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想是在路上耽搁了。”皇后支吾了一声。
“谅他不敢不过来。”皇帝冷哼道,也不看她一眼,命宫人御筵开始。
宫人一唱和,教坊司开始奏乐。但见几十名乐工个个青巾桶帽,人人红带花袍装束,吹龙笛,弹锦瑟,抚银铮,正中几名金翠美人歌舞双行,真个是悠悠音调绕梁飞,济济舞衣翻月影。众宫女穿梭于筵宴之中,手捧琼浆玉露、百味五俎,雪藕冰桃,四周锦绣绮罗,合殿飘香。
皇后手掂珊瑚红玛瑙杯,面对着满眼的香醪脍鲜,却是一丝食欲都没有。辰牌时候快到了,皇帝将要离开宝座,举杯陪宴众臣,以示鱼水同欢,君臣同乐。到这个时候濂儿还不出现,皇上真的要动怒了。
此时皇上满脸含笑,花红柳绿间载笑载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渐渐被皇上冷落了,如今他是懒得抬眼看她,要不是有濂儿,恐怕她早入冷宫深院,难以再见君王面了。心中凄楚着,余光瞥见卢容华正对着皇上秋波暗送,神情悠远。这个该死的狐狸精,她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太子殿下到!太子妃娘娘到!”忽然,大殿门口传来了宫人尖细的禀告声,那声音在皇后耳里从来没有如此的美妙动听过,她不禁精神大振,端正仪态,那种难以掩饰的喜悦,在她的脸上层层漾开了。
殿门豁然大开,一对壁人出现在清光皎月下。少年一身枣红衣衫,仪表天然磊落,丰姿超群。身旁的少女湖青衫子,面上腮晕潮红,身材轻盈合度,举止风雅宜人。这时,笙乐声戛然而止,先前的欢言笑语声也骤然停住,所有人的目光齐聚在了他们身上。
殿内鸦雀无声,鎏金莲纹台上的蜡烛烧得正旺。少年朝少女微微一笑,手拉着她的手,两人穿过栉比齐排的筵席,朝着正上方的龙座冉冉而来。
席间的楚士雄震惊了,他瞪大着眼睛,眼前的景象似是难以置信。接着,他的目光凝聚在那道湖青上,脑海里如同策马疾驰过崇山峻岭,小巷内那妇女仓皇而逃的身影再次在眼前掠过…
突然,一种奇怪的磕碰声从后侧传来,他不由得转脸去看,柳南天面色煞白,手中的酒樽磕倒在了桌几上,樽中的酒滴滴嗒嗒顺着桌面流淌下来。
皇后死死的盯着他们,周遭的一切似在摇晃,眼前向她走来的人影逐渐变得模糊,她不得不用肘臂撑住桌面,以防自己摇晃颤抖的身子滑下来。
皇帝的眼光一直落在少女身上,待辨认出她就是自己在宫里遇到的踢毽子的少女时,一抹笑意洇在他的嘴角边。
天濂拉着青琐跪膝下拜:“儿臣叩见父皇、叩见母后。”皇帝刚要开口,一旁的皇后神经质的低呼道:“你把她带来干什么?”
“怎么回事?”皇帝蹙眉,“和濂儿一起的是——”
“和孩儿拜过堂的人。”天濂不紧不慢,从容回答。那话说得铿锵有力,字字入耳,皇后死咬住下唇,寂然无语。
皇帝发出爽朗的笑声。那边的卢容华笑道:“太子妃比上次更显俊俏了,和太子殿下真是天生一对。”另外几个见过青琐的妃子附和着频频称赞,皇后灰白了脸,连肠子也悔青了。
喧哗的场面重新开始。皇帝微笑着目送天濂带着青琐在宴席上坐定,还体贴的夹了块鱼片放在她的盘中,青琐含羞接过,一双眼睛偷偷地往四周张望着,他脸上的笑意愈加深了。
大宴已成,众乐齐举。皇后眼睁睁的看着皇帝携了天濂他们,在宫女宝扇的簇拥下,轻轻款款向皇帝的寝殿里走去。她失败了,彻底失败了,她的心里沮丧透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