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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为什么……我会招人怨恨呢?”略失了血­色­的­唇­低低地吐出这样的话语,声音虽轻而且颤抖,但却令高穆平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自爆炸发生以来,她就一直不说话。惨白着一张脸,故作坚强地咬着­唇­,看上去好生让人担心。送她回到家后,警察来过一趟,临走前留给她一张表格,叫她把与自己结过怨的人名列在单上。而那一瞬间,高穆平看得很清楚:叶知秋脸上的表情——很受伤。

以她的自尊和骄傲,一定没办法接受自己会招人怨恨的事实吧?高穆平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于事无补,于是安静地跑到厨房泡了杯咖啡出来,端到她面前。“快喝了吧,压压惊。”他柔声地道。她眼底的脆弱令他有几分心疼。

叶知秋看他一眼,再看看他手中的咖啡,微蹙秀眉,“我不喝速溶的。厨房里有煮咖啡的器具。”

高穆平有些哭笑不得:都这种时候了,她还在计较这个?委实是­精­致得过头了点儿。但是,看她这个样子,他的心中竟然生出几分柔软来,很想宠宠她的任­性­。

“你等着,我去帮你弄。不过可能时间会久一些。”他拍拍她的肩头,原意是想安抚她的,却发现她立刻直觉地颤抖了一下。他皱起眉,看来她的确吓得不轻。

于是,他建议道:“你回卧室睡一个小时吧,到吃饭的时候我叫你。”没想到她立刻反对:“不行,我下午要回公司的。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我去处理。”说着,她还真的抓过沙发上的手机,准备拨个电话回公司交代工作事宜。

“我不准!”他一把上前抢过她的电话丢到一旁的茶几上,心头竟隐隐升起几分怒意。这女人就这么不爱惜自己,当自己浑身是胆铜皮铁骨万古不化吗?换做是别的女人碰上这种事情,早就吓得缩进他怀里哭天抹泪了;而她纵使再怎么害怕,却仍是死撑着表面上的坚强和高傲。她的自我防备令他心疼,也令他挫败。因为这仿佛在提醒着他:这是个高高在上的女人,一个他不够资格接近、不够资格保护的女人。

“你现在就给我回房去睡觉!公司那边,我会替你请三天假。总之这几天,不要出去惹人注目,免得被寄炸弹的人再逮到机会行凶,知道吗?”他双手环肩地命令,表情严肃到有些怕人,令叶知秋一时竟没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冲着她吼的凶恶男人就是那个终日傻笑的高穆平吗?

“你……”她愣了三秒钟,这才想起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好像我才是你的上司。”可是,说这话的时候,她却明显底气不足。面前这男人虽然是一贯的好脾气,可是真生起气来也怪吓人的。

不过,他为什么要生气?被放炸弹的人明明是她不是吗?

被她这么一说,高穆平竟然有些想笑了。她一刻也不愿放弃提醒两人之间上司与下属的关系吗?而他也就真的浅浅地笑出声来,“你这样拼命,究竟是为了什么?”他突然很想知道。

谁知她别过脸去,轻哼道:“你不会懂。”的确,一个拥有极高天赋的26岁年轻设计师,原本已经在室内设计方面斩露头角发出光来,前途一片大好,却恁的随着­性­子转了行,将原来的基业一手抹杀,也白白浪费了多年的专业修习——这些都是她从高穆平的简历上看来的——这样一个由着­性­子乱来的家伙,又哪会明白她对工作、对个人价值实现的执着和热情?“哦?我怎么就不懂了?”对于她的不屑,高穆平并不着恼——反正已经习惯了。他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叶知秋白他一眼,“我跟你不同。我的事业、生活、爱情,都只要最好的。”

这话真侮辱人。不过他仍未动怒,“你怎么知道我就不是要最好的?”他还真想知道自己在她眼中是个什么样的人。

看你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就知道了。叶知秋瞥他一眼,然而这么伤人的话终究还是没说出口。她对这男人有一种矛盾的心情:既看低他对工作对人生不够严肃的态度,又为他的温柔爽朗­性­情而心生悸动。

幸好,幸好她还没有爱上他;否则,只怕她会更加为难吧……幸好呵。

在心里轻叹了声,她只是问:“为什么会想进珠宝设计这一行?”她和他一样清楚,如果他当年若不是突然转行,如今早已经是世界知名的设计师。

高穆平的眉头锁了起来。早知道她会问他这个问题,而同样或类似的问题,他也早已回答了不下千百遍。而个中原因,却是不能为外人所理解的。

他沉吟半晌,抬起头来,笑着给出三个字:“好玩吧。”

好玩?叶知秋惊讶地微张了嘴。他放弃大好前程,选择一切重头来过的原因居然是“好玩”二字?天啊,他这叫暴殄天物!

高穆平见她的表情,更想笑了。看来不把原因解释清楚,她还真的会鄙弃他到死哩。“一年前,我的一个和我一样做室内设计的好朋友突然问我:‘你知道这辈子我最恨的人是谁吗?’我正在奇怪,他却回答我,他最恨的人,居然就是我。因为我,是室内设计这一行所有同仁都跨不过去的一道坎。”

叶知秋凛了凛眉。人红遭人妒,这是全天下的人之常情,在美国也不例外;但高穆平总不至于就为了这一句话而退出吧?他虽然白痴,但至于白痴得这么彻底吗?

“然后,他很不服气地对我说,我能有今天的成就,全是因为跟对了师父,I’manluckydog。”高穆平淡淡地诉说,话语中并无半分怨怼,只是诉说而已。

叶知秋点点头。她知道他的恩师是谁,那人是享誉全球的室内设计师,联合国的纽约总部办公室的内部设计就是出自他之手。

“当时,那句话让我心里很不舒服。的确,自我出道以来,师父帮了我很大的忙,是他为我引见了几位建筑界的知名人士,我才有机会可以出头。我那个朋友的话虽然出于嫉妒,可倒也让我有几分心虚了起来。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有了转行的念头。”

“为人言而活,不可龋”叶知秋略摇头道。她一直以为高穆平是个随­性­的人,没想到他也这么看不开。

“不是。”他语气温和地否认,“我是觉得,敢随时卸了挑子重新来过,才是真正的强者。”这话让叶知秋有些意外地怔住了。她凝视着近在咫尺的他:这一刻的高穆平,目光虽是谦和,却蓦然有了两簇火光在他瞳孔深处燃了起来。她胸口微震了震,有种什么东西自胸臆间蔓延开来。

“之后有一天,我在SOHO的星巴克喝咖啡,突然邻座有位太太走向我,说是她耳环上的水钻掉了,要我帮她粘回去。”想起这段往事,他脸上不由露出了微笑。

“水钻掉了?你确定这不是搭讪的借口?”叶知秋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其他的不说,这男人长得确实不赖,标准的一副招蜂引蝶之相。

“你想到哪里去了?人家可是五十多岁了。她说我的眼神好,手指又细长,所以才拜托我帮她。”他笑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结果,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发现珠宝真是个很好玩的东西。一颗水钻,有上百种不同的切割方法,可以造就出千万种不同的首饰。而一件首饰,就是一个故事,也说不定是一段爱情。”说到这儿,他笑了笑,“——因为爱情是离不开珠宝的嘛。想想看,你亲手设计的珠宝,将会装点别人的爱情,这种感觉是不是很­棒­?”叶知秋听着,有些动容。“一件首饰,就是一段爱情”,这么浪漫的说法她怎么从来没有想到过?

“而且,珠宝是保值的。即使哪一天我不幸落魄了,也可以把自己设计的作品拿出去变卖,而不至于饿死街头。”她朝天翻个白眼:果然高穆平是不能正经太久的。“可是你入行一年,至今未有任何作品问世。”她指出。若他真拿得出好作品,也不至于沦落为小小的一介助理。

听了这话,高穆平懒懒地笑着道:“十年磨一剑嘛,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她又白他一眼,这小子不止不求上进,还狂得很嘛。“这就是我和你不同的地方了。如果给我十年,我会磨十把剑,而且每一把都会比前一把更加好。”她借着这个比喻道出自己的人生哲学。

高穆平深深地看着她。这女人好傲,然而,她也的确有这个资格傲。他淡淡地叹了口气,“也许,这也就是为什么你会遭人怨恨的原因吧。”

高穆平的话,一针见血地戳到了她的痛处。叶知秋立刻沉下脸来,道:“如果这是我的优秀所招致的必然后果,那么我宁愿选择优秀。”

“你已经很优秀了。”他看着她表情倔强的俏脸,真心地道,“只是,除了优秀,人偶尔也要选择快乐。”

“我很快乐,一直都很快乐!”她飞快地回道,斩钉截铁的语气更像是在说服自己,“对我来说,优秀就是快乐。”

高穆平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此刻在他面前的她,脊背挺直,身形紧绷。这女人的身上像装了个弹簧似的,一旦感觉受到了攻击,立马就给它反弹回去。她这么拗,着实让他不知拿她怎么办才好,也让他不知拿自己怎么办才好。不想让她太累,不想让她孤独,想给她关心,想给她保护……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这么­鸡­婆的情感,可是她,却一点儿也不领情。沉默良久,他只能说:“快乐就是快乐,没有别的东西可以替代。”这是他心中真实所想,也是他对她衷心所愿。

叶知秋听了,僵着脖颈,抿着嘴道:“那你就快乐了吗?”声音有几分赌气。

“我原本很快乐。”高穆平望进她的眼睛里,而她逃避地低下头去。他心里有些失望,但沉吟片刻之后,还是忍不住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可是,见到你不快乐,我也快乐不起来了。”

这话说完后,两人都是一震。

话一出口,高穆平就后悔了,这样的话,对于一个与他甚至称不上熟捻的女人来说,根本就是一种冒犯了。而她如此骄傲,定然会更看轻他吧?会更认定他是不成大器,只知道终日游手好闲泡美眉的登徒浪子,也会更不可能……爱上他。

他为什么这么冲动呢?一份连自己也不能确定的情愫,居然就这么轻易地说了出来?他懊恼地垂下头,沮丧得就像个初次恋爱被人甩的少年,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她的表情,生怕在她脸上找到一丝嫌恶,一丝鄙夷。

就在此时,叶知秋快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道:“我去睡了。”便像逃离犯罪现场似的快步奔进卧房,脚步还有些慌张踉跄。

高穆平久久凝望着她仓促逃离的背影。他觉得自己的心像一块被打了褶子的布料,不管再怎么熨烫,也无法回复之前的平顺了。

见到你不快乐,我也快乐不起来了……

叶知秋将身子蜷进棉被中,又扯过枕头蒙住自己的脸,直到整个人快要不能呼吸了,也无法阻止高穆平的这句话在她耳边不断萦绕。

这话的语意可大可小,可以理解为朋友间再平常不过的关怀,也可以被听成是全天下最深情的表白。

可恶的高穆平,他说这种暧昧不明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嘛?害得她所有的思绪都纠结成了一团,可算是体会到什么叫“剪不断理还乱”了。

是的,她害怕自己会错了意;然而她更怕的,却是自己会对了意。

难道说,高穆平那家伙……竟然喜欢上了她?

她开始用力地将整张脸压向枕头,用力再用力,直到快要窒息。在仅有的缝隙间她低低地申吟:“不可能,不可能的……”

是啊,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才短短几天的接触,他居然就喜欢她了?而她——面对他的表白,她居然一点儿也不觉得反感,反而为此芳心大乱、暗自悸动不已?天啊,这一切都太荒谬了,她无论如何也不要相信!

“蔼—”她突然放声大叫,想借此来发泄心中千百种的郁结。

正在厨房煮咖啡的高穆平听到了她的叫声,没有多想地便扔下手中的器皿,飞快地冲进卧室。一进门,就见她在床上平躺成大字形,双目呆滞地死瞪着天花板,仿佛那里悬挂着外星生物。

“叶知秋,你怎么了?”他连忙跑到她床头。刚才的尴尬已顾不得了,现在最重要的是确定她没事。

下一秒钟,叶知秋飞快地从床上弹跳起来,挠着头发,神­色­尴尬万分,“哦,这个……没事啦。我只是随便叫一下,舒缓压力而已。”现在她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居然被高穆平看到她疯癫犯傻的一面,哦,叫她死了算了。

愣了一下,他随即扬起有趣的笑容,“哦?是我刚才的话让你有压力了吗?”她此刻害羞的模样竟令他莫名地心情大好,所有的沮丧顿时化为乌有。至少,她不再总是开启那个防卫自己的弹簧对着他了。

“我才……才没有呢!”她更窘了,一辈子脸红的份额仿佛全集中在了此刻,“你……你少在那边自以为是了,我警告你哦,这可跟你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是是是,我的大小姐,跟我没有关系,一点儿关系也没有。”见到她脸红的娇羞美态,他可真的是什么辙也没有了,不自觉地就放柔了语气哄她,“那你先乖乖睡,没事的话不要再大叫了,OK?”

“我……”她原本还有好多未出口的话,却都在他的温柔话语中消失无形。

高穆平极为自然地替她把枕头放平、拍松,又为她盖好棉被;而她所能做的,就只是红着脸,乖乖地听他话躺下、睡觉。

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这样宠过她……当他用温柔得无以复加的眸光注视着她的时候,她居然感到好幸福……

天啊,叶知秋你完蛋了,你就这么没骨气,人家一点儿小温柔,就教你心里甜得像吃了蜜糖一样……她将头埋进棉被里无声地哀号。

高穆平替她关了门出来,脊背顶着门板,心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荡漾开来,就像吃到一颗柠檬,三分的甜,七分的酸;可即便是酸,也让他甘之如饴。

这种感觉已经好久不曾有过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并不是个会轻易为女人动心的男人。活了二十六年,谈过几段温淡的恋爱,也并未在他心中留下多少刻骨铭心的回忆。而面对这个骄傲美丽的女人,他的心仿佛又回到18岁那年初识情滋味的青涩,是那样欲语还休,那样不确定。生平第一次,他开始胆怯,他开始对自己没有信心。遇上了叶知秋,他才知道:原来面对爱情,再自信的男人也可以变得很卑微。

他想,他是喜欢上了她吧?关于这一点,他是无法否认的。然而,她呢?她是怎么想的?他可记得她说过,她的事业、生活、爱情,都只要最好的……他垂手立在门边,兀自陷入了重重思绪。

而就在此时,门内再度传来她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声:“啊!”凄厉可怖,绕梁三尺。高穆平有些好笑地翻了个白眼。这算是狼来了吗?然而,犹豫了两秒钟,他还是推开门进去。毕竟是放心不下她的。

“我的大小姐,你又怎么啦?”这回他所见到的是她被棉被裹成一团的有趣景致。可仔细一看,却又不止是这样,她那发抖的身形、眼底的惊惧全都是货真价实的,仿佛见了鬼似的。

“发生了什么事?”他连忙坐到床边,替她拉下棉被。

叶知秋浑身打着抖,面容惨白,几乎要语不成声了:“有……有炸弹!”

“炸弹?”他也被她吓了一跳,当下再顾不得什么,按住她的肩头问道:“哪里有炸弹?”“那……那里。”她身子一挣,又迫不及待埋回棉被里去,只露了一只手在外面,颤颤巍巍地指向窗台的方向。

窗台?穆平半是疑惑地眯起了眼,“你会不会是­精­神太过紧张听错了?”

可侧耳仔细那么一听,好像还真有“滴答、滴答”的声音自窗外传来。

不会真那么邪门儿吧?他站了起来,慢慢地向窗台的方向走去。身后传来她发抖的声音:“高穆平,你……要小心哦。”

她还是关心他的。这一刻,他竟然心里暖得想笑。

他脚步轻移,缓缓靠近落地窗。然后,他猛地挥开窗帘!

下一秒钟,“滴答”一声,一颗大水珠不偏不倚滴中他的鼻尖。他仰头一看,是七楼的阳台上悬了个硕大的机箱,机箱里的扇叶在飞转,也顺便多洒了几滴水珠到他脸上。

“可恶。”他低咒一声,用手擦着鼻子,回头对她道:“拜托,是楼上的冷气机外挂在滴水好不好?”真服了她,这样也能给它听成是炸弹的声音。

一听这话,叶知秋顿时红了整张脸,从棉被里探了半个身子出来,“对不起哦,是我太神经质了。”她可怜兮兮地道歉。

“那你快睡吧,别再胡思乱想了。”她脸红的样子娇俏可人,哪里还有半点儿平日里那个“极品女人”的傲气?见她这副模样,他也舍不得怪她了。如果她愿意一直脸红给他看,他倒情愿这种突发小状况多出现一些。

然而,当他走到门边时,身后又传来她的声音:“高穆平,我可不可以……暂时住到你那边去啊?住这里……我还是会害怕。”

高穆平停下脚步,回过头望着她。她闪烁的眼神像森林里某种善良的小动物,让他整颗心都融了。

他实在想不出有任何理由可以拒绝这样的她。

“哇咧,这里是人住的地方吗?”

这是叶知秋跨进六楼B座门槛之后发出的第一句感慨。

照理说,高穆平搬进这里也算有两天了,尤其昨晚他还大张旗鼓地要粉刷墙壁,叶知秋本以为他会把这屋子收拾得略微妥当一点儿,而不是像现在这么“不堪入妆——

四面墙壁都被画上了郁郁葱葱的森林,看起来像极为怪异这也就不说了;更夸张的是,她在整间屋子里找不到任何可以被称之为家具的东西。地板中央铺着个宽大的睡袋;贴着墙的一排透明收纳箱,想必是他放置所有家什杂物的地方,顺带说一句——因为是透明的,所以她可以看到他东西摆放得实在很乱,可以说根本不是用摆的,而是用塞的;只有角落里的一套HIFI组合音响加上那个纯平的43寸彩电,看起来价值不菲的样子。

她又跑进厨房,不意外地发现那里只有一个微波炉和一箱泡面。连冰箱都没有,看来高穆平有把吃剩的食物当天丢掉的习惯。

然而当她再跑进浴室时,却发现那里有一个超大的豪华型按摩浴缸。

叶知秋没啥想法地朝天翻了个白眼:这家伙真是个实用主义者,只在他觉得有必要的地方砸钱。

可是这种房子对于过惯了­精­致日子的她来说,就比较难适应了。

“高穆平,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老实回答我。”她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近他,小声地道,“你是不是打算在这里混个几天就走,不打算长住啊?”把屋子搞成这样,她实在怀疑他有久住下来的诚意。

高穆平有些失笑,她这是在讽刺他吗?“其实就一般人的观点来看,房子只要是可以住人就行了,有必要搞到像你家那么­精­致吗?”他反问。

说完,好像是要为了替自己的言论作表率似的,他果然席地坐下来,两只脚还踢掉拖鞋,大咧咧地伸在地板上,看起来一副挺舒服自在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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