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拿着个畚斗在扫满地的纸屑果壳。他是个挺老实的农村孩子，厚道，脾气好。说实话，我们三个都挺好吃懒做的，所以寝室的地四年来基本上都是他扫，现在想起来我都觉得愧疚。

“书成，”我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说：“出去走走么？”

星空下的学校显得特别的美。那些花草那些房子，安安静静地笼罩在淡淡的星光之中，我都差点就忘了这是我呆了近四年的地方。我们走过教学楼走过喷水池走过图书馆，一直都没有说话。我一点一点地想起我曾经在哪里上课睡过觉，曾经在哪里偷偷看过美女，曾经在哪里补过考骂过老师。我突然觉得记忆像洪水一样泛滥出来，我想挡住它们，可是怎么挡也挡不住。

后来逛累了，我们就并排躺在图书馆门口的草坡上。夜有点深了，空气特别的冷，我突然想起了北方，想起了那个冰冻封存着我最深处记忆的地方，想起了那个我住了二十年离开了四年的城市。我知道那里现在肯定在下着雪，肯定满眼望去都是铺天盖地的银白，当然还有那种让我觉得特塌实的寒冷。

“安然，你有见过下雪么？”他突然转过身，微笑着盯着我。

“废话，北方不下雪难道砸人民币啊！”

“我就没看见过。”他的眼神透露着淡淡的失落，“你知道么？我的家乡即使到了冬天也都不下雪的。记得小时候，我做梦都想看见下雪，我爸爸于是就答应我说，等我十岁的时候带我去北方看雪的。”

他往手里哈了口气，笑了笑说：“可是我最终还是没能等到那一天啊。不过我一点都不觉得惋惜，真的，我其实特为我爸感到自豪。我想他那么有经验，他肯定知道那个矿井还会发生第二次爆炸的。可是为了救人，他还是下去了，之后就……再也没回来……”

一阵风吹过来，特别的冷，我恍惚听见了我的心脏被冻碎的声音。

“安然，你还记不记得我的那个洋娃娃？”他转过头看着我，我连忙把头扭到一边，擦掉眼角的泪花。

“记……记得，怎么不记得啊，你丫不是天天搂着睡么？”

“其实这个洋娃娃是小的时候有一次，我爸在路边捡回来给我的。那时候家里穷，从来都没有玩具的，所以抱着她的时候我特别的高兴。不过，没想到这原来也是他这辈子唯一送过我的玩具了……”

我看着淡淡的星光蒙在他的脸颊上，我恍惚觉得以前我脑海里的那个老大，那个长得特像马家爵，特女孩子气，特喜欢说“我胆子小你们别老吓我”的郑书成，他就在我的身边，可是突然的就模糊掉了……

“毕业后你有什么打算么？”我问他。

“回老家吧，我妈腿脚不好，我得在她身边多照顾她。他随手捞起一块石头丢进前面的湖里，月光下泛起一圈圈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