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聆被送进急救室整整三个小时。
这期间,处于极度担忧中的乔伊几乎将所有负责救治安聆的医生护士威胁了一遍,搞得所有负责救治安聆的医生护士战战兢兢,乔伊自己则在走廊上踱来踱去,甚是不安……
直至五个小时后,医生与护士终于走出了急救室,乔伊立即奔了上前。
然而,医生对于安聆的病情绝口不提,反而询问乔伊与安聆的关系,当医生得知乔伊只是安聆的好友后,医生保留了安聆的病情隐私权,只是告之乔伊安聆并无大碍,乔伊这才松了口气。
得到医生的准许,乔伊走入病房,手术后的安聆并未苏醒,当乔伊见到脸庞毫无血色、躺在那儿仿佛死一般的沉寂的安聆时,乔伊内心涌起的是无法言语的心疼与担忧……
执着她的手,他将她细小的柔荑轻轻握在掌心之中,他凝睇着她绝美脸庞上紧闭的眸子,周身透着一股隐忍,眼神却是往日从没有在安聆面前出现过的凌厉。
她知道吗?她差点就死了……
她究竟怎么了?为什么她可以在他面前掩饰得天衣无缝?
她这是在糟蹋自己吗?
乔伊忍着心头无法遏制的疼痛,紧紧地包裹着她的柔荑……
整整一夜,乔伊没有磕眼,他静静地守候在安聆身边……
直至翌日清早,自睡梦中醒来的安聆发现双眼通红的乔伊,她勉强扯出一抹笑,“乔伊,你一夜都没有睡?”
看见安聆醒来,乔伊悬在心头的大石终于落地,然而,他心底的担忧却没减弱半分。
他将被他紧握一夜的小手放进被中,嘶哑的语调似乎很艰难才吐出,“安聆,告诉我,你究竟怎么了?”
沉睡一夜,安聆的脑子仍旧有些浑浑沉沉,她不明所以地轻轻摇首,“别为我担心,我很好……”
“你知道吗?昨晚……你差点就死了!!”说这句话时,乔伊愤怒地转身,几乎是嘶吼出声。他真的无法控制自己,看着她几乎将自己弄得频临死亡,他真的好恨她……
死?这个几乎人人畏惧的字眼瞬间在安聆的脑海中散开……怎么会?
“安聆,让我保护你,别再让我这么为你担心了好吗?”倏然,他蹙着眉转身,沙哑的男性语调中带着哽咽与心疼,“你知道站在手术室外的五个小时,我的心有多难过吗?这个世界上,如果还有一个人能比你自己还要珍惜爱护你自己的话,只有我……”在剑桥见到她的第一眼,他就知道,他可以为她付出一切,甚至生命……
没人知道,三年前剑桥有名的花花公子居然会再一棵树上吊死,就因为她在绿荫树下的轻淡一笑……
为了与她匹配,他由一个利用金钱保送进高等学府的富家弟子,成为剑桥工商管理系的第一名……
为了讨她欢心,他使劲无数追求她的手段,即便她无动于衷,即便令她生厌……
为了引她注意,他甚至将家族无法篡改的集团名称改为“伊安”,为此他差点与父母断绝关系……
为了她能幸福,明知道她近在咫尺,他还是学着不去打扰她,他在无尽的夜中为自己感到失落……
为了她……
为了她……
可是,这些年,他究竟得到了什么?除了那种几近窒息的心痛,便是这种永远无法触摸的距离……
真的,这些都无所谓,他愿意默默守护着她,可,如今的她却是让他看着她一步步没入死亡,一次次毫无灵魂地对着他笑……
抱歉,他做不到……
蓦地,在安聆还未对乔伊的言辞做任何反应之际,乔伊已经移至床畔,完全没有丝毫犹豫地俯身……
冰冷狂肆的唇瓣在那一刻印覆上她的,他奋力地嘶磨着,啃咬着、伴带着他隐忍的怒气,丝毫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
仿佛一个世纪之久,他终于放开她,而她的嘴角却被他狠狠地咬破了皮,鲜艳血红的鲜血自她的唇瓣流淌只唇角,她瞪大眸子望着他,水雾在这一刻迷蒙了视线……
“中有一天,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的成为我的女人!!”抛下这句话后,乔伊冷漠地转身,森冷刚毅的脸庞再也不似从前的温柔,他离去时的高大背影透露却是无尽的凄清与孤寂……
鲜血最终参进她的嘴里,很腥,也很痛……
或许是彼此心中有了芥蒂,连续两日乔伊都没有在医院出现,直至第三日,安聆独自向医院办了出院手续。
在临出院前的一刻,医生主动找上了安聆。
看着医生凝重的面孔,坐在医生对面的安聆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疑惑道,“医生,我到底怎么了?”她一直认为自己的身体并无大碍,直至与乔伊对话……她有询问过医生自己的病情,然而,医生却让她出院前再与他谈。
年轻男医生手里拿着一份病历,他扶了扶眼镜,抬眸望了一眼安聆,表情深沉道,“安小姐,如果没有诊断错,进入您的下体时常出现疼痛的情况……只是疼痛并不严重,所以您没有慎重处理。”
医生说得没错,事实上,早在一个星期前,安聆便时常感觉到下体隐隐作痛,而且下体有少量出血,但是,当时她服用过避孕药,众所周之,避孕药对生理期会有影响,而她一心以为这是服用避孕药的正常反应。
安聆沉默地颔了颔首。
“安小姐,信息你上次做流产手术时,妇科医生就该告之过您……您的输卵管天生狭窄,怀孕的几率并不高,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还要选择做流产手术……”医生皱起眉头望着安聆。
然而,安聆却是一脸懵懂与遗憾的瞪大眸子,“医生,我没听明白……”
医生以为安聆没有听清楚他的话,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安小姐,您有天生的难孕症即输卵管狭窄,因此,你能怀孕并不容易,作为医生,我不理解您为什么要选择不要孩子?而,选择流产手术后,您并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导致您下体诱发了炎症,这亦是您近日为什么会感觉到下体疼痛的原因……”医生不禁叹了口气。
这一次,安聆呆愣地望着医生,脸色瞬间刷白,不敢置信地摇了摇首,“医生,我从来都不知道我……”这么些年,她的身体并无任何异常……
“这种难孕症的确比较难发现,但是,当您做流产手术时,您的手术医生就该告之过您的状况……”医生平静陈述。
安聆倏然摇首,眼眸霎时闪过一丝惊恐,“我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季予漠带她上医院时,是季予漠在于医生谈,当时她根本没有心情去理会其他……
为什么季予漠没有告诉她?
“安小姐,您的炎症可以配合药物慢慢治愈,但,您的下体的炎症却引发了输卵管堵塞……”这点亦是医生这几日对安聆的病情绝口不提的原因,毕竟,任何女人都无法承受此刻的遭遇。
安聆开始有些明白医生之所以难以理解的原因,她的声音开始有些哽咽,“那么,我……”她不敢去证实,牙齿碰撞着唇瓣瑟瑟发抖……
“安小姐,由输卵管引起的不孕并不是不治之症,全国亦有许多治愈的例子,我们医院……”
医生开始口若悬河地展示他所在医院对于不孕不育地治疗优势,然而,这一刻,安聆的眼眸却已通红,泪雾瞬间蒙蔽了她的视线……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家的,关上门后,她手中拎着的包包瞬间落地……
沿着厚重的门板,她赢弱的身子重重地滑落在地。
身子蜷缩成一团,她将首埋入膝中,纤细的双臂紧紧地抱紧自己……
这一刹那,眼里肆无忌惮、无法抑制地涌上眼眶,她开始失声抽泣……
心,仿佛被人撕裂了在掏空,那种痛不似以往的钻心疼痛,而是难以形容的生不如死……
她的脑子不断重复的是医生强调的“不孕”,是的,她再也不能拥有宝宝了……
自她失去了这辈子唯一拥有的宝宝后,她这辈子便注定不能再做母亲……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对她这么残忍?为什么季予漠能够在得知这件事时无动于衷?
就算那不是他本来想要得孩子,就算他根本就不在乎她,为什么他可以如此冷然地帮她做了选择?
季予漠……她好恨……
这是她一无所有以后,第一次如此强烈地痛恨一个人,而那种痛却又带着撕心裂肺的凌迟感,令她每一次呼吸都感觉到自己即将没入死亡……
没人知道,她曾经是那么的在乎他,她将他当做她的“天”,她甚至幻想过宝宝健康成长的画面……
即使在清楚他对她只存在利用之后,她依然想要留下这个孩子,因为那是她的宝宝,无论如何,她都爱自己的孩子……
天知道,在失去孩子的那几日,她的身体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感受着疼痛,她在梦中无数次对宝宝诉说着对不起,她一直以为是上天安排他和宝宝呣子无缘……
她不怪任何人,只怪自己太没用,她将所有的过错揽在自己身上,她坚信,总有一天她的宝宝会再回来的……
可是,上天却在那个时候剥夺了她做母亲的权利……
她的宝宝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意思的这一点时,安聆心底的痛楚奋涌至喉咙,令她再也无法哭出声,只能任由眼泪肆意下落……
良久,良久……
她拾起地上的手袋,眼神呆滞地站起身。
坐在床沿,她拿出手机和一个曾经反复删除却发现早已录在心底的手机号码发去一条简讯——我想见你!晚上十点,我在你我定情的那片海滩等你,一定要来,否则你会后悔!
发完简讯,她拉开床头柜上的一个抽屉……
手指颤抖地自一个精致的盒子中取出一条手链,手链上有明显衔接过的痕迹,曾经断裂的过的亮坠手链再也不似从前的精致华美,她轻轻将它戴在手腕……
夜晚,渐入秋季的天气连带海畔吹来的微风带着些许寒意,她静静地屹立在海边,唇瓣或许是被冷风拂隐隐呈现紫色。
海滩上早已杳无人烟,唯有她专注地看着荡漾的海浪,眼眸晶亮而无神。
倏地,她身后的海滩上传来一阵细微的脚踩细沙声,她的身子微微一怔。
“我在想,究竟有什么事能够令我后悔?”一道沉冷傲然的男性声响传来,他挺拔萧然的高大身影屹立在她身后。
几乎在听见她声音的那一秒,她的鼻子便传来难忍的酸楚……
她竭力抑制住眼眸的湿润,随即转身。
她转身的那一刻,季予漠便已经发现她今日的异常,黑暗幽深的眸子不由眯起。
今日的她身着一件单薄的白色绸缎飘逸长裙,她瀑布般的长发不似前些日子的绾起,而是顺直地披下,微风掠过她纤弱的身躯,黑发与长裙迎风飞舞……
这种感觉就好像她回到从前,她举手投足都透露着她曾有过的高贵气质,依旧楚楚动人……
她开始缓缓朝他走来,他的眼神猛然间有些恍惚。
蓦地,他平静地移至他面前,她纯净清漾的眸子一眨也一眨地凝望着他……
眼前的他,有着世人称羡的俊逸脸庞,面无表情,却有着世人难以忽略的王者气息。
她清楚地记得有关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节,曾经都是那么的熟悉……
忽地,她毫无预警地拥上他,双臂紧紧圈着他,闭起眸子,她将首靠在他的怀中……
他的身子瞬间一震,黑眸呈现一抹惊愕,整整数秒,当他抬手欲将她推开时,他突然听见了由她传来的不大不小的抽泣声……
他的手顿时僵在半空。
这一刻,她亦自他的怀中退出,她双眸朦胧地望着他,眼泪犹如决堤的洪水肆流……
清澈的瞳眸染上水雾,她怔怔地望着他。
黑暗中,他炯亮深隧的黑眸微微撑开,一种丝丝心疼牵扯全身痛楚的感受涌上心头,他僵在半空中的手指一颤……
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见到她流泪,他的心就异常烦躁,总有种种动想要拭去她眼角的泪痕……
“季予漠……”
倏地,她与他拉开距离,她缓缓地换了他一声。
平日的冷漠与自制教他依旧面无表情。
望着他冷酷地面容数秒,她使力地咬了咬唇瓣,最后,她抬手坚定地拭去眼角与脸颊的泪痕,精致动人的脸庞勉强扯出一抹苦涩的冷笑,“呵——”
他总能一眼看穿她的心思,然而此刻,他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维持着笑意,轻轻抬起手腕,手腕上十分合适的亮坠手链赫然进入季予漠的眼底。
她苦涩道,“我真的很傻……你送给我的手链,尽管已经被冰曦毁了,我依旧花了三天时间将亮坠一颗一颗地窜起来……没人知道,我是一个多么注重承诺的人,你曾经说过的话,我至今没有忘却一句……”说着这些话时,安聆的脑海却是呈现着他毅然决然不顾医生反对坚持拿掉孩子的画面……
整个身体因为这种撕心裂肺的痛楚瑟瑟发抖……
她暗哑地女音不禁轻颤,“其实,很早以前,早在我们的婚礼无法举行时,我就已经不想再活在这个世上……但是,我觉得这样的我很没用,我觉得不公平,为什么你可以活得比我好?你让我失去了一切……”这一刻,她竭力抑制着正在眼眶打转的泪水。“你对我所做的一切,我总是在心底为你辩解,因为我始终以为你是那个能够陪在我马尔代夫散步的季予漠,你答应过我的,不离不弃……”
撇开首,她调整了一下情绪,哽着声继续道,“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了……”忽地,她在季予漠的面前,狠狠扯断了手中的那条手链……
瞬间,一颗颗精致的银色亮坠散落在海滩上的细沙上……
她的心如那条手链被人狠狠撕开,破碎得再也无法愈合……
她静静地转身。
方才的那个拥抱所给予她的温暖与安全不再令她有任何缅怀,她一步一步地离开他远去……
是的,这辈子,她再也不会傻傻地去等待一个男人,询问他,他……究竟有没有爱过她?
看着逐渐消失的白点,这一秒,轻风徐徐地掠过季予漠英俊的脸庞,从未有一刻,他竟然感觉连风都可以如此冰冷刺痛……
翌日,安聆搬出了公寓,她在m市偏远、租金最便宜的四环地段租了一间六十坪的单身公寓。
她丢弃了所有的洋装,包括昨夜那件著名设计师设计的白色绸面晚装……
她将头发挽起成高高的马尾,穿着简单的牛仔裤与白色T恤,她弯着腰在整理她的新房。
终于,曾经被人租过的房间已经被她整理得焕然一新,她满意地躺在床上,重重地舒了口气,心境异常平静。
拿起被她关了三天三夜的手机,他按下开机键。
屏幕上顿时显示了数个未接电话与数条简讯,而这所有的电话与简讯都来自一人-小甜。
简讯的内容大多是小甜询问安聆的行踪与担忧,安聆随即拨通小甜的号码。
电话几乎在接通的那一刻就被接起,“喂,安聆,你到底在哪里?我好担心,这几日,你怎么没回‘安氏’?手机为什么关机?”
耳畔传来的是小甜铺天盖地的担忧与疑问,安聆只是淡淡地回了句,“小甜,我不会再回‘安氏’了……”
“什……什么?”那一边的小甜显然不敢相信,眼眸虅大,“为什么?‘安氏’对你来说不是最重要的吗?”
“呵呵——”安聆痴痴地笑了声,“从前是我……”是的,这辈子,她都搞错了自己人生的方向!
“安聆,我不明白你在说什……我们见个面好不?我很担心你,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你和我说说好吗?”小甜的内心无比着急。
“我在M市,你我见面的机会不少的……我很累,我想休息一会儿,我们有时间再聊。”说罢,合上手机,轻轻闭上眸子。
没有想太多,拉起被子,她沉沉地进入梦乡。
……
另一边的小甜在听见耳畔传来的嘟嘟声后,她呆滞的眼眸却是通红湿润的。
失魂落魄地放下手机,小甜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办公座位上,独自陷入思绪。
募地,小甜假装如无其事地来到洗手间,反锁上门后,她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在响了数秒接通,“什么事?”里头传来的是一道冷然的年轻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