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茓洞中,是一条暗道。
没有灯光,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徐天良瞳孔开始放大,眼仁里射出丝丝绿芒。
他那双狼眼看出眼前是一条十三级的石台阶,台阶下是青砖夹道。
“哎唷!”孙千钧从洞口跌落进来,撞在徐天良的身上。
他的手指在意无意地触动,徐天良的“命门”和“上骸”|茓。
徐天良没有闪躲,手中竹拦一横,托住他,沉声道:“小心一点!”
他很沉得住气,没有冒失下手,扶住竹栏边缘站了起来。
徐天良眼中绿芒稍敛。
孙千钧刚才这一跌,看来并非无意,不是存心袭击自已。
徐天良心中的戒意,至此完全消失。
孙千钧很走运,幸亏刚才他没有冒失下手,否则他就死定!
其实,今夜他的命,就掌握在他自已的手中。
“哎!我这里准备了火折。”孙千钧稳了身子,伸手从衣袖里摸出火折。
孙千钧在摸火折的时候,徐天良一个纵身已跃下了石阶。
孙千钧的心格登一跳,头额冒出一层冷汗。
这个竹笠大侠居然能黑暗中视物,简直不可思议。
“小心,小心,千万小心!”他不住地叮嘱自己。
“蓦”地一声火折亮起了光亮。
徐天良侧身青砖墙旁,手中竹笠仍然遮住了脸。
“嘿嘿嘿嘿,恩公小心。”孙千钧笑着,擎着火折,走下了石阶。
“请随我来。”孙千钧走到前头穿过青砖夹道。
青砖表面已经剥落,到处是散落的沙灰,夹道里充满着阴暗潮湿的霉气。
这种地方怎能住人?
徐天良眉头纠结成团。
夹道尽头是一间小石屋。
孙千钧在石屋门前停下,扭脸轻声对徐天良道:“我爹爹就住这石屋。”
“哦。”徐天良瞧着石屋,似有些不信。
孙千钧浅笑着道:“别看这里又暗又潮湿,石屋里可舒服了,有通风气|茓,就用之物,尽备齐全,里边还有小溪流呢。”
徐天良细心聘听,石屋里果有潺潺流水声。
默默地点点头。
孙千钧动手开启石屋门的机关。
他一边开启机关,一边道:“我爹在里面第三房,前面石房都没有人。也没有灯光,你入屋后,径直往里走就行了。”
徐天良盯着他的背景,心念在甫转。
孙千钧该不该杀?
要不要杀孙千钧?
杀他,似乎有负他一片孝心。
不杀他,如何向宋志傲交代?
他犹豫不决。
石门悄然无声地滑开。
孙千钧压低了声道:“你先进去吧,记住,在第三室门前,一定要先打个招呼,我爹武功极高,当心他失手伤了你。”
徐天良作出了决定。
待见过孙贵富后,再决定孙千钧的生死,宋志傲对自已已有了误会,何怕计较再多一次误会。
他踏步进入石屋,屋内一片黑暗。
因为刚从火折光亮下,进入暗处,眼光一时不能视物。
依照孙千钧所言,他径直往里行走。
一股潮湿的霉臭气,迎面扑来。
他似觉有什么地方不对,未曾细想,身子急速往后退跃。
“卡嚎”一声,身后石门,已然关闭。
他心知中计,急向石门拍出一掌。
“蓬!”一声闷响,石屋顶上落下一层灰土,但石门依然未动。
他只觉手臂酸痛,心知急切间用力过猛,已至手臂受伤。
内力有限,经验不足,这是徐沧浪为他担心的两个致命的弱点。
但,他也有他的优点,顽强不屈,沉着镇定,能临危不乱,处变不惊。
他目光四下一瞟,弹身一跃,手挥之处,已点燃了壁上的一支火把。
他的脸刹时变得阴沉沉的。
一间小小的布满了灰尘的石屋。
左侧屋角,几具死人骷骸。
右侧壁下,一条臭水沟,黑水在哗哗地流。
哪有什么通风气|茓?
忽然,石壁内响起了孙千钧格格的笑声,那笑声中带着几分嘲弄、几分得意。
人心为什么这样险恶!
徐天良牙齿咬得格崩直响。
“竹笠汉,没有想到吧。”孙千钧笑着道:“你看看屋角那三具骷髅,他们就是有名的江面三怪客,你的下场,将会与他们一样,变成一具骷骸,永远留在这里。”
徐天良冷削的嘴唇上,泛起一丝残酷凶狠的弧形。
“不过,你也用不着过份悲伤。”孙千钧戏虐地道,“江面三怪客的武功不错,你可以在这里与他们切磋武艺,也不至于寂寞。”
徐天良没有答话。
孙千钧的声音又响起:“不答话?想必此刻一定又气又恼,又急又怕,是不是?看在你曾救我一命的份上,我也不多折磨你了,这就给你个痛快,送你上西天!”
石屋顶与四壁角,一阵异样的响动,八簇弓弯箭飞蝗般地射了来。
箭是交叉穿射的,角度计算得很准确,整个石屋内没有任何死角。
箭是特制的,淬有剧毒,而且触到刀剑阻挡时,会爆裂开射出淬毒的飞针。
因此,这是要命的断魂箭。
江南三怪客就是丧命在这断魂箭下。
徐天良看到第一支箭,撞在墙上爆出的飞针时,便意识到了危险。
他反应极快。立即跃起,翻身使用壁的武功,将身子贴伏到石屋顶壁上。
在光秃秃的石屋顶壁上,要粘住身子,谈何容易?
但,他却做到了。
他非做到不可,因为,只有粘伏到顶壁上,才能有活命的机会。
一阵箭雨与飞针雨花过后,石屋地上尽是散乱的箭杆与寸长的钢针。
“啊!哟嗬嗬,真了不起!”孙千钧阴阳怪气的声音中,流露出一种猫戏耗子般的得意,“好身手,令在下大开眼界,这就叫什么壁……壁虎功么?”
徐天良气得牙咬咬的,但又不敢分心。
孙千钧继续道:“你可千万别往下跳,你知孙爷的手中捏着什么东西吗?”
徐天良心一沉,背脊冒出一股冷气。
“我手中捏着天雨银花断魂针的铁匣子,这匣子比我用的大一倍,共装有六百六十六支银花断魂针,这针的毒性,你在长街上已经见过,就不用我多说了……”
徐天良感到了失望。
没想到竟在孙千钧的这条小阴沟里翻了船。
“我知道壁虎功要耗很大的内力,像你这样沾在顶壁上,是粘不了多久的,只要你功能耗尽掉落下来,我孙爷手指头这么轻轻一扣,你就完蛋了。”
徐天良觉得手壁与脚腿部都开始酸胀,已感吃力。
他明白,他无法支持多久。
今天,他死定了。这座石屋,就是他生命旅程的尽头。
“怎么样,支持不住了吧?噫,你的身子好像抖了一下……又一下。”
徐天良手脚酸麻,头额渗出了豆粒般的汗珠,体内的内力已无法再允许他支撑下去。
然而,他依然拼命地支撑着。
他有一种超人的异乎寻常的毅力。
“怎么还不掉下来?不过,孙爷不急,有的是时间在此等待,倒要看你究竟能支持多久?”
超人的毅力,并不能创造神话,人毕竟是人,人体的能量毕竟有个极限,就像武功再好的人不能一掌击倒泰山,一跃尽过喜马拉雅山峰一样。
徐天良终于达到极限,身子从石屋顶壁上跌落下来。
他微闭着眼,没有跳跃躲闪,静待着生命毁灭的那一瞬刻的到来。
六百六十六支银花断魂针,中一支也得死!
奇怪的事发生了。
没有银花断魂针射来。
也没再听到孙千钧的戏笑声。
发生了什么事?
他正在猜疑,石屋的门打开了。
门外,孙千钧抱着天雨银花断魂针的铁匣子,躺倒在地下。
六不和尚执着一根木杖,站立在孙千钧身旁。
“怎么会是你?”徐天良满脸惊愕。
“怎么是我?”六不和尚反问道。
徐天良到此时,只能推开窗子说亮话:“你怎会解了|茓道?”
如果六不和尚能在短短的时间内,运动解开他独门手法制住的|茓道,其武功一定在自己之上。
六不和尚眨了眨眼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徐天良疤疤的脸显得异样难看:“我问你怎样解开了|茓道?”
六不和尚讶然地道:“你点过我的|茓道吗?”
徐天良绷紧了脸。
这和尚是在装傻,还是真对武功一窃不通?
六不和尚扁了扁嘴道:“当时你我在说话,我困极了,我好像记得你曾把剑架在我的脖子上,后来……我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徐天良凝目道:“后来又怎么样?”
六不和尚垂下手中的木杖道:“后来有人推我,我醒过来一看,床边站着一人,地上躺着两人。”
徐天良眨眨眼:“怎么回事?”
六不和尚吞了泡口水道:“那人告诉我,孙千钧想害你我,地上躺着的是两名奉孙千钧之命来杀我的卫士,而你则被孙千钧骗到了坟山,他叫我赶快到坟山古墓来救你,所以我找了根木杖就起来了。”
说着,六不和尚将木杖在地上狠狠地顿了顿。
徐天良沉声道:“那人是谁?”
六不和尚道:“我不知道,但那人带着一个铁皮面具,如果本僧没猜错,他该是武林铁面判官杜云魂。”
徐天良冷声道:“你知道的事可真不少。”
六不和尚得意地笑笑道:“本僧不爱练武,但喜欢打听武林中的事,我知道的可多着呢,如果你有兴趣,以后我慢慢地讲给你听。”
徐天良眉头紧皱,满腹狐疑。
杜云魂为什么要解开六不和尚的|茓道,叫六不和尚来救自己?
他为什么不自己直接来,却要多此一举?
他为何会知道自已有难?
他百思不解。
任他聪明绝顶,目前他无法悟出其中的奥妙。
“啊,对了!”六不和尚像是突然记起了什么似的,举手在前额上一拍,“瞧我这记性,杜云魂有话要我传给你。”
徐天良颇感意外:“什么话?”
六不和尚想了想道:“他要我对你说,他欠你一份人情,当尽力地帮你,他和我都是你的朋友,你应该相信我们。”
“我们?”徐天良更感困惑,“你是杜云魂的手下?”
“胡说八道!”六不和尚大声嚷道:“本僧独来独往,独字号,从来不是任何人的手下,也没有任何人是本僧的手下。”
徐天良沉缓地道:“可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六不和尚歪起头道:“我怎么知道?他就是这么说的,我只不过是照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