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渐雪既感好笑又觉有点生气,她从怀中抽出一条白色丝巾抹去唇边茶水,口中嗔道:“先生莫非是在戏弄我吗?鹰刀此人无权无势无才无德,轻薄浮华,这样的人焉能与天下英雄比肩,焉能值得先生效命?”
杨四笑道:“美丽的珍珠藏在沙土之中时,谁能发觉它耀眼的光华?锋利的宝剑藏在剑鞘之中时,谁能明白它斩金削玉、杀人如割草芥的绝代风华?现在的鹰刀就像是龙潜深渊,等到他翱翔九天时,试问天下英雄,谁能匹敌?”
杨四对鹰刀这一番评价可说是极尽赞誉之词,令南宫渐雪动容不已,可心中毕竟不服,不由讥笑道:“先生未免太夸张了,简直视天下英雄如无物焉?”
杨四嘿嘿冷笑道:“在我杨四的眼中,天下间又有几人称得上是英雄?”
南宫渐雪秀眉微皱,道:“以先生胸中才学来说,眼界自然是极高的。可是,为何要如此青睐于鹰刀这个出身市井的无赖之徒?”
杨四瞥了南宫渐雪一眼,道:“常言道,英雄莫问出处。据传,贵阀的创派祖师南宫劲在年轻时也不过是盐帮的一个小小脚夫而已。既然南宫劲能从一个挑盐的脚夫成长为一派宗主,鹰刀为何就不可以?鹰刀本是个籍籍无名的黑道帮众,可却能在短短的一年间横空出世,名动武林,声名之盛直追年轻一代最杰出的四大高手──‘四大名剑’,崛起之快简直匪夷所思,这本身就说明了一定的问题。至于他究竟有什么东西吸引我,我想在将来的漫长日子里,我们会有很多机会接触,还是你自己去慢慢体会吧!”
南宫渐雪摇头笑道:“既然之前先生拒绝偷盗《割鹿玄典》,我们和襄阳温家合作的交易便已告吹,我与枣阳的三百战士立刻便要撤回淮阴备战,又哪里还有余暇待在襄阳和你们胡混?所以,任凭先生将鹰刀此人说得无双无对,我也只是一笑置之,无缘见识啦!”
杨四眨了眨眼睛,道:“我几时拒绝偷盗《割鹿玄典》啦?”
南宫渐雪仔细一想,发觉杨四虽然一直在反对偷盗《割鹿玄典》,可的确没有明明白白地拒绝过,不由在心中暗暗纳闷杨四的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
她眼波流转,嫣然道:“先生的意思是?”
杨四沉吟了一会儿,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口中道:“《割鹿玄典》我可以帮你偷,但是合作的条款必须改一改。”
南宫渐雪奇道:“怎么改?”
杨四笑道:“我说过,对我没有利益的事我绝不会去做。所以,只要你们将合作的对象改成是鹰刀和我就行了。只要我们有需要,你们必须无条件地在人力、物力上支援我们。你们得到《割鹿玄典》,我们得到你们的人力和物力资源,这样才算是公平交易啊!”
南宫渐雪一怔,道:“那温家呢?”
杨四突露一丝诡异的笑容,道:“反正无论怎么做,温家铁定都要完蛋,既然如此,不如便宜我们算了。”
南宫渐雪望着杨四那抹极其邪恶的笑容,心中竟不由有点发寒。难道,这才是这个貌似憨厚老实的杨四的真面目吗?
过了许久,南宫渐雪方答道:“对我来说,只要能拿到《割鹿玄典》,和谁合作都是一样。最重要的是,在我们参透《割鹿玄典》的秘密之前,战火不能烧到我们南宫家门口。”
杨四哈哈大笑着拂袖而起,道:“只要你们的后援调动及时,我敢保证花溪剑派绝对无法跨过长江一步!那好,我就此告辞,盗经之事请容我回去计划一下,敬请等候我的佳音。对了,请你们在枣阳的三百战士即刻开拔,秘密潜至襄阳附近,我要暂时借用一下。”
南宫渐雪愕然起立道:“你借用我的人想要干什么?”
杨四笑道:“既然大家合作做交易,总要先看看对方的诚意。我总不能凭你几句话,便傻乎乎地帮你去偷经书吧?”
南宫渐雪皱眉道:“你还是信不过我吗?”
杨四仰头看了看空中缓缓飘荡的飞雪,口中沉声道:“可不可信不是光凭嘴巴说说就可以的。只要你的人帮我赢了接下来的一场血战,我就相信你合作的诚意。”
南宫渐雪疑道:“什么血战?”接着她立刻省悟过来,道:“你要和蒙彩衣正面开战?”
杨四长笑一声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蒙彩衣胆敢偷偷渡江北上,意图突袭襄阳,我就要让她吃不完兜着走……”
说毕,他向南宫渐雪一躬,也不道别,身子如电一般向庐隐外激射出去。须臾,他矮胖的身影便消失在漫天风雪中。
果然不愧是智者杨四啊!言谈处事出人意表,令常人无法猜度。
南宫渐雪在心中赞叹一声,口中却轻轻说道:“坚叔,你老人家觉得杨四此人如何?”
一道灰色的削瘦身影自庐隐内门的一道垂帘后闪了出来。只见他突眉横目,发须斑白,虽然是寒冬季节,手中依然摇着一柄羽扇,道貌岸然飘逸出尘。正是庐隐主人柯坚。
柯坚手中羽扇一摇,缓缓道:“回七小姐,依我看来,此人头脑清晰,判断分析时势极为准确,犹善于筹计设谋,的确是当世英杰,不愧于智者之名。若能将此人招揽入我南宫家门下,必能辅助阀主成就大业!只可惜……”
南宫渐雪突然长叹一口气,喃喃道:“是呀,如此人才竟然不能为我所用,真是太可惜了。还有,他口口声声浪子鹰刀才是不世出的英雄人物。连杨四这种人也如此推崇的鹰刀,他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这一点实在让我好奇不已。坚叔,你想办法多搜集一点关于鹰刀的资料供我参考……”
柯坚恭敬地答了声:“是!”
又过了半晌,南宫渐雪的眼神突露一丝惋惜之色,道:“不能为我所用的人,绝不能留给别人。坚叔,你安排一下,等《割鹿玄典》一到手,我要第一时间看到杨四的人头放在我的面前。”
柯坚身子一震,略一犹豫,最后还是恭敬地答道:“是!”
南宫渐雪说完这道命令之后,好似放下了一桩心事般,口中微吁一道长气,端起手中茶杯待要饮时,却发觉茶水早已凉了。
她苦笑一声,放下茶杯,望向窗外。
窗外,在风刀霜剑的凌厉逼迫下,傲立在风雪中的寒梅不但没有半点颓败,反而越加娇艳动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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