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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飞鱼夺命

一句话,竟把霍宇寰和罗永湘都问傻了。

不错,暗器当然是用来伤人克敌的,金凤双环虽然能发能收,却不能伤人——这一点,倒是大家都没有想到的破绽。

霍宇寰征了半晌,才道:“令师既有‘金凤现,百鱼飞’的警语,我想,这东西一定和《百鲤图》有连带关系。或许是专为克制那一百枚鱼形暗器而设计的。”

林雪贞道:“金凤只有两只,怎么可能克制一百枚暗器呢?”

霍宇寰道:“这个……”

他举手搔搔头皮,苦笑道:“这可把我问住了,三弟,你有什么意见?”

罗永湘道:“小弟以为这金凤双环必然还有其他妙用,只是咱们一时还没领悟出来罢了。”

林雪贞接口道:“咱们既然不知它的妙用何在,又怎能用它去对付敌人?”

霍宇寰沉吟道:“这话不错,咱们不能仅凭臆测,一定要想办法证实它究竟有什么妙用才行。”

罗永湘道:“办法虽然有一个,只不过有些冒险……”。

霍宇寰道:“你且说出来听听。”-。’。

罗永湘道:“要证实金凤双环的效用,除非设法取得一枚完整的鱼形暗器,唯一办法,是跟那冒名的囚徒面对面交手一次

没等把话说完,林雪贞便连连摇头道:“这办法恐怕行不通,咱们对那凶徒的行踪来历一无所知,月窟山事变发生以后,凶徒必定已经龟缩藏匿了,再到哪儿去寻他?”

罗永湘微微一笑,道:“要寻他并不难,难在那厮一身武功本已不弱,再有犀利暗器,出手伤人,防不胜防,万一咱们的估计错误,金凤双环无法克制鱼形暗器,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霍宇寰奋然道:“你先说有什么方法能寻到那厮?至于如何破他暗器,咱们再从长计议。”

罗永湘道:“这件事小弟已经筹划很久了,现在正有一个机会……”

接着,便压低了声音道:“根据小弟上次在西倾山单家牧场的遭遇,以及最近兰州同仁堂发生的各种情况,咱们可以获得两点结论:其一,囚徒对《寒塘百鲤图》中隐藏的秘密,早已存着觊觎之心,所以才领先布置了李顺和曹老夫子两着伏棋,等待《百鲤图》的出现,谁知《百鲤图》却被许武抢先得去,凶徒才追踪赶到河间府,杀死许武,夺去了图中鱼形暗器,以后出将鬼眼金冲等人,—一屠杀灭口。

霍宇寰点头道:“哈!有道理。第二点呢?”

罗永湘道:“其二,凶徒在屠杀单家牧场的时候,发现那地方形势天成,并有极隐密的山腹勇追,是一处难得的好基地,故而鸠占鹊巢,据为已有。这证明凶徒不仅要夺取《百鲤图》,更已拥有一股势力,准备仗着所获得的犀利暗器,在武林中开创一番霸业。由此可见凶徒的巢|­茓­,必然不出甘肃境界以外。”

霍宇寰霍然动容,道:“但甘肃境域很大,又怎知他们藏在什么地方?”

罗永湘道:“这很简单,咱们只要略施小计,引诱他自动现身出来,相信并不太难。”

霍宇寰忙道:“你有什么妙计?”

罗永湘道:“那囚徒不是一直在冒用大哥的名号吗?这件事,除了咱们知道真象,只有囚徒自己心里明白,现在咱们将计就计,故意散布消息,就说有人假冒纸刀霍宇寰在外行凶杀人,而且,真假两位霍宇函已经约定某时某地,双方较量决战……这消息若传到凶徒耳中,试想他会有什么反应?”

霍宇寰道:“他当然会觉得奇怪,难道还有第二个假冒霍字寰的人?”

林雪贞接口道:“他也可能会想到这是咱们故意布置的馅饼”

罗永湘点点头,道:“不错,这些都是必然的反应,但无论他怎么想,我敢断言,他一定会按时到约战的地方去。”

林雪贞道:“为什么?”

罗永湘道:“因为,他也很急于想见见纸刀霍宇寰的真正面貌。”

林雪贞一愣,道:“你是说,囚徒并不认识大哥?”

罗永湘道:“正是。”

林雪贞讶道:“如果他连人都不认识,又怎会假冒大哥的名号呢?”。

罗水湘道:“凶徒冒用名号,不外有两个目的:一是与大哥有仇,企图用嫁祸的手段,逼使大哥出面;另一目的就是想利用世人不识大哥真面目的微妙心理,便于掩护行事。无论是哪一种目的,都证明他并不认识大哥本人,否则,在月窟山顶,他就不必以厚毯裹身,竹答遮脸,扮成那种神秘模样了。”

霍宇寰道:“可是,我自问生平未做亏心事,并没有这样一个仇家。若说他目的在托名掩护,世上有头有睑的人物很多,他为什么不冒用别人的名号,偏偏看中我霍宇寰呢?”

罗永湘微微一笑,道:“这就是他聪明之处了。‘纸刀’两字,恰好可以掩饰《百鲤图)中那些鱼形暗器。‘旋风十八骑’又行踪飘忽难测,被害者纵然心有所疑,也无从查证真象……只是,他却万万料不到林姑娘和孟少快会想出‘箱中藏人”的绝招,终于见到了大哥。”

霍宇寰不禁恨恨地道:“这匹夫太可恶了,就算他没有假冒我的名号,我也饶不了他”

林雪贞道:“既然三哥有把握诱他现身,咱们就赶快照计行事吧”

罗永湘道:“诱他现身绝无困难,令人担心的是,他在暗处,咱们在明处,万一他突然发出鱼形暗器,委实难以应付。”

霍宇寰道:“咱们兵刃随身,只要多留心一些,怕他什么暗器?”

罗永湘道:“大哥千万不可掉以轻心,那厮在保定和月窟山顶,两次发出鱼形暗器,都是一照面间将人杀死,从未失过手。”

霍宇寰晒道:“那是他趁对方淬不及防的情形下出手,侥幸获逞而已。”

罗永湘肃容道:“但钻天鹞子陈一山,九环刀杨承祖和八卦刀魏青松三人,武功都非庸手。”

霍宇寰道:“就算那厮的暗器厉害,咱们难道就畏惧了不成?”

罗永湘道:“这不是畏惧,而是——”

林雪贞笑道:“好啦!好啦!敌人还没照面,自己弟兄倒先抬起杠来了,你们都别争,听我说句公平话好吗?”

霍宇寰也觉得自己太激动,笑了笑,道:“好!你若评理不公,咱们可不答应。”

铁莲姑冷眼旁观,一直没有开过口,这时突然冷冷说道:“你们慢慢评理吧,我得去厨房催饭吃了。”

说完,转身便走,“蓬”的一声拉上了房门。

罗永湘微微皱眉,默然不语。

林雪贞却恍如未觉,笑着道:“大哥急于寻那囚徒较量,这是人之常情,当然没有错,三哥顾虑到对方的暗器犀利,也不能说不应该,所以,我来说句公平话,你们两人都对,但是,两人都不对。”

霍宇寰一怔,道:“这是什么话?”

林雪贞道:“你们一个毫不顾虑,一个却顾虑太多,过与不及,都非正途,应该想一个预防凶徒施放暗器的方法,才是正秀。”

霍宇寰道:“听你这口气,莫非已经想到什么妙法了?”

林雪贞扬扬眉,道:“当然,不仅一个,而且有两个方法,包准万元一失”

霍宇寰笑道:“说说看”

林雪贞转望罗永湘道:“三哥,我先请问你几个问题,咱们既然伪称有真假两位霍字表定期决战,到时候必须要安排一场假战,才能引诱那凶徒中计,对吗?”

罗永湘道:“对!”

林雪贞又适:“约战的地方,想必是在一处人迹罕至的旷野或荒山,时间嘛,总要选在夜静更深以后,这样才不容易露出破绽,是不是?”

罗永湘道:“不错,当然以荒山绝地,夜深无人,比较便于行事。”

林雪贞道:“依你推测,凶徒到了约战地点后,首先会采取什么行动呢?”

罗永湘想也没想便答道:“不用推测,那厮必然会先寻隐蔽之处躲藏起来,偷看决战的情况。”

林雪贞笑道:“慨然如此,咱们何不事先替他准备一个最隐蔽,最理想的观战地方,暗中在那儿布妥陷阶,请君入瓮

罗永湘眼中­精­芒一闪,脱口道:“好计,这真是一言提醒梦中人,想不到林姑娘购藏去机,竟是一位女诸葛!”

林雪贞欠身笑道:“岂敢!岂敢!三哥这不是夸奖我,简直是骂我了。”

霍宇寰也欣然­色­喜,道:“这的确是一条妙计,你再说说另外一计又是怎样?”

林雪贞道:“刚才这是诱敌之计,如果你们认为可行。我再说第二条防敌之计,如果不可行,第二条计已不必说了。”

罗永湘道:“计是好计,当然可行,不过,有些细节还待商议,譬如为了诱敌成功,大哥势要亲自在场,万一对方情急下,施展歹毒的鱼形暗器……”

林雪贞接口笑道:“我要说的防敌之计,正是对付他的鱼形暗器。囚徒每次杀人,不都是用暗器袭击对手的头顶白会|­茓­吗?咱们只须在大哥头上藏一件东西,就不怕他的鱼形暗器了。”

罗永湘道:“一件什么东西?”

林雪贞道:“就是冷面华伦那块石砚台。”

霍宇寰不觉失笑起来,摇头道:“你刚才第一计倒很高明,这第二计却太平凡。”

林雪贞道:“大哥,你别以为这是个策办法,其实很有实效,那凶徒如果暗下毒手,不但伤不到大哥,反而等于奉送咱们一枚完完整整的鱼形暗器了。”

霍宇寰笑道:“照你这么说,今后咱们凡与他遭遇,每人戴一顶头盔,岂不更简单省事?况且,囚徒的鱼形暗器共有百枚之多,并非一定只能袭击头顶,其他部位同样可以下手。”

林雪贞道:“其他部位不是致命要害,纵然受伤,也来得及施救。”

霍宇安摇头道:“磁石砚台即使真能防身,也只可供一人使用,难道我霍某人的­性­命宝贵,别人的­性­命就不值得珍惜?这办法不好。”

林雪贞道:“凶徒若要下手,必然先对大哥计算,他又不知道咱们已有防备,一击无效,自己先就心慌了,哪还有机会再伤别人……”

罗永湘含笑道:“你们都别争执了,这次也听我说句公平话吧,大哥的见解固然很正确,林姑娘的办法也不能说决不能用,关于预防凶徒施放鱼形暗器,我已经想到一个釜底抽薪的方法,这件事,交给我负责好了。”

霍宇寰道:“你有什么釜底抽薪的方法呢?”

罗永湘道:“我会设法先伤了他的双手,使他根本不能施放暗器。”

微微一顿,又接道:“这条计若要实行,还得从兰州同仁堂曹家着手,尤其定期决战的消息,事先决不能被双龙镖局和燕山三十六寨的人知道,否则,啸月山庄前车之鉴,只怕又要重演了”

霍宇寰道:“提到双龙镖局和燕山三十六寨,的确不能不防,这两批人一再跟咱们捣乱,实在惹人厌烦。”

林雪贞也道:“苗飞虎手下人多势众,兰州府又是龙船帮的势力范围,再加上双龙镖局和神算子柳元,要想瞒过他们,恐怕不容易。”

罗永湘点头道:“事实上,我也知道很难瞒过他们,所以,我决定选择一处绝地,只要将他们引入歧途,暂时困住、事后再放他们出来,就不要紧了。”

霍宇寰道:“那绝地在什么地方?”

罗永湘道:“就在西倾山山麓,单家牧场中,有一条秘密甫道:“若能引他们入伏,两端一齐封堵了,纵有通天本领也逃不出来。”

接着,又把自己预备如何传递消息,如何诱困苗飞虎和双龙镖局人马,如何安排擒凶之计……大略说了一遍。

霍宇寰欣然赞同,道:“事不宜迟,咱们吃过饭便准备动身先去兰州,兄弟们随后出发,分头依计行事,能否擒住凶徒,就全看这一举了。”

同仁堂,是兰州城中首屈一指的大药铺,主人曹榕,号乐山,更是远近驰名的一代儒医。

如今,不幸应了一句俗话:“佛渡有缘人,药医不死病。”尽管曹老夫子医术高超,同仁堂的珍贵药材多如山积,轮到曹老夫子自己病倒了,医术和药物也治不好他自己的病症。

曹乐山今年七十七岁,老伴去世得早,终生鳏居,未曾续弦,因此膝下犹虚,连个传宗接代的人也没有,一朝卧病,觊觎产业谋夺财物的人便接锡而至,也有攀远亲的“,也有叙宗戚的……每天络绎不绝,门限为穿。

同仁堂地点在西关大街,临街四开间店面,后面便是住宅和庭院,曹乐山本来住在宅子里,实在被那些攀亲戚的人闹得日夜不安,一气之下,索­性­连店也歇业关闭,自己则悄悄搬到城外别墅去静心养病了。

曹家别墅在静安门外邻近阿于河一座小山下,虽然比不上鬼眼金冲的啸月山庄那般伟大气派,四周也建着高大围墙,背山面水,颇有庭院之胜,宅内巨树覆掩,除了曾乐山几名贴身侍婢外,也养着七八个护宅汉子,蓄着十多头凶猛类大。

别墅大门终日紧闭,仆­妇­们出入都由后院一道园门,园门外有条小河;可以通达阿­干­口的镇街,每天晨昏两次,都有贩卖菜蔬鱼­肉­的船户,驾着小船到门前逗售,清晨贩菜,傍晚则来收取垃圾或水肥。

后园看门的是个五十余岁的驼背老头子,大伙儿都管他叫李七爷。

别看这李七爷弯腰驼背,又聋又哑,两臂却孔武有力,宅中十余头赘犬全由他一个人饲养,七八名护在壮汉,也是他一个人管理,据说他能一只手接着十头莫大,另一只手跟那些护宅壮汉较量,七八人都近不了他的身,所以大伙儿都尊称他一声“七爷”。

自从曹乐山迁来别墅养病,攀亲戚的便再也进不了曹家的门了,李七爷除了清晨和傍晚两次坐镇后院门,亲自监督仆­妇­们购物交易外,连一只苍蝇也不准放进来。

这一天傍晚,小河里照例驶来一艘乌篷小船,停在曹家别墅后园门外,船头Сhā着一面三角形的小黄旗,船尾蹲着一个戴草帽的汉子,帽沿压得很低,正悠闲地吸着旱烟。

小船后。另外还系着一只更小的方舟,俗称“粪驳子”,是专备盛装水肥用的。那年头没有“肥料”这名词,田地里最好的肥料,就是人的粪便,凡属自宅大院,人口众多的家庭,毛坑内的粪便都可以卖钱,不但论担论挑计算,而且还依“成­色­”定价,镇上甚至设有专收水肥的市集,名叫“粪市”,更有专门“尝”粪,决定“成­色­”和价钱的“师父”。

无论多有钱的人家,照例不禁粪便出售,因为这是下人仆­妇­份内的外快,就跟厨师实锅巴和饭菜残汤一样,算是主人体贴下人的德意,此外,仆­妇­丫模也常常拿几件旧衣服,跟小船上的人交换些便宜的首饰,劣质脂粉什么的,这就是“后园门的交易”了。

今天,这条乌篷船来得比较早,曹家后园门还没有开,船尾那汉子吸完一袋烟,拉拉帽沿站起身,然后懒洋洋点亮了一、盏灯笼,挂在船篷上。,可不是该点灯了,瞧!天都快黑啦。

船舱中忽然有人低声问道:“时间到了吗?”

那汉子轻轻应道:“快了!大哥千万小心些,春园门的李七,不个简单人物。”

舱中人道:“我会提防他的,倒是等会掉包的时候,你可仔细别弄错了人。”

那汉子道:“决不会弄错,只是……林姑娘分必要记住,那丫换名叫迎春,走路时左脚有点微破,表面看是个傻大姐,其实是曹乐山最贴身的亲信……”

船舱里传出一个女人声音道:“三哥尽管放心吧,我都记住了。”

敢情这乌篷船虽然不大,舱里却躲着人,“大哥”当然是霍宇寰,“林姑娘”是林雪贞,外面那戴草帽的汉子,不用说,乃是“百变书生”罗永湘。

但不知他们如此煞费苦心,想“掉”什么“包”,难道就是为了要对付曹家一名傻丫模?

三人正低声说着话,曹家后园忽然透出灯光和脚步声音。“罗水湘连忙轻咳一声,说道:“来了!快些准备。”

舱中语声迅即沉寂,接着,”小船一阵轻微晃动,亦归静止。

不旋路,曹家后园门“呀”的一声打开了,首先出现的,正是那又聋又哑的驼背老头“李七爷”。

罗永湘早已在船上弯腰行礼,大声招呼道:“七爷,您好!”

李七恍如未见,高擎着一盏大灯笼,先向围墙左右照了一遍,然后将灯笼Сhā在门框上。

一名十五六岁的小厮,紧跟着走了出来,在门边放好一把高背竹椅子,又用衣袖拂了拂灰尘,恭敬地道:“七爷请坐。”

那李七大模大样坐下,缓缓伸出左手,竖起一根手指头。

小厮立即高声道:“七爷吩咐了,仍限一往香的时间,各位大叔,大娘,姐姐们,有事请快些办吧!”

说着,果真点起一位信香;Сhā在灯笼边。

信香燃起。园门内随即涌出一大群男女仆­妇­和丫环,有的提着箱子,有的抱着旧衣服……

这些人对李七爷都显得很畏惧,顺次通过园门,谁也木敢争先恐后,经过竹椅时,一个个自动将手里的东西摊开听凭检查,并且毕恭毕敬向李七爷鞠躬问好。

但一出园门,情形顿时热闹起来,大伙儿争着跟罗永湘交易杂物、选购用品,讨价还价之声盈耳不辍。

罗永湘早已搭好“跳板”,把一只长方形的橱柜搬到岸上,橱柜里都是些贱价珠花、脂粉、针线、杂货……

那些丫模仆­妇­们,紧紧围着罗永湘,这个要用!日衣换脂粉,那个想拿布料换头油,男人们则多半弄些破旧瓶罐、压扁的酒壶或酒杯,折算零钱,买双袜子。

罗永湘一个人要应付许多人,忙得团团乱转,霍宇寰和林雪贞却躲在船舱内没有露面。

忙乱了好半晌,总算把这些大娘丫头应付走了,人群中始终未曾见到那位破脚傻大姐“迎春”的踪影。

眼看着一位信香,业已燃掉大半所余无几了。,罗永湘心里不禁暗暗焦急,瞅见仆­妇­们都已散去,连忙抽身来到园门边,一面从怀里取出个小纸包,塞在那小厮手中,一面降笑道:“祥哥儿,多辛苦了,这点小东西是我闺女要我带来,特地送给哥儿玩的。”

那小厮向他上下打量了一阵道:“你是——”

罗永湘笑道:“哥儿连我也不认识了?我姓徐,我闺女就是常来送货的翠花。”

小厮“哦”了一声,忙说道:“原来你就是翠花她爹呀?难怪有些面熟,这些日子,你敢情不常来?”

罗永湘道:“可不是嘛,我一向身子不好,总闹着病,船上生意是翠花跟她娘照顾,她们时常提到,多亏祥哥儿照应。”

那小厮笑道:“说不上照应,只是咱们宅里一向都是踉她们娘儿俩交易往来的,彼此熟了,原该互相关照的。”

说着话,打开纸包,里面竟是个绣得极­精­致的香袋儿,发缎面子,还系着金黄|­色­的丝穗子。

那小厮十分高兴,又把香袋儿给李七爷过目,说道:“七爷,这位徐老大,就是翠花的爹,您瞧,这香袋儿我能收下吗?”

李七爷似听见又似没有听见,只冷冷望着罗永湘。脸上毫无表情。

罗永湘忙又取出另外一个小纸包,双手捧到李七面前,笑着道:“这是小的孝敬七爷的一点小意思,还盼七爷别嫌弃。”

李七没伸手,那小厮却替他接了过去,拆开一看,轻呼道:“啊!好­精­致的鼻烟盒子,怕不要值十两银子吧?”

罗永湘道:“这是小的一个朋友无意中得来的,只算了五两,若论市价,十五两也买不到,虽然称不上无价之宝,七爷留着赏人也好。”

李七爷脸上却仍无表情,但却点了点头,把那一烟盒子收进衣袖里。

那小厮也收了香袋儿,笑道:“咱们七爷是从不受礼的,这次破例赏脸,算你有面子。”

罗永湘连忙哈腰道:“多谢七爷赏脸。”

小厮挥挥手,道:“生意做好了么?明儿再来吧,回去替我谢谢翠花。”

罗永湘口里答应着,眼睛却望着园内,没有离去。

那小厮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罗永湘道:“请问,今儿怎么没有见着迎春姑娘?”

那小厮道:“你要见她?”

罗永湘道:“不!是迎春姑娘吩咐过,她想做一件锦缎夹袄,选了几次,都没有中意的衬里,今天,我特地准备了几­色­料子,都是新由成都府运到的……”

话犹未毕,忽听一声尖叫道:“小祥子,别忙关门,我还要买点东西!”

随着叫声,一个身穿绿­色­长裙的大丫头,一破一破地奔了过来。

这丫头约莫二十三四岁,长得粗眉大眼,的确有几分傻样,虽然一脚微破,奔跑起来却十分迅速,叫声刚停,人也到了园门口。

罗永湘心知她就是“迎春”了,连忙笑道:“姑娘不用急,小的正向祥哥儿打听姑娘呢。”_

迎春对罗永湘却不认识,怔了怔,道:“今天翠花怎么没来?竟换了人?”

小厮笑道:“这位徐老大,就是翠花的爹。”

迎春惊讶道:“真的么?我怎么没见过他?”

罗永湘道:“姑娘是责人多志,大前月,姑娘要买真正芝麻子的剪刀,就是小的给您送来的,姑娘还记得吗?”

迎春眼珠转了转,道:“哦!我记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回事,那时,你好像比现在略胖一些,对吗?”

罗永湘击掌赞道:“姑娘不愧好记­性­,最近,小的闹了一场大病,所以瘦了。”

迎春道:“今天翠花怎么没来?”

罗水湘道:“唉!别提了,那孩子做事真不当心,今儿一早烧水,被开水烫伤了手,没法来做生意,只好由小的自己来啦。”

迎春又道:“我要的灾扶衬底料子,她有没有叫你带来?”

罗永湘连声道:“带来了,带来了,不比例子,还有几盒新式样的盘花钮扣,最上等的丝线,都替姑娘准备齐全了。”

迎春又问:“都是些什么颜­色­?”

罗永湘信口道:“大多是绿­色­的,有苹果绿,湖水绿,­嫩­草绿……”他因见迎春穿的绿­色­彩裙系着绿­色­丝带,连饰物上的穗子,也是绿­色­的,心知必然偏爱绿­色­,所以一口气报出七八种绿­色­名称。

这一着,果然正中迎春心坎上,只见她连连拍手道:“太好了!东西在哪儿?快给我瞧瞧。”

罗永湘道:“全在船舱里放着,小的这就去替姑娘一件件搬下来,任凭姑娘挑选。”

迎春迫不及待地道:“不用搬了,我自己到船上去选吧!”

说着,便摇摇晃晃上了“跳板”。

罗永湘急忙上前搀扶,同时大声道:“姑娘当心点儿,跳板。很滑……头低些,留神碰着船蓬……”

这话一方面是暗示船舱内的霍宇寰准备,另一作用,是借声音扰乱李七和小厮的听觉,掩遮船上响动。

话声中,迎春低头钻进船舱,身子甫进舱门,一只巨掌突然由门角伸过来,飞快地扣住了她的后须脖子。

那手掌的拇指和中指,牢牢捏住迎春两耳后的|­茓­道,食指半屈,正顶在脑后“哑|­茓­”

上。

是以迎春吭也没吭一声,便被霍宇复夹脖子拖进船舱中。

林雪贞却及时发出惊喜的声音,道:“呀!这么多花式。件件都不错,叫我选那一件好呢?我真恨不得全买下来,那得花多少银子呀……”

罗永湘也随后上船,笑着道:“姑娘太自谦了,既然喜欢,何不都留下来,每种做一件,四季掉换着穿?”

两人口里在对答,手中也没闲着。

林雪向用最快的手法,换上迎春的衣服,罗永湘则对照着迎春的模样,迅速替林雪贞修改发型,‘换戴首饰,增减脂粉。

不多久,扮装完毕,林雪贞捧着几段衣料,一破一破地下了船,边走边道:“我先留下这几件,多少钱,过两天一起算给你,下次再替我带两盒百花粉来,还有桂花油也别忘了……”

一面说话,一面将衣料抖开披在身上,不时低头顾盼审视,显得很得意的样子。

那李七爷和传话的小厮,做梦也想不到“迎春”已被人掉了包,直等到林雪贞进入园门,才起身摘下灯笼,掩门落锁。

罗永湘长长松了一口气,连忙驾船离去……

屋里排列着三张桌案,每张桌案上,都放着一盏特制的“孔明灯”,灯罩三面全糊了黑纸,只留下正面一个方向透出光亮。一三盏灯的光亮,集中照­射­在小屋正中一把木椅子上,因此,屋中四周显得一片的漆黑。

桌案前,设着火盆、铁条、皮鞭、老虎凳……等等刑具,桌后分别坐着霍宇衰,罗永湘和铁莲姑;木椅两侧,则站着四名彪形大汉。

四名大汉都上身赤­祼­,头束头巾,腰际各扎红­色­宽腰带,佩着明晃晃的钢刀,一个个横眉竖眼,胸前一片黑毛,标准行刑刽子手的架势。

木椅上绑着一个女人,正是曹乐山的亲信丫头迎春。

这阵仗,活似­阴­曹地府森罗殿,别说迎春,便换个大男人也会吓个半死。

罗永湘还嫌吓不死人似的,用力一巴沙拍在桌子上,厉声”大喝道:“丫头!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

迎春浑身一抖,连忙摇头道:“我……我不知道……”

罗永湘道:“现在我不妨老实告诉你,咱们就是天下闻名的旋风十八骑,也就是杀人不眨眼的强盗,今天你说了实话便罢,否则,叫你尝尝咱们的手段。”

迎春呐呐道:“可是……你们要我说什么?”

罗永湘冷笑道:“我先问你,不久前啸月山庄发生的事,你知道不知道?”

迎春道:“是金三爷去世的事吗?”

罗永湘道:“不错。”

迎春道:“这件事,兰州府人人都知道,金三爷患病时,还是我们老夫子替他诊的脉……”

罗永湘截口道:“我问的是金冲被下毒谋害的事,不是他装病假死的那套诡计。”

迎春一怔道:“金三爷的确是生病死的,谁说是被人下毒谋害死的?”

罗永湘况声道:“你不肯实说。”

迎春道:“天地良心婢子说的都是实话——”

罗永湘把手一挥,道:“来呀!先把铁条烧红了准备着,她再说一句假话,就在她脸上烙一下。”四名大汉同声应话,一个煽火盆,一个便抓了几支铁条,Сhā进火盆里。

另外两人就动手揪住迎春的头发,将她脸颊扳得高高的,准备用刑。

盆中火光熊熊,不片刻,铁条已烧成血红­色­。

那大汉取出一支铁条,投进水桶里试试热度,只听“磁”的一声响,桶中立刻冒起大股青烟。

罗永湘嘿哩冷笑道:“我再问你一次,金冲是病死的,还是被人下毒害死的?”

四名大汉同声暴喝道:“说!”

迎春急急道:“我说!金三爷是被人毒死的,但下毒的人,并不是我家老夫子。”

罗永湘点头道:“这个咱们早已知道,下毒的人,是啸月山庄的管事,名叫李顺,对吗?”

迎春道:“对!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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