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真的是另外一件事。”
“这样说来,她不是我要讨论的对象。”
白莎问:“你有没有撞人汽车的车号。”
“我告诉过你我什么都有。小姐,运气天上降下来,我当然拿出我的记事本,拿出我的铅笔。要知道我一切都记下了。车祸是怎么发生的,汽车车号,什么车,哪一年的式样,有什么特征。”他拿出一本记事本,打开来,将里面满满记着文字的一页在白莎眼前扬一扬。“老实说,这不是我见到的第一个车祸。”他说。然后又很后悔地加言道:“我第一次见到的车祸我做了恶人,律师敲了保险公司一万元。没有上法庭,庭外和解,律师握我手,说我是好公民。嘿!好公民。律师和原告分一万元,我得到的是握手和好公民。从此握手不能打动我的心。从此我也聪明了。口袋里老装着记事本,除非对我有利,我绝不做证人。不过你千万别担心我没有资料。我见到任何事都会详细记录。记事本是随时随身带着的,你懂吗?”
“懂了。”白莎说:“可惜你发言的地方不对,对象也错了。”
“怎么会呢?”
白莎说:“有个人雇我去找那位小姐。我甚至连她姓什么都不知道。我的雇主对她关心,但是她就如此不见了。”
来人把香烟自嘴唇上取下,随意地把烟灰弹在地毯上,把头向后一仰,大笑起来。
白莎气得脖子都红了起来,“有什么好笑?”她说。
“好笑?太好笑了!老天!哈!哈!哈!你的雇主想向她献一束花,只是不知道送到什么地方。‘你有没有撞人汽车的车号?’”
“你不了解,”白莎说:“最后见到她的人说,撞人的人用那汽车送她去医院,我希望知道她去了哪一个医院。”
坐在靠窗凉快一点,很舒服大皮椅子里的男人,笑得前仰后合,脸红脖子粗,最后干脆把两只脚也搬上了椅子。笑道:“哈!哈!哈!老姐,你杀了我算了,你很有意思,真正的有点意思。”
他从口袋摸出一块手帕,擦擦笑出来的眼泪和前额上的汗。“哈哈!真有意思。老姐,你还有没有这种好笑的笑话多讲几个,有一天我没有饭吃的时候,可以去说相声。再不然你自己也是受人骗的,那么天真,容易受骗,有一天会大破财的。”
白莎把椅子推后,“好吧!”她恨恨地说:“你给我听着,你自以为聪明,是不是?你妈生你生得聪明,是吗?世界上人都笨,只你一个聪明,好了吗?又如何?看看你自己,穿的什么地摊货衣服?看你衬衣领子都磨破了,鞋底上有洞了。能干?聪明?你聪明了一半,其他一半见不得人!现在我来教教你这个聪明人。”
白莎站起来,把上身凑过办公桌上面。她说:
“由于你那么聪明,自私,我要告诉你我的雇主是个乞丐,一个盲目的乞丐。坐在路边讨钱,卖领带、铅笔的,他的年龄到了感情丰富的阶段,这位车祸受伤的小姐常常接济他,也许还拍拍他背安慰他。星期一,她没有来上班。他开始担心了。星期二,她没来上班,他要我出马去找她。我白莎也受他感动了。我只收他四分之一的钱。”
“你刚进来我也想到应该给你点报酬,也许找到她后游说她一下找个律师打场官司,给你弄点钱用用。既然你自以为自己聪明,你自己去找律师,我不管了。”
坐在椅子上的男性来客这下不再笑了。连嘴角上的微笑也收了起来。他一半生气,一半惊奇,又有点迷惑地看向白莎。
“好吧。”白莎说:“你可以滚了。否则我也要轰你出去了。”
她开始绕过大办公桌向他走来。
“等一下,太太——”
“出去!”白莎吼道。
男人突然自椅子上跳起来,好像坐垫上冒出了一只钉子。“等一下,太太,”他说:“也许我们两个人合作,可以做生意。”
“我不要这种生意。”白莎说:“我不要伸出干净的手来和心术不正的穷瘪三做生意。你太聪明了,你自己去找要你资料的律师。”
“不过,也许——”
白莎过来的气势有如高山雪崩。她有力气的右手抓住来客上衣后背,只一扭就成了一个把手。她把手向前伸直,开步向前走。
经过外面办公室时,卜爱茜吃惊地看着他们。
通走道的门关上时,镶在门上的毛玻璃差点没有碰碎。白莎还对关着的门怒视了两秒钟,转身来到爱茜桌前。“爱茜,跟他走,我们好好教训教训大骗子。”
“怎么啦,柯太太?”爱茜不懂地问。
白莎抓住爱茜的座椅背,扭转方向,在她来得及站起前,推过了一半地板。
“去跟踪他!看他是什么人,去哪里。他要是自己开车,给我抄下牌号。快!走吧。”
爱茜向门口走去。
“等一下,”白莎说:“等他进了电梯再出去,不要和他乘同一个电梯。到街上再去找到他好了。”
爱茜急急自办公室门出去。
白莎把爱茜的座椅推回打字桌前,自己走回她的私人办公室,拿起抽了一半烟的象牙烟嘴,放进唇间,坐进回旋椅去。眯着眼深深吸口烟。
“这个小浑蛋,”她自言自语道:“到海军去当菜鸟!真是又想他,又恨他!要是他在多好,这混蛋有各种方法可以对付那个瘪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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