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本来希望能嫁给他的。我总是想，我要是他的妻子多好，他就可以紧紧地抱着我，就可以天天搂着我睡……可涵，你知道吗？那么多年了，每天晚上我都是一个人抱着枕头睡觉。遇上打雷或者刮沙尘暴的时候，外面就会很可怕地响，我只能吓得一个劲地往被窝里蜷缩。那时候，我是多么地希望我爸我妈能在我身边，多么地希望会有个人，能抱着我安安静静地睡觉……”

空气很宁静。

“可是现在我就快要死了。我想也许这就是报应，你知道的，我­干­的事情那么……肮脏，有时候没人的时候，我都总是抱着腿蹲在角落里哭，我觉得我自己特别的恶心，我想我死了以后肯定得下地狱的，上天注定，我连死了也见不到我爸我妈……”

她伸手抹了把眼泪，笑着说：“你看我，净提那些不开心的事。不过说实话，对我那么好的人，安然真的是第一个。记得有一次，他整跑了好几条大街回去帮我买小布熊。当他满脸是汗地把小熊塞进我怀里的时候，我真的忍不住就哭了。他从来就没有看不起我过，即使……知道那事以后也是……”

我知道我已经哭了，抓着她的手。我突然明白了安然为什么会喜欢她，她真的是个太好太好的女孩，不像我，娇气，蛮横，动不动就对安然发脾气，完了还要硬逼着他给我认错。我想我的脾气，换了是谁都会受不了我的。可是她不一样。当我们还在逛着繁华的商业街，挑着也许根本就不会穿的衣服的时候，她却已经因为交不起学费而辍学，当我们每次过生日就眼都不眨地花好几千块钱请客的时候，她却因为爷爷化疗都交不起钱而出卖着自己的­肉­体和灵魂。我突然觉得上天是那么的不公平，在她历尽艰辛之后还要给她最沉重的打击。其实我想，该下地狱的人根本就应该是我。

走出医院的时候外面居然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地洒在这个­干­燥的北方城市。我们没伞，就这样慢慢地走在雨中。雨水很凉，不一会就打湿了我们的头发和衣服，我突然就想起了“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好象是重点，前几天语文老师还说高考可能会出。

Au低着头，没说话。她的头发上笼罩着一层白白的水珠，晶莹剔透。

“可涵，如果，我是说如果……小优死了，你还会和安然在一起么？”

一阵风吹过来，打在我身上，很凉很凉。

也许这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至少现在是……

安然

一九九九年七月九号，高考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