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儿摊开右掌又迅速合拢,将那物放回怀中。说道:“你依不依从,全由得你。”说罢,转身便向大门外走去。
我很想漠然地看着这个无理取闹的女人离去。
“她手里拿的是?……”
我的小奴才透过红纱巾望着我,欲言又止,那圆溜溜的眼睛里掩不住关切。
“只是一把稻谷。她莫名其妙,不用管她。”想到被洁儿打断了婚礼仪式,我隐隐揣着怒火,为了不与喜事冲撞,不得不压了下来。
“军粮?”
我话音刚落,小奴才那轻声的惊呼立刻传出,落在喜堂的每一个角落,大伙儿听得真真切切。“我们已经有半个月都没有吃到饱饭……”说这话的是一个捧着礼盒的小军士,部分人的肚子在此时很恰当地配起“咕噜、咕噜”协奏曲。
“肃静。”林啸卿很及时地制止了小军士了,示意赞礼人即刻为开礼并追了出去。林啸卿眼神中的焦虑泄露了他所有的担心。
小奴才有些内心不安起来,她拽着我的衣襟,轻声说道,“还需要继续吗?”
近日供给她的食物虽不至于让她忍饥挨饿,但军中药品供给如同食物一般匮乏,她失血过多而得不到补养,脸色显得更加的惨白。
“这是我们的婚礼,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我执拗地拉着她的手,按部就班地行至礼毕,却不知此时林啸卿在辕门外追到郡主,事情却已晚了一步。
********************
林啸卿追到马车前,抱拳行礼道,“郡主请留步。军粮一事有关明日生死大战,啸卿恳请郡主告知详情。”
一只信鸽扑腾着翅膀飞起。
洁儿坐在车里,连帘子也懒的掀开,冷冷道:“写请战令的是敬国侯曹正清,请我父王调拨粮草的也是监军曹正清,军粮情况与大将军你无关。”
马车旋即离开军营,积雪滚滚而起。
行礼过程中我的小奴才不时出错,怕是心中牵挂军粮之事。
在礼毕时,林啸卿神情黯然地回到喜堂。
桌上摆着清一溜的白粥,水中米粒粒可数,这已是大军中最好的食物。
林啸卿长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道,“曹大人,今日是你大婚,本不该叨扰,但军粮的事就麻烦你多费心了。”
我坚定地点点头道,“我已查明,军粮已送到烽火城外。”
“好极!”林啸卿道。
两人以粥代酒,仰头齐饮。
下一刻,林啸卿大义凛然地走出营帐。
与士兵一样,每天吃两顿饭的林啸卿,现在也和士兵一样,每天只吃一顿饭了。
林啸卿看着自己有气无力却依然站的笔挺的士兵,心里一酸。他的精锐们早已饿到全身浮肿,浑身无力,两眼暗淡无光,有时候,走着路就能倒下。手中拿着长枪却没有一点杀气,因为那更像一支拐杖,支撑着那摇摇欲坠的躯体。
********************
尽管小奴才躲躲闪闪,心不在焉,但是我们还是要做完未竟的人生大事。
密探的信鸽偏偏在此时突然出现,我希望他们最好是有八百里加急的要事,否则这么不懂规矩的人,我也不介意在瓮缸里多装几块。
看完密函中的内容,我身体猛地一震,纸条从我手中飘落。小奴才拣了起来,她的小脸在刹那间失了颜色。
“军粮遭焚,纵火人自尽。”她喃喃道。
纵使别人说我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但这短短的九个字足以让我愕然。
密探不是说已经到烽火城了吗?不是说再有半天的行程就能运到军营吗?难道太明注定要凭五万饥寡无力的弱民去对抗晋国十万狼虎之师?
和林啸卿一起跨上战马,急驰出辕门,已有人猜到是军粮失事的消息,灰心与失望如同瘟疫一样在军营里传播。饥饿已是军营中不可掩盖的事实,到处都是浮肿的胳膊和脸,一按一个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