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烟,多少年后,我总怀念那个高大的王八驼石碑,想再看看那王八的嘴,想看看那碑上写的是什么文字。我多次打听,来往于镇上的那个村,村里的人,可让人失望的是,村里人说:“王八驼石碑早没有了!”我又问:“那个王爷坟宝顶下边的洞哪?”村里人又说:“在上世纪七十年代,生产队把它拆了,大条石破成了“半石[1]”,在特殊时期中被拉倒了的那王八驼石碑和王八,也都破成了半石,生产队拿去磊猪圈了。”
这又让我想起了我们生产队的一个事情,那是一九六七年吧,生产队长早上派活儿,说要拆我们生产队一块地里的一个坟,那个坟我见过,在一块儿地的正中央,直径有一丈多,高有一丈多,四周用石头垒砌包裹着。坟所在的地名叫袁家坟,追根究底,地名的由来可能就是由于地中心这个坟头儿而叫的,那么,地中这个坟头儿,就应该是袁家的坟了。坟拆了两天,马车拉回来几车大青砖,那砖像城墙砖那么大,还拉回来两块小石碑,我掸掉石碑上的土,趴在石碑上前后左右仔细看,认出了那是大明洪熙年的,那是个夫妻合葬墓的两块墓志铭。
那是春天,拉回来的大青砖立马磊了生产队的驴棚和库房,那两块墓志铭做了草棚的台阶石。又过了十几年,生产队解散了,生产队的驴棚和库房分给了个人,人们把驴棚和库房拆了在原地盖起了新房,大青砖和墓志铭当做垃圾填了大坑。
以往,举手投足轻而益举就能触摸和嗅得的浓烈的历史幽香,现而今如不是知根知底带着放大镜去寻找,恐怕很难找得到了!
人老了,爱怀念往事,在那个有王八驼石碑的这个村子收了半个多月秋,我们这三十多个小孩子还真的把这个村子的庄稼收完了,我们在这里和村儿里的乡亲同吃、同住、同劳动,什么也不想,一点烦恼也没有,我还真怀念那一段儿生活。
更怀念他们村食堂吃的,小米干饭、豆面汤、豆馅团子,为何怀念哪?因为我们村食堂吃的比他们食堂吃的可差远了。
各村的食堂都是一九五八年成立人民公社以后建的,原来的农村妇女基本上是不下地干活的,至少每个家庭,家里要留个做饭的,为了挖掘所有的劳动力都去参加社会主义建设,有的地区发明了农村办食堂。随后全国农村都办起了食堂。
我们村的食堂我记得是一九五八年快到秋天开始办的。干部说:“吃了食堂,一个礼拜不吃重样饭。”
开始吃的挺不错,印象最深的是八月十五中秋节中午那顿饭,食堂宰了一个猪,请了村里有名的厨子做了菜,五、六个人一桌,一桌菜满满的,可惜那天我有病了,妈妈向我宣传了半天食堂有如何多如何多好吃的,但我并未心动,我很不想去食堂,但我妈强拉硬拽,把我还是拽到了食堂,因为那样的菜只有过年时才能吃得到!妈妈觉得自己的孩子不去是个莫大的损失。
在吃食堂的时候,这村的人可以到哪个村子去吃饭,哪个村子的人也可以到这个村子吃饭。
我家住南桃花村,要到北桃花村念书。因为我是我们学校足球队员,每天早上六点半就要到学校,去锻炼,去踢球。冬日里,这个时间天还是黑黑的,哪个食堂也不那么早开饭,为了早上上课前能有时间去踢球,我不在我们村食堂吃饭,而是去北桃花村食堂吃饭,我每天早早的来到了北桃花的食堂,北桃花的食堂里蒸气腾腾,笼屉里蒸着白薯,大锅里熬着小米粥,白薯出了锅,我拿上块儿白薯,喝碗小米粥就到学校去踢球。北桃花村离学校近,出了食堂门就是学校门,到北桃花食堂吃饭省去了走两个村子这段路的时间,省去了排队打饭的时间。
哥哥、姐姐从一九五六年就去了花塔念书,那时,他们五年级,一九五八年开学,她们上了初中,上了初中后就住校了,住校就吃食堂了,食堂从粮站买商品粮,开始吃的挺好,也能吃上大米白面,学生们很满足,可是过了几个月后,粮站供应学校食堂的粮食就不那么充足和充份了,老师经常让学生们今天到这个村吃饭,明天到那个村吃饭,吃了村里食堂的粮食,好省下学校食堂的粮食。
在哥哥姐姐住校吃食堂的日子里,老师接到上级指示,让学生勤工俭学,学校背靠北山,山上长着荆梢,
“打条”(荆条)是近水楼台,老师除了让学生“打条”还让一部份学生上山沟里的山楂树上摘山楂,摘回山楂放在锅里熬,熬出的汁液放在太阳下晾晒,晒去水分,剩下的东西剌成块儿,再剌成条,就变成山楂糕了。我记得姐姐还给我拿回过两块儿,我吃了,觉得那和合作社卖的没什么两样。哥哥姐姐们生产出了山楂糕,我想起了秋日里我们吃的甜棒(玉米秧子有的秋天没挂棒子,它的棒秧子是红的,棒秧子是甜的,叫甜棒)那么甜,我给老师建议:“咱们去地里搜集甜棒吧,搜集来甜棒,把它们剁成段儿,放到锅里去熬,不也能熬出糖吗。”熬出糖我们不就可以办个糖厂吗?我的建议没有被老师采纳,我们干了一个简而易行的勤工俭学项目——刨药材,我们刨的药材叫老头喝酒,毛绒绒的叶子,开紫花,长着酒盅样的花瓣,掰开紫花瓣,嗦那花蕊,有一种妙不可言的酒香。“老头喝酒”长在地界子上、地边子上、土坎沿儿上,药用部份是地下那部份根,或放半天假,或在礼拜日,扛上镐背上书包,漫田野里去找“老头喝酒”,数土坎沿儿上的老头喝酒好刨,往土坎子刨一镐,土坎子就会“哗”的一下子滩下来,那橘黄色的老头喝酒根就会立刻祼露出来,长在土坎子上的老头喝酒根扎得很长,而且异常肥胖,刨一棵这样的老头喝酒得到的根,等于刨几棵在地界子上得到的“老头喝酒”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