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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世纪的欧洲,全剧的­色­调是暗淡的灰黄|­色­——朦胧而阳光穿透过­阴­湿云层,投下略带灰败的金黄暖­色­。电影里无处不在的画室位于顶楼走廊尽头,房间的一切都是旧物,每个镜头就像一帧帧­色­调柔和的水粉画,带着静谧的情调。

电影里的镜头缓慢悠长,苏措看着看着,不自觉的困起来。可楼下那群人不睡,她也不敢睡,强自打着­精­神继续看电影,渐渐的也看出了头绪。

女主角非常年轻,面庞削瘦,凝脂肌肤,忧郁孤独的眼神,浑身蕴含着一种特别的气质;男主角已近中年,有着大理石般的面孔,怎么看都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可是在导演手下,他们却在电影里却发展了一段似有若无的情愫。

“这样的电影你也看得下去?”王忱到客厅取饮料,看到苏措还坐在那里看电影,非常惊奇。

“比我想象中好看。”苏措眼光没有从屏幕上移开。

“他们正在玩真心话大冒险,一起去吧。”王忱拍拍她。

苏措把目光收回来,打量一眼王忱,嘴角一弯带出个笑,摇摇头。

“可惜,”王忱颇觉遗憾,说,“我很想知道你的真心话是什么。”

苏措神态丝毫不变,恍若未闻刚刚那番话,继续看着那部电影。客厅只开了壁灯,光线不时很好,苏措脸上被荧光屏映的一片白。

王忱摇摇头离开。他离开后不久,门吱呀一声又被推开。刚刚电影里也闪过一个镜头,脚步声沿着走廊一轻一重的移动,然后画室的门嘎吱一声被推开,镜头细碎的转换,画室的每个角落都尽收眼底。

苏措给电影惊到,匆忙的抬头。

许一昊靠着门,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了。

客厅再无别人,苏措从书包里拿出小小一个包袱递过去:“师兄,你的衣服。这段时间都忘记拿给你了。今天有机会,就带了过来。放到哪里比较好?我记得你带了包过来,我放到里面?”

“随便。”许一昊心神不宁的说了句,他早把这件事情忘的­干­­干­净净。

苏措在一堆书包里找到许一昊的,把衣服装了进去。

“刚刚在外面玩真心话大冒险。我输了,”许一昊垂下目光,头发完全盖住了眼睛;顿一顿后他开口,声音低沉的仿佛不是他的:“他们问我有没有喜欢的女孩。”

苏措不语,她回到沙发上坐着,拿起遥控开始不停换台。

“我说,有。”

“师兄,晚上你酒喝多了,我这里都闻到了酒味。”苏措站起来:“你去隔壁房间休息一下,我下楼叫林师姐上来。”

“我没有醉。”许一昊冷冷的说。

苏措不同他分辨,朝门口走过去,小心的从他身边经过。错身的时候许一昊猛地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他力气很大,勒得苏措胳膊又麻又疼,完全动弹不得。正是夏天,苏措穿着短袖衬衣,这样一抓,明日肯定能见到淤痕。

瞥一眼许一昊,她看到他眉毛进紧皱,眼睛里暗光闪动,愤怒,焦急,心疼等等许多情绪都堆在那里。苏措触电般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对着门微微笑了一下,清清楚楚的开口:“师兄还说你没醉?请放开我。”

苏措胳膊冰凉,冷得许一昊一怔,同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不觉心里暗悔,眼睛里的光采顷刻退了下去,剩下一片颓然。他到底缓缓松开手。

他说:“苏措,我跟林铮只是朋友而已。你不会不知道。”

苏措小心的闪了出去,她听到他在身后轻轻叹气。

扶着墙,缓慢的穿过走廊,却在楼梯口看到抱臂而立的陈子嘉。他紧着眉头,忧心忡忡的看着她。他虽然一个字都没说,可浑身的那种气质和压迫感让苏措不能不在意他的存在;如果灯光没有撒谎的话,他的目光里大概有一丝疑虑。

两人俱是沉默。半晌后他诚挚的说:“苏措,你帮我们写的程序很好非常好用,谢谢你。”壁灯的光落在他的眼睛里,荡起细碎的波纹。

“师兄你太客气了,本来就是我先欠了你的人情,这个忙也不算什么,”苏措打强­精­神,愉快的笑一笑,“所以,现在我们两不想欠了,是吧?”

陈子嘉依然不动声­色­:“那你的意思是,我以后不能来找你帮忙?”

“不是,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师兄你一直对我很好,帮我很多忙,”苏措右手扶着墙,左手摁着太阳|­茓­,她的额角隐隐疼起来:“我刚刚那句话表达出了问题。不要理睬那句。我的意思是说,承诺答应了就应当做到,现在我做到了。”

她迅速的说完这番话,头也不抬的从他身边经过,两人的衣襟和呼吸轻轻擦过。

下了楼,苏措看到泳池边的牌桌已经散了,米诗正在让人收拾东西,跟她招呼之后就往楼上走;林铮则怔怔坐在原来的位子发呆,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她的妆有点花了,不过反而看起来别有一种清丽的感觉;王忱是看上去最有­精­神的一个,坐在林铮身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同她聊天,也不管她是不是在听。瞧见苏措过来,他同时伸出手朝泳池另一边一指,示意她过去那里。

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苏措意料中看到苏智在游泳池边醉得一蹋糊涂,伏案睡着。应晨打算扶起他,却苦无力气。苏措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与应晨一道扶起他来到安排好的客房。苏智倒是倒床就睡,倒是什么都不同­操­心,剩下应晨和苏措面面相觑。她们累得也厉害,都没什么说话的力气,略略交谈几句,洗了澡就挤在另一张床上睡了。

半夜的时候苏智醒过来,浑身热得不舒服,他挣扎了几下,发出了轻微的声响。苏措眠浅,这一点声音已经可以吵醒她。她急速下床过去察看苏智的情况,他虽然没吐,在昏暗的壁灯下脸­色­隐隐发青,难看的利害。

这间卧室有洗手间,苏措打了热水给他洗脸擦身子,再小心喂他吃醒酒药,然后就没有再睡,在他床边睁眼坐到天亮。她怕吵醒应晨,一举一动声音极低。

苏智再次睡过去的时候,她去了趟花园。宽阔­精­致的花园里鸟雀声阵阵,凉爽习习,像三月的风一样清新,带着树叶的香味,风吹得暑气全无。漫长的一个夏天,也只有清晨时分最凉快。偌大庭院里,从前庭草坪到后院游泳池人影全无。大约是昨天闹得太晚,所有人都还在睡。

也许还有别人也睡不着,不过这都是她所不知道的了。在院子里逛了半个小时,苏措依然还发现有人起床的迹象。她回到客厅,从书包里翻出手机,惊讶的发现数条短信飞快的弹出来。

清晨的时候苏智醒过来,第一眼就看到苏措坐在自己床边,目光定定的看着窗外。清晨光线微薄,她脸上的表情几乎看不清。苏智想起若­干­年前的事情,默一默后开口,说:“阿措,你现在还是不大容易睡着?”

“没有的事情。”苏措打量他的脸­色­,说,“哥哥,你脸­色­好多了。”

“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么?难得听到你叫我一声哥哥。”苏智扶着床坐起来,装模作样的看窗外的太阳。积习难改,他好容易恢复了一点­精­神,就开始说笑。

苏措笑笑。她睡得不好,眼圈四周发黑。

“哥哥,你告诉米诗,我回学校了,代我谢谢她的招待,我非常感激。”

“跟我们一起走吧。”苏智摇头。

“等到所有人都起床,不知道什么时候了,我得回实验室了。”苏措晃一晃手机,“刚刚开机才知道,师姐昨天把实验室钥匙锁在实验室了,现在进不去,急坏了,她让我马上回去开门,不然她得被白老师骂死。”

“嗯。不过这个地方,离市内有点距离,出租车也不多。”苏智担心的说。

“这都是小事情了,我能想办法的,”苏措肯定的说,“但不论如何我得赶快回去。”

应晨也醒了,她看到兄妹俩坐在那里静静说话,两个人脸­色­都不好,但是难得的没有抬杠,罕见的洋溢着一种兄妹之间才能有的温情。

苏措运气很好,她离开米诗家走了不久就遇到了出租车;匆匆返回学校,寝室也没回直接跑到科学楼。刘菲在实验室门口等得就差跳脚,见到苏措简直像见到了一座金山,扑上来就抱住她,甚至还在她面颊上亲了一下。

苏措简直笑得打跌。她何曾看到一向镇定的师姐这个样子,忍住笑,她说:“师姐,那你可得请我吃饭,我从市郊打车回来,一点都不便宜。”

“你说怎么请就怎么请,”进屋后刘菲打开空调,微微一笑,“不过你去市郊做什么?”

“昨天是陈子嘉师兄生日,米诗请我们去她家玩,庆祝一下。”

“米诗?”刘菲吃惊,“你怎么认识她的?哦,陈子嘉?”

苏措点头。

这时刘菲眉毛一皱,走到苏措跟前,郑重其事的说,“阿措,我很早就想告诉你,你最好不要跟他们那群人交往过密。”

苏措疑惑的睁大眼睛。

“起初因为陈子嘉是你哥哥的朋友,我就没讲。”刘菲拉着苏措坐下,平静的说,“你跟他们不是一类人。他们,包括许一昊,都是那种坐着什么不用做,但什么都有的人。可是你不一样,你所获得的一切都是靠你自己的努力挣来的。那么勤奋的读书是为了什么?在白老师的实验室累死累活又是为了什么?”

轻咳一声,刘菲轻轻说:“他们甚至都不知道你经济困难。这么起早摸黑,看的我都心疼。你这么善良,我几条短信你就大老远的跑回来,甚至都没人送你。他们那群人,我很早就认识,人很好,只是,他们完全不能理解你。因为包括我,都不能。”

苏措不吱声,可是却紧紧抓住了刘菲的手。她垂下头,把目光低到看不见的地方,柔顺的头发缓缓从耳边垂下来。

在出租车里苏措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刘菲心念一动,站到她身后,轻轻把她头发理顺。此时她才发现,苏措头发的颜­色­不是纯黑­色­的,而是一种暗红­色­,阳光从科学中心的窗户里斜过来落在上面,红­色­更加明显,好像暗地里流动的红光。

十四

这个夏天既热且长。

华大的规矩是大二开学之后才军训。工程物理系连同其他几个有特殊要求的系给拉到军队里训练了足足一个月。若­干­年后在同学们的回忆中,也许军训是只剩下有趣且美好片断,但在当时,这个过程都是艰苦非常的,尤其是对苏措这种体育不佳的人来讲,日子更是过得度日如年,每况愈下。

回来的时候所有人变得又黑又瘦。

高兴的人似乎只有杨雪。她一直苦于寻找减肥的方法,这下子终于成功了。杨雪瘦下来秀气多了,引得宿舍里那那两位又嫉妒又羡慕。

杨雪对着镜子左顾右盼,得意极了:“还应该多军训几个月的。”

“多好多好,”苏措“噗嗤”一声笑:“那我可以不用活了。”

苏措本来就偏瘦,现在就更瘦了。不过她有个特点,虽然纤瘦,但是非常匀称,乍一眼看上去,瞧不出太大变化。

下课后在苏措教学楼前的车棚里碰到苏智,他简直是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叫起来:“苏措你几天没吃饭了?”

陈子嘉也说:“是瘦了很多。”

这学期他们有门数学课在华大上,见面的几率也随之增加。说起来也是那次生日聚会之后,苏措头一次看到他们。

环顾四周,苏措毫不以外的发现,人群的目光纷纷向他们看过来,当然女生最多。不过苏措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关注程度,往常她半点都不在乎。可是今天的情况有点特别——物理学院和数学学院的学生们都刚刚下课从教学楼里出来。

苏措在学院内外都不算是无名人物,基本上所有人都认识她。看到她和两位帅哥站在一起亲密交谈,众人的回头率基本上达到了百分之数百。还不乏好事者特别热情同她招呼。

“我们刚刚军训结束。”苏措假装身边的目光不存在,说,“怎么会不瘦。”

天气开始转凉了,苏措今天穿了一件薄薄的毛衣,外面罩着格子外套,看上去仿佛一只手臂就能抱住。

“听说你继续拿到奖学金?”陈子嘉问她。

尽管英文不佳,上学期的成绩苏措依然是第一,加上多位老师的推荐,她拿到了最高等级的奖学金。苏措自己也是昨天才知道这件事情,陈子嘉是怎么知道的?

她诧异的看着他。

“楼里贴着名单。”陈子嘉挑眉。

“为了庆祝这件事,”苏智立刻热情洋溢的说,“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去吃点好的补一补。你也太瘦了。”

“不了,”苏措婉拒,“我约了刘师姐,她说要请我吃饭。”

陈子嘉微微一笑,那笑容引得来往的女生目光都移不开:“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尚未回答,说话间刘菲从实验室那条路骑车而至,苏措敏捷的跳上后座,笑眯眯的朝他们扬一扬手,然后飞速离去。

“跑那么快,好像我会吃了她,”苏智皱眉问陈子嘉:“不过什么时候开始,叫她出来吃饭也这么困难了?”

陈子嘉没有回答。

拿到了奖学金,苏措轮次请人吃饭,寝食同学,班上的同学,实验室的师兄师姐等等人;除此外,系里所有拿到奖学金的人每个人都出了钱请全系人出去吃饭唱歌,坐在一起的时候热闹是热闹,不过偶尔还是有点苍凉的感觉浮上来,系里的人又少了几个,这学期又有人转系走了。

同学们吃饱喝足返回寝室,同男生在学生宿舍区的大门分开,苏措杨雪慢慢散步着返回寝室,杨雪最近命犯桃花,跟一位师兄暧昧不清,就他们之前发生的每一件小事来征求苏措的意见。其实以前她都不屑同苏措讨论,大概今天心情实在是太好加上月­色­迷人,以至于心情大好,脸上笑得灿烂极了。

宿舍门口有点热闹,人来人往进出频繁。杨雪瞪眼瞧了半天,推一推苏措:“是你们会长许一昊师兄咧,难怪那么热闹。”

宿舍门口大片场地上整齐的排放着许多自行车,宿舍楼里的灯光透出来,苏措清楚的看到他靠坐在一辆自行车上,那种姿态像是在等人。

苏措有点疑惑:“他来这里做什么?”

“过去问问就知道了。”

不用过去问,许一昊已经侧过了头,看到了她们。他没什么悬念的走过来。

杨雪笑眯眯的打招呼之后溜进了宿舍,把苏措留在宿舍外面,临走前前不忘对苏措挤眉弄眼。

“我说两句话就走。”许一昊说。

苏措凝神听着。

“下周五下午协会开会,有几个大一的新生入会了。”许一昊说。

“当然当然,肯定会去的,”苏措点头。“今年有几个人?”

“四五个。”

苏措“扑哧”一声笑起来:“怎么这么多了?”

“我降低了要求。”许一昊静静看她一眼,说,“一年都过去了,是么?”

歪着头想了想,苏措说:“好像真是。”

“你又瘦了。”

“还好。”苏措只笑。

回到宿舍,一屋子人都过来,露出老巫婆一样的叵测笑容,那神情仿佛在说,抗拒从严,坦白从宽。

“他就是来告诉我协会开会的事情。”苏措澄清。

卢琳琳当然不信,“许师兄在外面等了半个小时,就为了说这句话?苏措你骗谁呢?”

“是是,我骗你们。我欠了他很多钱没还,他找我要帐来了。”

笑一笑,苏措回到桌前开电脑。

杨雪一把夺过鼠标,挡在显示器前,认真的说:“你们俩真应该看看许师兄看着苏措的目光,什么话都在里面了,真是深情款款,看得我都……”她大吸一口气,补充道:“说他对苏措没意思,我是不信的。”

“嗯嗯,”邓歌一脸着迷,“再说传言你们都知道了吧。他什么时候对女生这么上心,还特地到宿舍楼外等着?苏措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许师兄是本市人,暑假你没回家,是不是跟他发生什么?”

“那你到底觉得他怎么样?”

众人七嘴八舌的质问犹如雷霆之势,苏措俯在桌上,把脸埋在手臂里,没理她们,也不晓得这些话听进去了几句。卢琳琳开始摇晃她,试图让她坐起来。

“起来。我们在等你的答案。”

杨雪凝视苏措削瘦的肩头,对其余几人摇头:“算了算了。咱们别逼她。”

开会那天苏措忙坏了,课程特别多不说,还被叫老师叫到院办填一大堆乱七八糟莫名其妙的的表格,然后白际霖又让她去实验室调试软件中的某个错误。

北方十月的风向来不留情面,大的可怕。虽然不像冬天的风那样宛若尖刀割着人们的面颊,但来势汹汹,卷着砂石树叶等等她能带走的所有东西,遮天蔽日,天地都为之变­色­,何况是人呢?

这样的天气,骑车已经成了极大的困难,苏措只得走到活动中心。

外面风大,活动中心里面却很热闹拥挤,形成强烈反差,电梯前围了一堆人,苏措估算了一下人数,不打算跟他们挤。她沿着楼梯走上去,在二楼时恰好碰到到林铮从三楼上下来,表情寂寥。

“林师姐。”

楼梯并不宽,林铮一言不发的走下去,沿途撞了苏措一下,用力之大差点使苏措楼梯上跌下去,可是她从头到尾都没看她。

哲学研究会的成员都到齐了,果然有几张她没见过的面孔,男女各半,看上去聪明,读书很多,不然也不会要来加入这么一个冷门到极点的协会。

苏措抱歉的笑笑,虽然她没迟到,可是也没早到。许一昊放下手里的东西,做了介绍。大一的新生非常可爱,立刻管苏措就叫苏师姐,苏措弯弯嘴角,受用得不得了,好容易也混到被人叫师姐了。在大学里,就是大一的最容易被欺负。

会议很快结束,苏措身边的一位大一的女生捅捅她,轻声问:“师姐,许师兄有女朋友么?”

苏措一怔。

“到底有没有呢?”那位女生神情有点着急,“刚刚有个很漂亮师姐还找许师兄,两个人在外面说话,我靠门坐着,听到他们提到了你的名字。我想,你应该跟他很熟吧。”

许一昊在房间的另一头和几个新生谈着什么,苏措瞥他一眼,苦笑:“他有女朋友,或者没有,你这么担心做什么?”

“如果没有,我就去追他。”女生眼睛明亮,自信满满的说。

“嗯。”苏措应了她一声。

女生本来是期待的看着苏措,等着她的答复,可是在“嗯”的一声后她什么都没等到,不免非常失望。她打量这位师姐,发现她神­色­轻松,看着手里的那份协会的年度计划,嘴角还挑着一丝笑纹。

正是晚饭的时候,人也陆续离开。许一昊满屋子转,问她:“苏措,你知道活动室里的围棋在那里?”

“不知道。”苏措停在门口。她来这间活动室不过三四次,对里面的摆设不甚熟悉;不过话说回来,许一昊来这里的次数也不比苏措多太多,所以房间虽然小,他也弄不出清楚东西到底在什么地方。

“帮我找找。”

于是两个人开始翻箱倒柜的找东西。一时没人说话,只有柜门不断被拉开然后又关上的声音。

为了缓和气氛,苏措问:“找棋做什么?”

许一昊站到椅子上,去开最高的那个柜子。他居高临下站着,苏措完全看不清他的脸。他说:“棋本来是棋协的,我借过来放在这里。现在打算比赛,要找出来。”

“比赛?”

“两校的棋类比赛。”

棋果然在最高的那个柜子里,许一昊把两盒棋子递给苏措,自己拿着棋盘从椅子上跳下来。苏措把棋子放到桌上,问:“师兄你参加比赛么?”

“嗯。”

苏措点点头,表情不明的抿了抿嘴。

“会下围棋的人不多,我不过是去凑数,”许一昊一顿,继续说:“这次比赛,学生会和棋协请了郑乐民老师来做裁判,能把他请来不容易。”

“郑乐民?”苏措慢慢的反问。

“德高望重的九段棋手,在围棋界很有名。”许一昊抬头看一眼苏措,她来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在外面被风吹久了,她脸­色­煞白,嘴­唇­一丝血­色­都没有,可是那双眼睛里的灵气只有增无减。他凝视苏措,忍不住伸出手去,在即将抚上苏措面颊的时候停住。

苏措没看他,不露痕迹的退后一步,说:“学生会真忙,各种活动没有停止过。”

“这是大学。”许一昊为了掩饰尴尬,这样说。

“是啊,这是大学。”苏措喃喃的重复。

这是国内最好的大学,是绝大多数中学生所憧憬向往的华大。

整个学校最后熄灯的在教学楼开始赶人,苏措这才缓慢的开始收拾书包,动作就像慢镜头。一层楼里都没人声,灯一盏一盏暗淡下来。

十一点半宿舍熄灯,也就是说苏措还要在外闲逛半个小时才能回去。气象预报说是西伯利亚的寒流侵袭,这几天北方大多数天气急剧降温伴随有大风。风声从苏措耳边呼啸而过,猎猎熊熊,简直像是嘲笑她半夜不归。

苏措坐在没人的湖边发呆。关于湖的故事永远是华大传说中最有趣也是最诡异的一部分。湖里死过不少人,情场失意的,心情抑郁的,学业不顺的,很多人都决裂的往湖水里跳。仿佛纵身一跳,所有的问题所有的困惑都解决了,全然没有想到,他们是解脱了,却给活着的人留下了永远无法弥合的伤疤。跳湖的人,有时候也有例外。他们是英雄,为了救人而跃入水中,可是也永远没能上来。

据说大部分自杀的人都是在半夜跳下去的。正想着,真的看到有个人影在湖边来来回回,那个人步子很快,手指间有个红点,几秒钟一个来回。

苏措走过去,借着路灯她发现那个来来回回的人她认识,还很熟。是实验室的师兄吕沛。他神情憔悴的不成样子。苏措昨天还见到他,意气风发­精­神抖擞,苏措还听到他跟袁成隆讨论说准备去跟刘菲告白。可不过一天不见,完全变了一个样子。

“是苏措啊。”他回过头说,眼神呆滞,“都十一点多,你怎么还没回寝室?”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苏措担心的看着他,考虑着要不要打电话叫人来,“师兄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想出来静一静。”他把手中的烟扔进湖里,眼眶四周都是黑的。夜­色­深沉,他开始说话:“你知道吧,刘菲拒绝我,她说我们之间没可能。她虽然没说,可是我知道,她肯定是觉得我家境不好,门不当户不对。”

“刘师姐不是那种人。”苏措说。

吕沛歇斯底里的笑起来:“我从读大一的时候开始喜欢她,可是她居然说完全不喜欢我,一点都没有。”

他一下一下用头撞树,然后也坐在湖边,压抑的哭起来。二十多岁的男人哭起来真是让人看得心酸。苏措不忍心看,又不敢走,陪在他身边等他哭完。

“这些都会过去的。”苏措盯着湖面,静静的说,“师兄,至少你还可以每天看到师姐,每天陪着她上课下课,一起做实验,说说笑笑。这些事情是如此的平凡和理所当然,以至于你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事情本身有多么的幸福。”

吕沛看了看苏措,摇摇晃晃站起来,然后缓慢的离开。走之前他说:“谢谢你苏措。我要想一想。”

苏措站在湖边,看到他彻底的离开后才返回寝室。

回到宿舍是还有几分钟就熄灯,大家忙忙碌碌的开始关电脑。杨雪见到苏措回来,一脸兴奋的汇报战况:“苏措,我今天在网上下棋,居然赢了一次。”

“哦,挺好。”被刚刚的事情影响了情绪,苏措没什么热情的说。

杨雪的男朋友参加了围棋比赛,也激励了杨雪学习围棋的兴趣和斗志,从男朋友那里了解了围棋的基本的规矩之后,立刻激发了对围棋的无限热情。

杨雪不但自己有热情,还非常能影响群众的喜好。寝室的其他两位在她的鼓吹下,也开始学起围棋,而且热情也不低。那两比她好不到哪里去,总是跃跃欲试,凭借着五子棋的功力,天天在网上跟人挑战,不到十一点半是绝对不会关闭电脑。

当然上她们三从没赢过。

这次杨雪兴奋的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连寝室熄灯都没发现。

“啊,我第一次觉得围棋这么有意思。你看啊,我 ,虽然我最后只赢了半子,可是我还是赢了。”

卢琳琳和邓歌听得羡慕不已。

洗漱完毕躺倒床上去的时候,杨雪才想起寝室有苏措这么个人,已经熄灭的热情又被点燃:“对了,苏措,你不要脱离群众好不好,也学学下棋吧。光读书不学点其他的东西是不行的。如果你也学会了,那咱们不但是室友,还是棋友呢,这多好啊。”

这个意见得到了大家的一致附和。卢琳琳说:“苏措你不要这么事不­干­己好不好,听杨雪说,你们家许师兄围棋也下得很好,你可以让他教你啊。”

苏措没有搭话,她还在想着吕沛的刚刚的神情和那种绝望,她非常担心,希望他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

十五

苏措一早到达实验室,她左顾右盼,却没有看到从不缺席迟到早退的吕沛,只有刘菲一个人,神态如常,正在用显微镜观察材料的切片。苏措看着她,欲言又止。

这一天快要结束的时候,实际上苏措依然没有看到吕沛,手机倒是能打通,可是一直没人接,他们寝室的人也找不到他。连白教授这样向来不­干­涉学生自由的人都开始问:“吕沛这家伙跑到那里去了?”

晚饭时刘菲带苏措去枫园吃饭,这里是学校里最贵的餐厅,但是环境特别好,满院都是枫树。现在已经是十月底,枫叶所剩不多,呈现出一种调离的美感。

“师姐。”苏措小心翼翼的措辞,“昨天晚上我在湖边看见吕师兄了。”

刘菲的眼光一闪:“什么时候?你在湖边­干­什么?”

“晚上十一点多。师兄看起来很有点不正常,非常叫人担心。”苏措皱着眉头说,“不过我保证我看到他最后离开了湖边。他是往宿舍那边走,我就没跟上去。可是我不知道他竟然会没有回宿舍呢。”

“你怕他出事?”刘菲放下筷子。

苏措咬着­唇­,闷闷的说:“师姐,你相信我,师兄那时候不正常。你应该给他打个电话,让他不要做傻事。”

刘菲温和的眼神停留在苏措脸上,苏措也不示弱,盯着她。刘菲心头忽然沉甸甸的,被她的目光看的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我认识他很久了,”刘菲笑了笑,试图缓和两人中的僵硬气氛,“吕沛不是那种会做傻事的人。我拒绝他,他会生气会难过,但是不会做傻事。”

苏措摇头:“可是师姐,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很多人,你意想不到的那么多人,都会因为一时冲动而做傻事,而事后认识他的人都会说,他怎么可能这么做呢?简直无法相信。可是那时候,他们怎么后悔都已经来不及了。我觉得,吕师兄之所以还开着手机,就是在等你的电话。”

这番话听得刘菲浑身一冷。一默之后她拿出手机,给吕沛挂了一个电话,电话响了若­干­声,那头终于传来了声音。

放下电话后她把手搭在苏措手上,安抚的笑笑:“好了,你可以吃饭了吧。”

苏措­精­神终于松懈下来。

刚吃了几口,门口那里一阵嘈杂,几个熟悉的说话声传来。刘菲扬起一道目光,然后皱眉:“阿措,是陈子嘉他们,还有你哥哥。”

苏措眼角一跳,她实在庆幸这里高高的沙发,使得这里不是那么一览无余。

刘菲的位子正对门口,她比苏措更早注意到几人进来,瞥他们一眼后,她征询苏措意见,“我们不用跟他们招呼吧”这几个字还没说完就迅速刹车。

他们走过来,把位子选在邻座,来不及了。

“以前没在枫园看见你。”陈子嘉扫一眼桌子。

“嗯,是不常来。”苏措言简意赅。实际上她是一次都没来过。当然,这里这么贵,即使饭菜出­色­,也不是人人都会来的。私下里轮到某人请客或者打赌,大家都是说,走啊,去枫园。

苏智大大咧咧的斜过身子,一拍她的头,对刘菲歉疚的笑笑:“阿措这段时间老麻烦你,真不好意思。”

苏措陡然气结,语气锐利之极:“你就不能让我安安心心吃一顿饭吗?”

所有人面面相觑,惊疑的看着苏措。认识她那么久,人人都只知道她总是微笑,脾气很好;从未发过一次脾气,甚至从来没有高声说过话。她是跟苏智见面就抬杠吵嘴,但也只是玩笑,表情神­色­从来都不是刚刚那这个样子,声调语气全都不对。而且完全无缘无故的说出那句话。

许一昊最先回神,皱着眉头不讲话。

应晨看到苏智脸­色­有点奇怪,以为他在尴尬,拍一拍他,然后跟苏措讲:“你哥也是一片好意,玩笑而已。”

米诗点头:“是啊,就像应晨说的那样。”

说完那句话苏措后悔连连。她发现所有人人都在打量自己。在心里叹口气,果然古人说一句错话用十句好话都难弥补。

“苏智,对不起。”苏措深深吸口气,脸上漾起笑容,“脑子刚刚发晕,以后不会了。”

刘菲把目光挪过去一点,跟他们解释说:“今天实验室出了一点事情,找人找不到,阿措非常担心,大家心情都不太好。”

“是啊,可以理解,”苏智笑得满不在乎,“我记得很小的时候,你犯了错,被爷爷罚打手心,也是这个表情。还说,以后不会了。然后爷爷就放过你了。不过好多年没看到你说这话了。”

苏措低着头,轻轻笑起来。她带着笑意瞪苏智一眼:“爷爷那时候也打你手心,你怎么不说?”

本来尴尬的气氛顿时就缓和。

吃饭完,刘菲拉住她的手站起来,跟邻座点头示意后,离开枫园。

应晨瞧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笑了,放下筷子戳戳苏智:“她看起来才像是阿措的姐姐,那像你,一点都不像做哥哥的。”她有心说笑,无奈苏智并不觉得太好笑。

“我做哥哥的确失败。”苏智重重叹气,“不过话说回来,除了在我面前发脾气,她还能给谁脸­色­?”

刘菲跟苏措一路散步回实验室,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刘菲问她:“你刚刚在笑什么?看起来像个小孩子。”

“想起我爷爷了,”苏措歪着头,眼神充满怀念。“爷爷个子很高,讲话声音高昂,不论什么时候,身板都是直直的,年轻的时候参加过很多战争。教训起自己的儿子女儿就像教训自己的部下一样,那怕他们都结婚成家了也照骂不误。他是那种很老派的人,家庭观念很重,只要他站着,家里没人敢坐着。他甚至有点重男轻女,不过对孙子辈的孩子都很好了。他训我训得最多,可是也最喜欢我。”

刘菲笑笑:“谁会不喜欢你呢?”

苏措“扑哧”一声笑,道:“谢谢你的安慰,师姐。”

天气晴朗并且无风的时候,学校里还是很暖和的。苏措身边是棵很老的柳树,在这个季节里如今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杆。她想象着整个春夏,柳树枝条摇摆拂动,上面挂着一片片的­精­致的小树叶,倒也真是“二月春风似剪刀”了。

广场上坐着一对一对的情侣,还有不少在阳光下温习功课准备几天后期中考试的同学。大学里不寻常的人或者说特立独行的人是很多的,例如苏措正盯着的这个。

他一个人广场中心阳光下盘腿而坐,闭着眼睛看书。当然闭着眼睛是没法子看书的,但给人的印象是这个。他紧闭双眼,书摆在双膝前,手放在书上,时不时翻上一页。他一直重复着这个动作。

起初人人都会看他几眼,不过看久了就容易生厌,所以也没人再去理他了。苏措也不例外,她侧了头,终于看到杨雪从远处跑了过来。

“你再不来,我就打算走了。”苏措不平的说。

从昨天开始杨雪就面提领耳的告诉苏措要她帮一个忙,说带她去看她的男朋友,约好了今天下午在广场上见面。虽然杨雪天天把她亲爱的男朋友挂在嘴边,可是因为苏措每天一早出门,熄灯时返回寝室这样糟糕的作息时间,一直无缘得见。好容易有了时间,好奇心驱使之下,她自然义无反顾的答应下来。

“嗯,你今天很漂亮。”苏措点点头赞扬,果然是恋爱中的女人最美丽啊,最初一眼,让人简直不敢相认。

“真的?”杨雪脸一下子就红了。

苏措嘿嘿笑:“我夸你都这样,你们家那位夸你,你还不得变成猴子ρi股?”

天气很好,杨雪今天心情也很好,没跟苏措逞口舌之能,只瞪她一眼就罢休。前几天苏措自行车被盗,杨雪带着她一路骑车到了西大。

“为什么去来这里?”

“进去了你就知道了。”杨雪得意的卖关子。

苏措盯着看着西大学生活动中心门口的几块牌子。最中间的那块告示上白地黑字的写着第十届大学生棋类比赛正在三楼举行,今日是围棋,欢迎参观。

担心他们就要比赛结束,杨雪拖着苏措进了楼里,然后一路拽到三楼。

三楼有个宽大的大厅,地板光鉴照人,放了一张乒乓球桌,围棋比赛就在大厅正对面的几个房间里。厅里到处是人,观战者人虽然不多,但也不少,围在房间外面,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杨雪抛下苏措打听男朋友的战况去了,苏措站在窗口发呆,背影看上去寂寥而清净,如同极地的冰雪一样遥远,寒气凛冽,冰凉刺骨。陈子嘉刚从活动室里出来,给这一幕看的呆了片刻,他调整脸上的表情,走过去,轻声叫:“苏措。”

苏措浑身一震,缓慢回头。她看到了俊逸非凡的陈子嘉。

“你来看比赛么?”陈子嘉沉吟着开口,眼神敏锐的扫过她,“今天的比赛里有许一昊。”

“不是,”苏措说,“我陪杨雪来的。她男朋友也参加了比赛。”

“要去观战么?我给你安排。”陈子嘉翻着手里的文件夹,微笑着说。

“不用了——”苏措话音未落忽然听到一阵喧闹声。陈子嘉回头,“噢,他出来了,还有郑老师。苏措你等一等,我过去招呼一下。”

郑乐民非常和蔼可亲,苏措看到他一只手拍拍许一昊的左臂,笑微微说着什么,偶尔几个词窜进苏措的耳朵,是他在评价这场比赛的得失和点评许一昊的棋艺。许一昊脸上从来都是少有表情,此时眉宇间却有一丝喜­色­,这轮比赛比赛应该是赢了吧。陈子嘉则在一旁,礼貌的站着,陪郑乐民说话。

这时杨雪兴奋的跑过来,证实了苏措的想法。

“许师兄是赢了,据说胜了四子。”

苏措笑吟吟看她:“你亲爱的男朋友呢?”

“续弈了半小时,不过看起来应该也会赢,”杨雪脸又是一红,吐吐舌头,“其实我也看不懂,也是听他们说的。你不介意再等等吧。”

人群也陆续散了,众人关于刚刚的比赛的议论声传来,苏措开始偏头痛。

她握住杨雪的手,恳切的说:“阿雪,对不起,我现在头痛,先走可不可以?”

“什么!”杨雪中气十足的叫了一声,然后气愤的竖起一道眉毛,酝酿情绪准备再接再厉的大叫苏措的名字以示谴责,可是她声音还没出口,发现有人已经先她一步叫了声“苏措”。虽然名字是一个,但这个人的声音格外温和慈爱,比起她的气势差得远了。她诧异的四下打量,无比惊愕的发现叫住苏措的那人正是比赛的主评委郑乐民,并且这位有名的棋手在众人的注视中朝她们走过来。

“喂喂,你怎么认识郑老师的?”杨雪不可思议的捅一捅苏措。

不但是杨雪,陪在郑乐民一旁的陈子嘉和许一昊也呆住了,两个人对视一眼,然后目光全部落在苏措身上。苏措扬扬嘴角笑,没说话。她站在窗口,橙­色­的阳光从高高的玻璃窗里暧昧的跳出来,洒满她消瘦的肩头。

郑乐民没有察觉身边的变化,他走到苏措跟前,亲切的拍拍她肩膀,比划着说:“苏措,刚刚我还担心认错了。结果真的是你啊。好些年没见,都上大学了。我为国少队招生的时候,你才这么高,刚上小学呢。”

苏措躬身,轻声回答:“郑老师好。我没想到您还记得我。”

“怎么会不记得呢,你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女孩子,”郑乐民笑呵呵的补充,“而且还特别漂亮。可惜当时你没进国少队,不然不小的拿了多少冠军了。哎,真可惜了,可惜。”

他一连三个可惜,听得所有人都愕然不已。苏措环顾四周,她动动嘴角,想说什么到底以失败告终。

“对了,你也是来比赛的?”郑乐民摸摸下巴,“那比赛的结果还有什么可说的,肯定是第一,跟这些大学生们都不在一个档次上吗。你待会有空吧,跟我下一局,像小时候那样。我让你三子,如何?”

苏措只是笑。许一昊从惊愕中恢复过来,他面无表情,声音冷冷的接过了话:“她不是来参加比赛的。甚至都没人知道她会下棋。”

陈子嘉瞥了一眼许一昊,再回头看苏措,一言不发。

“嗯?”郑乐民皱眉打量苏措,“是真的么?你真的不下围棋了?”

苏措勉强一笑,一只手扶上了窗户。

“就算不是为了比赛,你也不应该放弃啊,”郑乐民疑惑的看着苏措,希望从她那里得到答复。

苏措依然微笑,但就是不开口。正僵持不下时,其余一场对弈恰好也结束了,需要他去评判。他一脸痛惜,欲言又止的离开。

奇怪的是杨雪,她也不去看她男朋友的状况,上上下下的打量苏措,好像第一次认识她。她脸上挂着讥诮:“真好啊,苏措,真好。我们让你学围棋你说不会,懒得学;我们讨论问题,你从来都是一声不吭。我们在寝室下棋烦到你了吧。难怪你最近每天晚上不等到十一点半熄灯,宁可在外面吹冷风也不回寝室。呵和,你在一旁看着我们几个像白痴一样的学围棋,什么都不懂,不停的犯低级错误,这多有趣。”

苏措靠着落地长窗,默默不语,表情如故。她双手不停发颤,怕别人看见,Сhā到了衣兜里。

杨雪说完这一大通话,却没有得到苏措任何回答,气愤不泄反升,愈加气愤难当,“哼”一声掉头离开。

没有人想得到杨雪会忽然光火。许一昊不动声­色­的打量她的一举一动,他看到她手指颤抖但脸上依然带笑已经不忍,怒气不翼而飞;陈子嘉盯着她,却问:“你真的是每天都那么晚回宿舍?”

苏措扬扬嘴角,勾出一丝笑意,然后迅速扩散到苍白的脸上去,那么明亮快乐,没有半点­阴­霾,仿佛刚刚杨雪那通话是对别人说的。

她偏过一道目光,看到杨雪迎上去跟她男朋友笑眯眯的说着话,然后一起离开。那个男生长的端端正正,比杨雪高了半头,两人看起来非常般配。

她对两人欠欠身,说:“师兄,我回学校去了。”

四周的人早就把目光全聚集在她身上,尤其是在场的女生更是嫉妒得咬牙切齿。她每走一步,人人都注视她的背影,仿佛想从她的脚步里看出什么特别的东西。

刚走到楼梯口,她被一阵力气扯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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