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不着我动手。”燕山王世子冷笑了一声,“当初是他怂恿我的父王,结果却又背叛了他。燕山王
倒了,他却安然,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我不会,让你动他!”视线变得有些模糊,英多罗红英拔下头上的玉簪,突然狠狠扎在元慎的脖子
上。
“啊!”元慎突然叫了一声,松开手跳了起来。
失去支撑的红英颓然倒在地上,而刚刚清醒的达密哲元慎一脸惘然地看着他。
“英多罗红英?你怎么在这里?”
“元慎,你看清楚。”燕山王世子柔声道,“他快要死了,被你一刀捅在腰眼上,这里没有人可以救
他……我知道,你其实心里很在意他,现在他被你杀了,你是不是很伤心,很难过?”
“你在说什么?”突然看到不停流出的鲜血,达密哲元慎的呼吸骤然停止。
“你这个傻子,难道你不知道英多罗红英一直爱着你吗?你杀了他,他却还在维护着你,怕我对你动
手!哈哈,达密哲元慎,记住,这个最爱你的人就是被你亲手杀的!”燕山王世子放声大笑,笑声里充满
了怨毒。“元慎,你还活着干什么?你不是跟我说过你也喜欢他吗?那你们就去做个同命鸳鸯,一同下黄
泉去啊!”
达密哲元嗔如泥塑一般站在那里,看着沾了血的双手一阵阵发呆。燕山王世子站起身,从琴座下抽出
一柄长剑来,幽幽地说:“元慎,我们总算是兄弟,既然你下不了手,那就让我送你跟他一起上路吧!”
长剑递出,达密哲元慎没有闪避,一双乌黑的眼睛定定看着脸色灰白的英多罗红英。心,已经察觉不
出痛的,麻木了。
剑尖快抵到他的胸口时,不知从哪里突然窜出两道黑影,一边一个,击向燕山王世子。大惊之下,他
只能回剑自保,其中一人将地上的英多罗红英抱在怀里,另一人挡在了达密哲元慎的身前。
“尊主,尊主?”风影疾如闪电,将红英周身的大|茓封住,不让血液外涌,从怀里摸出一只玉瓶,将
瓶中的药丸一古脑儿全都灌入他的口中。“怎么样了?”
红英费力地睁开眼睛,看了看正跟世子缠斗在一起的影卫,又看了看快失魂的达密哲元慎。
“元慎……”向他伸出手,掌中的血刺目的红。看见元慎的后退,伸出的手又垂了下来,没有变,一
切都没有变。英多罗红英淡淡地笑,“终于是要说再见的时候了。元慎,我、恨、你!”
恨你,只是因为爱你。
恨你,只是因为无法爱你。
恨你,只是因为爱你却得不到回应。
恨你,只是因为明明知道你爱着我,却无法碰触你。
既然无法爱,那就恨吧。
既然无法去恨,那就相忘于江湖了吧。
伤口在痛,却远远及不上心口被撕裂一般的痛。垂下眼,遮住近乎绝望的情绪,英多罗红英拉了拉风
影的前襟。
“走吧。”
被燕山王世子控制的玉绫公主终于被解救出来,哭哭啼啼的公主带着侍从们如惊弓之鸟逃回了□璋。
作为谢礼,□璋国王进献了三百里属地和五千对牛羊。燕山王世子被听风楼的影卫击成重伤,但终于还是
被他逃了,自此销声匿迹不知所踪。
英多罗红英的伤很重。那一刀深及腑脏,几乎要了他的命。调动了宫中所有医术高超的大夫,可达密
哲元朗看到的全是一张张无奈和沉默的表情。一个月里,反反覆覆的伤势让朝野内外的气氛也随之变化着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明鸠王就要不治了。
“达密哲元慎,我哥要是有个好歹,我绝对不会放过你!”温婉的如妃跳着脚指着他的寝殿破口大骂
,一边哭一边叫,仪态尽失。
“他也很难过了,元慎是受人控制,并不是故意的。”紧随其后而来的皇帝陛下苦恼地劝解。
“你怎么不知道他就是故意的……从来不给我哥好脸色,一心一意跟他对着干……他一定是巴不得我
哥早点死……呜……”哭得双眼红肿的英多罗宛如尖声哭骂,让声音随着风清晰地钻进紧闭的房间里。
“别闹了……有时间还是去看看红英吧……”达密哲元朗只能不住地叹气。
“还看什么!都只有出气没进气的了。”哽咽一声,终于放声大哭起来,“我只有哥哥一个了,偏偏
他喜欢的还是那个没心没肺的呆子。”
紧攥着双手,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天青色的帐顶。
他快死了,就快死了。
哭骂声渐渐消失。闭上眼睛,鼻间似乎传来那淡淡的紫蘅花的香气。
“我一定会娶你的,再过几年,我长大了,我一定要娶你,而且一生一世只要你一个!”
耳边似乎传来属于孩童时的清亮声音,很遥远的事了,却又是那么清晰。
紫色的花瓣,飘动的流苏状花芯,还有那漫天飞舞将空气染成淡淡金色的花粉。还有,在那金色的光
晕中盈盈笑语的少年。
“我的名字……英多罗……红英……”心脏突然一阵紧缩,巨大的沉痛感让达密哲元慎几乎无法呼吸
。猛地从床上跃起,达密哲元慎跌跌撞撞地冲出紧闭的房门。
为什么会忘记呢?所订的誓约,从很久的以前就有了牵绊了啊!
眼前一片模糊,本以为早就干涸的眼眶里源源不绝地落着又咸又涩的液体。
“可恶!英多罗红英,别想就这么离开我!”受到惊吓的人们纷纷闪避,让那面目狰狞却一脸泪痕的
年轻亲王从他们的眼前冲过。
这真是难得,从来没有人见过明翔王达密哲元慎流过泪。原来,这无泪的男人也是有会流泪的时候吗
?
空无一人的素朴床铺,折叠得齐齐整整的棉被和安安静静横放在床头的羽枕、透露着冷清空空荡荡的
房间里没有一丝人住过的温暖气息。怔怔地站在床前,盯着那张前一天还应该躺着一个人的大床,达密哲
元慎的脑中一片空白。
已经在这个房间里待了许久,刚刚从惊愕中清醒过来的另外两个人,正用一种有些怪异的表情互相对
视着,谁也没有去理会刚刚如一团火一样扑进来的男人。
“他走了?”
“彻底灰心了,所以才选择离开的吧。”
“那么看来之前他那么重的伤势有可能只是个障眼法?”
“谁会知道?你哥哥的想法永远都没有人可以猜透。”
“你说他有可能去哪儿呢?”
“不知道。只是希望他在外面散散心之后,能有一天再回来。”叹了一口气,有些忧怨的美丽双瞳斜
斜地看着放在枕头上那只玉叶金冠和方方正正的王印,“若少了他,朕还真是会头疼啊……”
一阵风吹过,房后的那株高大的紫蘅花树响起了沙沙的声音,紫色的花瓣和金色的花粉飘飘扬扬地落
了一地。浓浓的甜香从敞开的视窗飘了进来。
“我有一定娶你的,再过几年,我长大了,我一定要娶你,而且一生一世只要你一个!”
清脆的声音如魔咒般在耳边回荡。哀叫着,达密哲元慎抱着头蹲在了地上,双手不住地在自己的头上
敲打。
“我一定会娶你的……”一生一世,只要你一个!”
……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