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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灰­色­的泥石长街,月影洒落在脱了墙皮的低矮楼房之间,映出一身警装司徒淳。

三天了,短暂而漫长的三天。

从那个漫长的黑夜过后,安以风再没出现。

就连以前每天都停在她楼前的车也跟着他一起消失无踪。

她以为不见他,就能努力让自己相信他从未出现过,相信一段被心跳搅乱的日子不过是一场春梦。

可是她错了,对一个人的惦念,不会因为他的消失而改变,反而会日渐深刻。

他不出现,她会不由自主去追寻他留下的痕迹,一辆再普通不过的巴士会让她看三分钟,一条回家的水泥路会让她辨不清方向,甚至黑夜的街灯,都会磨蚀她的心。

她想见他,哪怕是迎着阳光,模糊地看上一眼。

早知如此,说分手的那天,她就不该流泪。如果眼眶里没有泪,她就能回头再多看一眼,记住他离去的背影。

也许是上天听见了她心中渴望。她本想去便利店买几桶方便面慰籍自己饥肠辘辘的胃,却在看见便利店外停着的跑车时茫然无措地愣在原地……

这些天,她都是在浮浮沉沉的希望和失望里度过的。

出门前,她总害怕看见他的车停在楼下。

出门后,又失望地望着空荡荡的街道呆上几秒。

好多次经过他的楼下,她总会不由自主抬头,迎着天空中的雨丝望着他的家。

他的阳台还挂着她洗的衣服,落了尘,淋了雨,污秽的水顺着黑­色­的衬衫流下来,没人理会……

她以为他已经搬走了。

没想到,他居然回来了,这个认知让她兴奋得每根神经都在跳动。

她悄悄走过去,站着车窗边,下意识想用手绢擦去倒后镜上的灰尘。

她的手伸进口袋,又缓缓抽出……

这个世界,什么人都可以相爱,身份,地位,个­性­……什么都不是阻挡爱情的理由。

唯一能让两个人无法靠近的就是追求的背离。

他们走的路是截然相反的方向,也许他们可以停住脚步彼此相望,但是,注定要越走越远。

现在纠缠的越深,将来的痛苦就会越深。

所以,她除了趁着自己还有理智适可而止别无它法。

可她忘了一件事,爱情,没有理智可言!

就在她轻轻转身,准备离开时,毫无心里准备地对上了一双比启明星更明亮的黑瞳。

她想要逃走,脚偏如生根一般长在水泥路上。

她想避过他的凝视,却在接触到他脸上堪称艺术杰作的线条时,移不开视线。

尴尬地对视一阵,安以风带着几分戏虐的口吻说:“司徒警官,妳是不是想开罚单?”

“……”她摇摇头:“这不是我在职责范围……”

他牵动了一下嘴角,­唇­边那无所谓的笑容如此洒脱他侧身从她身旁走过,按了一下手中的遥控器,伸手拉开车门,坐进车里,绝尘而去。

她也转过身,继续走在长街上。

这就是她想要的——形同陌路。可为什么她的心这么痛,痛得她紧紧握着拳头都感觉不到指甲嵌入掌心的痛……

第二天,司徒淳照常上班,­精­神状态很好,只有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出卖了失眠留给她的憔悴。

警局和平日一样,还是杂乱无章。有的警察在不耐烦地写着询问笔录,有的在对着一脸不屑的犯人大吼,还有的喝着茶水聊着天,把黑道上的厮杀当作趣闻一样谈论。

这也难怪,他们在这个区呆得久了,死人的事早已司空见惯,谈论起来就跟谈着吃饭睡觉一样平常。不像她,看见安以风用短短几分钟将一个生命扼杀,忿恨之极,恨不得杀了他。

那种痛心疾首的恨,与其说是恨他杀了人,不如说恨……他!

恨他不是个普通的男人,哪怕装成一个普通的男人……

司徒淳简单和每个警察打了个招呼,在饮水机里接了一杯白开水坐回自己的位置,拿出一包速溶咖啡倒进瓷杯里,一边搅动着咖啡匙,一边看向对面。

坐在她对面的是于警官。

她调来这个区有三个月,唯一看着像个警察的就是对面的于警官。

他在这里资格最老,为人最谦恭,办案也最认真。

几乎每个他接手的案子,都能破得­干­脆漂亮。

这次两个警司涉嫌受贿被停职调查,估计升职的人选非他莫属。

于警官似乎感受到她的视线,抬头对她善意地笑笑,低头继续写报告。

因为他旁边的档案夹上写着“机密”,所以司徒淳没去细看上面的字,将探索的视线移到他眉间深刻的皱纹上。

很久以前,她的爸爸写报告的时候也是如此的眉头深锁。自从她的妈妈病逝,哥哥殉职以后,他就变了,变得淡漠,就连写升职报告都是云淡风轻,不切实际。

他的职位越升越高,个­性­越来越模糊,理想从他灵魂里丢弃……

可他终究是她最亲的亲人,她不能做一个最好的女儿,也不能让他光辉的一生蒙上耻辱!

“你们听说了吗?崎野的太子跟安以风对上了。”说话的是个一个女警,也是这个警署里除了司徒淳以外仅有的女警,负责些文职工作。

司徒淳闻言,手腕一抖,咖啡溅在手上,没有一点知觉。

她呆望着水中旋绕的黑­色­,屏住呼吸听下去。是什么内容不重要,能听见熟悉的名字,她已经很期待。

“谁都知道他们不和。”有个警察说。

“他们要是真对上,我们又有的忙了。”

“我还听说崎野的太子放过话,谁能做了安以风,他给一百万……”

咖啡杯从她手中跌落,咖啡洒了一桌,她狼狈地抱起桌上的重要文件,手臂还处于半麻痹状态。

很多道锐利的目光看向她。

她抱着文件,惊慌失措的眼眸紧盯着咖啡染黑的白­色­桌布。

她的心被丝线勒紧,勒得她剧烈地呼吸还是将要窒息。

可她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恐慌,强装镇定地坐下,抱着沉重的文件手忙脚乱地从包里翻着手绢。

手绢就这她的手边,她却怎么也找不到。

一双手伸过来接过她的文件,放在对面的桌上,她才用朦胧的视线看清身边的于警官。

“谢谢!”

他摇头,拿着灰白格子的手绢帮她擦着桌上的咖啡。“黑道就是这样,动不动就你死我活,你习惯了就好了。”

“于警官,他们怎么会闹僵的?”

“安以风打了卓耀,踢碎了他的下颚骨和两颗牙。卓耀咽不下这口气,昨晚带了十几个人把安以风堵在家里……”

“家里?”为什么是家里?为什么是昨夜?为什么他已经连续几天不回家,昨夜会回去?!

这个问题只有两个答案可以解释——一个是他傻了,疯了,自己回去找死;另一个,他有割舍不下的东西。

于警官深深看了司徒淳一眼。

“后来呢?”她急切地问。

“如果安以风死了,卓耀何必花一百万买他的命?!”

“哦!”司徒淳长出了口气。

咖啡擦­干­了,染在白布上的黑­色­再也擦不去。

就像安以风不出现,他对她的纠缠永无止境。

现在,她终于懂得:爱情,它的存在,无关乎分离还是相见……

最卑微的希望就是对方好好活着……

“谢谢你,于警官。”

司徒淳抱回自己的文件,无意间瞥见于警官的档案上写着一个醒目的名字:韩濯晨。

正常来说,罪犯的资料很少作为机密的文件收藏。

她正想看看写的什么内容,于警官急忙合上文件,收起来送进档案室。

于警官的举动让她单纯的好奇心变成疑虑,如果王警官和赵警官可以被崎野收买,那么于警官会不会也被韩濯晨收买?

司徒淳心中一寒,急忙抓起电话,飞速按了几个号码。

电话一通,她不等对方说话,直接说:“帮我调一下JM0007949,马上!”

“又是什么案子?”清爽利落的声音从话筒中传过来,光听声音就知道对方是个有专业素质的警察。

她压低声音说:“我怀疑我们警署里还有一位警官和黑道有牵连。”

“唉!上次那个案子我刚审出点眉目,你又开始怀疑另一位。淳淳,你这样做事,黑道还没怎么样,你先把警察都送进监狱了。”

她刚要解释,看见于警官回来,匆忙打断对方的牢­骚­。“我现在说话不方便,晚上在料理店见。”

没等对方答应,她已经放下电话。不是她心急,而是她相信对方非但不会拒绝,还会在晚上五点半准时在料理店定好房间等着她。

所以她一下班,片刻不停留地直奔料理店。

幽静的包房里,一个年轻的警督耐心地坐在桌边等待着,警装笔挺,坐姿不凡,身上的正气浑然天成。

这种男人,即使安静地坐着,都会净化空气。

不必看警衔,也看得出他是警界中百年难得一见的菁英型人物。

他叫程裴然,一位高官的独子,毕业于英国皇家特警学院,警界最年轻的督察,未来一片光明,前途无可限量。

司徒淳走进包房,连客套都省略了,直接伸手:“我看看文件。”

程裴然包容地笑笑,从档案袋里拿出几张传真文件。“我查清楚了,没有问题。”

“是吗?难道是我多疑......”她翻开第一页,明媚的眼睛盯着上面的字,大惊失­色­:“他是于警官的儿子!”

“是!”

她用最快的速度看完后面的文字,彻底惊呆。

上面写的全部都是韩濯晨近三年协助于警官破案的记录。

“他......”她依旧难以置信:“你别告诉我他是卧底!打死我都不信!”

“我起初也不信,下午特意问了一个知道内幕的朋友。” 程裴然拿回她手中的文件,小心收好:“三年前,他们为了调查一个贩毒集团,想从警校里挑选一批卧底。经过一系列考核,他们发现所有考核科目的第一名都是同一个人,而这个人不是警校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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