
零点也是前一天的二十四点,尤其是岁末的零点显得格外特别。
开始即是结束,结束就是开始。连接结束和开始的刹那,短暂而又难以把握的瞬间。
真喜欢这个时间,可以选择就此结束也可以选择从头开始。
最好是一切不好的就此结束,然后干净利落地去勇敢面对并非一定不会如想象般美好的将来。
我们在一个大长条桌子的两端,自带的手枪被拆散放到托盘里,枪把、转轮、回转、扳机、枪管、闭锁……我认识它的每一个零件,而最醒目的就是那颗金黄|色的子弹。
他太快了,在我的子弹还没有上膛之前,就已经结束了,然后微笑地看着我。而我却一点也笑不出来,他子弹上膛之后转动转轮的手法太细致,以至于我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开始计划得很好,然后渐渐失控,每一次都是这样。正当我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他已经把手枪推到了我的面前。手枪在桌子上划出坚硬的线条,很小却很艰涩的声音因为现场的异常安静而显得很刺耳。
婆婆说,当你什么也做不了的时候,就要去猜对方的心意,那是赌博的最高境界。知道他所想,赢他就是最简单的事了。
好在这个时候,我还有两个选择:把枪推还给他,或者自己举起扣动扳机。
“为什么我总是遇到这样的难题?”我问爸爸,声音很小。
“练习。”他说。
“因为有一些大事情在等着我?”
这句话我很熟悉,很久之前“姐姐”就告诉过我。他们给我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让我去拼命,让我生不如死。
“这还不算吗?”
“看你能不能应付了,所有被解决掉的都是小事。”
最终,我选择了前者。
在第一轮率先开枪的人,在第二轮有选择权,即他开完第一枪如果没死,我开完第二枪也没有死,那么他有权在第二轮里选择谁先开枪。这样,如果真像他所说的是,子弹是在第四枪里,就是由他选择是否把第四枪的子弹留给我。
无论如何我不能做出杀他的决定,尤其是他事先已经告诉我子弹会在哪一轮上,尽管那未必是真的。
他能做出杀我的决定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若有这个决定,可以明目张胆地杀我,而不用骗我或者迷惑我心神。
我把枪推还给他的时候,因为紧张,力道不如他那么恰到好处,枪在离他半米多的地方就停住了,他必须起身才能够得到。他的行动很缓慢,那一刻,我感到了他的苍老。
相隔数米,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太阳|茓上暴动的青筋和嘴角的微笑,他用大拇指轻轻扳动倒击锤,这时枪就处于待击状态了,然后食指轻轻扣动扳机。
“砰。”手枪在第一枪就响了。他一定是我亲爸爸,不再让我继续为猜测他会不会骗我而烦恼下去。
我没猜中他的心,却早已被他完全看穿。
我赢了吗?活着的人都会认为是我赢了,那是他们眼睁睁看到的。
我输了吗?知道真相的人已经死了,我不说真相就会永远被掩藏。
我赢了,毕竟我得到的是实实在在的一条性命。
他也赢了,从此他可以心安理得地与世长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