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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重症病房的灯光透过玻璃落到昏暗的走廊上,劈劈啪啪的雨声在继续,给烟雨蒙蒙的黄昏又添上了一层沉重的深灰。

“是因为我,你才没去找闻屿吗?”我望了一眼梅玲,她依然深深地陷入回忆里,显得有些迟钝。

“是的,没去,不想去了。”她轻声而缓慢地说着。

有种欲哭无泪的难受和酸涩压在我心头,我试探又仿佛劝说地问道:“既然知道闻屿是爱你的,你为什么不去见他一面呢?”

她痛苦地摇着头说:“我是个残疾人、乡下人,我配不上他……你们才般配……”

她凄楚的过去和善良的自卑敲响了我的同情之门,也不断蚕食着我的理智。“你心里……很爱他吧?”我茫然地问。

梅玲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盯着走廊里刚刚亮起来的几盏苍白的壁灯。

“你们该见见面的,让闻屿知道你还活着。”我几乎失控地说些让自己酸痛又惊讶的话,“我知道他心里装着的是你,他会选择你的,该离开的,应该是我。”

“不,别这么说,我已经死了,就让我安心地死去吧。”梅玲站起来,叹了口气,“你好好对他,你们会很好的。”她哀怨地说着,眼睛里闪动着晶莹的泪光。

我激动地仰头望了望她,喉咙里­干­涩得说不出话来。我们沉默了片刻,静静地听着时间的脚步从医院走廊里溜走。我突然想起了第一次去梅玲家时看到的那件红棉袄,于是,我问道:“你一直带着你结婚时穿着的那件红嫁衣吗?”

梅玲微弱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你看到它,会想起什么呢?”我轻缓而曲折地问道,尽量避免触及她的伤痛。

“很热闹的结婚场面……很美的老家……还有,我的母亲和弟弟……”她断断续续地说,疲惫的脸上浮起一层朦胧的欣慰。

这个时候,重症病房的门悄无声息地开了,医生走过来时迟疑的步伐让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不出所料,他到我们面前,吞吐地说:“孩子送来得太晚了,脑膜炎的病毒已经引发中枢­性­呼吸衰竭,你们进去看看吧。”

医生的话一说完,梅玲直愣愣的身子突然支撑不住,软绵绵地瘫坐在了地上。我搀扶她起来,缓缓地走进­干­净得一尘不染的重症病房,空气却黏稠得无法吸进鼻腔里。

梅玲摸了摸安详地躺在洁白床单间的小雨的脸蛋,似乎镇定了些,她努力保持平静,却还是满脸苍凉地问道:“我的孩子还有救吗?”

“我们在用呼吸机和呼吸兴奋剂挽救病人,总之……尽力而为。”医生说。

“我听不懂这些,我只想知道你们能不能救活我的孩子?”梅玲的声音仿佛坚毅了起来。

“你刚才已经在病危通知上签过字了,这就是告诉你,病人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医生含糊其辞。

“就是说……没希望了?”梅玲的声音已经绝望了。

医生犹豫了片刻,终于说:“事实上,是这样的,你们要面对现实。”

梅玲静静地拉开了小雨脸上呼吸机的面罩,轻悄地抱起软弱的孩子,紧张而认真地说:“孩儿他太婆说了,不管怎样也要把孩子活着带回去,让她再看一眼,我要把孩子抱回家了,不能死在这儿。”

梅玲说话的时候,面部平常地紧绷着,并没有伤心欲绝的痕迹,像是在为泛滥的悲痛铸造着即将决堤的最后防线,而我的眼泪早已是两条默默奔涌的江河了。

医生和护士怔怔地望着梅玲搂起孩子,跨出重症病房,谁也不愿或者不敢去阻拦。我紧跟了出去,天空里已如盖了一块幕布,一抹漆黑了,而落在地上的雨声犹如在油锅里煎炸,嘈杂的声响将整个世界都淹没了。

雨天的出租车并不容易叫到,我正焦急地在医院门口等车,梅玲却抱着孩子一下子扎进大雨里,一个凄惨瘦弱的身影颠簸着快速穿越一束又一束街灯下的亮光,消失在视线所不及的夜­色­中。出租车还是没有等来,我有些担心和害怕起来,于是,也不顾一切地冲进雨里,甚至慌乱得连来时那把透明的雨伞也落在了医院走廊的长椅上。

雨点冰凉而有力,打在皮肤上微微有些疼痛和寒意,我用最快的速度追赶梅玲,借着商店橱窗和路灯的模糊光亮,一路寻觅她的身影,却始终没有找到。我落汤­鸡­似的急匆匆赶到梅玲家门口,只听见里面传来一老一少的悲泣,梅玲不再压抑悲痛,放声哭了出来,不断重复着一句“孩子啊,妈对不起你!”那哭声直刺到我的心里。

我没有敲门,无力地倚在潮湿的木门上,陪着她们哭了一阵,渐渐地收敛起这种疯狂而无用的发泄。在滂沱的大雨和喧闹的雨声里静静地思索了片刻,心思随之慢慢平静下来,也坚定起来,我捋了捋湿淋淋的头发上不断滴落的雨水,向闻屿家走去。

门铃响了很久,闻屿才姗姗地出来开门,他看到我,猛然愣住了,似乎需要细致地辨认,才能相信这个浑身湿透的疯子般的女人是我。于是,用一副惊讶而调侃的口吻对我说道:“怎么啦?今晚这儿可没有化装舞会。”

我一点也笑不出来,却有一种强烈的放声大哭的欲望,但是,我没有哭,还不是时候,我平静地走进屋里,靠着楼梯边苍老的墙板等候闻屿。

《红衣》第四章(16)

闻屿关上门,带着一股浓浓的美好又复杂的感觉迎面而来,经历悲痛之后,酸涩的味道似乎那么微不足道,但它确实在那一刻占领了我的感官。

“出什么事情了?和别人吵架了?遭领导骂了?还是明早不敢去墨脱了?”闻屿用稚气的口吻关切地说着,和过去那个什么都不在乎的冷峻男人相比,现在的他已经开始逐渐融化了,想到这点,我便愈加难舍起来。

我轻声地说:“没事,想你了,想来看看你。”

“瞧你,衣服弄得这么湿,快去洗个澡,换件我的­干­衣服。”他说着,轻快地将我往楼上拽。

我的心却沉沉地掉下去,我说:“我要穿你那件灰­色­的丝睡袍。”

闻屿回过头来,笑盈盈地说:“你怎么知道我有这么件睡袍?没问题,你喜欢,就穿到墨脱去!”

我发现其实闻屿是个挺幽默的人,可惜这一切都来得太晚了。我躲进浴室里,将水龙头开得最大,哗哗的流水溅在光滑的浴缸内,发出沉闷的悲鸣之声,我也随之掩面而泣。

我在浴室里磨蹭了很久,将闻屿平常的日用品一件件打量和整理了一番,才穿着他的长睡袍出来。吊在半空的大红灯罩微微晃悠着,使得屋里酒红­色­的光影也随之恍惚不迭。我的湿衣服已被晾在了空调前的绳子上,旁边是梅玲的新娘照片,一个俊朗的男人悠闲地坐在沙发上,前面的茶几上备好了两份飘着热气的咖啡,除了雨点敲破窗外河面的碎裂声,一切仿佛就是一个完美而迷幻的梦境。

“这衣服穿在你身上很好看。”闻屿说。

“只是衣服好看吗?”我故意挑剔他的话。

“你们不相上下。”闻屿笑着,浑然不觉我的心思。

我走到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细细地凝望着他,在灯光的装点下,他的肌肤透着红润的光泽,笑容可掬的脸上也愈加线条分明。也许,我第一眼望见他漫不经心地从相机上抬起脑袋的那刻,便已经掉进来了。

“记得第一次来采访你的时候,你送了我一本摄影画册,里面讲了一些你的拍摄经历,你说这些经历给你最大的体会便是生命的脆弱。”我又深深吸了口气,用舞台剧般夸张的语调说,“是呀,浩渺的苍穹里,一个人的生命真是太渺小了!”

闻屿却抿嘴笑起来,取笑道:“怎么打算改行做诗人了?哦——我知道了,你是害怕明天出行吧?说实话,去墨脱这条路真不好走,你自个儿得当心些。”

“这路好不好走,不都得走吗?”我借此感叹人生。

闻屿坐到了我身边,从玻璃茶几下一堆乱七八糟的书里翻出了一本摄影集。“来来来,别这么悲观,我们先了解一下墨脱,这是我去年进去的时候拍的。”

他边说边打开封面,在扉页上有一小段文字:墨脱在藏语中是“莲花圣地”,它位于西藏东南的国防边境,它就如一个拥有无与伦比的天赋的孩子,在喜马拉雅山脉晶莹的怀抱中享受着无尽的溺爱和恩宠。在那儿,有气势宏伟的雅鲁藏布江大峡谷,有远古而神秘的门巴人村落;在那儿,你可以一路穿越寒、温、热带三种气候,感受多姿多彩的植物王国;也可以在西藏最低点——海拔仅500米的西让谷地,遥望世界第十五大高峰——海拔7782米的南迦巴瓦峰……

“墨脱不通车,只能靠步行,大约要四五天的行程,进去的路也只有两条,从派乡或者波密启程,两边各有一座海拔近5000米的雪山。从波密进去,路程短一些,但比较难走,蚂蟥也多,大多数人都会选择从派乡那儿出发,你们最好先到派乡去办个边防证,以防万一。进墨脱你们还要注意,千万别去当地人家中吃饭,那里的上门巴族人有投毒杀人的习俗,特别是对外地人。听说,他们大多在出生时就知道自己该在何时做此事,若是错过时候,会给自己和家人带来灾难……”

闻屿一直在我耳边真诚地滔滔不绝,我也似乎安安静静地听着,可我的脑子早已被刚刚发生的一切和自己混乱的思绪夺去了,难以理清他的全部话语,只能零星地抓住从他嘴里跳跃出来的几个词汇。

“投毒杀人?好啊,但愿我能遇上。”我无所谓地说。

“我说的是真的!”闻屿用心强调。

“今天下午,你说你能做一手好菜,这话是不是真的?我饿了,我还没吃晚饭呢,我现在就想尝尝你的手艺。”我冷不丁地打断了有关墨脱的话题,故意提起此事,事实上,我的胃里如囤积了一吨垃圾,沉沉的,叫人反胃似的难受。

闻屿显然有些惊讶:“这么晚了,还没吃饭?你今天的举动有点反常啊,一定出什么事了?”

我说:“没有。”

“要不,明天我陪你去墨脱?”他侧过身子温柔地看着我。

我勉强地维持了一秒钟的笑容,说:“不是这个缘故。”

“那为什么?”

“不说这些了,我都快饿晕了。”我故作娇气地嚷了起来。

“想吃什么?冰箱里有面包、速冻饺子,还有……”

“不要这些,我要吃你做的菜,譬如给我炖个芦花­鸡­什么的。”我抢着说,话语里有点自虐而疯癫的感觉。

闻屿只当是我开玩笑,调侃着说:“我这就去准备一桌满汉全席。”

《红衣》第四章(17)

他说着,去冰箱里取几个罐头菜和一盒冷饭,在微波炉里热了热,端到桌子上,像个亲密的家人那样冲我叫道:“麦淇,快来,将就着吃点儿吧。”

这么美好的氛围却愈加激发了掩藏在我体内的疯狂和痛苦,我猛地站起来,拉开手臂在屋子里轻捷地转了个圈,对闻屿说:“这雨夜多好,我们喝点酒吧?”

他看着沉浸在“幸福”中的我,欣然地笑了,从楼梯边的储藏室里取了瓶未开封的红酒,一边用开瓶器拧着木塞子,一边走到窗边打探天气。

“这雨要是停了,我们就出去喝个爽,家里没什么菜。”他说。

“出去喝,又不是你下厨,我可就奔着你的厨艺来的,这点面子都不给。”我拉长脸说。

“以后多得是机会,难道你不愿给我?”闻屿开了酒瓶,拿了两个矮胖的玻璃杯,倒上半杯酒,那颜­色­和屋里的灯光那么和谐。

我又一次欲哭难耐,接过他递上的酒杯,竟然忍不住一饮而尽。

“慢点喝。”闻屿劝告道。

“你这么小看我?”我暧昧地笑着,拿过酒瓶自己满上了,“我的酒量说出来会吓你一跳的,我能一口气喝下两瓶红酒,面不改­色­,心不跳,你信吗?”我兴奋地提高音量,夸夸其谈,事实上,对于酒­精­,我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得了吧,别吹牛。”闻屿相比以往,显得十分放松。

“那好吧,你看着。”我将手里满满一杯酒灌进肚里,抓过桌子上的酒瓶说,“这瓶归我解决,你再去开一瓶,我们比一比。”说话的时候,我的脸颊已涨得通红,血涌进我脑子里,只觉得晕乎乎的浑身乏力。

闻屿夺下了我手里的酒瓶和杯子,嚷道:“别闹了!你今天的确有点不对劲儿!到底怎么啦?”

“没什么,没什么,挺好玩的。”我扑哧一声笑了,眼泪也跟着夺眶而出,“对了,闻屿,你说过要请我做你的摄影模特儿的,有没有这回事?嗯,拍什么呢?你比较擅长人体艺术是吗?其实,我的身材很不错的。”我说着,开始解长睡袍的扣子。我已经疯了,彻底地疯了,我要将过去所有的平静和伪装,将心底所有的欲望和悲痛,统统倒出来。

衣服很光滑,那些细小的纽扣在颤抖的手指间一次次脱落。闻屿一个箭步走到我跟前,将我连抱带拽地弄到了沙发上,搂在他有力的臂弯里。

“麦淇,告诉我,怎么啦?”他的声音变得温柔而富有弹­性­。

我仰起脸,顺了顺粘在脸上的凌乱头发,轻轻地问:“你爱我吗?”这是我离开他之前,最渴望听到的话语。

他没有说话,捧起我的脸,轻轻地吻我的­唇­,我的眼泪不住地涌往眼眶里,又被努力压了回去。我愿意尽情而投入地迎接他的亲吻,把所有的幸福和委屈融进这最后的亲昵里。

“傻瓜,这个问题还需要问吗?你第一次来我这儿的时候,我便觉得你会是我的救星,会把我从深渊里救上来。”他那么轻柔地爱抚着我的脸庞,擦去我滑下的泪水。

“那我把你救上来了吗?”我像一个孩子般不再掩饰任何情绪,只是尽情地哭泣。

“亲爱的,你是个大英雄。”

他这样甜蜜蜜地哄着我,让我愈加无法面对接下去的话题,我趴在他怀里放声大哭,哭得不愿停下来,他笑呵呵地拍着我的背脊说:“夸奖你还不好吗,伤什么心呀?好了,好了……”

“那梅玲呢?”我问道。

他愣了片刻没有回话。

我内心饱胀起酸涩而痛楚的爱意,又问了一遍:“你还爱着梅玲吗?”

“如果没有你出现的话,也许会的。”闻屿深情款款地说,“但是,过去已经过去了,也应该让它们过去,我必须面对的是现实生活,是此时此刻,没有什么比坦然地接受过去和享受现在更重要的了,这是你的出现才让我明白的东西,谢谢你,亲爱的。”

我哽咽得说不出话来,这个曾经陷在痛苦回忆里难以自拔的闻屿,这个曾经以冰凉的面貌示人的闻屿,这个曾经对现在视而不见和对未来绝望的闻屿,终究,还是亲手拆了亲自建起的牢房。但是,当闻屿爽快地拆砖卸瓦,准备完结他的“牢狱”日子的时候,那些从他手里脱落的砖瓦却都重重地砸在我的心坎儿上。

我盯着天花板上飘摇的红­色­灯罩,深深吐了口气,也渐渐收敛了眼泪,靠在闻屿宽阔的肩膀上,开始自言自语:“闻屿,有一个雷阵雨的下午,梅玲来你这儿的时候,也是淋了雨吧?她洗了澡,也穿了我现在穿着的这件睡袍吧?你把她的衣服也是晾在了空调前的绳子上,然后,你们Zuo爱了吧?”

闻屿猛地抖动了一下身子,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继续旁若无人地说:“后来,梅玲怀孕并生下了你的孩子,她婆婆受打击很快过世了,梅玲被丈夫潘家伟赶出了家门,她在一个核桃园边木房子里住了几天,不幸遇到了火灾。你亲眼目睹了梅玲的葬礼,还帮她母亲和弟弟打赢了官司,获得十万元赔偿,我说得对吗?”

闻屿突然将我拉到他眼前,又一次紧张地追问:“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的如注的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而后,沿着下巴滴在闻屿的手臂上。

“闻屿——”我深情地叫了他一声,搂着他的脖子呜咽起来,“你刚才说,你已经学会了面对现实生活,如果现实生活告诉你,梅玲并没有去世,她还活在这个世上,活在你身边,你会怎么办?会选择她,还是我?”我一直不敢正眼看他,只是趴在肩膀上说。

《红衣》第四章(18)

闻屿环抱我的手臂渐渐松开了,急促的喘息声清晰可闻:“你说什么?!梅玲活在我身边?!”

我也慢慢放开紧缠着他脖颈的手臂,坐到旁边的沙发上。

“梅玲真的没有死,木屋火灾中的受害者是一个叫路秀的女人,梅玲只是在调查人员问她的时候冒名顶替了。”我的心里像是渐渐被倒空了,激动的情绪开始平缓了些,话语也开始静静地从我嘴里流淌出来,“你记得去年有一个孩子掉进了这条河里,被渔网捞上来,险些丧命的事情吗?”

闻屿慌忙地点了点头。

我咽了一口唾沫,停顿了片刻,说:“那个孩子就是你的孩子,梅玲给他取了名,叫闻小雨。”

闻屿没有说话,痉挛似的震动了一下ρi股底下的沙发,弹簧抗议地跳动了几下。

“你还记得那个抱着孩子从你身边经过的瘸腿女人吗?你一定见过她,一个行路不太方便的清洁女工,她在这儿附近扫地已经很久了。”我继续说。

“她就是梅玲?”闻屿终于­精­疲力竭地问道。

“是的,她就是梅玲!”

“她的腿……”

“她的腿是离开潘家的那天,摔坏了。”

之后,是良久的沉默,屋里有一种窒息的安静渗透在每一个角落。

“你怎么知道这些?”闻屿的声音冰得像利刃一样。

“你曾经给我写过几封半途而废的信,我告诉过你,是一个清洁工的朋友给我的,我撒了谎,其实,是梅玲给我的。我不认识她,是她主动找我的,她一直在关注着你的一举一动,她知道你帮她母亲得了十万元赔偿,也了解你心底的想法。她说,你是个好人,她是个瘸腿的乡下女人,她配不上你,所以才躲着你,不敢见你,把爱情的机会让给我……”

我说不下去,停顿下来,却也难以鼓起勇气瞧一眼闻屿,我们默默地僵持着,只有越来越大的风雨声从窗子里飘进来。

“她现在在哪儿?”闻屿宛若凝固成了一尊雕像。

“就这儿,幸福街上,有哭声的那一家。”想起小雨,悲痛又一次冲破了我的忍受力的极限,掩面而泣地说,“你的儿子……得了急­性­脑膜炎,医生救不了……刚刚走了。”

屋子里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闻屿突然如一头受了惊吓的野兽猛然跳起来,向外冲去,紧接着是一连串下楼梯的狂躁节奏和关上大门时遥远却振聋发聩的声响。我瘫软地仰面靠在沙发后背上,僵硬身躯里的每一块零件似乎都动弹不得了,只有眼角的泪水寂寞地滑向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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