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阿紫是个那么保守的女孩子,这要是发生了什么事,我问妳会不会内疚一辈子!」美绫眼见丈夫那副不干己事的局外人表情,肚子襄积满怨气地抱怨。
「美绫,我怀疑我们是不是真的了解阿紫。」阿诺依着那些点酒单,迅速且准确地调着酒。对阿紫,他向来觉得追孩子的心情着实压抑得太厉害了,十几年前她首次出现在Pub到现在,她彷佛一直都是个小丫头。
或许是自卑于七零八乱的家庭背景,也可能是封闭惯了而不敢或者找不到方法与他人交往,他所认识的阿紫,一直都是如此抑郁且沉默地生活着,就像躲在阴暗墙角里,孤浊的苔藓,即使十分难得地开花结果,恐怕也不会有太多人在意,因为,连她自己也不在乎。
但自从上回那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来闹酒之后,情况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在字里行间,阿紫总会留纸条告诉阿诺他们,自己在那个叫范进的男人家的事,纸条里的范进已经从「那只讨厌的猪」,而至「讨厌鬼」而到现在的「阿进」。阿诺不想去猜测些什么,但他对这个妹妹般的心丫头的任何决定,都抱着乐观其成的态度。
刚刚一看到阿叶的眼光在遇见阿进之后,即再也转不开的样子,他就已经心里有数了。其实女孩子长大了,哪个不是谈谈几次恋爱,伤心欢喜交集的走过青春岁月。阿紫为她那破碎的家已经耽搁太久,就算现在谈谈恋爱,那又何妨?
而依阿紫所传达出来的讯息,这个叫阿进的男人并没有什么不好,虽然年纪比阿紫稍微大了一点,但以他对阿紫的照顾,阿诺倒看不出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别的女孩子可能会需要温柔体贴的情人即可,但对阿紫而言,她还需要个如父兄般宠爱她,如朋友般了解牠的情人。
即使失败了又如何?了不起痛哭几场,反正在这里有他阿诺跟美缓,他们永远都会为阿紫把肩头空出来,随时让她哭诉委屈和伤心事。
况且,那个范进……根据他侧面所了解,这些天来进进出出的可怜分子,就有不少人是由这个叫阿进的男人的隶属的公司所派出来的。灌醉了其中几个,阿诺轻而易举地就套出了他要的情报。
阿进在调查阿紫!虽然不太明白牠的用意,但阿诺相信这大概不会有任何的恶意。因为他也动用了牠的关系,认真地摸清了这个有些吊而郎当的男人。而这些,都是美绫所不知道的。
「哼,你们男人就是会帮男人,要是阿紫哭着回来的话,看我怎么惩罚你们两个。」泄了气的看着利落调酒的阿诺,还有仍然醉醺醺的心朱,美绫气呼呼地拿起冰块丢进嘴里,咬得卡啦咋啦响,还不时说几句话威胁他们。
面对老婆的埋怨,阿诺还是维持他一贯的例嘴傻笑,闭口不语的调着酒。
风速在身旁呼呼地响着,阿紫望着窗外疾速向后退去的景物,仰起头自全开的天窗望出去,满天的星斗正此起彼落地闪烁着点点明亮光辉。
想到阿诺跟美绫知道之后,不知道会有什么表情,阿紫忍不住格格她笑了出声。这一笑之下,引起了身旁阿进的注意,他自这辆加长型的劳斯莱斯革裹的心冰箱中取出瓶香槟,「嗽」一声地朝天窗将瓶口的软木塞射出去。
「有什么事这么好笑吗?」递过去一杯香槟,阿进看着她优雅地连吸几日。
「喝得这么急,这也是会醉人的玩意儿。」
「醉就醉吧!」阿紫摇摇头一口仰尽杯中的酒液。「我想好好的醉一次,或许醉了以后日子会比较好过些!」
闻言挑起了左眉,阿进殷勤地为她倒满酒。「有什么不愉快的事吗?」
「呃,也不是;也是吧!我一直以为人生就是这样,努力工作挣钱,每天上班下班吃饭睡觉。」想到小朱所说的话,她又连连吞了几日酒。「但是……我不知道,也许是我变了,可是又为什么要变呢?」
想了许久都猜不透她到底在说些什么,阿进只有认命的再为她添满酒。人家说酒后吐真言,绞尽脑汁都找不出可以把她那紧如螃蟹钳的嘴打开,阿进只有用最下下策:灌她酒。
「什么变?又是变成什么呢?」
「我……好奇怪、我其的不明白、小朱笑我是要等贞节牌坊。其实……我也好想跟别的女孩子一样,有个很好的丈大、很汞的孩子,我也想要有平凡快乐的生活。」谈起了令她情绪低落的原因,阿紫落寞的低语道。
「妳可以啊!阿紫,妳也可以有这样的机会,这世间就只有男人跟女人,男人跟女人也只有结婚跟不结婚的差别而已,只要你想要,妳一定也能拥有幸福的家庭。」
「不,妳不会明白的,我不要跟她一样。」突然歇斯底里般的大叫,阿紫茫茫然的看着泼洒了自己一身的酒。
「谁?」阿进一头雾水的追问。
「我不是故意要恨她的!可是我答应了爸爸,我发过誓我不会离开他们。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阿进,我好害怕跟她一样,我不想跟她一样……」喃喃地将头靠在椅背上,望着像是不停向她眨着眼睛的星斗。
「谁?谁?妳说谁?」阿进一连问了几声,回答牠的只有满车的静默,他一转头看到已睡着的阿紫,不觉莞尔地露出笑容。
「嗅,阿进,你还要我绕多久啊?」从中间分隔司机跟乘客座的玻璃窗中露出个脸,戴着司机帽子的心李,朝阿进使着眼色问道。
「嘘,小声点,她刚睡着。」阿进连忙要小李襟声,小心翼翼地察看阿紫。
「我看还是先送她回家去好了,哩,你知不知道她家在哪裹?」
小李露出个好笑的表情。「老兄,你都不知道了,我哪有可能知道?我找看她的皮夹或看看有没有可以找出她家地址的纸张!」
阿进简直是傻眼地瞪着熟睡中的阿紫。「没有。她跟我出来时,就只穿了这件衣服,还有这朵玫瑰,现在怎么办?」
「把她弄醒?」小李指指阿紫,对阿进建议道。
「不好吧,她睡得这么沉……」阿进颇为犹豫。
「难不成你要把她弄回家?」小李瞪大眼地叫着。
「这……」阿进摇起头,搔搔有些长了的发丝。「似乎只能这么办了。把她带回去,等地明天醒了再说。」
「嗯,她是靳玉章的妹妹,说不定柔柔那里查得出她家的电话号码。」小李整个人几乎全挤进后座来说着话。
「现在三更半夜的,办公室里没人,柔柔又被Nick哄到日本去采购新衣了……」三言两语又推翻了小李的提议,看着熟睡中仍紧皱着眉头的阿紫,阿进拍拍小李的肩头。「兄弟,我看真的得把她弄回去了,我今晚就睡沙发吧!」
小李不置可否地耸耸肩。「阿进,你这个人真是很今人费解。有时我们以为大伙儿兄弟们一场,应该很了解你了,但你就像变色龙做的,马上又变幻出你个性中潜伏的另一面,今我们跌破眼镜。」
「哦,是吗?」脱下猎装外套,阿进轻柔地为阿紫披上,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小李。
「就拿这个叫阿紫的女孩来说吧,以前碰到合你胃口的女人,哪一个妳不是速战速决啊?结果这回你却拖拖拉拉的,搅得连我们也跟着你七上八下的紧张。」
「咦,你们紧张个什么劲儿啊?对她,连我自己都还拿不定主意,你们就别费心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阿进,你该没忘记当初Nick跟老金的惨状吧?我看你现在跟他们也差不多了。」小李将车停在大门口,双手抱在胸前看着轻而易举地将阿紫抱进门裹的阿进,语重心长地说道。
闻言愣了一下,但阿进随即又恢复他那惯有的吊而郎当笑容,朝小李耸耸他浓密的肩。
「或许我血液因子里根本就隐藏了浓厚的受虐因子,谁知道呢?漂泊这大半辈子,我从没有这么强烈的想定下来;对又如何,错了还能怎么办?这是我的生命,而朋友,我只希望在我要咽下最后一口气前所后悔的事,不会是因为懊恼自己的害怕受伤而裹足不前!」阿进说完抱着仍呈昏睡状态的阿紫,自顾自地走进屋裹。
「他是真的认真想处理好这件事,小李,随他去吧!」NICk说着将手按在小李肩头,身畔的老金也面无表情地点着头。
小李无言地接过老金交给他的行李,和他们一起钻进等在一旁的出租车。
「真页该把阿进的那个石膏拿掉的,如果阿紫发现阿进的腿伤是假的,我看阿进准少不了一顿苦头!」小李望着突然大放光明的屋子,突然爆笑地说道。
「恐怕我们也脱不了关系的!不过我倒是很高兴阿进终于决定将真相告诉阿紫,因为世上绝不可能有永远的秘密,事实隐瞒越久,想要得到谅解也越困难。」
Nick往后一靠,将头枕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说道。
老金也双手枕在脑后,露出了难得的笑容。「是啊,我就是预期到将有场惊大动地的争执会发生,所以才愿意到日本跟宇薇会合。唉,Nick,你要你老婆去「大出血」,也不必硬是怂恿我老婆也去嘛!」
「老金,你又不是不知道宇薇跟柔柔是死党,柔柔要去「出血」,宇薇焉有不去的道理。」Nick一副无辜状地急忙澄清。「我可是只提供来回机票跟住宿费「哈,幸好我没有这方面的困扰,光柔柔这个「购物妖魔」就吓死人了,更别提如果加上个宇薇,我看你们两个非得租只货柜才够装她们所真的东西了。」小李一脸看好戏的德行说着风凉话。
Nick跟老金对看一眼,不约而同地开口——「闭嘴!」
迷迷糊糊地舔添嘴唇,阿紫半腿起眼睛地望着那个在屋裹走来走去的男人。她捧着有千百斤重般的头,用肘支撑住自己,再次地看清楚那个「走」来「走」去的男人。
走,灵光一现突然闪进了她的神智之中,她立刻精神百倍地跳下床,顺手抓了个软棉棉的大羽绒枕向他走去。
「阿进……」装扮出最甜美的笑容,阿紫已经在心里排演了几个绝佳的谋杀方法了。
「吓!阿紫,妳醒啦?要不要吃点蛋卷,或喝杯浓茶?」阿进正在厨房里忙碌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听到回音,他诧异地抬起头,却正好接到阿紫迎面扔过来的枕头。
绝绝对对千千万万不要低估了女人丢东西的准确性,尤其是盛怒中的女人!这是当阿进发现自己被那碗预备做蛋卷的蛋面糊自头兜下时,唯一闪进脑子裹的念头。
「你为什么要骗我?你的腿不是断了吗?嗯?很严重喔,大概要休养三个月到六个月!啊哈,这是什么?」阿紫扬扬那个上头签了密密麻麻名字的石膏,做势要往地下摔。
「等……等一下,千万不要把大腿那一头往下摔;那里有个肉弹型的护士签名,还有她特别留下的口红唇樱」阿进一见之下大叫不妙,连忙冲过去抢救,一时半刻间也顾不得身上的面糊已经开始凝结或往地上滴了。
「哪一个?这个吗?」露出了小恶魔般的笑容,阿紫故意在阿进面前虚晃一招,然后趁他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将手一放碰隆一声,那个阿进数了将近两个月的石膏套子,破裂成四分五裂在地板上弹跳几下,宣告寿终正寝地碎了一地。
「啊,啊,我的……」阿进哭笑不得地指着那些碎片,脸上充满了惋惜与不舍。「她起码是个叶玉卿级的波霸哩!」
阿紫眼光逐渐冰冷地瞪着他。「既然这样,那你就再发生一次意外吧,说不定这回你可以要到叶子楣那级的呢!」她说着话还故意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瞄瞄阿进的腿。
「不,不,阿紫,妳别激动嘛,我们有话好说……」
「妳还有什么好说?你骗我你的腿断了,又不是我撞你的,还要我负什么道义责任,结果呢!害我担心个半死,又怕妳以后会变成残废,一天到晚为妳求神拜佛。谁知道,你这一切都是假的,你好可恶!」愤怒地在室内来回镀着步子,阿紫握紧了拳头。
「呃,这个……」想起她这阵子为自己的尽心尽力,阿进着实也感到自己有点不光明磊落,但……「我……我……我怎么会这么倒霉,自从遇到你之后,没有一件事是顺利的。
结果竟然连妳的腿伤也是假的,我为什么这么笨!」泄了气地跪在地板上,阿紫此刻已经不知道该怨牠的欺瞒,还是恨自已的好骗了。
「不,妳不笨!是我不好。我不该用这种差劲的手段,但是不这么做,我又找不出可以接近妳的法子。」阿进盘腿而坐在她面前,以最诚恳的态度娓娓道来。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辛苦的做这些事?」
「我告诉妳,我一向很相信自己的直觉,或者说是第六感。当我第一次在Pub里见到妳时……」
「那不是第一回,我曾跟你搭同一架电梯到顶楼,妳叫我下一层楼去找柔柔。」阿紫不以为然地反驳他道。
「啊?那个速递的职员?」阿进瞄瞄穿著那件人红舞衣的阿紫,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那大那套衣服实在太糟了,而且妳还戴着帽子,所以找根本没有印象。」
「所以你对我根本只是存在着肉欲的想象,何必这么浪费心机?阿进,我不是那种抱持着玟瑰色美梦的女人,我不相信爱情;更不相信婚姻。」将被风扬起的发丝全塞进耳后,阿紫淡淡地说着,眼中流露出脆弱的忧伤。
「为什么不相信爱情,我一直以为女孩子都憧憬着白马王子,白纱……」看到阿紫又要将随风飘扬的发丝拢至脑后,他举起于制止阿紫。「别……我喜欢看你的长发这样随意飘动的感觉。」
「阿进,看看你身畔的女人们:柔柔跟宇薇,她们有德有福报,生活在优裕的环境里,所以她们可以生平无大志,只求嫁入即可。无论何时何地,她们都可以悠游自在,像只彩蝶般的快乐。但我不是,阿进,我跟她们不是相同的人……」无奈地叹口气,阿紫垂下眼睑。
「阿紫……」对牠的说法感到痛心,阿进张口欲言。
「不,让我说完,阿进,我恨明白自己充其量只能是只平淡无奇的蛾,而婚姻是道无边无际的网,我害怕那种会今我窒息的侄梏。宁可向火飞扑而去,我也不要被网子局限在这个今我害怕的世界里,妳明白吗?」凄美她笑笑,阿紫将一头宜披腰际的长发,编成根粗粗的麻花辫。「就是这样了,彩蝶有彩蝶的快乐;灰蛾有灰蛾的命运。而我,却又没办法勉强自己随波逐流。」
「妳不必随波逐流,阿紫,妳只要做妳自己就够了。」心里为她话中的绝望感到心悸,阿进有些同病相怜似的对牠的看法更加地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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