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月没有汽车,没有火车,更没有飞机。出门甭管是多远,文官坐轿,武官骑马;而普通百姓,像刘相公这样的主儿,只能是骑个毛驴子,再高档一点的骑一头骡子罢了。
延庆到天津四百里地,刘相公骑着毛驴子向南走,边走边看沿途的景致,其实昌平和延庆没有太大的差别,及至到了北京,看到了巍巍的德胜门城门楼,高大、宽厚的城墙,和宽阔的护城河,才感觉到了皇城就是皇城,心中暗自赞叹:“这皇城与延庆州的小城真是有天壤之别啊!”
德胜门外,各种店铺林立于大街两厢,刘相公找了一个小旅店住下。店小二给他打来了洗脸水和洗脚水,洗嗽完毕,又吃了小二给端来的饭食。临河到北京有一百五六十里地,走了两日,因为太累,早早就睡了,觉睡得很香,太阳已升老高,刘相公才起来,听见街上有叫卖之声,上街买了烧饼、麻花、油炸鬼之类的一些小吃,又让小二给沏了壶茶,嘴里一边咂磨着小吃一边品着茶,刘相公边吃边喝边琢磨:“既然来了趟北京城,就应该看看,北京最当看的地方。”刘相公唤来了店小二问:“北京哪里最繁华?哪里最热闹啊?”店小二一听刘相公说话,就知刘相公是延庆人,问道:“您是延庆人吧?”刘相公说:“正是。”“要说北京城哪里最繁华,哪里最热闹,依我看呢,还是前门外的大栅栏,那里有闻名遐迩,卖绸缎皮货的“八大祥”,还有许多老字号,什么内联升鞋店、马聚源帽店、六必居酱菜园、张一元茶庄、同仁堂药店……您只要是到了大栅栏,甭管是吃的,还是喝的,穿的还是戴的,是应有尽有,从头上到脚下,会把您打扮得利利索索,人模狗样的。”店小二告诉刘相公说:“我劝您到哪儿去啊,就别骑您的小毛驴子了,因为大栅栏是人挨人,人挤人,人与人之间摩肩擦背,人走进里边已相当费劲,驴怎拉得进去哪?何况您要到店里逛一逛,牵着驴也不行啊?”刘相公问道:“那我怎么去啊?走着去?”“您也别走着去啊,您在门口雇个洋车,也花不了几个子儿,您到了大栅栏付了车钱,车走车的,您走您的,您爱上哪,‘轻马单身[2]’多索利啊!”
刘相公听店小二说得有理,让店小二给自己的驴添上草料,喂好、饮好。自己就准备到前门外大栅栏那儿逛一逛了。
刘相公听人劝,出门雇了个洋车,直奔大栅栏。那阵儿,从德胜门去前门大栅栏不是现在这么走——“从德胜门奔鼓楼,过地安门,奔景山,再奔北长街南长街,从**西侧出来,穿过**广场,就到了大栅栏。”那阵儿从地安门到前门这地段属皇城,外人不许进入,不能通行,要从德胜门奔前门大栅栏,必须从黄城外走,从德胜门往南奔厂桥,从厂桥向南顺着西黄城根往南奔六部口,再从六部口往南奔现在的和平门往东。
德胜门奔前门要跑好一阵子,跑得拉洋车的气喘吁吁,冒着白毛汗。刘相公坐在洋车之上浏览沿途景致,大街之上,牌坊林立,王公、贵族、勋爵的府第,弄得刘相公目不暇接,不远处,一个更高更大的建筑映入了刘相公眼帘,刘相公迫不急待的问那拉洋车的:“前面是何所在啊?”那拉洋车的道:“前面是前门,那是前门箭楼子。”
前门箭楼子,宏伟高大,巍威壮观,那数不清的箭孔凝视着遥远的地方。
洋车把刘相公已拉过了前门,但刘相公还在不断的回头,恋恋不舍的望着箭楼,听说箭楼后边就是皇宫,那里住着皇上,皇宫是个什么样子,皇上又是什么样子,眼前从来没见过的东西引起了刘相公无限的遐想。
拉洋车的悠悠的停止了脚步,冒着满头的蒸气说:“大爷,大栅栏到了,这才把刘相公从无限的遐思中扯回了现实世界,大栅栏,街里街外,小贩门,用各种言语,兜售着各自的东西。
大栅栏在前门外路西,以它的胡同口有个“大栅栏”而得名,其实在前清,北京的很多胡同口都有栅栏,只是这个栅栏比别的栅栏要高要大。大栅栏说是街,比街要窄,说是胡同,比胡同要宽,因这条街,不是笔直的街道,又由于街两边店铺挺出的大小不同招牌,参差不齐,遮住人们的视线,因此,从东往西望去,不会让您望到街的尽头,街上人流,摩肩擦背,川流不息,川流不息的人流,在看不到的尽头逝去,川流不息的人流,又在那看不到的尽头涌来,那看不到的尽头给人们增加了莫名其妙的诱惑,禁不住使人要到那看不到的尽头看看里边究竟有什么。
刘相公随着人流走进了大栅栏,大栅栏的“买卖”有高档货也有低档货,有刚刚实兴的时髦货,也有普通人用的大路货,由于这里人流动性大,甭管是多贵的,还是多新鲜的,都会有人买,因为这人吗,人多了什么样的人都有,有爱孙猴子的,也有那爱猪八戒的。
刘相公从“内联升”买了一双千层底鞋又从“马聚源”买了一顶,黑闪缎的瓜皮帽,继续往西走,真正的买卖家逐渐稀疏起来,各种叫卖声,也由大到小,逐渐消逝在了脑后,而代之而起的是嘻笑声和打情骂俏声。不知从哪里钻出两个把脸蛋子抹得都看不见了肉皮子的女人,拉着、扯着、叫着:“大爷!进去玩会儿吧!大爷!进去玩会儿吧!”刘相公还没回过神来,不知是怎么回事,就被拉着踉踉呛呛的跟着走了几步,到了门口抬头一看,匾额上写着三个醒目的大字,“迎春院”才知道自己到了又一个“买卖”区域,这里是京城著名的“八大胡同”
八大胡同,是京城著名的娱乐之所,大大小小的妓院一个挨着一个,来这里消闲的,有到京城做买卖的富商巨贾,也有乔装打扮的名门显贵,据说,当初,同治皇帝也曾到这里潇洒过哪!
妓院,在中国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了,它是春秋时,齐国的管仲发明的,管仲,辅佐齐恒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成为春秋五霸之首,齐国之所以能号令诸候,是由于他军事上的强大,军事强大,必须有经济实力做支撑,管仲如何使齐国经济实力强大起来的哪?其中之一的原因,就是在齐国都城“临淄”设立市场,招缆全国各地客商到临淄做买卖,而齐国在这里征税。为了让当时各国客商自愿的、勇跃的到临淄市场来,他在市场设立了许多女人做招待,这些女人在各方面细心招待客商,而且在夜里还能和客人“夜合[3]”,女人们无微不至的招待客商,使各国来做买卖的客商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临缁的交易越来越红火,齐国的税收增加,使齐国越来越富强,成为了春秋时期的霸主。
这些招待客商又能和客商夜合的女人,后来就衍化成了妓汝,妓汝们**,后来形成了一个行业,这个适合人性又丧失人性的行业,给国家创造了大量的财富,也给社会造成了不良后果,使社会风气败坏,家庭不和。
社会上逐多的丑陋,促使产生了约束这些不良现像的一种思想,这就是孔孟儒家思想,孔子的论语说:“非礼勿言,非礼勿听,非礼勿动。”既然是人,就不能和兽等同,虽然是两性,也不能随意乱来,那么这嫖者,和被嫖者,又被人们所唾弃,而上不了大雅之堂。
刘相公,是熟读孔孟之书之人,污垢之事从不沾边,这就像佛教徒,不吃肉,不沾女色一样,佛教徒吃了肉,沾了女色,成不了佛,上不了天堂,而受了孔孟教育的人干了那些污垢之事将永远受到良心的谴责,再也位居不了圣贤之列。
刘相公,挣脱了两个妓汝的纠缠,逃离了这不洁之地,往回走出了大栅栏,看见东边胡同人来人往,信步走了过去,看前面有个门脸,上边有个大匾额,上书“广和楼”广和楼,是戏园子,正在卖票,戏名是“战马超”,刘相公买了戏票,进入了戏园子听戏去了。
什么事情都有个前因后果,为何前门外大栅栏如此繁华热闹哪?是由于它挨着紫禁城的“前门”,紫禁城内,皇帝、嫔妃、太监、宫女的吃喝、拉、撒、睡……需要许多物资来供应,这些物资有许多都是需要临时出来采购,到哪里去采购,出了紫禁城,就是前门外,这里离紫禁城最近,当然这里是首选之所。哪里有需求,商家就会在哪里开店,慢慢的前门外大栅栏店铺越来越多。而这里繁华的的另一个原因,北京是全国政治中心,全国各地的人都要到北京来公干,公干的人有的要面见皇上和皇宫里的人,而这里离皇宫最近,免不了要在这里吃住等候、从而在这里就形成了吃住娱乐的一切设施。那些商家们,有的适合这里消费群体的口味,有的不适合这里消费群体的口味,适合的保留了下来,不适合的被淘汰掉了,这就形成了许多老字号,这些老字号名扬海内外,那些进京的人不来老字号品尝一下,或到老字号购买一点儿,就觉得枉来北京一次。
这就是前门外,大栅栏繁华、热闹的原因。
刘相公在广和楼看完了“战马超”,叫上一个洋车回到了德胜门外小店,歇息一宿,又在北京几个大寺院烧了香拜了佛,告别了店家,骑上小毛驴子奔朝阳门,出朝阳门,过八里桥,直奔通州而去。
过了通州往南走,上了去天津的大道,边走边打听,晓行夜宿,前边就到了杨村,过了杨村,听说离天津就不远了,杨村前面有条大河,刘相公自幼在河边长大,河在他眼里应该不新鲜,可这么大的河,他还是头一次见到,河面宽阔,无边无际。刘相公自幼听老人说:“明儿,发大水把你冲到张家湾去。”这里还真有个张家湾,由于这里地势低洼,张家口地区和北京地区大大小小的河流最后都汇集到这里,再往前走,河流分成两支,一支往东一支往南,往南的这支流入天津市区,这条河叫海河,海河上漂浮着几个黑呼呼的铁家伙,铁家伙上面有个大烟筒冒着黑烟,听人说:“这是船。”是船,可既看不到有人划桨,也看不到上面有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