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度涂增犹豫未决,手中的长剑欲刺不刺之时,在杨四主动的大力撞击下,剑刃似乎没有遇上任何阻力便刺穿了他的身体,仅余剑柄仍然露在他的体外。也因为这强劲的一剑,两人之间的距离蓦然拉近,已然紧紧地贴在一起。
和敌人之间的距离如此接近,这种奇怪突兀的情形使得度涂增有着一种极端不习惯的感觉。真是太可笑了,原来这杨四是这般矮的,高度连自己的下颌都达不到,这和之前杨四给自己川渟岳峙沉稳如山的印象很不一致。
究竟哪一个杨四更接近真实呢?
智者杨四果然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矮冬瓜啊!呵呵……居高临下的度涂增细细审视着胸前杨四那宽广光亮的大额头,几乎有着一种想要爆笑出声的念头。
这是什么世界?这种形象差至连生养他的妈妈都要羞耻的矮冬瓜也会被誉为智者,难道天魔宫堂堂黑道巨宗居然找不出一个像样的人才吗?
“去过蒙古吗?你……”胸前的杨四突然抬起头来轻声问道。他的声调极其平缓,似乎在和度涂增话家常一般,唇角甚至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蒙古?什么意思?这是什么狗屁问题?
面对着杨四过于平淡的表现,度涂增不禁毛骨悚然起来。长期沐浴在剑与血的残酷斗争中所培养出来的高度警觉性,使得他自然而然的想要远离敌手。
太变态了!当你的剑穿过对方的身体时,对方居然会笑眯眯地问你有没有去过蒙古,这种诡异的事有谁听说过吗?
当度涂增意识到危险时已经太迟了。一只胖胖的小手搭上了他紧握剑柄的右手,紧接着,一阵骨头碎裂的声音响遍全身。
杨四的手法实在太快,快至令度涂增完全没有时间去反应,等到反应过来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蒙古摔跤大法!
这才是杨四刚才那奇怪问题所要表达的东西吧……看着自己的右腿被反扭成九十度,度涂增迅速地了解到,自己全身所有的骨头关节均已被杨四狠辣的蒙古摔跤大法折断,自己之所以还有一口气存在,只不过是杨四还有话要对自己说而已。
果然不愧是天魔宫的超级智囊,果然不愧是智者杨四呀!不惜用自己的身体为饵来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然后趁自己为这种突发变故分神的空档,使出中原少见的蒙古摔跤大法来制敌致胜,让人防不胜防。
败在这种又聪明又不要命的对手手上,自己还有什么话好说?如果说要后悔的话,最不该就是自以为武功不错而前来刺杀杨四。要想杀杨四,仅仅依靠武功好是绝对不行的呀!
度涂增叹息一声,望向跌坐在一旁筋疲力尽的杨四,眼中不再有先前对他的轻视,反而充满了尊敬。
此刻的杨四看上去还是那么的臃肿矮胖,简直让人无法相信他如何能将蒙古摔跤大法施展得如此灵活快捷,但是度涂增却深深了解到,每一个敢于轻视杨四的人,都将为他自己的浅薄而付出沉重的代价。杨四,绝对是一个让所有人都应该尊敬的对手。
终于击倒了实力强过自己许多的敌人,杨四却没有半丝欣喜的情绪。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今夜没有遇见度涂增这个人,因为那样的话,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将依然健健康康地生活在这世上,自己依然能看见她唇角那抹娇俏可爱至让人迷醉的浅笑……
散花,四哥为你报仇了,可是……可是为什么我还是这般伤心?为什么……
周围的烈火旗战士早已拥上前来。杨四和度涂增一战变化得极快,一息之前还是杨四被度涂增用长剑刺穿身体,但眨眼之后,战事便到了终结的一刻,胜利者反而是一直落在下风的杨四。这极具戏剧性的场面简直看得让人眼花缭乱不知所以。
众战士先给杨四点|茓止血,然后将杨四体内的长剑拔了出来,并运功助其疗伤,更有性急者举起手中兵刃想将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度涂增乱刀分尸,以报战死当场的战友的血海深仇。
杨四摇头止住道:“且慢!除了散花谁也不能杀他!我要散花她自己来亲手报仇……”
杨四怀抱着香消玉殒的风散花慢慢挪近度涂增。他掰开风散花已有些僵冷的手指,将度涂增的佩剑塞进风散花手中,并用自己的手紧紧握住。
剑尖抵住度涂增的心口。月光之下,这柄曾经沾满风散花、杨四及众多天魔宫战士鲜血的长剑依然刃寒如冰、通体晶莹,流动着一道奇异光芒。果然是一柄好剑,杀了这许多人,却连一朵血花也没有沾染到剑身。
“散花……终于能让你亲手报仇了。你想要的东西,四哥总是会想尽办法来满足你。你说,四哥对你好不好呀……”杨四紧紧搂着风散花,低头望着她紧闭的眼睑下细长的睫毛,温柔地说道。仿佛风散花只是沉睡过去而不是魂断天国一般。
说毕,他将自己的脸颊贴上风散花冰冷的腮边,微笑看着剑下的度涂增,右手轻轻一送,长剑直刺对方的心脏。
度涂增突觉心口一痛,全身所有的力量在那一瞬间骤然消失,气绝而亡。纵横江南少遇敌手的花溪剑派十三太保之一的“剑魔”度涂增就这样丧生在他自己的剑下。
望着度涂增死不瞑目、怒目圆睁的眼睛,一股强烈的悲哀再度袭上杨四的心头。
报仇了又怎样?散花还不是一样无法复生?这个世界还不是一样寂寞得让人心底发冷?
杨四心中一酸,压抑许久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他仰天悲啸,看见漫天的星斗闪耀,心底掠过阵阵寒意,让他的身躯不由自主的剧烈颤抖。
孤独呀……没有了你,我真的好孤独呀,散花!
一只大手抚上杨四的肩膀,正是闻讯赶来的侯嬴。
侯嬴的眼中满是凌厉的杀意,他一字一句低声说道:“杨四先生,散花的仇,我们要让花溪剑派,千倍来偿还……”
杨四转头望向侯嬴,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口中却喃喃道:“就算将花溪剑派的人全都杀光又怎么样……散花,她还能活过来吗?”
侯嬴一怔,答不出话来。
斯人已逝,香魂渺渺。徒唤奈何?
夜风呜咽低回,似乎也在为那让人悲愤的答案所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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