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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攒花城诛妖 > 3、惊雷乍起

3、惊雷乍起

这三人搜寻了大半夜全无结果,无奈正欲上山复命,忽然见到她自己冒了出来,哪肯轻易放她走。

她眉峰一挑,反问道:“萧将军?就是那块黑炭吗?你告诉他,他胜之不武,我是不会去给他当士卒的。”

那人道:“这可由不得你。”

说罢,三人欺身而上,六只手闪电般点了她周身十二处|­茓­道。

她气得大骂:“你们竟然偷袭,果然有其主必有其仆,都是无耻卑鄙的小人。”

“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得罪了。”

沈熹微这时气急败坏,转骂起萧无垢:“等我见到那头大黑猪,大混蛋,一定将他剥皮刮­肉­。”

三人听她骂他们的将军为大黑猪,无声地互看一眼,其中一人伸手点了她的哑|­茓­,苦笑道:“还是让他安静片刻吧。”

说罢,将她往肩上一扛,朝山顶奔去。

不多时,他们来到一座翠峰环绕的古刹前,山门高耸,门旁两尊怒目金刚,面目狰狞,雄壮恢宏的塔身上刻着三个古朴方劲的字—— “海云寺”。

这三人将沈熹微放下,恭恭敬敬在山门前站定,均是肃穆端容,屏息静气,似等待着某个极神圣庄严的朝拜。

青天白日,这座古刹里空无一人,唯有鸟鸣啾啾。

正午日光猛烈,沈熹微被晒得额头冒汗,汗水流入面颊的伤口,疼得她紧皱眉头。虽口不能言,却早已在心里将这三人的祖宗八代挨个问候了一遍。

直等到太阳偏西,方才有一个眉目清秀的灰衣小童自寺内出来,见到他们皱眉道:“怎么才来?萧将军已催我来看过两次了,随我来吧。”

他们在烈日下等了整整四个时辰,这个小童竟然抱怨他们——怎么才来?

沈熹微几乎要气得昏厥过去,可那三人却仍毕恭毕敬道:“有劳了。”

三人扛着她随这小童穿过大殿,进左侧殿,往后面厢房去。

这寺内清幽雅致,满目翠枝绿叶,檀香袅袅,红尘嚣闹烦扰似已久未入院,心中忽而有一种说不出的清静平和。

小童领三人到厢房后就再无踪影,室内桌椅茶具等设施俱全,可这三人却不敢坐下,兀自挺直脊背,垂目静立。

沈熹微眼尖,透过厢房的窗棂,一眼看到不远处的八角亭中,有两个人正相坐对弈。

左边一人身穿青灰长袍,满头白发披拂如镜,面容却光洁秀雅宛如少年。

右边那人大约四十五六岁,温润儒雅,萧疏轩举,正捻着一颗黑子沉思不语。

在他们旁边站在一名挺拔的玄衣男子,正是萧无垢。

这时,那中年男子忽然转头对他道:“萧将军,你帮我看看,这颗棋子该落哪里才好?”

白发男子亦抬头看着萧无垢,含笑不语。

萧无垢上前看了看棋盘,道:“依晚辈看,封前辈的棋子似已走入死角,无路可去了。”

中年男子眸光一闪,抛子起身大笑道:“如此说来,我只好弃子认输了。”

“封公谦让了。”白发男子亦微笑着站起身来,对萧无垢道,“一直见你心神不宁,有事就赶紧去吧。”

萧无垢应声见礼,径直往厢房走来,推门就见沈熹微白玉般的面上两道深紫疤痕,忙道:“这是怎么回事?是谁伤了你?”

却见她不答话,只将两眼死死瞪着他,遂侧头目询一旁的三人。

一人回道:“他一直胡言乱语,所以属下点了他的哑|­茓­。”

萧无垢举手正待解开她的|­茓­道,忽又停了下来,笑道:“我们的赌约,你已经输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帐下士卒。但是,为了防止你中途反悔使诈,须等到了军中,我再为你解开|­茓­道。”

沈熹微闻言气得面如彤云,闭目不再理他。

萧无垢扬眉笑道:“备马下山。”

“将军,昨夜下雨,我们的马都在山下。”

“哦,那看来只有用绳子将他捆起来,抬下山去了。”萧无垢故作恍然,语气中尽是戏谑之意。

4、在那个饿殍满道的年月里,有一个瘦弱女童曾经抢过他手中的一支棉花糖……

攒花城,封天府厅堂。

沈多情的ρi股刚一触到凳子,立刻像被开水烫着般弹了起来:“你说什么?他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回来?”

“小的以为他和公子们在一起……”家仆怯怯地看封拓熙一眼。

封拓熙忙道:“沈兄先别着急。小弟立刻派人去打听。”说着转身对家仆道:“去将管家请来。”

片刻已有一位青衣锦袍的中年男子快步入厅。

封拓熙将沈熹微的身形容貌描述了一番,命他带人去城里打听。

一旁的步留仙闻言,忽道:“这样的书僮,小弟昨日倒是遇见一个,不知是不是沈兄要找的那一位?”

沈多情忙问详情。

步留仙道:“昨日小弟陪羡云公主去西大街的绛衣馆……”当下将当时的情形说了。

沈多情叹道:“一定是她。这惹是生非的个­性­总也改不了。”

封拓熙早看出他与这个书僮关系不一般,此刻见他心急如焚,坐立不安,便道:“还是我亲自陪沈兄去吧。步将军,我失陪了。”

步留仙忙道:“两位请便。”

沈多情也顾不上客套,两人匆忙去了。

这时,冷观语拿起佩刀:“我要回‘摄祚社’一趟,怕是也不能陪步将军了。”

步留仙笑道:“我也该回去准备一下搜山的事。”

当下,二人并肩出门,一个往东,一个往西。

步留仙转过墙角,忽然回头去看。晨光天­色­里,冷观语的身姿清瘦秀挑,轻风吹起那一袭烟灰­色­的袍襟,宛如一片淡漠薄凉的雾,在他深若寒潭的眼底渐渐弥散开去。

他知道,他一定不复记得。许多年前,在那个饿殍满道的年月里,有一个瘦弱女童曾经抢过他手中的一支棉花糖。

但是,他一直清晰记得——那个女孩当时的目光,清亮夺目,异彩逼人。

冷观语回到摄祚社,将昨夜之事写了一封书信,折叠成一个细细小卷,撮嘴发出一声清亮的呼哨,瞬时便有一只墨黑­色­小鸟轻盈飞落至窗前。

他将信绑在鸟腿上,放飞了出去,回身在座椅上闭目静修。

不多时,门外有人道:“冷大人,时辰差不多,该去当值了。”

“知道了。”他应声开门,长身玉立。

侍卫见他脸若平湖秋霜,目如朗夜华星,双­唇­紧抿,面容较往日更显冷肃,顿时低下头,双手捧上佩刀。

冷观语接过佩刀,出门往昭阳宫去。

庄严富丽的明华殿内香气袅绕,静默无半点声响。羽林四大骑侍之一的殷姿双目炯炯,手持佩剑傲然立于殿前,见到他含笑点头。

这时,殿内传出一把轻柔却不失威严的声音:“是观语吗?你进来。”

冷观语快步进殿,正要叩拜。

“免了!”明黄|­色­的帷幔之后,一个威严的身影托头靠在椅背上,柔软的声音里有着浓浓的倦怠:“花农那件事,怎么样了?”。

冷观语将昨夜之事禀叙一遍,又道:“本朝自立国以来乾坤朗朗,盛世清明,这次忽然出现蝶妖伤人之事,臣以为并不寻常。”

殿内静谧。

良久,幔后才传出一把慵懒的声音道:“这个月你就不用来宫内当值了。”

冷观语眸光一紧,面­色­仍平稳如镜,那把声音悠长地

叹息了一声,继续道:“专心办案去吧。”

“是!”冷观语应声而退,出了巍峨宫门,方才轻轻舒出一口气。

他十五岁入宫当值,历时七年,从未遇到昨夜这般诡异棘手之事。正自沉思不解,脑海蓦然血光一闪,现出三道淋淋血痕,忍不住暗叹一声,打马回摄祚社,至内房寻出一个小木盒放入怀中,遂即出门往西。

片刻后,便来到步家惊雷府的正门,落马道:“我找步将军。”

门房认得他的身份,忙让进去。这厢早有人迎他入客厅,奉上茶水,前去通报了。

冷观语等了很久,不见有人来,便将木盒放在桌上准备离开,忽听得厅外回廊一个女音道:“留仙,你告诉我,到底是谁把你抓伤的?我一定将他治罪问斩。”

步留仙的语气里有一丝克制的不耐:“我说了,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的。”

女声娇腻而蛮横:“怎么可能?哪有自己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的?难道……难道是哪个女人抓的?”语气里已隐约有哭音。

“公主切莫胡说。”步留仙语气渐重。

“我们不是说好私下只叫我名字的嘛,你是不是真的跟别的女人……”

闻声,冷观语已知这女子是羡云公主,却不知这个朝野皆知的刁蛮公主竟肯对步留仙如此委曲求全,看样子两人关系非比寻常。

听得脚步声渐近,他正进退两难,步留仙已一脚跨进门来,抬眼见来客竟是冷观语,顿时涨得满脸通红,心知刚刚的那番话已被他听去,懊丧得想立刻回身将羡云公主掐死。

他今日刚一回府,就被等候的羡云公主缠住,不停盘问额头的伤痕。饶是他这样一个温和淡定的人也不耐烦起来,听得仆人回报有客到,只说一声知道了,却万万没料到来客竟是他。

这时,羡云公主也已跟了进来。冷观语忙躬身见礼。

她扬眉问道:“冷护卫,你一大清早跑这里来­干­什么?”

冷观语拿起桌子的木盒,答道:“我来给步将军送药。”

羡云眼睛一亮:“咦?你知道他受伤的事?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冷观语看了步留仙一眼,道:“昨夜,我与步将军在城外狩猎,他不小心被一只怪鸟抓伤了。所以,我给他送了一副药来。”

羡云面­色­顿霁,斜飞了步留仙一眼,娇嗔道:“你怎么不早说?害得人家乱想。”

步留仙全身冒起一股寒意,怔怔说不出话来。

冷观语心里觉得有些好笑,面­色­却肃穆冷峭,回道:“大概是步将军不想公主担心吧。”

步留仙越听越不对劲,忙道:“我与冷护卫还有事要商量,公主改日再来吧。”

羡云笑道:“好。那我今天就先回宫了。”

她走到门外,忽又回过身来,道:“你们下次再去狩猎一定要告诉我一声。我和你们一起去。”见到步留仙点头方才满意地离去。

步留仙回过身,见冷观语一向清冽冷峭的面上隐有笑意,不觉又红了脸。

冷观语见这个素以“胸有惊雷面如平湖”之称的惊雷大将军,在这短短时辰内,两次面飞红霞脸露羞涩,实在忍不住轻笑出声,冰雪般的双颊飞起一抹轻红,星眸熠熠,右嘴角有梨涡隐显,说不出清丽动人。

步留仙竟看得有些痴痴。

【第三章】夜瑟弦惊碧水流

1、数只蝴蝶形成一股浩大的声势直上云霄,犹如蜂蝇临空飞舞

残阳西沉,酉时刚过,山道林间已聚集了层层轻烟薄雾,被将落未落的红日残光映照浸染,好似一张赭红淡紫的魑魅巨网般笼罩着大地。

萧无垢站在金越山下皱眉沉思。

他们昨夜拴马的地方,如今只剩下几根缰绳和一滩血水。周围十数丈内的蔓草野花似被巨石滚压过一般深陷湿地里,地上爪印凌乱,泥泞不堪。

“柯戎,你怎么看?”萧无垢问其中一人。

柯戎是三人中最年长的一个,当下 前两步,回道:“看这些爪印,像是遇到了山间猛兽。”

萧无垢冷笑道:“这猛兽既吃了咱们的马,咱们就把它找出来,剥下它的皮。你们三个都到附近去看看!”

随行三人应声去了。

萧无垢忽见树下的沈熹微半天没有动静,上前一看,忍不住摇头轻叹道:“真没见过这么能睡的。”

只见她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覆住眼脸,红­唇­艳丽,鼻梁秀挺,阳光下的晶莹肌肤泛着象牙般的光泽,左颊的两道伤痕竟为这张脸平添了股奇异魅力。

萧无垢看着看着,黝黑的面上便浮起一丝不自觉的笑意。觉得这少年俊美得不像话,睡熟时像足了娇弱的女子,简直没法将他与那个怒目横眉的野蛮少年联想在一起。

大约一柱香的功夫,柯戎率先回来,抬头猛见一向威武神勇的将军蹲在这个少年身前,一脸傻笑,目露柔情,不禁骇得一跳。

萧无垢面­色­一红,起身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柯戎摇头道:“没有。附近不但没发现什么残肢骸骨,连一丝血迹也没有。”

说着,蓦听西岭的丛林传来一声惊叫,紧接着似巨石落水般“噗通”一声。

柯戎不待萧无垢吩咐已飞身奔去。

萧无垢待要抬脚,忽想起这山林诡异,不能留这小书僮一个人在林中,于是将他轻轻抱在怀里,往声音的来源疾飞而去。

危崖峭壁的一株古树上挂着一名红衣女子,摇摇欲坠。峭壁下是一方深碧寒潭,映着空中一轮明月,泛出粼粼幽光。

萧无垢忙示意柯戎救人。

柯戎顺着峭壁的青藤飞身而下,左手拔剑Сhā入石壁支撑身体,右手抽出腰间袍带卷住即将断裂的枝桠,对那女子道:“姑娘,你将带子系在腰上,我拉你上来。”

女子依言系住腰身,柯戎双足点石,抽剑借力飞身跃上崖来。

那女子双足落地,仍是惊魂未定,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柯戎连叫两声:“姑娘,你没事吧?”

萧无垢见这女子容貌姣好,面上泪痕点点,眉目间颇有一股我见犹怜之态。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怎会坠入这悬崖之下?”

女子抬起泪光涟涟的眼波,道:“我叫彩衣,是山下的药农,傍晚我采药下山时,看见林中有一对好大的绿­色­蝴蝶,就想扑来玩,一路跟踪它们到此,谁知那蝴蝶突然飞到崖下去,我一个不小心就跌了下去。”说着拜身叩谢。

柯戎忙上前扶起。

这时,沈熹微早已醒来,听闻蝴蝶二字,联想起早上哥哥所言之事,不由得心中一动。

“蝴蝶?”萧无垢微微沉吟,皱眉打量山势。只见四周丛林深茂,山势险峭,崖上怪石峥嵘,在夜­色­下看来好似一头头潜伏的怪兽,惊怖异常。

“姑娘是在哪里发现的蝴蝶,能不能带我们去看看?”

女子点点头,带着他们穿林越石,约半个时辰,来到一处茂林环抱覆掩的幽密之地,只见满目奇花异草,璀艳绚烂,好似一个天然花圃,在月光夜­色­下散发出幽凉浓烈的清香。

在这一大片浓郁翠碧的花径枝叶之上,赫然蜷伏着无数只五颜六­色­的蝴蝶,澄碧冷蓝淡紫明黄,绯丽惑人,全部头端向下,尾部朝天,静止不动,每一只都有碗口般大小。

萧无垢等人顿时惊叹失语。

半晌,柯戎才惊道:“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蝴蝶?”

沈熹微这些年跟随哥哥耳闻目睹,已知这些蝴蝶必有古怪,急得从喉咙里发出哼哼之声。

萧无垢低头见她蹙眉瞪眼,神情焦急,一双明眸似有许多话要说。他心中不忍,抬手解开她的|­茓­道,放她下来。

沈熹微|­茓­道被点大半天,腿脚麻木,刚一落地,险些站立不稳。萧无垢忙伸手扶住,她狠狠看他一眼,似乎在说“等一会再和你算帐。”

这时,那女子猛见许多美丽蝴蝶,忍不住惊叹一声,俯身去抓脚边花枝上的一只紫­色­彩蝶。

沈熹微忙喝道:“不要乱动!”

那女子吃了一惊,忙缩回手,指尖却已沾了一抹珠白­色­蝶粉。紫蝶受惊飞起,紧跟着整个花圃的蝴蝶腾空飞起。

柯戎握紧佩剑,将那女子拉后两步。萧无垢亦握着沈熹微的手,也将她护在身后。

无数只蝴蝶形成一股浩大的声势直上云霄,犹如蜂蝇临空飞舞,却被茂林的丛林所阻,振翅发出一阵低沉的嗡嗡轰鸣。

群蝶翅膀的颜­色­忽红忽绿,艳­色­交替,变幻不定。

萧无垢凝眸细看片刻,才发现,这群蝴蝶的翅膀竟是透明的,只有恰好对着月光飞旋时两对翅膀便显出­色­彩,幻艳迷离;翅身斑点的形状或圆或扁,大小也各不相同,却不多不少只有六个。

他从不曾见过如此怪异的蝴蝶,不由得好生惊讶,忽听沈熹微轻轻“咦”了一声,奇道:“怎么?你认得这蝴蝶?”

沈熹微恍惚记得在雪域听密宗的法师提到过这种蝴蝶,舞姿妙曼,能引发妖气魔力。但她此刻怒气未消,闻言从鼻子哼出一声:“认得也不告诉你。”

这时,忽听远处深林里渐起一阵异音,初似夜风吹动三两片落叶的莎莎声,既而像秋风穿林,狂卷满地枯叶般的嗤嗤作响。

萧无垢神­色­一变,喝道:“小心,有蛇。”

顷刻间,听得四周蛇声吱吱,一股浓恶的腥臭迎面扑来。

沈熹微骇得一大跳,忙抬头看向树顶。这一看,顿时惊呼出声。原来,周围的树­干­之上也盘踞了无数条青红长蛇。

柯戎身后的那名女子已吓得昏厥过去,一头扑在他的背上。柯戎回身将她抱住,右手唰地抽出宝剑。

沈熹微心中惧怕,这时也顾不得许多,纵身往萧无垢身上一跳,双手死死抱着他的脖子。

萧无垢伸手揽住她的腰身,面上肃穆冷萧,心里却暗笑不已,想不到这个天地不怕的小家伙居然怕蛇。

这时,蛇群蜂拥而出,万头攒动,昂首吐杏,嘶声不绝,腥臭味越发浓烈。

沈熹微胃里翻江倒海,一时忍耐不住,“哇”的一口吐在萧无垢的背上。萧无垢顿时哭笑不得。

柯戎待要冲杀出去,萧无垢猛地一把按住他的手腕,急道:“慢!”

柯戎一愣,却见蛇群奔行窜跃至跟前,纷纷绕开他们,往西南方向游去。不多时,群蛇过尽。二人屏息静气,兀自觉得腿边凉飕飕的恍若风吹。

柯戎长长呼出一口气,额上已见汗珠。

萧无垢觉得此事颇有古怪,当下对柯戎道:“你先带这位姑娘回去,在山下等我。我去瞧瞧,究竟是怎么回事?”

柯戎道:“将军——”

萧无垢沉眉喝道:“快去!”

柯戎不敢违命,只得抱着那女子折身下山。

萧无垢握着沈熹微的手,跟踪蛇群奔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眼前便是一条深壑山谷,两旁的松树耸立,枝叶茂盛。惨白的月光下树影婆娑,青草碧绿。

草地上站着一个黑衣少年,身姿清挺如玉树临风,手握一根黝黑的奇形铁杖,面孔藏在枝叶的­阴­影里,唯有一双澄澈如水的眼睛里­射­出点点­精­光。

此时,蛇群已将这少年团团围住,昂头嘶嘶有声,腥臭熏天。

少年昂首挺胸立于蛇群之中,静默不语。

沈熹微一见这少年,脱口道:“咦?是他!”

萧无垢觉得这少年的身形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便道:“你认识他?”

沈熹微低声道:“不认识,但是他昨晚救过我。”

萧无垢待要问详情,蓦听空中响起一缕尖锐的怪异之音:“臭小子,你到底是什么人?屡次坏我的好事。”

黑衣少年朗声笑道:“你驯你的蛇,我采我的药,我怎么坏你好事了?”声音不复昨日的低沉沙哑,清亮甘醇如五月清朗的天空。

“臭小子,满山的药你不采,偏偏采我驯蛇用的药,你不是存心跟我作对,又是什么?”

黑衣少年不答反问:“你为什么驯养这些毒蛇啊,准备­干­什么啊?”

“少废话,快将那些草药交出来。”声音里有股压抑不住的愤怒。

萧沈二人见不到此人的身影,只听得这声音忽远忽近,忽东忽西,变幻莫测。

黑衣少年故意长叹一声:“哎呀,那些草药已被我做饭时当柴火烧了。早知道我宁可饿肚子,也要高价卖给你赚上一笔啊。”

那人怒极而笑:“咯咯……那么只好拿你来喂我的蛇宝宝了。”

一声破空刺鸣,一股淡薄轻烟丝丝袅袅散开,在皎洁月华照拂之下恍若一条条蜿蜒在空中的金蛇。

山谷左侧的树下不知何时已站了一个瘦高身影,从头到脚裹着一件白­色­长袍,露在袖口的左手幽光点点。

群蛇被这丝丝袅袅的淡薄轻烟一熏,顿时­骚­动起来,数千万条红舌起伏摇晃,齐齐往这黑衣少年的身上窜跃上去。

沈熹微看得胆战心惊。那少年却是毫不畏惧,哈哈一笑道:“只怕你这些宝贝不敢吃我啊。”

他嘴上说得轻松,倒也不敢怠慢,手中的铁杖早已迅疾挥舞起来,溶溶月­色­之下,只见万点白光晶莹剔透幻若华星闪烁,群蛇纷纷反弹出去,一时空中血光飞溅,群蛇乱舞,此起彼落,宛如一片蛇海翻涌。

萧无垢目力过人,早发现这少年的铁杖下有一圈银白­色­的锋利齿轮,如旋舞地风车般急转,蛇身刚一触碰便被斩为数截。

白袍人眼见群蛇纷纷死伤,又是心疼又是愤怒,口中连连发出细长怪异的尖锐哨声,群蛇又一轮蜂拥窜攻而上。

“臭小子,我看能抵挡几时?”

黑衣少年纵身跃起,周身隐隐闪出一股冰魄的光泽,像一道急电撕碎了长空。

他凌空立于一根细弱的翠枝之上,疾风拂襟恍然若飞,伸手折下一根枯枝,清朗的笑声随风而来:“哎呀,你别动怒啊。我特意为你的蛇宝宝准备了一场很好看的烟火表演——”说着手中火光一亮,已燃起了两支火把。

他握着火把闪电般在枝头回来窜跃,几番飞越,整棵松树顿时熊熊燃烧起来,火光冲天。他舞起铁杖一番猛扫,燃烧的枝叶纷纷坠落,无数道火光急速划破夜空,恍如一场绚烂华美的流星雨。

群蛇惧火,顿时乱了阵脚,奔逃不息。白袍人连声尖啸不已,仍是控制不住。

黑衣少年立在枝头,大笑道:“怎么样?老头,你还满意吗?”

萧无垢这才看清这黑衣少年的面容,青紫深黑的脸上数十道疤痕反复纠结,真正是丑陋到了极点,被这红红的火光一照,更是惊怖骇人。

白袍人气得浑身发抖,骂道:“臭小子,你这是自找死路。”

黑衣少年仍是一副嬉皮笑脸的语气:“这样就生气了?亏你这一把年纪,一点小玩笑都开不起。算了算了。今晚就玩到这里吧。我也该回去睡觉了。”

说着仰天打了一个哈欠,转身欲走时,似有意无意地拿眼往萧沈二人的藏身之处一瞥,然后纵身飞掠入茂林深处,不见踪影。

白袍人眼见追他不上,又顾念蛇群,几声清啸,宽广的袖袍轻拂,飞身追着蛇群而去。

及至这一刻,萧无垢仍是没看到此人的相貌,只见他两手十个指甲均是墨绿­色­,行动之间发出点点幽蓝的诡异之光。

这时,萧沈二人站起身来,见谷底火势噼啪作响,头上皓月当空,一碧如洗,刚刚那惊魂一幕竟不似真的。

沈熹微忽然觉得一阵困倦,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萧无垢早知她睡功了得,正要取笑,鼻中已闻得一股异香,心中不妙,忙欲闭住呼吸,忽觉后背一麻,已被人点了|­茓­道。

恍惚中,白影一闪,有个极尖细的声音诡笑道:“没抓到那个臭小子,就拿你们两个来喂我的宝宝吧。”

2、女子,蝴蝶,毒蛇,蜘蛛,白袍人,黑衣少年……

白袍怪人抓着萧沈二人的后背在林中一阵急行,来到一处黝黑洞|­茓­,将他们往地上一扔,怪笑道:“你们两个先乖乖在这儿呆着,等我将我的宝宝们安置好,再来陪你们玩儿。”

说完,启­唇­一声尖啸。

萧无垢猛觉小腿与脊背同时一阵幽凉,似有什么东西蠕动不已,尚不及细想是什么东西,左面旁已伸出一个猩红分叉的舌头,却是一条细长的青灰蛇。饶是他艺高胆大,也不禁毛骨悚然。

这条蛇在他的身上蜿蜒盘绕,竟将他的手脚腹背紧紧缠住。

他斜目一看沈熹微,只见她的身上也缠了一条蛇,蛇尾自双足缠绕向上至手腕,在脊背腹部横饶两道,头部恰好在他的脖颈处停止不动,红舌却不停伸吐。

“乖宝宝真听话,这是赏给你们的。”

白袍怪人忽地抬手朝二人分别­射­出二道黑点。萧无垢只觉一个腥臭之物贴面飞过,还不及看清楚,那蛇头急闪如风,已将那物吞入腹中。

白袍怪人尖笑两声,对着他道:“你中了我的迷迭香,还能支撑这么久,功力倒是不错。不过,你若是想逃走,嘿嘿……我的蛇宝宝可都是有毒的,你若稍动一动,它就会一口咬断你的脖子。嘿嘿……”说着白袍一闪,嘿声已远。

不消他说,萧无垢也知这蛇有剧毒。他|­茓­道被点,动弹不得,暗自期盼沈熹微不要醒来才好,否则给这毒蛇咬中,怕是难以救治。

他功力深厚,虽中迷香,|­茓­道被点,神智仍然清明。只见这洞|­茓­约二丈余高,洞内­阴­冷潮湿,乱石层叠,阵阵恶臭,往内一看漆黑幽暗深不见底,不知是何处所在。

他自幼被恩师收养,在这山上习武戏耍十余年,从没遇到今晚这等诡异惊怖之事,更不知山中竟有这样一个神秘洞|­茓­。

他一时想不透其中原由,遂闭目静心,运功解|­茓­。谁知这白袍人的点|­茓­手法极怪,他连换三种内功心法,仍是没能冲开,猛想起恩师早年传授的道家纯阳心经,忙默运真气疾走经脉。须臾,便觉气血通畅,双臂已有知觉,心中大喜,却仍不敢妄动。

这时,洞内忽然一阵淅淅索索之声,碎土细石翻滚不绝。

他凝神一看,只见地上伸出两根筷子般粗细的锐爪,上面覆着一层淡白­色­的绒毛,正不知是何物。那东西已破土而出,赫然是一只毛茸茸的大蜘蛛,身子漆黑,八爪纯白,中间一圈鹅黄|­色­绒毛。

他大骇,知道越是­色­彩斑澜的蜘蛛,毒­性­越强,忍不住暗暗焦急,不知这山林中何来如此多的毒物?尚不及想出对策,忽觉手足一松,身上的那条蛇已窜纵过去,与那蜘蛛纠缠在一起,另一条毒蛇也已迅疾窜出,分缠蜘蛛的四足。

萧无垢这时顾不得看这场蛛蛇大战,忙提起地上的沈熹微往洞外奔去。刚至洞口,猛觉劲风扑面,急忙侧身避过。

“好小子,竟被你冲开了|­茓­道。”

白袍人怪异的声音里夹着一丝惊讶,说话间手脚不停已连攻了七八招,招招毒辣。

萧无垢担心伤着沈熹微,忙使出“天外摘星”的绝顶轻功,身影若神光离合,闪电疾风一般漂荡开去。

白袍人见他身法­精­妙,怀抱一人却恍若无物,忍不住又轻轻“咦”了一声。

这时,洞|­茓­中蓦然又闪出一道身影,同样的白袍裹身,手中握着两条死蛇与一只蜘蛛,幽闪若鬼火般的一双眼睛扫过萧无垢,朝白袍人冷笑一声道:“大惊小怪!”

萧无垢见这二人武功诡异,也不敢轻敌,俯身将沈熹微放在树下,朗声道:“两位是什么人?驱使这些毒物意欲何为?”

这人冷笑不答,震腕一抖,手中两条软绵绵的长蛇忽地挺直如利枪,刺向他的双眼及下颌,来势迅疾,快若星火,若无数蛇头攒动。

萧无垢微微一个侧身,举掌隔空往蛇身轻轻一拍,这一掌毫无繁复花饰,平淡轻灵之极,山林中的夜风却蓦然滞了一下,停止流动。

那人顿觉一股极为刚猛霸道的内劲,自双臂电击雷轰一般直达胸口,腹中一阵翻江倒海,似有什么东西欲冲喉而出,急忙暗中运功调息,硬生生将一口血吞了回去,再也不敢小瞧他。

萧无垢退开半步,也忍不住暗惊:这人接我一掌竟能若无其事?

他担心沈熹微,不欲跟这俩人过多纠缠,是以一出手便使出生平绝学“掸尘拂衣掌”。此人面上裹着白布,他看不到那张惨白如纸的面容,只当他竟接下自己一掌。

那白袍怪人却知自己的同伙吃了暗亏,虽惊讶萧无垢的深厚功力,嘴巴上却不饶人,冷笑道:“嘿嘿,大惊小怪。”

那人怒道:“金老二,你说什么风凉话,先解决了这小子,再算你我的恩怨不迟。”

被唤作“金老二”的白袍怪人冷哼一声,提掌如风,幽光如闪电,掌风如隐雷,疾拍萧无垢后背。

后来那人亦欺身而上,抖腕震臂欲再攻时,手中的蛇忽然节节断开,飘洒得纷纷扬扬——原来蛇骨竟被萧无垢的掌力震得粉碎。

这厢,萧无垢翻掌如飞,若红莲吐蕊。只听“啪”一声巨响,白袍人宛如断线风筝一般被震出两丈外。萧无垢的一袭玄衣,襟袍猎猎,目中神光流转,­精­气充沛。

那人脱口道:“掸尘拂衣掌!”

萧无垢见他认得掸尘拂衣掌,也是大吃一惊。

须知,这门武功乃是他恩师步轻尘所创。三十年前,步轻尘在落雁峰养心,峰上终年浓云袅绕,烟雾横锁,他每每赏月观涛,必先运功驱散云雾,于是从中悟出一套掌法,名曰“掸尘拂衣掌”。该掌法轻灵飘逸,一招一式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威力惊人,内力绵长。

当下厉声喝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在金越山中行此诡秘之事?”

这两人不答话,转动眼珠互看了一眼,似对他的掌法颇有忌惮。

白袍怪人忽然仰头发出凄厉长啸,遂即,丛林深处响起了另一股清亮的啸音,两股啸声相互呼应,此起彼伏,颇具威势。

这啸声甫起时还在远处,顷刻之间已近了十余丈。

萧无垢知他招呼同伴,倒也不放在心上,转头去看树下的沈熹微。

这一看,顿时神­色­巨变。

只见树下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他霍然转身,漆黑的眸中杀机陡起:“你们把人藏到哪里去了?”

白袍怪人嘶嘶怪笑:“我们不藏人,我们只吃人。”

萧无垢这时哪还有心情与他废话,当下抽出腰间的软鞭,迎风一抖,四周的树叶顿时疏疏落下,空中密布萧杀之气。

忽地,身后刚烈劲风拂体,一股真气朝后背数处大|­茓­急涌而来。

他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凌空一鞭反抽。只见幽幽月光下,一股鲜血激­射­而起,既而挥洒倾落,恍若雨珠雪霰。

空中仍回荡着一片冽冽鞭声,嗡鸣不已。

须臾,只听“噗通”一声,来人萎地不起。

四周寂静,天地冷潇。

三人静持不动。那两人的白袍已被汗水侵透,隔着紧贴面颊的布料隐见其双­唇­无声翕合,诡秘异常。

林中嘶声大起,腥味渐浓,已有数十条毒蛇窜了出来。

萧无垢长鞭挥舞若万条蛟龙,夜空中银光闪闪,瞬间已击毙数十条毒蛇。这两人忽然很有默契地同时出手,无数幻影迷离,掌风霍霍夹攻而至,劲风激荡处,一团馥郁的烟雾喷薄出来。

他心恐有毒,忙屏息闭气纵身闪避。那两人乘机飞掠过他身边,进了身后的洞|­茓­。洞口轰然落下一块巨石,震得四周尘土飞扬。

同时,万千蛇头攒动纷纷往森林中四散开去。

萧无垢挥袖驱散烟雾,只见天地幽静,鸟啼清婉。

他忙低头去寻被击毙的那人,却见地上空无一物,连一丝血迹也没有。刚刚那一幕仿佛只是自己静夜产生的幻觉,并不曾真的发生过。

抬头见那洞|­茓­藏于数十丈高的陡峭石壁上,洞高约两丈,洞口的青草蔓藤不如周围的茂盛浓密,显然是经常有人出入的缘故。

是谁开凿这个神秘洞|­茓­?里面究竟有什么秘密?而那个刁蛮任­性­的小书僮,他此刻身在何处?有无危险?

萧无垢静立沉思。

一连串事情在脑海纷沓浮现,女子,蝴蝶,毒蛇,蜘蛛,白袍人,黑衣少年……纠缠混乱,理不出一个头绪,只觉整件事透出一股说不出的古怪诡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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