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节是语文课,上课铃响过,学生们正襟危坐,等候魏老师的到来。不料等来的却是林子瑜。张彬以为林子瑜视力不济走错了门,忙提醒他去配副眼镜,免得下次一不留神撞在电线杆上。林子瑜只当没听见,若无其事地登上讲台,待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才抖出一个大包袱:“从今天起,魏老师走了,由我代理你们班的班主任,以后的语文课也由我来上。”
话音刚落,立刻掀起一阵喧哗。
“魏老师上哪去了?!”
“魏老师要走,不可能不告诉我们!”
“她以后还会回来吗?!”
四面八方都是质疑,沸腾得差点没把教室蒸发掉。
事情的起因还要从魏老师的儿子郑楠说起,就在母亲节那天,郑楠因为和外校同学打架,失手把对方扎伤,进了拘留所。
魏老师匆匆赶到拘留所,提出想见见儿子,但郑楠却说什么也不同意见她,就在那一刻,魏老师的心彻底坍塌了。她明白,郑楠是以这种方式,对母亲长期以来对他的漠视进行抗议。自从丈夫一年前援外去了非洲,郑楠一直住在奶奶家,她每天只是和儿子通一次电话,有时忙起来,甚至连电话都忘了通。她对儿子太忽略了,如果说有因果报应,那么,自己酿的这杯苦酒只能自己独饮了。
魏老师带着儿子的书包回到学校,书包里除了几本卷了角的教科书,还有一张被撕碎的照片。魏老师把照片的残片一点点捡出来,在台灯下仔细拼接,终于,她看到了儿子的笑脸,笑得那么无忧无虑,充满阳光,相继也看到了自己的笑容。这张照片是丈夫临走前给她和儿子拍的,儿子一直带在身边,可此刻,却变得支离破碎。她能想象得出,儿子撕照片时的痛苦和绝望,他一定很恨妈妈。是自己这个做妈妈的没有尽到教育的责任。
自从郑楠进了拘留所,魏老师便心如刀绞,但碍于面子,她又不想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当痛苦既不能发泄,又不能化解时,它的体积就会无限度地膨胀。尤其令魏老师痛苦的是,她先后去了几次拘留所,郑楠始终不肯见她,她不知道这种僵持会延续多久。好在老天有眼,郑楠在拘留所期间,突发胃穿孔,术中魏老师为儿子输了200cc的鲜血。当母亲的血液一滴一滴地淌进儿子的血管,魏老师忽然觉得一种释怀,她欠儿子的感情债,通过这种方式,终于或多或少地得到了一点补偿。
当郑楠从麻醉中醒来,魏老师却因疲劳过度,靠在他的床边睡着了。借着柔和的灯光,郑楠静静地观察着妈妈,他意外地发现,妈妈的鬓角不知什么时候增添了那么多白发,看着看着,他不由得有点心酸。
从那以后,呣子间的那层坚冰终于被打破了。不久,郑楠的案子有了结果,虽然没有受到刑事处分,但毕竟因为有过犯罪纪录,直接从拘留所转到了工读学校。
魏老师送郑楠去工读学校的那天,一路上一句话也没有,心里沉甸甸的。儿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临走时突然叫住她:“妈,这里离城里远,你以后不用总来看我了,我会好好学习的。放心!”这普普通通的一句话,竟说得魏老师泪流满面。
时隔不久,魏老师意外地收到快递公司送来的一束康乃馨,里面夹着一张小小的卡片:“妈妈,祝你生日快乐!”捧着那束花,她才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她再一次被儿子的孝心所打动,专门利用双休日,倒了几趟车,到工读学校去看望儿子。
呣子俩沿着工读学校的操场,一边走一边聊:“楠楠,在这儿还习惯吗?”
“挺好的。”
“你们班主任对你好吗?功课跟得上吗?”
“班主任对我挺好的,就是……”
“就是什么?”魏老师不由得停住脚。
“她昨天走了。”
“走了?上哪儿了?”
“她调到市里的普通中学去了,这已经是我来这儿以后,调走的第三个老师了。”
“他们为什么要走呢?”魏老师不由得有些诧异。
“谁愿意到这儿来当老师呀!这儿的学生都是有前科的,不好管,辛苦不说,福利待遇也很差,有本事的都走了。”
“你们老师走了,那谁给你们上课呀?”魏老师不无担忧地问。
“现在是一个老师管三个班,很多时候都是自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