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夔咽了口唾沫,他不知道要如何对母亲说
“爵位……还在”
是的,爵位还在,因为这是给故去的卢国公的封赐
可是不再世袭罔替
等他死了,他的儿子所接的爵位会被降成伯爵,连侯爵也没有
姜夔闭上眼睛,强忍住眼泪:“皇上宽厚仁 ... [,]
(慈,只是匪五年的俸禄”
太夫人一口气松下来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守着母亲,等她睡着了,姜夔才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门,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妻子怔怔地坐在桌边,脸色苍白
“咱们家的爵位真的不能薄了吗?”
姜夔摇了摇头:“能薄全家的性命已是托天之幸,你还想着那些身外之物做什么!”
“那是公公用性命搏来的啊”国公夫人泣不成声,“却要断送在咱们手上”
姜夔走上前,将妻子抱在怀里
“一家子,能平平安安地守着一起,比什么都强姜妍就是看不透,才会走上这样的路”
从那天起,卢国公太夫人就有些糊涂了
她总是记不起来一些事
时而清醒,时而犯浑
卢国公请了茂平的许多名医来看,都说没有办法
过了三个月,他突然得到了京里的消息
皇帝册立了宣王世子李晟为皇太子,行过大典之后,便要让他入主东宫
这消息让姜夔睁圆了双目,险些晕过去
皇帝明明还有皇子,为什么会立宣王世子为储君?这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啊
莫非京中另起了动荡?
姜夔惊疑不定,跌跌撞撞地去向太夫人报讯
那时候太夫人正清醒着,听了儿子说的话双眼立时发亮起来
“你是说真的?成器会成为太子?”
“是真的,这消息已经确实,八月初八就会敬告天地祖宗,行册立大典”
太夫人满面喜色,掀了被子就要跳下床来
“太好了,我的成器要成为太子了,我总算没有白疼他一场”她赤着脚在地下乱转着,口中大呼道,“快来人,快来人准备准备,成器被册立那天,咱们一定要去观礼的姜夔,姜夔,你快让人备马车!还有,请人看看黄历,挑个好日子出门八月,八月,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得上”
姜夔已是傻眼了,这样的母亲到底是清醒着还是糊涂着连他也拿不准
“母亲,母亲!您快些上床歇着”姜夔追着老娘转悠,却怎么也跟不上老太太显得格外灵活的步子
“不,不,快些叫人将我的那套赤金琉璃头面拿出来!还有国公夫人的朝服!”太夫人精神亢奋,像个孩子似地哈哈大笑着,好几个婆子才将她抱住拖回床上
“母亲!”姜夔也急了,怎么这样的消息让母亲的病情更严重了呢,“快些叫大夫来”
太夫人口中还叫着:“我又没铂为什么要请大夫来!”
这样说着,又看着左右:“对了,十二和十四丫头呢?怎么这些日子没见着她们?”
她口中的十二和十四是云家的孙女,以前放在她身边养着的,现如今早被云凤鸣派人接了回去
“她们都回自己家里去了啊”姜夔只觉得头疼欲裂,“母亲,儿子跟你说过好几回的”
“怎么能让她们回去!”太夫人不满地叫,“现在是什么时候?成器就要成为太子了,不好好帮他挑几个得力的人怎么能行?”
“现在他身边是不是还是只有一个沈氏?那小丫头出身太差,也没什么教养,以后如何能当得起国母之责?不行,我得给成器再挑好的咱们云家的女儿好,涅好,性情好,教养好挑旁人家的女儿我也不放心姜夔,你帮母亲挑一挑,咱们这边还有什么好姑娘?对了,你的二女儿就不错,现在十二了吧让她到我身边来,过两年,咱们就送她进宫,是亲表妹,嫡亲的,跟咱们也是一条心先做着太子良媛,将来就是贵妃若是沈氏不好,将来有了差错,她就是皇后了……”
太夫人还在絮絮叨叨说个不休,姜夔听得已经是头顶冒烟了
“母亲!母亲!您别再说了!”姜夔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怒气,从听她说要将云家的女儿送进宫起,或是从她要将自己爱如掌珠的二女儿送到成器身边起,姜夔看着这样的母亲,心里也不知道是愤怒还是悲伤,“妹妹已经没了,您还想让我的女儿也走同一条路吗?”
太夫人像是被人掐住了嗓子,突然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当年我就劝过您,别尽往小妹的府里送人,可是您不听,结果咱们跟宣王成了仇人”姜夔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您又撺掇着让舅舅家的孙女嫁到宫里去可结果又怎么样?太子自尽了,云氏也殉了葬,舅舅跟咱们家彻底决裂,再也不肯往来您还想着要云家送女儿过去?还想着要让儿子送女儿过去?”
“你舅舅怨我?你也怨我?”太夫人颤抖着声音说
“怨,怎么不怨?”姜夔到底没能忍赚“舅舅被降了职,表兄也永不叙用云家虽然还守着滇南,但军中事务被分了一大半出去,权力已大不如前若不是怕您再动脑筋在云家的女儿身上,舅舅因何派人来将云家女全都接走?母亲,别再想着用联姻这样的路子了姜家子孙若有出息,就再去自己争份功业回来,若是像儿子一样无用,就守着祖产安稳过活,就算没有了爵位也一样可以……”
“你说什么?”太夫人枯瘦的手一把抓住儿子,“什么叫没有爵位?”
姜夔一怔,他无意间将守了多日的秘密说出来,心头竟然有一阵轻松感
“咱们家的爵位,到儿子这辈就没了”犹豫再三,他决定还是将实话说出来
“卢国公,不再是世袭罔替了”
太夫人口中“嗬嗬”有声,她强着脖颈想要说些什么出来,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双眼一翻,她晕倒在了床上
中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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